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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知识大全-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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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见有利害可计较。日用之间,应事接物,直是判断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胆,亦只如此,更无回互。若信得及,即相与俱入圣贤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无为人谋而不尽的心。而此理是非,昭然明白;今日此人虽信不及,向后他人,须有信得及底,非但一人之计也。若如此所论,则在我者,未免视人颜色之可否,以为语默,只此意思,何由能使彼信得及乎?”以上数条,皆足见朱子立身之刚毅。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之死不变。真足使贪夫廉,懦夫有立志也。其论进学之语云:“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着力处。只如而今,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做贵人而不要做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直须反复思量,究见病痛起处,勇猛奋跃,不复作此等人。一跃跃出,见得圣贤所说,各言万语,都无一事不是实语,方始立得此志。就此积累工夫,迤逦向上去,大有事在。”又曰:“直须抖擞精神,莫要昏钝。如救火治病然,岂可悠悠岁月?”又曰:“学者读书,须是于无味处致思。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俱废,乃能骤进。因叹骤进二字,最下得好。须是如此。若进得些子,或进或退,若存若亡,不济事。如用兵相杀,争得些儿,小可一二十里地,也不济事。须大杀一番,方是善胜。”以上数条,皆足见朱子进学之勇猛。能使玩时愒日者,读之悚然汗下。固知一代大儒,其立身行己,必有异于寻常人之处也。凡我后学,可不怀见贤思齐之念哉?

    象山之学

    一种学问,必有其兴起之时,亦必有其成熟之时。兴起之时,往往万籁争鸣,众源并发。至成熟之时,则渐汇为一二派。北宋之世,盖一种新哲学兴起之时;南宋之世,则渐就成熟之时也。其时讲学有名者,乾淳三先生而外,当推陆象山。乾淳三先生:吕之学较粗,其后遂流为永嘉、永康两派。虽可谓独树一帜,然在宋代学派中,不过成割据之局。南轩之学,与朱子大同,并不能独树一帜。(南轩亦主居敬穷理,惟稍侧重于居敬耳。其说谓“必先从事于敬,使人欲浸除,乃可以言格物。否则辨择于发见之际,恐不免于纷扰。”案此等议论,朱子亦非无之。朱子谓“南轩伯恭之学皆疏略。南轩疏略,从高处去。伯恭疏略,从卑处去。”盖谓其操持之功稍欠。至其学问宗旨,则无甚异同也)其与朱学对峙,如晋楚之争霸中原者,则象山而已。

    朱子谓“上蔡之说,一转而为张子韶,张子韶一转而为陆子静”。又谓“上蔡说仁说觉,分明是禅”。又云:“如今人说道,爱从高妙处说,便入禅去。自上蔡以来已然。”又谓“明道说话浑沦。然太高,学者难看”。又云:“程门高第,如谢上蔡、游定夫、杨龟山,稍皆入禅学去。必是程先生当初说得高了,他们只囗见上一截,少下面着实工夫,故流弊至此。”然则象山之学,实远承明道。(象山不甚称伊川,而称明道处极多)盖道理自有此两派,至南宋众流渐汇时,朱陆各主其一也(上蔡以有知觉痛痒为仁。又曰:“桃杏之核,为种而生者谓之仁,言有生之意。”又曰:“尧舜汤武事业,只是与天理合一。几曾做作?盖世的功业,如太空中一点云相似,他把做什么?”说皆极似象山。然实自明道识仁定性篇出)。

    朱陆之异,象山谓“心即理”,朱子谓“性即理”而已。惟其谓性即理,而心统性情也,故所谓性者,虽纯粹至善;而所谓心者,则已不能离乎气质之累,而不免杂有人欲之私。惟其谓心即理也,故万事皆具于吾心;吾心之外,更无所谓理;理之外,更无所谓事。一切工夫,只在一心之上。二家同异,后来虽枝叶繁多,而溯厥根源,则惟此一语而已。

