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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高福儿,原是山东无赖,醉酒打死了人。是我可怜他家有老母,以误伤罪开脱出来,一步一步抬举到管家。他本来能学年羹尧、戴铎,脱去奴籍为我门下,出去做官。放着光明大道儿不走,为了八千两一处宅子还有一个引他上勾的婊子,与外人勾结,密地监视我,偷听我说话!尤不可恕的,他竟敢坑陷我的旗奴戴福宗,向人密告我探视十三爷!戴福宗如今被人拿了,生死不明!——蔡英,我没错说他吧?”蔡英忙道:“主子明察,他都招了的!”胤禛笑道:“这样背恩忘义的混蛋,我多年不察,算不上什么‘明察’。高福儿,你说,我冤你没有?”
高福儿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顾不得满头满脸的雪,只是捣蒜似地磕头:“……奴才贪图银子和金钗儿鬼混都是有的,他们逼着……”
“逼着?”胤禛格格一笑站起身来,“像我这样的金枝玉叶,八千两银子你就敢卖!你丧尽天良!来人!”
“在!”几个粘竿处的护卫跨前一步应道。
“堆起雪来!”
“喳!”
人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亲王要做什么。但他的话是无可违拗的。十几个人拿着扫帚,铁锹,雪推子一齐上,须臾之间,便垛起一个大雪堆,院子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变得荒庙一样死寂,满院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胤禛,但闻哨风穿檐而过,一声声凄厉的嘶鸣,胤禛背着手下来,围着雪堆转了一匝,满意地点点头,方道:“好干净的雪,可惜了儿的——高福儿,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话?”
高福儿早已猜出胤禛用意,吓得瘫在地上,听胤禛问,急忙膝行数步,头伏在地上,嘶哑的哀嚎道:“四爷……主子……好千岁,好佛爷……只求超生……可怜我娘八十岁,还不知道我……主子!我还不老……我有气力……我还能……”他双手反剪着,头拱着地,鬼嚎似的声音尖锐沙哑,满院的人俱都吓得腿肚子直转筋。
“难得你还记得你的母亲,阿弥陀佛!”胤禛双目望天,“这个你放心!我向来不以善小而不为。你的妈由蔡英照料!”说罢一努嘴儿,翻转面孔,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把这个作恶的奴才填进去!”
几个人“喳”地吼一声,四个彪形大汉过来,老鹰撮鸡似地将高福儿扔进雪堆,上半身立刻埋得无影无踪。
“填雪。”胤禛缓步回到檐下,向椅上一坐,淡淡说道:“使劲砸结实了,再用水泼,冻结实点!”
家丁们毫不犹豫依命而行,没头没脸地一阵添雪,也不用家什,竟十几个人排齐站上去,一脚一脚狠命地踹,添一层雪,泼了水,再添雪再踩……可怜高福儿两条腿在外,徒劳地扭动着挣扎着……丫头们躲在东西两厢,隔玻璃看着,竟有吓晕过去的。
年羹尧以“铁石心肠将军”自许,见胤禛用这法子杀人,原只是新奇。觑着眼看胤禛时,只见胤禛泰然自若地跷足而坐,像没事人一般凝视着雪堆。滴水成冰的节气,水一泼上,顷刻之间将雪结成了团。
人们踩着,发出“喳喳”声……忽然,那两条腿痛苦地抖一下,脚筋一伸,直了。年羹尧突然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掠过心头,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冷颤。
“你们见一见有好处。”胤禛见两个儿子脸色惨白,冷笑道,“不知死之悲,便不知生之欢。我不如此,人就如此待我,有谁可怜?”说罢,对满院的人厉声喝道:“还有三个人是高福儿一伙的,你们给我站出来!”
家奴们跪得双腿发麻,环里揣着银子,心里揣着兔子,已被这个主子折腾得做噩梦似的,猛听这一声儿,不禁面面相觑,猜疑地左右顾盼,却没人敢出来。
“我的话没听清——我向来只吩咐一遍。”胤禛阴狠的目光扫着众人,“屠儿在涅槃会上放下屠刀,立地便成佛。我数一二三,你出来,不但不伤害。还有诚勇之奖!一、二、三!”
