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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亮一半无奈一半愤懑地嘲讽:“你过节,他们也过节啊。过节就得使钱。”
一时林建军也回来了,大家赶紧给他汇报了各自的进展。林建军这边,也刚正式结束了老护城河的打捞工作。老护城河的打捞工作一度扩大到下游五公里,仍然一无所获,再坚持下去也是劳民伤财而已。
元旦肯定放不成假了。
林建军看看时间,对大家道:“今天怎么着也算个阳历三十,都赶紧回家吧,吃顿好饭。”
“真的?”沙国雄第一个高兴起来,连忙摸手机,“那我赶紧约女朋友。她早就跟我说,明年就是2000年了,世纪之交啊!人民广场放烟火呢,就想跟我一起去看来着。”
李亮一下子被提醒到,连忙也摸手机:“对对对,这多有纪念意义!”
年轻的刑警们都忙着撤退了,人人脸上都带着惊喜的笑容。林建军看着看着,也不觉笑叹一声:这帮小子,不就是提前下班十几分钟吗?也太容易满足了。
一眨眼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三个人:林建军、汪辉,还有雷诺。
林建军看看没精打采的汪辉,又看看还静静坐在电脑前头看视频的雷诺:“走吧,到我家去。”
汪辉和雷诺齐齐向他看来。
林建军笑起来:“让你们吴姨给你们做点儿好吃的,我去把老郭也叫上。”
汪辉霎时喜笑颜开,刚坐上的椅子还没焐热呢,一下子又跳起来:“好嘞!”
雷诺也笑了,默默地去关电脑。
林建军一从警局出来,就赶紧打电话通知吴玉芬加菜。吴玉芬做事一向是把好手,连忙赶到附近的超市多买几个菜。要说新鲜便宜,肯定是菜场好,但这个点儿菜场早关门了。就是超市里,因为今天是元旦前夜,很多生鲜蔬菜也都卖光了。吴玉芬想起家里还有一整棵的大白菜,便又买了些香菇、猪肉,打算包饺子。还买了一条大草鱼、两块豆腐。把鱼头剁下来,煮个鱼头豆腐汤,再刮出鱼片来,烧个水煮鱼。
等到林建军等四人到家,水煮鱼和鱼头都下锅了,各占一个灶头,吴玉芬正在剁饺子馅儿。
汪辉一看就美死了:“白菜猪肉饺子!我最爱啊!”搓着手跑过去,一把抱住吴玉芬,“我吴姨就是好!”
郭达开哼的一声:“你就剩这一张嘴还有用。”
吴玉芬笑着继续剁肉馅儿:“老林通知得太迟了,就买到这些东西。本来想买条黑鱼鳜鱼什么的,那个煮汤好。唉,只有这条草鱼了。”
汪辉忙道:“草鱼好啊!我就爱吃草鱼,肉嫩啊!”
这马屁拍的,连林建军都受不了了,笑骂道:“油嘴滑舌。”
雷诺微笑道:“吴姨,我帮你和面吧。”
吴玉芬倒有些惊诧,抬头看一眼雷诺:“你会和面?”
雷诺嗯了一声:“转到我们队后,我也想自己包饺子吃好久了,今天正好。”又问,“面在哪里?”
汪辉不相信:“哎哎,你行不行啊?别瞎表现啊!”
雷诺笑笑。
吴玉芬让林建军带雷诺去厨房拿盆子和面粉。雷诺舀完面粉出来,先给吴玉芬看一下:“吴姨,够吗?”
吴玉芬点头:“嗯,差不多。”
雷诺洗干净手,将面盆里兑了点儿温水,又拿水舀另盛满水,一起端出来,便挽起袖子开始和面。
汪辉在旁边绕:“干吗不一起倒进去?一次搞定多省事啊?”
