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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琅一腔好意泡了汤，赌气走开，心下却犹在牵挂半勺，这个呆子命运悲惨，又经历了死生大事，怕是一时间难以走出悲伤阴影，想到这些，她不由自主的回头去探看半勺，不想街道人多，打眼望去却浑然不见了他的踪影。月朗放不下心，正要去追，忽地，自己去路被人拦住，一个俏生生的丫头站在面前，也不知从哪里钻出，差点与她撞个满怀，月朗想要绕过，那丫头却很无礼的撑开双臂，其意昭显，月朗不由温怒，正要苛责，丫头却瞪着双大大的眼睛从上到下将月琅打量一番，边看还边絮叨着：“你就是朱老板新收的门客呀，到底强在哪呢？啧啧啧，花架子，花架子！怎么看怎么都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月琅一愣，马上明白这丫头是来故意找茬的，便仔细多看了几眼，这女子年岁不大，但一双眼睛生的着实开朗动人，睫毛似蕊穗倒挂，肤柔面润，或许再长大些定是成就个美人。
月琅提高姿态，开口辩道：“不错，花架子就是中看不中用，你还有些自知之明！”那丫头即刻回道：“哟，脾气不小嘛，我们冶平朱府的门客可不是普通人能干的，门客分四等，饭也不是白吃的，今天你算正式过府，只能当个四等门客，但我很是纳闷……。。为什么厂主会为个四等门客劳心劳力，安顿再三。。。。。。。。。嘶，难道你能掐会算？是个神算？”丫头凑近月琅，气势逼人，追问道：“我问你，东丈粗织布一批零四筹共七钱，落樱染布坊需三百匹零六十六筹，派家仆送去东丈布庄二百两纹银，却因银两纯度不够，又追加了一锭十两有余的金子，问，家仆从染布坊处因得多少找零？三。。。。。。二。。。。。。一。。。。。。。笨，这么简单，居然答不上来！那也不是神算了！莫不是哪个豪族破落户？来冶平府混个面熟？”
月琅盯着这个突然来闹事的怪丫头，真是又气又无奈，心里着实不愿与她纠缠下去。
丫头瞅瞅月琅，不悦道：“看什么看，说你不配当四等门客还不愿意了？好吧，就不浪费时间了，厂主让我来接你，跟我走吧！”说着，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大人般迈步前行：“告诉你，我叫范小巴，我可是冶平朱府的一等门客！让我个一等门客来接你这个四等门客过府，也不知道厂主在想什么，啧啧啧！哎哟。。。。。。。。。。花架子，绝对是花架子！”
月琅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不满，自不与这叫范小巴的丫头再去辩驳什么，静静跟在其后，一路向镇中的冶平朱府而去。
月琅随范小巴来到冶平朱府，顿时感到那府中氛围颇有不对，门口守卫平日只有两个，而今日，竟然增添到了十个。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月琅嘀咕着，踏入门内。朱府大院中，满满当当站的全是人，月琅步入后，自有守卫将大门紧闭，不再放人进来。月琅不禁攥紧拳头，大着胆子眺望园内。
夏霜高高站在台上，看到月琅进入，园门关闭，当下朗声说道：“众位门客具以到全，那么我便开门见山，直说今日要事了，大家听好，自即日起，冶平朱府便拥有了落樱的全部水陆货运权，我要你们动用所有关系，逐步扩大我冶平府在食材领域的购买力，一经发现有利可盈，便直接买下，运送回来，我在东丈山新修建了百倾粮仓，买卖所需资本皆可去账房预支，且。。。。。。。。若诸位交易失利，空账不必立即偿还，在三年内补齐即可，若交易成功，三年中，利润全归各位门客私有，账房只收回本金即可！三年后，账房依照规定再去收取租利。”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夏霜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若细想，如同破釜沉舟，只要看到了食材，觉得能卖就买下，这种毫无计划的经营方式，如同在大洋里撒大网，能捞到大鱼，但也有因为鱼太多而沉船。
