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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完一整堂讲座,仍有不少同学上前讨教,许幸耐心等着,问吧问吧,反正你们不会比我更闲。
她一手把玩手机,一手托腮。
见人散得差不多,她往前走。
可半路突然又杀出个程咬金。
这程咬金乍一看她还没认出来,待人撩头发,大半张脸转向她这边时,她脑海中隐隐有了熟悉的印象。
等等等等,她是不是汪娇娇啊?
汪娇娇是她高二高三时候的同班同学。
如果要用四个字来形容卓小晴,许幸会毫不犹豫说出“又蠢又毒”。
形容汪娇娇的话,那她得用另外四个字了——杠精本精。
换成时下流行的一个词,汪娇娇就是ky。
活了二十多年,许幸发誓,不会有比汪娇娇更ky的人了,不分场合不分对手专业抬杠一百年,绝对是杠精转世,那会儿在班上也是人憎狗嫌。
许幸暂时还没想明白汪娇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见她穿一身波西米亚风长裙,三寸高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她一撩长发,停在郑杨面前,颇为娇嗔地将手里那捧花递出去。
郑杨竟然也顺手接了,不知说了什么,汪娇娇笑得很是甜蜜。
许幸觉得这画面怪惊悚的,整个人停在过道上,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还是郑杨先看向她,汪娇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起先没反应,不过片刻,就惊呼道:“许幸?你不是坐牢去了吗?”
“”
娇娇姐这秉性多年不改,一上来就问坐牢,她还真是瞬间丧失了装逼能力。
陪你去()
许幸抬手挽了下碎发;正想说话;却又一顿——
汪娇娇怎么知道她坐牢?
她记得汪娇娇是艺术生;学钢琴的;高考考去了兰市。
按理说高考一别;南北两方;很多人都会在记忆里慢慢褪色而后退场;
可汪娇娇不同,上大学那会儿是朋友圈活跃大户,一天十条都算少;而且每发朋友圈必配自拍,许幸想忘都难。
不过,她的大学同学乃至部分研究生同学都不知道她坐牢;汪娇娇她
许幸目光移向郑杨。
突然接收到许幸锐利的打量;郑杨有些意外。
他本想开口打招呼,身边的汪娇娇却先一步上前;上上下下把许幸瞧了个遍;冷不丁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对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汪娇娇;你高中同学;听说你失忆了;你不会连我也忘了吧?”
她竟然连失忆都知道。
许幸不动声色应声,“怎么会,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汪娇娇挑了挑眉;“还不错,不过你看上去不是很好啊,你要是有困难我可以借点钱给你。”
“”
面对汪娇娇这种胸小无脑的女人,许幸有点吃力。
汪娇娇见许幸不说话,又想起什么,往后瞥了眼郑杨,没好气道:“对了,你是来找阿杨的吧,要不是你坐牢连累了他,他早就升教授了,你还好意思来找他?”
“娇娇!”郑杨突然喊住她,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汪娇娇冲许幸翻了个白眼,倒难得的没再出声。
郑杨还被她连累过?许幸一愣。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她毕竟是郑杨带的学生,学生读研期间出了事,导师肯定落不着什么好。
这时郑杨上前,揽过汪娇娇肩膀轻拍。
汪娇娇别过头不理他,哼了声,没再说话。
很快,他把手放下,又看向许幸,温和出声,“许幸,好久不见。”
许幸没接话,还很难把自己的研究生导师和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划上等号。
倒是郑杨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又继续问:“你是不是还没想起来?没关系,不过你今天来找我,应该知道我是你导师的,对吧?”
他唇角带着浅浅笑意,嗓音温润,说话也不疾不徐,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恶感。
许幸沉默几秒,点了点头,“我是想找老师你,了解一下读研时候的情况。”
郑杨微微一怔,倏而又朗声笑道:“你叫我老师?”
有什么不对吗?
许幸嘴巴动了动,正要说话,汪娇娇却已不耐,抱住郑杨手臂摇晃,不停娇嗔,“还说什么说啊,爸妈都还等着我们去吃饭呢。”
郑杨面色一滞,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看了下时间,对许幸解释,“实在不好意思,家里人住在星城,这次过来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餐,现在得过去了。”
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顿了顿又说:“这样,你留个手机号码或者微信,我再联系你。”
许幸点头,“好。”
和郑杨交换完手机号码,许幸识趣地先行一步离开。
她一时还没理清头绪,不知道郑杨为什么会和汪娇娇搅和到一起。
两人目前应该是情侣关系,虽然现在还未戴婚戒,但汪娇娇话里话外都表明,两人从情侣到夫妻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这样的话,汪娇娇岂不是要变成她师母?
