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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似乎很喜欢这顶高帽,右手扶着弘历的肩,左手冲众侍卫挥挥手,低声对弘历说了一句什么,弘历当即点头。随即这祖孙俩就这样紧紧靠在一处,康熙始终半揽着弘历,两人状似亲密地一道回帐休息。
弘历却觉得肩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但他知道干系重大,当下一言不发,默默地任由康熙扶着自己回到帐中。一回帐,弘历立即返身扶住康熙的右臂,一抬头,只见康熙脸色发白,额头有汗,此刻右肩到右半身都在轻轻颤抖。
“皇玛法,三伯就在外面,要孙儿去请三伯进来吗?”弘历口中的三伯正是诚亲王胤祉,刚才事发的时候,胤祉一直候在康熙身后。
康熙半闭着眼,回想刚才胤祉的反应。刚才诚亲王一直就在康熙身后不远处站着,可是事发之时,始终不曾见到胤祉冲上来,要么是吓傻了,要么是存了私心,没有赶上来救驾总之康熙此刻已经半点都回忆不起,这位诚亲王究竟做了什么。丹济等人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只有诚亲王的反应不大合理。
康熙登时道:“弘历,去将你十三叔不,去将你十六叔请进来!”
弘历当即躬身应是,走出营帐,这时诚亲王与十二、十六、十七阿哥都在营帐外面候着,弘历说了请十六阿哥入内,诚亲王面上多少很有些挂不住。
一时十六阿哥入内,过了片刻又笑嘻嘻地出来,说:“皇阿玛说了,经过刚才那一出,他老人家要稍歇一会儿,要三哥继续主持围猎。皇阿玛还说了,要咱们的巴图鲁像刚才一样勇武,要教蒙古王公们都刮目相看才是。”
说着十六阿哥伸手拍拍弘历的肩,道:“这小子刚才就很不错啊!”
诚亲王胤祉立在营帐跟前,望着弘历,心里有些古怪,心想:要论起来,这小子还真是命大。刚才弘历自己跑去那黑熊面前发了三箭,那会儿要是黑熊突然起身发难,熊的要害都被弘历挡着,康熙的手铳也救不了弘历。可偏偏弘历跑过去的时候,那熊一点儿异状也没有,只有等弘历回到康熙身前的时候,熊才暴起袭击。
胤祉哪里想得到这时候已经被自家老爹猜疑了,他只管盯着弘历这个侄子,心里想:若是真的说弘历是身负天命之人,就刚才的情形来看,真的像是了如此一来,老四当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三哥,三哥”十六阿哥大声提醒诚亲王,将他从满腹思虑中惊醒过来。
诚亲王这才“啊”的一声如梦初醒,突然省过来康熙这是要支开自己,可他又无法,当即对几个弟弟道:“十二弟、十七弟,走,咱们一起替皇阿玛盯着行围去!”
十二阿哥与十七阿哥都拗不过这个兄长,当下一起去了。十六阿哥则弯腰小声对弘历说了一声:“好生照顾你皇玛法,十六叔去去就来!”
这边十六阿哥就找到石咏,道:“快走!”
石咏还不大清楚出了什么事,就已经被十六阿哥拽上了马,两人一阵疾奔,奔至康熙本人驻地的皇帝金帐附近,将随行的太医寻了来。十六阿哥又命带上金针,随即几人一起,悄悄折返。太医赶到行围处的营帐,背着药箱已经悄悄进了营帐,十六阿哥则带着石咏与弘历,大摇大摆地立在营帐跟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早先石咏随着十六阿哥赶到的时候,正是那只黑熊人立起来,向弘历扑过去的时候。石咏鞭长莫及,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声提醒,让弘历小心。
他骑在马上,远远地也看得清楚,亲眼见康熙拔出手铳的那一刻右手突然一抖,那手铳没有立即响起,最后是弘历帮着,祖孙俩合力才击毙的那只黑熊。
那时石咏已经大致猜到康熙的身体出了些状况,后来去带了太医过来,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这时候弘历蹭到石咏跟前,小声对石咏说了声:“师父,谢谢您!”