第28章 门客从无白食者 倔强二女较能耐（）
大家交头接耳，都在私下议论夏霜做出的决议，夏霜则气定神闲，目观四方，并不劝止，任由大家肆意去说。
众人商议半天，终有经商老道的明眼人说破了此间门道。夏霜的方法，看似大拙，实为大巧。任意买卖，可使市井活力愈渐增强，生产食材者努力生产，购买者的选择自然也会多出许多，时间一长，冶平朱府在食界的影响力，必然压过天下食业霸主黄铧。三年时间，免息买卖，这在历朝历代都不曾听过，商人不去逐利，反而只为带动行业力争先矛，敢呈如此汹涌姿态，不是这个商者傻，那便是这个商者正在谋订一步足以重划商界格局的妙棋。
夏霜之意渐明，满场门客七嘴八舌的场面也随之渐渐安静下来，她这才再次开口宣道：“各位，今天所议，绝非谬言，还望各位天字商户门客多多考虑，万毋轻视。”
月朗才进朱府，自然听不懂，面目间微微漏出疑惑神色，范小巴从旁窥得，一脸得意向月琅亮出一块小牌，上面刻着篆书所写“天”字，并小声嘲道：“在这里，行商门客共分四等，天地玄黄，这天字档自然是第一等，所能驾驭的领域自然也广了许多，也就是说，代表冶平朱府跑商的事，只能是天字门客，你呀，需要学的还多着呢？”
月琅瞧这范小巴，长相玲珑可人，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几名女商，但这年龄却怎么看都不过十六七岁，竟与府中那些年纪四五十的商贾同拜天字门客，加之其言语极为刻薄，端端不似妙龄少女所应光景，实在难以解释。
“章家月琅！”月琅正在思索，忽听台上厂主夏霜叫到自己名字，急忙抬头回声。
“月琅在此！”
夏霜一脸冷峻道：“章家月琅，你虽无甚银钱贡献，却不惧危险，孤身潜入客来酒家打探机密，为我朱府获得水陆货运权出力不小，我意……今日起你便胜任冶平朱府地字辈门客。”
“等等，厂主！”一个不服气的声音突然插话进来，自是那带月琅来此地的天字门客范小巴。
“厂主，府里规矩人尽皆知，我们跟随你好几年也不曾有人破例，黄字辈胜任玄子辈需有一千钱贡献，玄子辈升至地字辈则需一万钱，地字到天字又需要十万钱，如此严格规矩，才有了冶平朱府今日声势，可她初入府，怎么可以直接胜任地字辈门客？”
夏霜微笑回答：“小巴，如你所说，可有不破规矩的方法？”
小巴撅起嘴，故意轻慢道：“那就要看厂主裁决是否公平了！”
“噢？看我的裁决是否公平？看来……。你是想与月琅比个高低呀？”
范小巴眨动那精灵似的眼睛，回道：“没错，我身为天字门客，若比试输与她，那便说明她章月琅本事厉害，足够无视规矩跃升地字门客，府里自然也不会传出妄言！”
“好！“夏霜当即回道：”既是比试，便有期限，我意，一天时间一次比试足矣，题面便定为，用一两纹银在一天内赚得利益，多者为赢。如你胜，我便降他为黄字辈门客，如她胜，你便无需多言，你道好否？”
范小巴眉毛轻扬道：“好，好，好，厂主如此说，小巴自然领命！就此一次，定分高低！”
“月琅，你呢？”夏霜反问道。
“月琅也当领命！”
月琅初入朱府，不想招惹是非范小巴，但范小巴当下接受夏霜提议，这便摆明与自己作对，好胜心驱使下，月琅不愿被人看出胆怯，自然也一口应承下来。
人群中随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月琅听的真切。
“啧啧啧，这个新来的要倒霉。”