雷诺一边将干面和温水一起和,一边笑着回道:“这样容易掌握水量。再加点儿油,揉出来的面就更好吃了。”
听得吴玉芬直笑:“这孩子真会啊。”
林建军问他:“你跟谁学的?”和郭达开相视一笑,“我们都不知道。”
雷诺微微低下头:“我妈。”手上稍稍顿了一下,但很快便又照常动作。
这几个人里,只有林建军明确知道雷诺的母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汪辉只知道他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至于他母亲,因为一直跟他搭档,从平时的点滴相处中,也能隐约感觉到一些。而吴玉芬和郭达开虽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但也从他刚才的反应看出了端倪——虽然他掩饰得已经很好。
林建军发觉自己有点儿哪壶不开提哪壶,正想把这话题岔开,却听汪辉不知死活地问了下去。
“你妈连这都教你啊?她没教你点儿别的?”
林建军瞪了一眼汪辉:“话真多。”
汪辉骚眉耷眼地闭上嘴。其实他这也不算问得多吧?以后他总是要跟他搭档下去的,早了解比晚了解好,多了解比少了解好啊!搭档是要过命的,彼此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再说了,他也不是纯为自己着想,不也是为了雷诺着想吗?年纪轻轻,总是这么多心事怎么好?就算他再怎么聪明,那也不是超人,得学会倾诉啊!
所以他才想借着今天其乐融融的时候,让雷诺多说一些。
雷诺抬头看他一眼,好像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对林建军道:“没事。”便一边揉面一边说开了,“教很多啊!她是我们那里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我爸爸很早就因公殉职了,就我妈一个人把我和妹妹带大。”
汪辉突然想起,雷诺说过他爸也是刑警:“你爸怎么因公殉职的?难道是因为查的什么案子?”
雷诺用力地揉两下面,还是嗯了一声:“‘文革’开始以后,很多机关单位都不能正常运转了。学生不去上学,警局也基本瘫痪,我爸爸就带着我妈到乡下去住。就是在最后一年,那里发生了几件命案,我爸爸一直一个人在追查。他殉职的那一天,突然表现得很反常。我妈问他,他又说没事,到晚上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他跟我妈说很快就回来,可是再也没回来。当晚我妈等得着急,动了胎气,幸亏热心的乡亲帮我妈接生。”
“后来过了五天,我妈才知道我爸爸已经走了。”雷诺又往面里掺了一些水,继续使劲儿地揉,眼睛就定定地看着手里的面团,“其实我爸很可能是在我们出生的那一晚走的,第二天一早就被人发现了他的尸体。但是乡亲们怕我妈受不了,才一直瞒着,一直到瞒不住。
“所有的案子都成了悬案——我爸查的那几件案子,还有他自己的死,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凶手。”
尽管雷诺说得很平淡,很简略,却还是听得每一个人的心直往下沉。连汪辉自己都后悔了,他现在是知道了,为什么刚认识雷诺的时候,雷诺说一直都很想做刑警。可早知道是这样,他情愿不知道。
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挺好的阳历年,非要让人家小孩儿说这些,这不是揭人家伤疤吗?
“雷子,”他喉咙发堵地说,“要不,你别说了。”
“没事,我爸的事已经说完了。”雷诺笑笑,“好在‘文革’结束了,学校又恢复上课。我妈就带着我们又回到城里。我跟我妹妹没上过幼儿园——都是我妈自己教——直接上的小学。”
吴玉芬:“老师很忙的,那她上课怎么办?谁带你们?”
雷诺:“一开始是请邻居帮忙。后来我们大了一点儿,她就把我们带到学校。她上课,我们就在她办公室待着。学校的老师们对我和妹妹都很好。”忽然又想起来,“我爸的一些同事也经常来看我们,帮了不少忙,尤其是我鲁叔。”停一下,又说,“还有乡亲们,学校寒暑假的时候,我妈还会带我们下乡去住。”
吴玉芬忍不住轻叹一声:“你妈真不容易!”
