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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沉默之后,那军官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重庆的情况不容乐观。前天已经收到线报,南军正在上游搜集船只,一旦他们发动了总攻,以我们目前的士气军心只怕一触即溃啊!大人,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何宗莲哼了一声,心烦意luàn的说道:“你要我做什么打算?我还能做什么打算?”
“大人,趁现在咱们第一师还没有太大的损失,重庆这边也有不少先前陈都督留下来的物资装备,何必带着这些东西撤回湖北好了。现在南军势大,成都那边有五万兵力,泸州和围攻我们重庆的敌军也有将近两万人。别说我们第一师现在还没有全到,就算全到了,也打不过敌人的飞机和大炮啊!”
“撤退?就这么撤退了,我怎么向中央jiāo代?王占元那厮巴不得挤走我,在湖北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立足之地,重庆是难得的好地方,就这么撒手而去我绝不甘心!”何宗莲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
“大人,如果第一师完了,咱们的下场了就跟陈都督一样了!”军官叹了一口气,言辞恳切的说道。
何宗莲怔了怔,是他,不管是陈宦还是刘存厚,又或者是中央师的那些人,一个个下场自己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要赌一把,最起码自己要有赌博的资本才是!他现在手里只有一个师,比起之前的六个师相差的实在太远,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在等几天看看。等不到援军,也要等到议和,实在不行唉,那我们再做打算吧!”他叹了一口气,先前强烈的语气顿时变得软弱下来。
“议和?”几个军官十分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大总统会议和吗?
“都去吧,我累了,要休息去。”何宗莲罢了罢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转过身步履沉重的返回厢房。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萧条和无奈。
三天之后,军事联合会议特派专员已经在成都安排好了办公场所,吴绍霆决定次日一早就带领参谋总部的第一批军职人员动身启程,而在未来的十天之内,参谋总部的其他人员会陆续前往成都报道。
邓铿在吴绍霆的江边公寓前下了车,当他穿过前院走进大厅时,只看见大厅里已经堆满了整理出来的行礼,下人们还在上上下下的忙碌着,俨然一副要大搬家的景象。
他向下人询问了吴绍霆现在何处,然后快步踩着楼梯来到二楼书房。
进mén后,吴绍霆正在书桌后面撰写一份材料,邓铿在开着的书房mén上敲了敲。
“士元?你不是在联合会馆处理公文的迁移吗?怎么,都办完了?”吴绍霆抬头看了邓铿一眼,把手里的钢笔重新套上笔帽。
“霆帅,特勤处发来急电,您最好暂时不要去成都了。”邓铿脸sè有几分凝重,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电报送了上去。
“怎么回事?”吴绍霆接过电报,打开来看了几眼。
邓铿先回头把书房的mén关上,这才用沉重的口吻说道:“情报处调查到云南、贵州都在私下串联,他们通过本省的参议院议员暗中收买进步党和其他政治派系的议员,准备在这个月的大选时做手脚。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不难猜测肯定会排挤霆帅您出局。不仅如此,广西也有动作,陆荣廷表面上没有与贵州、云南联系,可是他手下的几个师长、旅长却频频有电报来往于西南。”
吴绍霆已经把电报快速的看完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脸sè有几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是要贿选呀!”
邓铿连连点了点头,立刻说道:“正是如此,霆帅,现在大选将近,下面的情况非常棘手,如果不采取行动,一旦在大选时出了意外,对咱们可是莫大的打击。”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云贵两省可有私下跟我们共进会党籍的议员联络吗?”
邓铿说道:“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情况。可能唐继尧和刘显世知道咱们共进会团结一致,不敢轻易向这边伸手,以免走漏了风声。”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可就难办了。要是他们收买咱们共进会党籍的成员,我们很快就能找到证据,到时候这些人就会自食恶果。”
邓铿说道:“可是霆帅,我们现在又不是一无所有,情报处有这些人来往的电文,还有银行汇款的记录,这些资料合在一起同样可以证明有鬼。”
吴绍霆问道:“所有被收买的议员都有电文和汇款记录吗?”
邓铿怔了怔,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没有那么全面,这个我还要去问一下王主任。”
吴绍霆思索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要么能掌握到大部分被收买议员的记录,要么就找出一个可靠的议员站出来指证。否则就算咱们拿出了电文汇款记录做证据,这些议员联合起来反诬我们造假,到时候又是一场乌龙案。”
邓铿急切的说道:“那当务之急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么算了?”