    象山年谱云:“象山三四岁时,思天地何所穷际,不得,至于不食。父呵之,乃姑置,而胸中之疑终在。后十余岁,读书,至宇宙二字,解者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忽大省,曰:元来无穷。人与天地万物,皆在无穷之中者也。乃援笔书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又曰: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象山之摄万有于一心,自小时已然矣。

第64章 理学纲要(16)() 
惟其然也,故象山之学,极为“简易直截”(此阳明称之之语)。其言曰:“道遍满天下,无些小空阙。四端万善,皆天之所予,不劳人妆点。但是人自有病,与他相隔了。”此言人心之本善也。又曰:“此理充塞宇宙。所谓道外无事,事外无道。舍此而别有商量,别有趋向,别有规模,别有形迹,别有行业,别有事功,则与道不相干;则是异端,则是利欲;谓之陷溺,谓之臼窠;说只是邪说,见只是邪见。”此言欲做工夫,惟有从事于一心也。又曰:“涓涓之流,积成江河。泉源方勋,虽只有涓涓之微,却有成江河之理。若能不舍昼夜,如今虽未盈科,将来自盈科;如今虽未放乎四海,将来自放乎四海。然学者不能自信,见夫标末之盛者,便自慌忙,舍其涓涓而趋之。却自坏了。曾不知我之涓涓,虽微,却是真;彼之标末,虽多,却是伪。恰似担水来,其涸可立而待也。”此言从事于此一途者之大可恃也。象山尝曰:“余于践履,未能纯一。然才自警策,便与天地相似。”又语学者:“念虑之不正者,顷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虑之正者,顷刻而失之,即可不正。”又谓:“我治其大而不治其小,一正则百正。”诚不愧简易直截矣。

    象山之学,实阳明所自出,放其言有极相似者。如曰:“人精神在外,至死也劳攘。须收拾作主宰。收得精神在内。当恻隐,即恻隐;当羞恶,即羞恶。谁欺得你?谁瞒得你?”居象山,多告学者曰:“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欠阙,不必他求,在自立而已。”皆与阳明如出一口。

    象山之学,以先立乎其大者为主。故于傍人门户,无所自得者,深鄙视之。于包藏祸心,作伪于外者,尤所痛绝。其言曰:“志于声色货利者,固是小。剿摸人之言语者,与他一般是小。”又曰:“学者须是打叠田地净洁,然后令他奋发植立。若田地不净洁,则奋发植立不得;亦读书不得。若读书,则是借寇兵,资盗粮。”象山非谓不当读书,亦非谓不当在事上磨炼。特如吾侪今日之居心,则自象山视之。皆不足读书,亦不足磨炼者耳。所谓先立乎其大者也。