话音刚落,人群中竟真的爬出三个人来,各报自名,叩头说道:“奴才李佩孚、袁昭信、邓祺云……不合跟着高福儿……”
“好了!”胤禛一摆手,说道,“你们不必说了,这件事就此完结。回头到账房,一人支十两诚勇奖银!”他轻松地笑着,抬手叫起,又道:“用心事主,安心过年。高福儿我这次是从轻发落,赏他囫囵尸首。嗯!再有胆敢暗自结党,背恩忘义的,首告的赏银三千,无分主犯从犯,我一体用油锅炸焦了他!听见了?”
“喳!”
“散了罢。”胤禛说道:“蔡英,给高福儿换上讨饭衣服,送左家庄化人场,看着烧了他。就说是你捡的冻殍。”说道,打了个哈欠,对年羹尧道:“跟我到书房。”
第96章 贺庆典胤禵送陨石 千叟宴康熙染沉疴(1)()
胤禵出师顺利,康熙五十九年进驻西宁,一切遵从皇帝谕旨办事、在青海汇集了蒙、回、藏的兵马。
阿拉布坦闻讯后,连忙带领驻扎在拉萨的兵马仓皇西逃。胤禵原想堵住他的归路,切断新疆富八城通往拉萨的粮道,一鼓聚歼。他转念一想,明年一开春就是康熙登极六十年大庆,各地都要向朝廷报喜,自己万一有个闪失,岂不白白辛苦二年,落个竹篮打水?加之胤禩来信,再三叮嘱,“万不可躁动,有伤圣上知人之明”,思虑再三,息了立功念头。自将“拉萨大捷”的情形修成表章,遣鄂伦岱星夜进京,一来“给阿玛请安”,二来“瞧瞧八爷、四爷他们在做什么,在西边有什么要办的事,赶紧回来报我。”
鄂伦岱奉了钧令,马不停蹄驰到北京,已是康熙六十年正月初五。满京都还是过年气象。赶到畅春园见了康熙出来,鄂伦岱连家也不回,便赶往朝阳门廉亲王府来见胤禩。
“见着万岁了!”胤禩听完鄂伦岱的叙说,默谋良久,笑道:“这一趟可苦了你了。”他这几年一直抱病在家,养得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刚刚送走一干前来“探病”的人员,又见着鄂伦岱,更是十分高兴。
他问道:“万岁都说了些什么话?”鄂伦岱喝着胤禩赏的参汤,说道:“主子说,这个年过得累,身上乏得一点气力也没。还说奴才既回来了,前方又没什么大事,叫奴才开了春再回去。如有旨意,叫兵部发去就是。又夸了十四爷有出息,出去历练一番,写来的奏章看着也老成稳重多了。”胤禩说道:“别说阿玛累,就是我这个闲人,在一旁看着也替他累!那些官员们尽说些粉饰太平的假话,他就信以为真,十四爷在前方陈威,后方各省催科,报称‘乐输’军粮。这‘乐输’本是心甘情愿报效的事,田文镜在山东逼得鸡飞狗跳地叫人乐输!甚或逼得人一家跳井!如今的事真假难辨,偏四哥就爱这样的,有什么法子?”
鄂伦岱乍从苦寒荒漠的沙场回到这花花世界、温柔之乡,听着胤禩清谈高论,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厌恶之感,忙定了定神,说道:“那是各人造化不同,所以心境也不一样。我在外出兵放马,杀得血葫芦儿似的,回到北京,觉得到处都很别扭,连路都走不好,真他娘的怪事!方才万岁说,礼部正筹备千叟宴,这可是亘古没有过的新鲜事儿,我跟万岁说了,想瞧瞧热闹儿再走。”
“你得回去。”胤禩从安乐椅上坐直了身子,说道,“如今不是享福的时候儿,十四爷跟前不能没你,忘了我临别时的嘱咐了?”鄂伦岱笑道:“十四爷那里没事。雅布齐他们都跟着,能出什么事?十四爷明说是大将军王,其实除了兵,什么都有人掣肘,连粮草供应都是年羹尧一手包办,一手转运。十四爷就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又能如何动作呢?”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胤禩心中不禁一动,年羹尧这两年和自己若即若离。闪烁不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非连胤禛如今也做起皇帝梦来?但却不见胤禛结交人,也没掌兵权,康熙言谈里头,也只是夸他有治事之才。“治事之才”四字,用之于宰相辅巨则可,用之于皇帝……他摇了摇头,已经断定年羹尧是奉康熙之命提防胤禵。但也有点吃不准,因为自高福儿莫名其妙地失踪之后,相继只晓得雍王府里藏的郑春华也死了,其余的消息一点也挖不出来了。心里动着无数的念头,胤禩说道:“你不要错会了我的意。我如今沉疴在身,早没了什么雄心——我巴不得将来十四弟扬眉吐气呢?我是想,你昔年在科布多救过年的命,有这一层儿,你在十四爷营里,他安全得多。所以还是不要离十四爷的好。须知光景只在数年之间,大变在即,是什么情景,准也说不准啊!”