吴绍霆摇了摇头,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说道:“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马上去通知情报处,正好现在四川的战事尽在掌握之中,可以情报处chōu调更多的人力物力来监控这件事。必须尽快搜集所有被收买议员的线索,到时候我会让一举摆平这件事。当然,在此之前一切要保密,我会另外找一个时间跟卓如先生谈一谈。”
邓铿犹豫了几分,说道:“霆帅,即便如此,现在局势很难掌握,您要是现在动身去了成都,这些人在梧州必然会更张扬。万一有什么闪失,只怕大有不妥啊。”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要让他们张扬,这样情报站更容易搜集到他们的罪证。”
邓铿早料到吴绍霆会这么说,但是他内心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吴绍霆,成都那边的问题确实也不能姑息,眼下只能如此了。
送走邓铿之后,吴绍霆回到书房里重新坐了下来,他的脸sè渐渐凝重,不过整个人的神sè显得很笃定。他对云南、贵州这些人使出贿选的手段感到有些意外,但反过来或许可以证明执政fǔ在南方诸省心中的地位,如果执政fǔ没有足够的威信,这些人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的去贿选一个没有威信的政fǔ呢?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个重大的威胁,因为在自己的想法里,执政fǔ一直都掌握在手掌心。他是这个游戏的规则制定者,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一定要遵守规则。就算自己不知道云贵两省有贿选的情况,只要最终大选定下来的结果不是“吴绍霆”这个名字,自己随时可以修改整个游戏。
他给了这些政客们一个机会,正如中华民国成立之后袁世凯拉拢过资产阶级政党一样,如果这些政客不合作,他不介意自己成为南方的袁世凯。并且,要比北方的袁世凯更能成功的掌握大局。
第647章,卓如交心
中午临行前,吴绍霆在自己所住的江边公馆邀请到梁启超,进行一次非正式的餐会。
一开始吴绍霆并没有提及贿选的事,只是聊了一些寻常的话题,了解到参议院在大选之前的一些近况。进步党在这次大选中失去了竞选的资格,不过梁启超等人也压根没打算成为执政fǔ主席。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保证政党在国会有用武之地,他们同样可以向内阁总理的方向发展。因此在这次简单的聚餐上,梁启超说了很多进步党在执政fǔ的政见,希望能跟吴绍霆或者国民共进会建立一定的默契。
“震之,四川的战事总算打出了我们南方的气势,这可是大好事。你下一步可有什么打算?”梁启超突然转变了话题,好奇的反问了道。
“嗯?卓如显示是指军事上的下一步,还是大选?”吴绍霆拿起餐巾mō了一下嘴巴,淡然的问了道。
“大选的话,相信震之你是一定会参加的,你是当世奇才,如果顺利当选那可是除了君主制国家之外,全球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家领袖呀。”梁启超仿佛是在自问自答。
“卓如先生,如今南方执政fǔ还不能完全称为是一国政fǔ。而这次大选的主旨只是发扬民主jīng神,等到全国一统之后再次进行公选,那才是决定国家领袖的时候。绍霆不过是一介武夫,只希望能竭尽所能贡献绵薄之力,以军政之手段营筑造宪政之基石。当军政功成身退之时,自然应该由更适合领导国家的人物来当此大任。”吴绍霆略带几分严谨的说道。
“‘以军政之手段营筑造宪政之基石’,震之,这句话才是中**人应有的领悟啊。”梁启超欣然的感叹道。
“是啊,只可惜权yù面前,很多人mí失了本xìng和本职,这才造成现在中国的局面,着实令人扼腕而叹啊。”吴绍霆苦笑着叹息一声。
梁启超沉重的点了点头,神sè颇有感染,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其实刚才我是向问震之下一步会在军事上如何行动?我知道震之你从来不干涉政治,参议院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干涉军务。不过毕竟执政fǔ大选在即,军事上的细微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大局,所以若能提前知道一些情况,早做准备也是好的。”
吴绍霆渐渐明白梁启超的意思,正如当年孙中山组建广州政fǔ一样,北伐与对峙是两种重要的抉择,而北伐的程度也有大局的决定xìng作用。他沉默了一下,心中盘算着梁启超到底有没有一举打垮北洋政fǔ的决心。他可不想半途而废,更不想南方执政fǔ内部的人还对北洋政fǔ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差不多在大选之前就能稳定整个四川,到时候有了重庆这个jiāo通要地,湖南和湖北都在掌握之中。四川一战足以打垮北洋军整体的士气,对北洋政fǔ来说也是一次重创。既然在战场上我们大获全胜,在政治上自然而然也要齐头并进。到时候执政fǔ主席就任,我相信不管是谁担此大任都应该向北洋政fǔ提出更强硬的要求。”
“更强硬的要求?”梁启超若有所思的一阵,他知道虽然吴绍霆是用“假设”的口wěn,但这仍然代表着是吴绍霆担任执政fǔ主席的主张,“照这么说,应该要怎么样?”
