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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连声地道着谢,还想邀诸葛亮把盏,诸葛亮因惦记着刘备出来寻不着自己,略说了些客气话,便匆匆离开了。
他走到外厅门廊,探头瞧了一眼,里面却没有人,只有缓缓移动的阳光,照得满屋一片金光闪闪。
“看见刘将军了么?”他问门首的铃下。
铃下道:“刚才刘将军来找你,小的说你去公子那里了,他没留下等你,或者去寻你了。”
诸葛亮心里暗暗叹气,他为求迅速专走捷径,荆州牧府第道路阡陌纵横,他和刘备定是错开了,他也不愿在这里等待,略想了想,转身沿原路而去。
前面有人急匆匆地对面冲来,他想闪到路边,但步子才微微一挪,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孔明,到底寻见你了!”
诸葛亮大松一口气,拜道:“主公!”
刘备急忙道:“我去外间寻你,铃下说你去了公子刘琦处,我赶去他那里,他说你走了,我只得又折返来寻,公子寻你何事?”
诸葛亮左右看了看:“出去说。”
两人出门上马,从襄阳城中一径穿过,盛夏时节,天空清明映出遍野苍翠林木,仿佛是堆涌过度的墨绿色颜料。热风过境,颜料微微晕开,风一止,散开的颜色再度合拢。
诸葛亮出来把刘琦寻他的事复述了一遍,刘备叹道:“可怜公子,幼时丧母,早早失了怙。而今又被继母迫害,幸而孔明为他谋划出路。”
诸葛亮缓缓道:“其实亮为公子谋出路,还有另一层意思。”
刘备问:“是什么?”
“亮以实心相告,公子向来与主公亲厚,他若能离开襄阳,去他处据守,离了襄阳耳目管控,或者将来能为我们辟下一方疆域也未可知。”
第51章 隆中对策(10)()
诸葛亮的话富含深意,刘琦为荆州牧长公子,毕竟在荆州有其不可取代的尊荣地位,万一将来世事变迁,他刘备失了所依,还能去刘琦处寻得栖身之处。想到这份上,刘备越发觉得诸葛亮心思缜密,叹道:“孔明所虑深远,确是为将来计。”
“对了,刘表答应主公了么?”诸葛亮问。
“他答应了。”刘备说,“我甚是困惑,景升兄竟应允得如此爽快!”
诸葛亮微微一笑:“他未必不知道我们的打算,他能应允主公,也有他的谋划,不算我们欺瞒他!”
“他若是知道,又何必答应我?”刘备迷惑不解。
“因为他以为我们无钱养兵!”诸葛亮的笑里带了几分促狭。
“是么?”刘备半信半疑,乍又想起借贷一事,眉头一紧,“我还真不一定能借到钱呢!”
诸葛亮从容笑道:“主公若有忧虑,三日后便去晁家借钱,解了主公心结!”他扭头认真地看着刘备,“但有几句话想告诉主公,望主公能铭记!”
“是什么?”
诸葛亮扬起马鞭,清亮的声音滑出口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
刘备静静地听完,他恍恍惚惚地懂了一些什么,又恍恍惚惚迷糊了更多,可那一字字却到底深烙下了印记,他一策缰绳,坚韧地说:“好,便是万难,我也当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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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艳阳高照,地面腾起了白蒙蒙的热浪,足底沾着地面,犹如踩在烧得滚烫的锅面上。热像一种黏在身上甩不出去的情绪,紧紧地贴着你,渗透你,并且蚕食你。
沉重的髹漆门缓缓打开,一名青衣仆役在门槛后恭敬地弯腰,轻言细语地说:“请二位尊客入后堂叙话!”