“是啊，范小巴那丫头不简单，她可是只用月旬时间就拿下安顺在北直隶两个冶金厂的主，天字辈门客的身份不是白来的，她那脑袋里，不知道装着多少歪点子，这新来的姑娘不是自取其辱吗？哎。。。。。。输了，输了………。”
月琅自然知道，这个还未结发盘头的范小巴以豆蔻年纪便成为冶平朱府一等门客，定有她厉害的本事，可自己从小熟读典籍，博学众长，未必就一定输给她。
范小巴歪着脖子，俏皮的说道：“厂主，虽然一两银子做本金算是少到了极致，但我这次。。。。。。。。想做回空本买卖！”她瞅了一眼月琅，继续道：“不知道，她敢不敢和我比一回空本买卖，只用一文钱象征性的当做底金？如若不敢，便予她一两银，我也无妨！”
夏霜神色镇定，淡然说道：“一两银子约值五钱，也足有五千文，是贫苦人家半月的开支，如思付等当，低买高卖，短时间内足有翻倍的可能，可是这一文钱能做什么？要知道，在这落樱地界，杂糠窝头都要卖到十文。小巴，这无本买卖，你可曾真想好了？”
“当然想好了，如果这次我输。不仅是我，我相信在场所有门客，从此对章月琅绝无半分怀疑。”
夏霜点点头：“好，月琅，你可敢应小巴无本买卖的比试？”
月琅不假思索，点头回应：“有何惧？就比一文钱底金！”
“好，时间从现在开始，到明日正午，输赢以赚得的利益多少为准！约既定，无反悔！”夏霜挥挥手，自有下人走上，拿出两文钱，分别交在二人手中。
月琅拿到一文钱，深吸口气，她心下实则并无应对良策，但她生的倔强，明知胜算极低，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范小巴拿到一文钱，微笑道：“厂主，那么小巴现在就要开始做这笔无本买卖了。“她晃动手中的一文钱，”这文钱，希望厂主允许我换来院中几颗野梅。”
夏霜看向院落旁那颗老梅树，树下的确落有几颗其貌不扬的野梅，她轻声道：“野梅树无人看管，随风雨而落，果多有摔伤，不能存放，且其味道酸涩难食，不值一文，你尽管取吧。”
得到应允，范小巴径自走过，捡起地上几颗酸梅，揣入口袋中。
月琅心里疑惑，暗自思付：她想做什么，卖掉这几颗摔破的野梅？不，不，这般梅子，平日人连看都不会看，怎会还有人买？正想着，便闻听夏霜说道：“诸事既定，那今日商会暂可告终，各位请回，范小巴与章月琅的比试，明日中午再来此地，揭个究竟。”
第29章 小巴巧赚风月银 拙语引得妙计来（）
月琅领命，一路恍恍惚惚回到家中，此时，半勺也已探视妇人回来，似乎脸上多少有些轻松了，反倒白日里开心的月琅，心头压了事，愁眉不展。更是连晚饭都没吃，彻夜辗转，脑中一直在想着如何做这无本买卖，想的烦了，索性推门出去，仰天看看星空，换回些许宁静。
月琅深吸口凉气，蓦然发现半勺也在院中，漫无目的踱步，顿觉好奇，蹑手蹑脚走过，猛的一拍半勺肩膀，还真给半勺吓的够呛，浑身猛烈哆嗦了一下。
见半勺如此胆小，可把月琅逗乐了，她笑出声来，嬉笑道：“哈哈哈，胆子这么小，还敢一个人在院里散步呀，一会要是真有鬼出来，还不把你魂给吓飞啦！”
半勺傻傻的摸摸头，硬从嗓子眼里也扯出几声干笑，涩道：“月，月儿姑娘，你怎么也。。。。。。。。出来了？”
月琅眼眉轻佻打趣道：“哟，半勺大厨，这可是我家，你倒好，怎敢盘问起主人来了？”
半勺急忙摇手：“不是，不是，月儿姑娘，我没那个意思。哦，对了。。。。。。”说着，半勺从怀中掏出一枚银簪，又道：“这是今天我去那妇人家探视，她送我的。”
月琅看到银簪心下奇怪，那妇人家徒四壁，既有银簪为何不去换钱，反倒讨鱼杂落得儿女惨死。疑惑下又听半勺憨道：“这是那妇人偷的，本来受饥困逼不得已，但她良心未泯，始终没有卖掉换钱，她托我将此物还给失主，但，我去看过，失主早已搬家，又回去想还给那妇人，不料妇人也不见了，我一时不知怎么办，月儿姑娘，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那妇人找到失主呀。”