想到这里,许幸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她这导师眼光堪忧啊,看着也是有智商有情商有颜值的三好男人,怎么会看上汪娇娇这种说话难听到分分钟让人想扇巴掌的女人?
简直迷离。
许幸边往校外走边想,就在这时,康沉的短信突然进来。
康沉:过来做饭。
真是符合他一贯的言简意赅。
许幸皱了皱鼻子,给他回了三个字,“马上来。”
好在星城师范和他家在一个方向,不远。
许幸花了二十分钟赶到康沉家,照例做好两荤两素。
菜摆上桌,却迟迟不见康沉下楼。
“康沉?康沉!吃饭啦!”
她冲着楼梯口喊了好几声,楼上毫无动静。
睡死了?许幸疑惑,又试探性地喊道:“我上来了啊!”
没有收到回应,她扶着楼梯扶杆,悄咪咪上楼。
走到书房门口,她敲了敲门。
还是没动静。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想到这,许幸有点紧张,耳朵附在门上,想听听墙角。
可什么声音都没有。
奇了怪了,她不信邪,眼睛紧闭,想要凝神仔细听。
还未待她听到动静,房门就猝不及防地被拉开。
许幸全身都附在门上,门往里一拉,她整个人也往里倒,直直地撞上了男人硬挺的胸膛,而后她又惯性往后跌退两步,不过很快被人捞起,揽入怀中。
许幸有几秒钟头脑完全空白,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康沉抱在了怀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书房里干什么,屋子漆黑一片,不开灯就算了,遮光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视觉势弱的时候,其他感官似乎都要灵敏不少。
鼻尖充斥着康沉身上熟悉的佛手柑香氛气息,耳边则是频率渐渐加快的心跳,还有略显沉重的呼吸。
许幸想动,可康沉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她的轻微挣扎根本就是徒劳。
隔着一层布料,许幸敏感发现,腰上那只手好像还来回摩挲了两下。
有点色/情?
想到这,许幸动作幅度大了许多,急忙挣开康沉,往后退。
她踉跄两步才站稳,脸上晕着红潮,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害羞。
康沉倒是站得稳稳当当,一动未动。
屋外光亮照进屋内,被黑暗吞噬大半,他隐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周身似乎被困倦包围。
许幸有点发虚,好半天才开口问:“你你在睡觉吗?”
康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尾音拖长,有些慵懒。
“”
他是猪吗?睡得这么死,叫这么多声都听不见?
许幸揉了揉鼻子,悻悻抱怨,“那那下去吃饭吧,菜都上桌了,刚刚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回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
“我出事了,你很担心?”
康沉未动,声音低低的,许是因为刚醒,有些喑哑,像浸润在冰水里的烟草。
“”
许幸觉得他的问话有些暧昧,沉默片刻,又不太自然地抓了抓头发,比手划脚道:“那当然你一个大活人在家,刚刚还给我开门呢,突然就出事,谁都会担心的。”
她画蛇添足补充,“就是头猪也会担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也不敢抬头看康沉的眼睛。
站定几秒,她实在是头皮发麻,小腿发软。
站不住了,她匆匆忙忙回身,准备下楼,“你快点下来啊,我先去把菜热一热。”
康沉靠在门边,看着许幸慌慌张张的背影,薄薄镜片略侧弧度,闪了闪。
***
很快,康沉下楼吃饭。
坐到餐桌前,他看起来神色如常。
许幸瞄了他几眼,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于是强行将心里头那点异样的感觉抹去。
她原本打算安静吃饭,康沉却主动开口问:“今天去见郑杨了?”
许幸点头,又有点好奇,“你叫他郑杨和他认识吗?”
“你去la的时候,是他带队,你给我介绍过,算是有一面之缘。”
许幸“哦”了声,跟他讲起今天遇上的事,“那个郑杨好年轻啊,我原本以为他是那种年纪很大的老头,没想到看上去像同龄人。”
康沉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也对,他见过一次。
“对了,特别巧,他女朋友今天还来了,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汪娇娇!”
康沉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地夹了一筷子空心菜。
许幸一拍脑袋,“噢忘了,你不认识汪娇娇,她是我高二分班之后的同班同学。”
紧接着她就和康沉吐槽了一下汪娇娇的极品,以及感叹郑杨竟然会找他做女朋友。
不料,不声不响已久的稻草人康沉突然出声,“你觉得他们俩不配,是觉得你和郑杨比较配么。”
???
她刚要咽鸡蛋,却被康沉这句话哽得不上不下。
康沉说完这句,神色平静。
可和他相处久了,许幸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压非常低,非常低,非常低
许幸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难道和汪娇娇有什么交情,所以自己说她坏话他心里不爽啦?