说完这话,弘历就又挪开脚步,离石咏远了些。弘历未曾解释,这一声道谢究竟是为了刚才石咏那一句“弘历小心”,还是此前他谈论手铳时所说的“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总之见到弘历无恙,石咏已经长舒了一口气,知道弘历的这一关已经过了:从此以往,弘历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已然大不相同,不仅是个实心实意的孝顺孩子,更是个天命护佑的“有福”之人。
少时,魏珠请十六阿哥与弘历阿哥入内。石咏自觉溜到营帐一侧无人处静静去候着。不多久十六阿哥便与弘历一起,陪着康熙现身。早先诚亲王等人对康熙的情形多少都有些担心,但此刻康熙现身,这种担心立即便都去了。诚亲王立即带着众人,山呼万岁,一时呼声震天动地。康熙左手一挥,盛赞了今日围猎的八旗子弟们几句,接着便说了一个字:“赏!”
在众人听来,没有比这个字更加动人的字眼了,一时谢恩声不断。人群跟前,唯有十六阿哥龇牙咧嘴的,在暗自心疼他内库的那点儿子存银。而弘历此刻正立在康熙右手边。
康熙的右手看似轻轻扶着弘历的肩膀,但弘历能很明显地感觉得到皇玛法将一部分压力压在他肩膀上,同时皇玛法的手一直在不断地轻轻颤抖。但是弘历知道皇玛法选择了他,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实情,因此弘历面上半点不显,只摆出一个恭顺的孙儿应有的样子,见到十六阿哥唤过御辇,弘历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康熙的右手,将康熙扶上了御辇。
“弘历也一起来!”康熙随意地朝弘历招招手。
可这话一出口,诚亲王等人全都变了脸色——康熙将小小年纪的弘历一并请上御辇,这意味着什么?
弘历却并不直接上御辇,他应了一声“是”,身边便有侍卫牵了一头温顺的小马过来,托着弘历上马,弘历自行控缰,那马便行得稳稳的,随在康熙的御辇一侧,缓缓朝康熙的金帐行去。
诚亲王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这时十六阿哥已经悄悄地退到石咏身边,小声道:“万幸,万幸啊——”
他感叹万幸的是,康熙的症状并不明显,不过是半边身体手足麻痹,但是有弘历在一旁,他这点症状很容易掩饰。眼下八旗兵丁当着蒙古诸王公的面行围打猎,康熙作为八旗共主,并不希望将自己衰老病弱的一面让蒙古人瞧见,也不希望动摇自己麾下众兵将的军心。
虽然康熙并不相信身边的人,但此刻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选择了十六阿哥与弘历一道帮自己掩饰。
整个过程中,十三阿哥因为没有参与行围,所以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
然而到了晚间,石咏独自一人,在自己的营帐歇下的时候,忽听营帐外有些动静——
“茂行!”
是十三阿哥的声音。
石咏一个激灵,连忙披衣起身,匆匆套上鞋子,一揭营帐的帘子,转出来,果然见十三阿哥背着手立在帐外。
“姑父?”
塞上七月中的天气,却也凉爽得很,石咏一出帐,立即裹紧了身上的外袍。十三阿哥却似乎全然不畏寒,只管对石咏说:“快随我来!”
十三阿哥带着石咏,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灯火渐稀的一大片营帐,慢慢往石咏白日曾随十六阿哥去过的天子金帐赶去。待到近前,有戍卫的御前侍卫拦住二人,一声低喝:“什么人?”
十三阿哥寒声道:“是我!”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模样的物事,送到御前侍卫面前。御前侍卫手中一概都提着马灯,此刻提起马灯找了找,赶紧躬身道:“十三爷,您快请,快请,早先皇上已经问过您一次了。”
十三阿哥“唔”的一声,道:“茂行,快来!”