    象山与阳明,学皆以心为主,故有心学之称。凡从事于心学者,其于外务必较疏,自省之功则较切;其能发觉心之病痛,亦较常人为深。故其言多足发人深省。象山策励人之语曰:“要当轩昂奋发,莫恁地沉埋在卑陋凡下处。”又云:“彘鸡终日营营,无超然之意。须是一刀两断。何故营营如此?营营底讨个什么?”此等语,真是暮鼓晨钟,令吾辈日在世情路上讨生活者,悚然汗下矣。陆子之访朱子于南昌也,朱子请登白鹿洞讲席,讲“君子喻于义”一章。后刻其文于石。其言曰:“此章以义利判君子小人,辞旨晓白。然读之者苟不切己观省,恐亦未能有益也。某平日读此,不无所感。窃谓学者于此,当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志乎义,则所习者必在于义;所习在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于利;所习在利,斯喻于利矣。故学者之志,不可不辨也。科举取士久矣。名儒巨公,皆由此出。今为士者,固不能免此。然场屋之得失,顾其技与有司好恶如何耳。非所以为君子小人之辨也。而今世以此相尚。使汩没于此,而不能自拔,则终日从事者,虽曰圣贤之书,而要其志之所乡,则有与圣贤背而驰者矣。推而上之,则又惟官资崇卑、禄廪厚薄是计。岂能悉心力于国事民隐,以无负于任使之者哉?从事其间,更历之多,讲习之熟,安得不有所喻?顾恐不在于义耳。诚能深思是身,不可使之为小人之归,其于利欲之习,但焉为之痛心疾首;专志乎义,而日勉焉。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而笃行之。由是而进于场屋,其文,必皆道其平日之学,胸中之蕴,而不诡于圣人。由是而仕,必皆供其职,勤其事;心乎国,心乎民;而不为身计。其得不谓之君子乎?”此文滑口读过,亦只平平。细思之,真乃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宜乎朱子谓其“切中学者隐微深痼之病”;而能令听者悚然动心,至于泣下也。夫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流俗不察,或曰:是地位为之,遭际为之。斯固然也。然人即至贫至贱,必有可以自奋之途。何以并此而不能为?解之者或曰:“人固有智愚贤不肖之不同,天限之也。斯固然也。然尚论古人,纵观并世,或则立德,或则立功,或则立言,其天资高于我者固多,才智仅与我等者亦自不乏,而何以彼有成而我无成?解者将曰:彼学焉,我未尝学。彼学,我何以不学?流俗或又将曰:地位为之,遭际为之。然则我之地位,我之遭际,果所成就者,必止于我之今日;而我之所以自靖者,已毫发无遗憾乎?无论何人,不敢应曰然也。推论至此,则图穷而匕首见矣。志为之也。天下尽有在同一境地中,彼之所见,此则不见;彼之所闻,此则不闻者。否则同在一学校中,所读之书同也,所师所友亦相同,因天资之高下,学业成就,有浅深大小可也;而何以或为圣贤,或为豪杰,或为中庸,或且入于下流哉?无他。初则好恶不同,因好而趋之,因恶而去之。久之,则所趋者以习焉而愈觉其便安,虽明知其非,而不能去;甚或入鲍鱼之肆,久而不知其臭。所恶者以不习焉而日益荆棘,虽明知其善,亦无由自奋以趋之;甚或并不知其善矣。此则陆子所谓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者也。人徒见两方向相反之线,引而愈远,而恶知其始之发自一点哉?吾侪今日所志,果何如乎?诚有如陆子所谓先立必为圣贤之志者乎?抑亦如陆子所谓从事圣贤之书,而志之所向,则与圣贤背驰者乎?由前之说,则即陆子所谓才自警策,便与天地相似者,何善如之?由后之说,则岂徒不能上进为圣贤,诚恐如陆子所云:更历愈多,讲习愈熟,所喻愈深,而去圣贤且益远也。可不惧哉?”

    工夫既惟在一心,则从事于学者,首须将“田地打扫洁净”。然此事最难。陆子曰:“人心只爱去泊着事。教他弃事时,如猢狲失了树,更无住处。”又曰:“内无所累,外无所累,自然自在。才有一些子意,便沉重了。”(恒人所好,不越声色货利名位之私。终日泊着事,则将如彘鸡之终日营营,无超然之意矣。凡事根株尽绝最难。世非无自谓能超然于利欲之外者。然试一自检勘,果能无一些子意,而免于陆子所谓沉重之患者乎?不可不深自省也)谓此义也。然此自谓不可牵累于物欲。至于心地澄澈,然后去理会事物,则非徒无害,抑且有益。所谓“大纲提掇来,细细理会去”也(所谓先立乎其大者也)。又人之所知,固由其最初意之所向。然所知愈多,所志亦愈大,故知识亦不可以已。陆子曰:“夫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今千百年,无一人有志,也是怪他不得。志个甚底?须是有智识,然后有志愿。”又曰:“人要有大志,常人汩没于声色富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今人如何便解有志,须先有智识始得。”诋陆王之学者,每谓其尽弃万事,专主一心,其实殊不然也(朱子语录:“子静只是拗。伊川云:惟其深喻,是以笃好。子静必要云好后方喻。看来人之于义利,喻而好也多。若全不晓,又安能好。然好之则喻矣。毕竟伊川说占得多。”案喻而后好,好而后谕,自常识言之。两说皆通,莫能相破。必深论之,则好之与喻,原系一事,不过分为两语耳。此亦见阳明知行合一之说之确也)。