就算是现在,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独自带大两个孩子都要吃尽苦头,更何况是在那个年代?吴玉芬太清楚了,雷诺这是只拣好的说。
雷诺点点头,眼圈悄悄地红了:“嗯,我妈很辛苦,但是还是把我和妹妹教得很好。”
“幸好,她走得很快,没受什么罪。”
他轻轻地抽一下鼻子,将面团来回地翻转,要说的话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混乱。
“她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妹妹失踪了。
“那天也是元旦的前一晚。小曼来找我玩,让我跟她去看电影。那部电影很火,电影院上映的时候她没看成,唠叨了很久。
“哦,小曼小曼就是我妹妹,雷曼。
“那晚,学校的小礼堂要放。可是我有点儿发烧,她就说不去了,要看着我吃药。我说不要紧的,你自己去看吧。
“她一直不肯去,是我非要她去的。
“然后”雷诺的声音有点儿抖,“她就去了。第二天元旦,她同宿舍的室友不是以为她回家了,就是以为她在我这里。我呢,我就睡了一整天。直到放完假开始上课,她同学问我雷曼怎么没来上课,我才发现她不见了。
“我报了警。
“朋友们也都帮忙,到处找。
“我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可是就是找不到。
“我不敢告诉我妈,总觉得很快就能找到小曼。
第206章 阳历年(3)()
“我知道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她自己去看电影。
“找了快一个星期,我再也想不出办法瞒下去了,正犹豫着要怎么告诉我妈的时候,就接到了老家来的电话。
“是邻居打来的。
“说我妈突然心脏病发,走了。走得很快,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走了。门敞开着,人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厨房里还有刚买回来的菜。
“我想,应该是她去买完菜,觉得有些累了,所以就在沙发上歇一下,可再也没有醒来。”
最后,他红着眼睛,很坚定地说:“这是好事。她太辛苦了,总算可以什么也不用知道,也不用受罪,就这样走掉。”
当晚,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连吴玉芬也跟着喝了小半杯的白酒。雷诺不会喝白酒,喝第一口就呛了出来,吴玉芬给他换了两罐啤酒。郭达开从头到尾都没给汪辉一秒钟的好脸色。
汪辉自己都觉得自己怪可恨的:“雷子,哥是真不知道”然后又摆着手,“不说了,都不说了。喝!”拉着雷诺自罚好几杯。
林建军得空就瞪他:“要喝你自己喝!小雷不会喝酒。”
雷诺喝得满脸通红,光坐在那儿笑,被汪辉一胳膊搭在肩膀上晃了一晃,就咕咚一声趴在桌上了。
吴玉芬吓一跳,连忙走过去一看:“哎呀,这就醉了。”
气得林建军又去骂汪辉:“臭小子,就不能干一件好事!”说着,不解气地往他头上一推。
汪辉也有三分醉意,晃了一晃,又打了一个酒气冲天的饱嗝儿才勉强坐住。
吴玉芬叹一声:“让小雷去躺着吧。”
林建军自然道:“好,我把他背去我们床上。”
吴玉芬却静了一下,忽然望一眼另一间一直闭锁着的卧室:“送到君君房里吧。”
林建军一怔,连郭达开和汪辉也一起一怔。
林建军点头:“好。”站起来就要去背雷诺。
汪辉连忙也起身,一把拉住林建军:“我来我来。”
林建军:“你也喝得差不多了。”
汪辉挺起胸膛:“我没醉,这才几杯啊!”
郭达开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是几?”
“”汪辉歪着嘴笑,“老郭,至于吗?”
大家都笑了。雷诺喝醉酒倒安分得很,一点儿也不闹。林建军帮着汪辉背起雷诺,郭达开也搭了一把手,才一掂,汪辉就哎哟一声。
吴玉芬忙问:“怎么了?”