石咏随即快几步跟上。这时候十三阿哥低声对石咏说:“茂行,待会儿若是若是你发现了什么不妥,千万要忍耐,一切我之后自会向你交代!”
石咏不知就里,只得胡乱应了,随十三阿哥进了金帐。
金帐里,康熙一人独自坐着。旁边榻上睡着一个孩子,石咏认得,正是弘历,此刻鼻息沉沉,早已睡得熟了。康熙见到十三阿哥带着石咏进来行礼,便冲魏珠比了个手势,魏珠会意,立时传了一名御前侍卫过来,将弘历轻轻一抱抱起,转到康熙金帐后面一间去休息。
康熙面前,灯火幽暗,只余十三阿哥与石咏两人。康熙眼神略有些浑浊,抬眼盯着石咏看了片刻,终于问:“听说你能摹写旁人的字迹?”
第326章()
康熙问了石咏一句;接着便紧紧盯着石咏;目不转睛。
石咏心头一惊;终于明白了十三阿哥适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康熙问他这话;必是已经知道了他能够摹写。而十三阿哥早先那样说;这个信息应当是十三阿哥告知康熙的。石咏一下子觉得芒刺在背;极不舒服;虽然此刻十三阿哥低着头,安静地坐在阴影里,可是石咏还是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自己。
石咏知道雍亲王府有粘杆处,康熙手头也有十三阿哥的人马,甚至江南三大织造一直与皇家有往来密折禀报江南的种种动向。可是他自己的隐秘就这么暴露在康熙面前;石咏仿佛自己被一盏明晃晃的灯照着;无所遁形。
“回,回皇上的话卑职年少时学书;曾经练习过摹写。”石咏硬着头皮答道。
细想来;知道他会摹写的人就那么几位:贾雨村是一个;他自然没有义务帮自己保守秘密;可是他曾经从贾雨村手里将顺天府那封匿名的举告信硬生生临摹了去;贾雨村应当不会轻易外传才是;另一个知道的人是他的二叔石宏武;但是石二叔这时候早已去西面戍边去了,也不像是轻易会透露他秘密的人。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十三阿哥的手下在京中各处都安插有人手;自己当初那点小动作早已落在十三阿哥的眼里;只是对方始终不说,一直等到需要用时,才将这点儿隐秘告诉了康熙皇帝。
“你的意思是,你只会摹写,但是却不会仿写?”
康熙皇帝此刻坐在灯下,右手轻轻地放在案上。石咏不敢抬头看他的面容,但他眼光扫去,只见康熙手上尽是一点一点的老人斑,除此之外,这只放在案上的右手,兀自不停地轻轻颤动。
石咏将心一横,决定将这一点咬死,道:“是,卑职只会蓦写,要卑职临碑临帖,都能临得很像,但是要卑职模仿他人字迹,是决计模仿不来的。”
若是他说他能仿写,那么如果康熙要他模仿自己的字迹,仿写奏折信件,甚至仿写诏书,那他也真的替康熙皇帝去写?
“嗯!”康熙淡淡地应了一声。石咏依旧不敢抬头,但能感到康熙一对目光森然,坐在座上依旧打量自己。
“真的不会仿写?”康熙最后问了一遍。
石咏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就算会也说是不会。都说伴君如伴虎,若是他当真因为写字这一手本事,掺合到什么皇家隐秘当中去,将来万一有个什么不妥当,他冤不冤呐?
石咏这般坚决否认的同时,坐在阴影里的十三阿哥则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在帮石咏佐证——毕竟石咏此前唯一在人前显露他这一手本事,就是原样摹写了一份顺天府的匿名举告信,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仿写的才能。
“很好!”康熙似乎放了心,随口道:“替朕研墨!”
石咏一怔,搞了半天,不是要他写字,竟是要他侍候笔墨吗?
但不管如何,石咏面前就放着文房四宝。康熙如此说,石咏也不敢违拗,当即将袖口一翻,伸手取了墨锭,在砚台中点上水,慢慢研出墨汁。在这过程之中,康熙的金帐中始终静悄悄的,石咏只能听见康熙与十三阿哥两人和自己的呼吸声。少时墨已研得,石咏无声无息地退下,束手站在一旁。
康熙似是很懊恼地嘟哝了一声:“你就这么怕朕?”