诸葛亮和刘备跟着这仆役跨过高高的门槛,从一面巨大的屏风前绕过,进入了崎岖幽深的大宅院。
这宅院共有四进,第一进是寻常会客厅堂,皆是五楹大厦,窗牖扩得很开,阳光充足,如同腾空了的太仓。第二进也为会客厅兼书房,屋宇稍小,然都修建得极其精致。第三进是起居卧室,几处阁楼皆掩隐在绿树环抱中,坐卧屋内,临窗即见锦绣景物,胸中尘垢随即一扫。第四进是后花园,当中亭台水榭,曲水悠悠,绿草遍野,花木扶疏,奢华仿若京都上林苑。
“所谓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华榱璧珰。视之无端,究之亡穷。也不过如此吧。”诸葛亮边走边感叹。
刘备迈过一道坎,因听不明白诸葛亮文绉绉的话,转头问他:“这是什么说法?”
“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刘备愁凝了眉目:“如此佶屈聱牙,亏你还能记住,换作我,恁是读不下来,孔明喜欢这样的文章么?”
诸葛亮摇头:“亮也不喜欢,华而不实,无非是堆砌辞藻,渲饰文词而已。”
刘备起了好奇心:“如此,孔明喜欢什么文章?”
“有补于世,不空谈,不大言,不饰词,读而能获真知,晓义理。”
“孔明可否列举一二?”
“读六经可得礼义人秩,习治国要理;阅《管子》《商君书》《韩非子》可知法制势术,学理民策略;览《史记》《汉书》可明朝代盛衰,鉴古咨今。”诸葛亮轻轻数着。
刘备默记了一番:“惭愧,孔明所列之书,我全未细细读过,既不知治国,也不知理民,更不能明盛衰,当真是不学无术。”他一阵摇头,甚是觉得有愧。
听刘备如此贬斥调侃自己,诸葛亮笑了起来:“书本为死物,人才是活的,怎能被书束缚。不读书未必不通事理,读书多未必是真才,主公不甚读书,但明事理,晓大义,读不读也无甚关系了!”
刘备仍是一个劲摇头:“不成不成,浑浑噩噩不学无术,岂能欣欣然自以为是。以后我得拜你为师,潜心求学,你可得好好教我这个学生。”
诸葛亮笑着轻轻挥动羽扇:“主公师从卢子干,卢先生乃当世大儒,博闻强识,主公舍名门而就蓬荜,居然要拜在隆中小儒门下。何况,亮还不算正宗儒门中人。”
刘备哀叹了一声:“当年求学,卢师骂我不是读书的材料,飞鹰走狗才是个好把势,我被骂得伤了读书的心,索性去飞鹰走狗了,现在看来,卢师可真没骂错!”
两人一路闲话,那青衣仆役领着他们穿过宅院前三进,直走入花木繁盛的后院,一弯曲水掩映在苍青修篁间,一座重檐亭榭压水而建,蒙蒙的水汽在水榭周围盘桓。
“请贵客稍后,家主人随后便到!”青衣仆役恭敬地一请。
二人登上水榭,榭中凿有石墩石案,早有仆役捧了茶果奉上,二人便端坐亭中,倚阑瞻望着四面景色。
清澈水波在脚下轻流,修长的竹叶交叉错生,挡住了一夏酷热,凭栏而坐,和风绕榭,霎时清凉遍体。
刘备捧茶轻啜了一口:“好香!”
“是蜀茶。”诸葛亮细细品味,觉出了其中的滋味。
刘备叹道:“以蜀茶待客,果然是极富豪门!”
汉末,食茶尚是奢侈享受,北方不产茶叶,只有南方部分地方如巴、荆一带有少量茶林,这其中尤其以蜀茶为贵,因其产量少。有时一升茶贵值千钱,若非财禄充裕,根本不能购置。
饮茶等待间,那水榭延伸出去的游廊上走来一人,两人以为是主家到来,忙立身起来便要行礼。
那人慢慢地踏上了水榭,刘备正要道礼,抬头与那人打了个照面,却吃了一惊,话也忘记说了。
“刘将军好?”那人不咸不淡地说,乜了眼睛不经心地从头到脚扫了刘备一眼。他年约三十出头,轮廓软绵绵的像一团和了水的面摔在地上,再用力拉起,那面便烂成了稀泥,表情总是懒洋洋的,看人时爱挑起眼角从上朝下打量。
怎么是他?刘备感觉被人当头狠狠敲了一棒,打得他无力反抗不说,还砸沉下一股子憋闷火气。
这个人正是当日他在襄阳酒馆教训的灰绸男人,果真是冤家路窄,走哪一家不好,偏要投到仇人门里,原来这个跋扈的纨绔子弟便是荆襄赫赫有名的晁门主人么?