“八爷说的是。”鄂伦岱听他假话连篇,兀自郑重其事,心里暗笑,口中却道,“既如此,明后日我就走。还得到别的爷府里打个花胡哨儿,回去给十四爷回话。”说罢见胤禩无话,方辞出来去寻胤禛。
雍亲王却不在家,管家蔡英告诉鄂伦岱,“四爷在大内,说要有要紧人见,请往太和殿、体仁阁那里去找。”鄂伦岱只好又到东华门。好在皇帝不在紫禁城,门禁比较松,又都是熟人,做好做歹放了鄂伦岱进去,果见胤禛带着一大群太监正指挥着用芦席搭彩棚。
“那不是老鄂回来了嘛!”胤禛一头一脸的灰,正指手画脚间,一回头见鄂伦岱过来,哈哈笑道:“怎么就晒成这样了,又黑又紫,庙里的周仓似的?一路风尘,太辛苦了,明儿晚间我们抽一会空,好好聊聊!”鄂伦岱忙请了安,说道:“我才回来,先去见了万岁,又见了八爷,临走时十四爷再三叮嘱,叫回来问德主儿安,看看四爷,说平日在京,还不觉怎的,一出远门,着实惦记着四爷呢!”胤禛替鄂伦岱拍了拍肩头上的浮尘,审视良久,叹道:“谢谢他惦记着了。我手下这几个奴才,跟着我在北京办这么点差,有的就叫苦,有的就泡病!看看你。想着弟弟也必是这模样……不知怎样吃苦来!如今天正冷。前头也没有军情,你既回来了,就住些日子罢,好生滋养一下、暖和了再走——缺什么东西,跟我说一声就是。”
鄂伦岱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凡事只怕比,只这几句体恤话,怎么宽宏仁爱的八爷就没有呢?他低头沉思了一阵,说道:“万岁爷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八爷己经说了,叫我早些回去。我是他的门下。不好违拗的。”胤禛笑道:“这也用不着犯迟疑,万岁都有旨意,怕的什么?亏你还是个天不收地不管的角色!”一句话说得鄂伦岱也笑了,因见胤禛实在忙,便辞了,径自进大内去给胤禛、胤禵的母亲德妃请安。
礼部司官们忙了初一忙十五,接着便全力筹备“千叟宴”,走马灯似地折腾到开春三月,终于齐楚停当。这是六十年庆典里的一件大事,却是康熙自己独出心裁。年年元旦、正月十五、八月十五,全都是祭坛、祭堂子、告太庙、祭天地,受百官朝贺,听万寿无疆赋,做柏梁体诗……他已经觉得俗不可耐。
如今年逾耳顺,久享太平,何不把这些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老人们聚到一处,痛痛快快过个生日?他原拟不过请几十个老人,随便坐坐,听听老人们叙叙家常,也是人生一大趣事。不料马齐去礼部一传旨,变成了大事,礼部立即具折奏明历来天子敬老尊贤,倡时孝道,只是说说,谁也不曾身体力行,很少与山乡野老共坐一席。康熙此举既是宣化文明,为后世垂范,就应雨露均沾。请几十个,请谁,不请谁,也难以拟定。所以礼部定下凡六十岁以上老人,在京的由皇上亲自接见,各地的由各地督抚、守牧代天子设噹款待。康熙这才知道,这种事非天子能够自专,虽觉好笑,也只好依奏照允。这一来便捣腾大了。
三月十八是正日子,康熙起了个大早,由张廷玉、马齐导引,千车万骑出了畅春园,径入紫禁城,至奉先殿、大高殿、寿皇殿行过礼,又望到钦安殿、斗坛拈了香,便排銮舆进钟粹宫瞻仰孝庄太皇太后遗像。礼部尚书尤明堂见康熙下舆,忙上前扶着车档子躬身问道:“百官们都候在天街,请旨,是在乾清宫受贺,还是在养心殿?”