月琅听后，默默接过银簪，看着半勺傻呵呵的脸，心下不由又感苍凉：那妇人如果能还自己早都还了，他将银簪给你，十有八九是偿还你牢狱之灾所受苦痛，而她自己，此时恐怕寻了短见，可叹她家里所有人都死在自己手中，怎会有力量独活下去？
半勺却浑然不知，乐道：“月儿姑娘，你接簪就是答应啦，太好了，这下，我终于能真正帮那妇人一回了，嘿嘿嘿。。。。。。。。”月琅看到半勺心性纯良质朴，也不敢将此事说破。只得随意将话题挑远：“半勺，我今天接到个任务，是要做个无本买卖，可我到现在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啊！”
半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呆呆着眨眨眼，支吾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为难道：“做生意，我可真是一点都懂，让我做菜还差不多，这些年，油米价格是越来越高了，前些年翻了一倍，现在，都快翻两倍了，似乎做食材买卖不错，你看那黄铧不就是干这些赚的盆满钵满嘛……。“半勺说了一半，见月琅并未细听，又道：”哎？对了，月儿姑娘，你上次不是说你的厂主很喜欢吃落樱八扣吗？如果你想吃，我也可以试试做给你，那菜我也学过，确实难做，我学了一个月都不得真正要领，我很笨，像只乡下土鸡，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月儿姑娘，所以……做买卖的建议。。。。。。。。。。。这次我恐怕真的。。。。。。。无能无力了。”
土鸡？凤凰？月琅双目乍亮，一个想法立刻自她脑海深处诞生而来，她猛的一拍半勺肩头，欣喜的叫道：“嘿！真有你的，谢啦！”说罢，一溜烟转回房间，下功夫思考去了。半勺看到月琅莫名开心，自己也傻呵呵的笑了，他喃喃自语道：“月儿姑娘笑了……。好像是因为我笑了……。。”。
翌日，冶平府内，离约定好公布结果的时间，只剩不到一刻钟了，天地玄黄四部门客全部到齐，范小巴站在院落中央，神情自若，显然她那边非常顺利。
此时，所有人都等着月琅，甚至连不苟言笑的夏霜也因期待而走下台阶，双目紧紧盯着门外。
良久，月琅的身影终于出现，有门客见她手中提着一包袱硬邦邦的物件，议论纷纷，二人具以到场，夏霜重回阶上，朗声说道：“正午已到，现在公布结果，范小巴，说说你做了些什么？”
范小巴眨了眨那双灵澈的眸子，解开钱袋，从中拿出十两纹银，众人眼中皆是一亮，这可不是小数目，以一文钱为本金，用短短一天时间赚够十两纹银，简直是闻所未闻，连在场的几位天字辈的门客都啧啧称奇。
范小巴将十两纹银交在侍从手中，用清脆的嗓音说道：“小巴不负厂主所托，三颗酸梅，赚得十两。”
夏霜点点头道：“果然是巧计平直隶的范小巴，我与众人都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范小巴狡黠一笑，眼下堆起两条撒娇肉，粉嘟嘟面庞更显可爱，她眉飞色舞道：“厂主，小巴用三颗酸梅熬了碗酸梅汁，只是将这碗酸梅汁卖给了需要之人，才赚得这十两纹银，并无甚稀奇。”她背起手，故意装成大人模样，在院中踱步，边走边细细道来：“要单说以野酸梅熬制的酸梅汁简直不值一文，但如果这碗酸梅汁中加入冰块，这价值可就不一般了。”
“冰块？”夏霜奇道：“六月盛夏，连北地都难寻冰晶，何况这落樱地界又无冰窖，小巴，你的冰是从何而来？”
小巴甜甜一笑：“夏日成冰其实并不难，只是落樱地界不常用罢了，记得去年，厂主为谋划安顺的铁厂，曾暗购了一匹黑火药用以替代火种生火，我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