“主公……”诸葛亮很小声地叫他。
真是被逼上绝路了,刘备憋着满肚子的不乐意,双手一拱,口里也不说话,任由诸葛亮代他说:“晁公子好!”
“还好吧。”晁公子漫不经心地说,目光摇晃着在刘备身上逡巡,“刘将军久违了。”他吊起嘴角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刘备浑身都难受得如同被火烤,面对这张阴阳怪气的脸,可让他如何说出借钱的话来,他心底刹那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将白白跑这一趟了。
晁公子旁若无人地在水榭中一坐,眼瞅着曲水里游弋的鱼影,随口问道:“刘将军来此有何事?”
刘备怎能说得出话,胸口闷闷的像塞了棉花般堵得慌,他真想立刻冲出去,奔去没人的旷野上,大口呼吸空气。
“特寻尊父有事!”诸葛亮的声音轻飘飘的,很有礼貌,但也很得体地封住了晁公子的口。
刘备烦躁的意识忽然一警,原来这个晁公子并非晁门主家,他想起诸葛亮告诉过他,晁门主家名叫晁焕,年已过半百,绝不是眼前这才过而立的公子哥。不过父子连心,谁知道晁焕会不会为给儿子寻仇而凌辱自己。
晁公子挑眼盯着诸葛亮看了很久,慢慢地,竟露出了古怪的笑:“怎么,寻父亲有事,就不能告诉我?”
诸葛亮不说话,他不喜欢晁公子的眼神,但他向来内敛慎重,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心里有很大的反感,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来。
“什么大不了的事,居然不肯透露半分?”晁公子转过身体,跷足而坐,一双鱼泡似的眼睛翻上翻下,满盛着令人厌恶的轻蔑。
刘备蓦地腾起勃然怒火,两手狠狠一拽,霎时生出一个念头,便想要冲过去将那晁公子的双眼抠出来,再一拳打倒,踢飞入水中。
忽地,有笑声缓缓随风传来,一个浅灰色的影子越走越近,待得行到水榭上,晁公子跳了起来,很是谦卑地拜下:“父亲!”
“刘将军,孔明!”来人笑呵呵地召唤道。他年过五旬,形貌清癯,轻袍飘飘,不像个豪门望族,倒像是河边的垂钓老儿。
这人应该就是晁焕了,刘备压了怒火,礼貌地拱手道:“晁公好!”
晁焕满脸是笑,热情地招呼:“坐坐!不必拘礼!”他侧头对诸葛亮笑道,“你岳丈一向可好?”
“谢晁公惦念,他老人家身体尚还硬朗。”诸葛亮虔敬地说。
晁焕笑叹了一口气:“我与黄公是故交,虽同处一州,却少见面。你下次见到他,让他来我府上把酒,他若懒得动,我定去他家里抓了他来!”
“是!”诸葛亮应诺。
晁焕缓缓坐下:“前日黄公的信我已阅过,所言之事大部知道。你二位既然今天来了,我们不说闲话,就说说信中之事!”
刘备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开启话头,慢慢深入主题,未料晁焕即来便不涉废话,他正是巴不得,当下说道:“晁公爽快人,备也不虚言,备想请晁公略贷薄财,以为抚民之用!”
“你要借钱?”晁公子叫道。
晁焕挥手止住儿子的呼喝,笑道:“信里说,你们安抚流民垦荒,我是个生意人,百事只为趋利,既要借贷,我能得何好处?”