    朱陆异同,始于淳熙三年乙未鹅湖之会,而成于乙巳丙午之间。乙未之岁,朱子年四十六,象山年三十七。东莱以二家讲学有异同,欲和会之,约会于信州之鹅湖寺。朱子及复斋、象山皆会。象山语录:“先兄复斋谓某曰:伯恭约元晦为此集,正为学术异同。某兄弟先是不同,何以望鹅湖之同?先兄遂与某议论致辩。又令某自说。至晚罢。先兄云:子静之说是。次早,某请先兄说。先兄云:某无说。夜来思之,子静之说极是。方得一诗云:孩提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留情传注方榛塞,着意精微转陆沉。珍重友朋勤琢切,须知至乐在于今。某云:诗甚佳。但第二句微有未安。先兄云:说得恁地,又道未安,更要如何?某云:不妨一面起行,某沿途却和此诗。及至鹅湖,伯恭首问先兄别后新功。先兄举诗。才四句,元晦顾伯恭曰:子寿早已上子静船了也。举诗罢,遂致辨于先兄。某云:某途中和得家兄此诗:墟墓兴哀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涓流积至沧溟水,卷石崇成泰华岑。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举诗至此,元晦失色。至末二句云: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自今。元晦大不怿。于是各休息。翌日,二公商量数十折。议论来莫不悉破其说。继日,凡致辩,其说随屈。伯恭甚有虚心相听之意,竟为元晦所尼。”所谓议论数十折者,悉已不可得闻。惟象山年谱,谓“鹅湖之会,论及教人。元晦之意,欲令人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二陆之意,欲先发明人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朱子以陆之教人为太简,陆以朱之教人为支离”而已。朱子年谱曰:“其后子寿颇悔其非,而子静终身守其说不变。”案子寿以五年戊戌,访朱子于铅山。是岁,朱子与吕伯恭书曰:“近两得子寿兄弟书,却自讼前日偏见之说。不知果如何?”庚子,东莱与朱子书曰:“陆子寿前日经过,留此二十余日。幡然以鹅湖所见为非。甚欲着实看书讲论。心平气下,相识中甚难得也。”是岁,九月,子寿卒。朱子祭之以文,有曰:“别未岁时,兄以书来。审前说之定,曰子言之可怀。逮予辞官而未获,停骖道左之僧斋。兄乃枉车而来教,相与极论而无猜。自是以还,道合志同”云云。此所谓子寿颇悔其非者也。象山则庚子朱子答吕伯恭书曰:“其徒曹立之者来访。持得子静答渠书与刘淳叟书。却说人须是读书讲论。然则自觉其前说之误矣。但不肯翻然说破今是昨非之意,依旧遮前掩后,巧为词说。”又一书云:“子静似犹有旧来意思。闻其门人说:子寿言其虽已转步,而未曾移身。然其势久之亦必自转。回思鹅湖讲论时,是甚气势?今何止十去七八邪?”案陆子但欲先发明人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非谓不必读书讲论。则朱子谓其自觉前说之误,实属亿度之辞。在陆子,初未尝改。故辛丑朱子答吕伯恭书,谓“子静近日讲论,此旧亦不同。但终有未尽合处”。又一书云:“子静旧日规模终在。”此则所谓子静终身守其说不变者也。朱子癸卯答项平父书曰:“大抵子思以来,教人之法,惟以尊德性、道问学两事,为用力之要。今子静所说,专是尊德性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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