她还没找到正确的态度面对金主爸爸突如其来的转变,手机“叮咚”一声响,有短消息进来,她悄咪咪拿起来看了眼。
郑杨:小幸,今晚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
今晚。
汪娇娇那架势,会让他今晚出来?
许幸疑惑完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才注意到郑杨的称呼。
小幸?
他们有这么熟么。
她举着手机思考片刻,老实巴交地和康沉主动报告了最新消息,“我那个导师约我今晚见面。”
康沉一顿。
“你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约女生晚上见面,他都有女朋友了,对了,他还叫我小幸?康沉,你觉不觉得这个导师不太对劲啊”
康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那我要不要去?”许幸纠结。
“我陪你去吧。”
大别野()
许幸和郑杨约在星城师大旁边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为了掌握选位置的主动权;让康沉坐在附近不被发现;许幸特地早到。
落座没两分钟;郑杨也到了。
“到这么快;你住这边吗?”见到许幸;郑杨很熟络地省略了一些开场白;直接发问。
他换了套衣服;灰色t恤看上去比白天讲座时的白衬衫要休闲很多,整个人也愈发显得年轻。
许幸打量着他,没回答;只道:“你也挺快的。”
郑杨笑了声,“我爸妈家离这不远,娇娇要和我妈去逛街。我刚好有空;就约你出来了。”他交握着双手;紧了紧,“毕竟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来星城。”
略微一顿;他又问:“你现在是在星城发展;对吧?”
“谈不上发展;混口饭吃。”咖啡刚好上来;许幸圈着杯子;轻轻摩挲杯壁;尽量自然的转移话题,“对了,老师你怎么和娇娇在一起?我读研那会儿;你们就在一起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那时候的事情我都忘了,今天看到你们还有点惊讶。”
郑杨唇角笑容略淡,“不是,前年家里介绍认识的。也没想过这么巧,有次她看毕业照认出你,我才知道你们原来是高中同学。”
沉吟片刻,他补充,“还有,你不要叫我老师这么生分,以前教你的时候你一直叫我老郑,你还是叫我老郑吧。”
听到前半句里“毕业照”三个字,许幸心念一动,“原来是这样对了,今天去找你,我其实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我们那届同学的一些联系方式,我什么都不记得,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和以前的同学多联系联系。”
“这个没问题。”郑杨答应得爽快,“你出事的时候刚好要毕业,很多同学都不知道你出了事,但像方萝她们这些知道的,都很担心你。”
不知想到些什么,郑杨眸光微垂,声音略带歉意,“话说回来,小幸,我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当时和学校僵持了很久,学校还是不肯给你保留学籍,实在是”
许幸愣怔。
郑杨他,还帮自己争取过保留学籍?
是不是因为他和学校对着干,所以才像汪娇娇说的耽误了他评职称?
“呀!”后桌突然传来女服务生的轻呼,“对不起对不起!我帮您拿一下湿纸巾,请您稍等。”
许幸思绪被打断,回神望向郑杨,忙摇头,“不,这不能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学校也没做错什么。”
郑杨微叹,看向许幸的目光很复杂,有后悔,有怜悯,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导师的没负责,要是平时多留意你们的情况,能多给你们一些指导,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你进去之后,学校为了弥补职称的事,给了我一个去美国交流的机会,所以那一年我也没机会去探望你,你出来,我就更不好意思联系你了,没想到还是你主动来找我。”
郑杨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
许幸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抿着咖啡。
“不说这些了,说点开心的。”
郑杨咳了声,似乎是意识到气氛的低落,话题一转,又说起读研时候的一些趣事。
许幸也松了口气。
其实面对郑杨,她能真切感受到,郑杨整个人都特别坦诚,情绪真实,不像演戏。她也能感受到,郑杨不是自己之前想象过的那种蔫坏蔫坏的类型。
听郑杨说话,她不知不觉也卸下防备,不再那么生分客气。
***
郑杨说了很多,从他口中,许幸大致能想象到,他这个导师和学生们的关系更趋近于朋友,没那么多架子,大家相处融洽。
郑杨聊起天来还挺有幽默感,听着听着,许幸还会不自觉笑出声,她有点不敢相信,“我那个时候有那么逗吗?”
郑杨笑得温和,“你一直都很逗啊,大家都很喜欢你。”
“是吗?”许幸受宠若惊。
郑杨点头,为了增强说服力,说得也更起劲了。
许幸听得入神,时不时点头应和。
她还试图在脑海中拼凑那些画面,但遗憾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熟悉,再有趣,也好像是在旁听别人的人生。
两人聊到十点半,期间康沉给她发了三条信息,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