“在乾清宫罢,养心殿地方太小,分着三六九等进来,说的又都是套话,不如在乾清宫,磕个头就罢。老人们都在太和殿那边等着,也少累他们些儿。”康熙说着,因见是武丹护卫,便招手笑道:“老货!你跟着朕来!”说着便进钟粹宫。从驾的几十名官员便都停住了脚,只在垂花门外侍候。
康熙不再说话,满面肃容进了正殿,向供在正中的孝庄太皇太后遗像行了二跪六叩的礼,站起来,却身又是一躬,抬起头来细细看着画像不语。
“主子,”武丹因见康熙痴痴的,脸上似悲似喜,知道在这里呆久了没好处,在旁勉强笑道:“老佛爷在天之灵,要见着主子如今功业,必定欢喜不尽!不过今儿不是祭祀日子,外头多少人等着,不如早些去。赶明儿老佛爷忌辰,老奴才陪着万岁来这痛哭一场,赶怕还好过些。”
第97章 贺庆典胤禵送陨石 千叟宴康熙染沉疴(2)()
康熙点点头回转身。扫视一眼空落落的大殿,慢慢踱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早就传旨,叫魏东亭赶来,不知来了没有?”武丹心中一沉,他从胤禛那里知道,魏东亭也已经亡故,便道:“他身子原不好,这个时候不到,那就是来不了了。”康熙也喃喃说道:“生老病死在劫难逃。是啊,但凡爬得动,他就会一定来的。老人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说着二人出来,马齐和张廷玉忙上前一边一个轻轻扶着康熙上了舆。康熙眼瞥见王掞远远站着,便叫过来问道:“你不在大和殿等着,怎么来这里?”
“臣恭逢万岁大喜,欲有所奏闻。”王掞双手捧着一个折本递上来,又道,“此乃天下第一事,敬请万岁默查!”
“哦?天下第一事?”康熙一笑,接过折木,翻开一看,八分楷书恭恭正正写着:“为请立皇四阿哥胤禛为太子事:臣王掞跪奏……”康熙怔了一下,却不说折本的事,问道:“看来你身子骨儿好多了,朕赐的药用了么?”
王掞因患红痢,康熙赏的药名曰:“续断”,他就是冲着这味药,大胆建言的。因见康熙问,便道:“老臣己经痊愈,蒙圣上赐药,令臣感激之至!”
康熙语带双关地说道:“朕赏你的药是治红痢的神方,《本草》中载得明白。你要细看。此药要火候,火候不到,效用不显,你且安心吧。”说罢便至乾清宫受贺。
参与盛筵的耆老共是九百九十七名,天不明便乘轿进了大内,安置在太和殿的月台前等候,七十岁以上的没在体仁阁和保和殿,其余的都在席棚下就餐。这都是从京华近畿请来的,因怕出事,体质弱些的都由直隶巡抚代为招呼,老人们虽说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却都很兴奋,或坐或立,三五成群地在大月台上指点宫阙。一些做过官的乡绅,多年不见,白头相聚,叙同年,忆故旧,说得入港。还有一等士绅,头一次进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四处张望,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在心里,打着主意回去如何写好这篇墓志铭。正乱着,见李德全、邢年一干执事太监从三大殿北过来,畅音阁供奉们在月台西向而坐,接着龙旗宝幡,文武百官簇拥着一乘明黄软轿迤逦过来。李德全待邢年甩过静鞭,便高声呼唱:“康熙万岁老佛爷驾临!”
“万岁!”老人们忙归了位次,俯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