“岁末赋税,三分之一归晁公!”诸葛亮说。
晁焕点头笑道:“三分之一,真不是个小数目,如此算来我倒占了不少便宜。不过,”他话音一转,“我已富甲一方,田土遍布,还要荒田赋税做什么?”他语带笑意,即便是冷冰冰的质疑听来也不觉得刺耳。
“土不嫌大,财不嫌多,若晁公应允借贷,有三利而无一弊!”诸葛亮沉稳地说。
“有何利,你且说说看。”晁焕仰首注视着诸葛亮,笑意始终不去。
“晁公所辖田土每年赋税不过十一,而流民开垦荒田则可得三一,此为一;晁公散财安抚流民,收民心,得信义,此其二;我们若得晁公借贷,心存感念,荆州大势想来晁公定知,若然南北相争,我等定当知恩而有重报,此其三!”
晁焕微笑而不言语,良久,他拍手大笑:“好,怪不得黄公择你做女婿,果然一张巧口!”他缓缓敛容,“借贷可以,但我收利很高,不知你们受得起么?”
“不知晁公收利多少?”诸葛亮问。
晁焕慢慢伸出三个指头:“三分利!”
刘备瞪大了眼睛,三分利!真是赤裸裸的高利贷,若是本金一万,岁末便需还给他三千六百钱利息,也就是说,若借贷期为一年,便得拿出本金的三分之一还要多用来偿付利息。
“可否少收一些?”刘备恳求道。
晁焕掸掸衣袖,和气地说:“这是我的规矩!”
“可是……”刘备想再争持一番。
晁焕的笑容未消,语气却柔中带刚:“规矩不能破,若是将军有忧虑,自可再择其他!”他缓缓地站起身,竟做出了一副送客走人的姿态。
诸葛亮在刘备身后悄声道:“主公,罢了。”
刘备不想屈服,可思想来去,除了晁家,他又能去哪里借钱,茫茫天下,财富滚滚,却都不是他刘备的。一个人身处穷困,只能低下头颅做人。
“三分利就三分利!”刘备豁出去了。
晁焕抚掌:“将军爽快!欲借多少?”
刘备冥想了一会儿,想了个能让自己接受的数目:“五百万钱?”
晁焕却不回答,刘备以为是要多了,正想降低一些,那晁焕却说:“五百万哪里够垦荒抚民,我借你五千万钱,三年为期,如何?”
五千万!刘备觉得头要炸了,数都数不清的铜钱砸下来,把他闷在一座坟墓里。他提出五百万是粗略计算了自己的偿付能力,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而晁焕居然要借给他五千万钱,他刘备就是变卖家产,再把自己典给人家当奴隶,卖身三辈子也还不起。
他想回绝,可诸葛亮已是深深一拜:“晁公大手笔,谢晁公贷钱!”
刘备拼命使眼色给诸葛亮,可诸葛亮仿佛视若无物,害他只是一味干着急。
“拿券契来!”晁焕吩咐道。
“爹,你想清楚,五千万钱,他们能还得起么?”晁公子急切地想阻止父亲。
晁焕毫不在意地一摆手,仆役捧了笔墨和一片竹板、两张麻纸轻放在石案上,细细研了墨汁,把笔递给晁焕。
“诸位,我可是立约了!”晁焕提起笔,对刘备和诸葛亮晃了一晃。
“请晁公立约!”诸葛亮朗声道。
晁焕濡了濡笔:“贷方是我,借方是——”他睃了目光去看刘备,“刘将军?”
刘备呆若木鸡地“啊”了一声,他的头脑还处于混乱的状态。
“借贷需要保人,”晁焕环顾四周,“榭中只我们四人,我和犬子自不能作保,刘将军为借方,更不能自家作保,那……”他意有所指地停了口。
素白羽扇轻轻落下,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案上的另一支笔:“我作保!”声音沉凝无杂质。
“你作什么保!”刘备从铜钱的包围中惊醒。
诸葛亮平静地濡着笔:“借贷必有担保,主公无忧!”
晁焕落笔在麻纸上轻写:“孔明作保可得记住,若是刘将军到期不能还债,你得给他偿还全部债务,只是,孔明拿什么抵押凭据担保!”
诸葛亮静静地说:“抵押么……”他略一停,振振有声地说:“五千流民为晁家作佃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