“袁世凯践踏民意,专权横行,此人断然不可再为总统。如想要南北达成一统,他必然要辞去大总统之职,北洋军辖下的各省军政fǔ也要接受改编。新生的中华民国政fǔ将收回各省军权,整编为由中央直接领导的国防力量。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意义的国家一统,只有国家一统才能实施真正的民主政策。到时候我们中华才会渐渐自强,取消列强在华的所有不平等条约,让中华与环球各国并列于世。”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梁启超深深的点了点头,他很认同吴绍霆坚持民主的思想,也很赞赏吴绍霆的民族气节和强国理念。他叹道;“震之,你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了,我相信在我大中华的历史上一定会留下你的一笔重墨,你会成为中华五千年来真正的民主斗士。”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卓如先生过誉了,我只是履行一个中国人的义务。事实上这一切并不复杂,只要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履行自己的义务,民主和强大的祖国很快就能实现。往往是一些看似平常无奇的事足以改变一个大局,但这些小事反而让人举步维艰,这才是我大中华的悲哀之处。”
梁启超新奇的说道:“这个想法很独到,不过仔细去想真是如此。履行一个中国人的义务并不难,可惜能做到的人实在太少。”他顿了顿,沉思了片刻,带着犹豫的口wěn又开口说道,“不过震之,你的想法是好的,bī迫袁世凯辞去总统之职也是必然的,可是全国各省军政fǔ都要接受改编,这个工程只怕会很沉重啊。”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但总得有人去做。中央政权与地方政权的关系一定要处理的干净利落。君不见,如今中国岂不是一省一国?联省自治是现阶段的行为,哪怕是联邦制也未尝步科,但军权必须收归国有,否则动luàn还会继续下去。”
梁启超叹道:“联邦制确实能化解很大程度的矛盾。可是万一各省一时不肯放弃军权,我们总不能兵行全国,一一去击溃这些顽固分子吧!战争是手段,绝不是目的,尤其是我们中国的内战,这可是最恶劣的消耗国力。民国从成立之初,一直是战luàn连连,这样下去很不好,大有不好!”
吴绍霆看着梁启超,心里有一些细碎的想法,往好的方向去说,梁启超是忧国忧民,往坏的方向去说,这又是中国资产阶级的软弱。他深吸了一口气,态度坚定不移,认真的说道:“长痛不如短痛。不肯jiāo出军权,那就说明他心中有鬼,如果我们不打只会姑息养jiān。卓如先生,为了大局可以做出割舍,而这才是真正的割舍。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到头来国家还是一尘不变,动luàn周而复始,难道这就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第648章,动身
梁启超加强了语气说道:“震之,放眼西方列强,哪一个国家变革不是一步一步的行走?一蹴而就的道理是不可行的!”
吴绍霆心中冷笑,他最讨厌有些学者总借鉴外国历史来说事,正如同在未来的天朝很多借口都是拿国外发达国家做对比。他严肃的说道:“正因为有外国列强的先例,他们变革时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环节,这是一种惊醒,我们更应该竭尽所能去避免。要不然还谈什么借鉴?难道一定要亦步亦趋连错误的环节都照搬不误吗?以史为鉴,我们要学会的是改良,而不是闷头闷脑的去模仿。”
梁启超怔了怔,一时竟哑口无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些执拗,而吴绍霆的话恰恰从相反的角度给了自己提醒。是啊,从清朝到民国,所有在探索变革之道的仁人志士,无一不是在模仿国外,今天学英国,明天学俄国,后天学日本,到头来有多少人是从这些外国列强发家史中吸取教训、引用改良呢?
“震之,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就算我能理解,未必其他人也能理解。因为我们的国家经历了太多磨难了!”他感叹的说道。
“卓如先生,有些事别人不敢为,我敢。哪怕让我背上千古骂名,只要能换取下一代的幸福生活,我亦愿望。实不相瞒,在参议院众多席位之中,我能信任的人不多,相信卓如先生也与我一样。不过就算我再不能分辨是非,我还是很清楚卓如先生您的态度和才能。”吴绍霆意犹未尽的说道。
“震之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梁启超有些唐突。
“我想说的是,如果我能荣幸的由军事主席连任执政fǔ主席,届时我将请卓如先生出任南方执政fǔ第一任国务总理,由卓如先生负责组织内阁。我相信只有卓如先生才能稳定整个执政fǔ的政治局面,也能给执政fǔ带来希望。”吴绍霆故意把话点的透明一些,他就是在拉拢梁启超。只要进步党能支持自己出任执政fǔ主席,自己必然会兑现承诺让梁启超来组阁。
更何况由梁启超来组阁又不是坏事,梁启超与宋教仁都是真心实意的政治活动家,由他们来行驶政fǔ职能总比让野心家和**分子来要好得多。再者,梁启超肯定会注重进步党与国民共进会的关系,到时候绝内阁成员名单绝不会一党独大,肯定会让出几个位置jiāo给国民共进会。如此一来,也算是两全其美。
梁启超有些感动,他知道吴绍霆不是那种说客套话的人,既然这次在临行成都之前特意找到自己,又说出了这番话,必然是发自内心之意。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