石咏心想:不是怕你这人,实在是怕你强迫我做什么我不想做的事。
“摹写便摹写吧!”康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石咏说,“你既说不会,朕也不想勉强。但是这几天必须撑过去,等过几天回到承德见着张廷玉,朕便也不用操这份心了”
石咏闻言心头大震:野史上一直传说张廷玉于康熙末年时实际是康熙皇帝的代笔,替他亲笔批了无数折子,亲手写就无数诏书,甚至有人说康熙的传位诏书是否真由康熙皇帝亲手所写,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从眼下康熙的反应来看,当是此言非虚。
正想着,康熙已经将一本折子翻到其中一页,推到石咏面前。
石咏赫然见到上面四个大字:“朕知道了”。
石咏眨眨眼,明白过来,康熙皇帝是要他摹写这四个字,略抬起头,只见康熙微微偏头,努努嘴,示意石咏将他惯用的御笔提起来。他忍不住犹豫了片刻,伸手提笔,双眼紧紧地盯着这四个字,一面比划打量康熙的笔法,一面在心中暗暗地想:他应该抖出真本事,教康熙知道他能分毫不差地摹写出康熙的字迹么?
一旁立着的十三阿哥,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石咏一凝神:他虽然会摹写,可是他从未借着这本事作奸犯科。再者他隐隐约约地明白,这件事是十三阿哥透露给康熙知道的,十三阿哥一向待他如子侄一般,他至少不想让十三阿哥失望,更不想让十三阿哥背上个欺君的帽子。于是他凝神细看康熙的字迹,右手已经虚握一笔,提在空中,似乎在模拟康熙用笔的力道与笔法。他全神贯注,便丝毫没有注意到康熙与十三阿哥交换了一个神色,康熙稍稍点了点头,十三阿哥则轻轻吐出一口气。
石咏细看良久,闭上眼,眼前的想象中,自己仿佛已经在笔走龙蛇。待他在心中模拟一遍,石咏眼一睁,提起御笔,蘸饱了墨汁,登时落笔:“朕知道了”四个字立刻跃然纸上。
康熙皇帝一伸左臂,将写了那四个字的字纸取了过来。对比之后,康熙微微点头,眼光却从字纸上端冲石咏扫了过来,寒声道:“大胆!”
“你可知这四个字里,有一个字是你本不应写的么?”
石咏当然知道,他下笔写那个“朕”字之前,心里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妥。“朕”这个字,自秦始皇以来就一直是皇帝的自称,他一介小吏,有什么资格亲笔写下这个字?然而此刻听了康熙的话,石咏心里拼命吐槽,要写也是你,不让写也是你,这个做皇帝的,怎么年纪越大就越麻烦呢?
他这时候少不得行礼请罪,但却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来:他这是摹写啊!
“回皇上的话,卑职这是摹写,在卑职眼中,只见其形,不辨其意!”石咏的意思,就当这四个字乃是个花样子,他一丝不苟地临摹下来,根本不在乎这花样子到底画了什么。
听见石咏如此答复,康熙的气登时顺了,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十三阿哥便道:“儿臣去唤魏总管过来!”
康熙点了点头,十三阿哥便去将魏珠唤来。康熙道:“准备朱笔吧!”
原来,刚才那当真只是试试石咏的水准,康熙批折子一概都用朱笔,而朱笔一向都由魏珠准备,少时魏珠将朱笔准备妥当,还特地让石咏又试了试,康熙那边便有折子递了过来。
康熙伸出一只左手,将折子折到朱批的那一页,递给石咏:“朕知道了!”
石咏目不斜视,根本不看那折子上批了别的什么,接过来就写:“朕知道了!”
他刚刚写完,下一本折子又递了过来,石咏又写:“朕知道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