汪辉笑笑:“唉,真轻。”
大家都没出声。吴玉芬先赶到林敏君房里。门一打开,里面还是一尘不染,床上的被子、褥子也都铺得整整齐齐。虽然女儿已经走了,但是这些年,她照样按时按点地打理,都习惯了。
汪辉小心翼翼地将雷诺放到床上。吴玉芬亲手给他脱了鞋,盖好被子,众人就一起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三个人将剩下的白酒也全喝光了。汪辉喝得最多,开始还知道吃两筷菜喝一杯,到后来光抓着杯子不放,一到嘴边就咕嘟一下,一口喝光。林建军看看不像样子了,连忙去夺他的酒杯,也没用多大力气,就见汪辉头一歪,整个人都顺着劲儿咚一声栽到地上去了,吓了吴玉芬一大跳。
人都栽在地上了,还跟一条醉虫似的来回磨蹭,嘴里嚷嚷着:“喝,再喝!”
没办法,林建军和郭达开又把汪辉往沙发上抬。这沙发打开就是一张简易床。
郭达开帮他一脱鞋,就皱起了眉毛,那一股臭味简直跟硫化物似的,立马在他脚背上抽一下。汪辉惊得嘟囔一声坐起来,左右看看又躺回去,弄得三个上了年纪的人又好气又好笑。
郭达开指着他那黑乎乎的袜子笑骂道:“这袜子起码有一个月没洗了!人家小雷白袜子穿得干干净净,他黑袜子都能穿得油光滑亮!”
吴玉芬一边笑,一边又抱一床被子出来,给汪辉也盖好。
看看时间不早,郭达开便起身要走。
林建军挽留道:“你也在这儿睡吧,”看看已经打起呼噜的汪辉,笑得直摇头,“就委屈你跟这臭小子挤一宿。”
郭达开嫌恶地瞥一眼汪辉:“算了吧,我宁可回去。”
吴玉芬也劝道:“你爱人也去看你儿子去了,你回去也是一个人。”郭达开的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元旦不回来。他爱人想儿子,请了假今天一早走了。
林建军又道:“没这两个小的,咱们两个老的再慢慢喝点儿,说说话。”
郭达开看看林建军,还是坐下了。
吴玉芬回头又炒了一盘香葱鸡蛋,知道他俩有话说,放下菜就到房里看电视去了。
林建军到橱柜底下摸出一瓶酒,添完酒后,小心放到桌上。白瓷酒瓶是仿古设计,做得还挺精致。郭达开拿起来一看,是瓶1980年产的老酒,不由得眼睛一亮,笑着嚯了一声。
林建军笑着朝汪辉一努嘴:“这酒我可舍不得拿给这小子喝,他吃什么都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郭达开也呵呵直笑。
酒果然是陈的香。林建军才把瓶塞子打开,一股特别醇厚的香味就飘了出来。林建军拿起酒瓶轻轻一晃,那香气更是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地在空气里荡漾开来,惹得他跟郭达开几乎头凑上来,一起深深闻了一口。
倒出来的酒是微黄的,有点儿像是琥珀一样,晃起来连那声响都不一样。
两个人端起各自的酒杯,先轻轻碰一下,呷了一口,然后很舒服地叹出一声。
郭达开看看杯里的酒:“真是好酒啊!香!醇!”
林建军这回只是笑笑,却不再接话了。郭达开就知道,他这是准备说正事了。
“老郭啊,”林建军忽然低低地问,“你有五十二了吧?”
郭达开哼地一笑:“虚岁都快五十四了。”忽然又想起,“你今年五十岁没做啊。”见林建军笑,又道,“也好,明年整整五十,一定要做一下。”看一眼放在一旁的座钟,已经指向11点了,“今年也就剩下一个小时了。唉,这时间过的。”
林建军:“你带的那两个徒弟,有没有合用的?”
郭达开:“还行吧。现在的孩子,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喽!”便知道林建军是想跟他谈接班人的事,“你呢?”
林建军抿着嘴不说话,低头又慢慢地呷了一口酒。
郭达开心里就有点儿预感。以往说起这个话,林建军基本就要说汪辉。现在不说了,就是有变化了。他一下子想起雷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