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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当然知道四哥的心事,连忙笑着打岔:“四哥,你猜怎么着?弟弟刚才问过喻哥儿了,他小小年纪,一手好字,俱是茂行所教。”
雍亲王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已经恢复了冰山脸,点了点头,随意地说:“知道了!”
他面对十三阿哥与石家兄弟,却好似无话可说,于是随口一句:“我府里还有些俗务,不耽搁十三弟,先回府了。”
除此之外,这位亲王殿下一句话未留,转身便走。石咏望着十三阿哥书桌上,自己早先写下的那几幅字,不免眼角直抽:这位难道是太无聊了,来消遣自己的?
十三阿哥则微笑着扶着书桌,慢慢挪到桌子跟前坐下,伸手拿起石咏刚才写下的几幅字,微笑着说:“说实话,茂行的字,还是我荐给四哥的”
石咏在帮十三阿哥张罗自鸣钟生意的时候,少不了过问账目,写些企划书,甚至准备准备京里世家大户的名单之类。贾琏与薛蟠两个不擅长写字,所以纸面上的功夫就都交给了石咏,而石咏也自任劳任怨地承担了。
可难道就是因为这一手字,十三阿哥就将石咏荐给了兄长。石咏有些纳闷:他毕竟在内务府担着差事,十三阿哥荐他,难道是想要他换个地方当差么?
十三阿哥却接着对石咏说:“是想请你给四阿哥启蒙,教他写字。”
石咏瞪眼:啥?
四阿哥,难道不就是刚才走出去的哪一位?哪里还需要人教他写字?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要教,也该是那些饱学宿儒,不可能是他这么个还未及弱冠的年轻人。
十三阿哥见他一副痴怔了的模样,敲着书桌桌面轻笑着道:“不是我们家的四阿哥!”
十三阿哥府上的四阿哥,是如今要满两岁生日的弘晈。
“是四哥府上的四阿哥,弘历,今年虚五岁了,正找人开蒙。四哥总觉得三阿哥弘时的书法启蒙时没教好,年纪一长再改起来就很费劲,所以想找个妥当的人专门指点指点四阿哥,教他写字,只是个启蒙,算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石咏登时脖颈一僵:他万万没想到,下一任皇帝竟然动了这个心思,想要他教下下一任皇帝写字?
话说,身为一名文物研究员,以及古代书画美术的爱好者,石咏最讨厌这世上某个人的字。
无数字画的名家之作,落到这人的手上,都难以逃脱此人的“毒|手”,但凡有留白处都被这人自以为是地题上了满满当当的题字,盖上名章,越是名家名作就越是如此。几乎可以说,无数书画史上的珍宝,都多少被此人不由分说给祸祸了。
十三阿哥温和地望着石咏:“怎么了,茂行?这也只是我随口说说,你若是心里不愿,尽管告诉我,不必强求,四哥与我这里,都是无妨的。”
接着十三阿哥便吃惊地望着石咏,见他咬着牙说:“愿,我再愿意不过了!教,这位‘四阿哥’我一定得教。”
第128章()
石咏所不知道的是;主动提出想请石咏教小四阿哥弘历习字的;却不是四阿哥胤禛;而是弘历生母;雍亲王府的庶福晋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是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凌柱官位不显;钮钴禄氏因此也份位不高;生下四阿哥之后四五年,都只在庶福晋的位置上待着。
年节之时,各家各户的女眷有机会走动往来;东家长西家短地说起不少八卦。偏巧永顺胡同伯爵府的老太太富察氏是钮钴禄氏家的表姨太太,老太太的幺妹又嫁入钮钴禄家,是钮钴禄氏的伯娘。两家刚好走动时遇上了。
富察氏老太太爱显摆;家里的子弟从富安到讷苏一一都显摆够了;又显摆起隔壁的小侄孙石喻,夸这孩子家教极好;尤其是小小年纪;就写得一手好字;不仅师父夸;正白旗旗署里好多人都稀罕这孩子的字;过年之前都去石家讨喻哥儿写的春联呢。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钮钴禄氏一听这话就上了心。
如今雍亲王府几个女人,福晋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长子弘晖早夭;因此雍亲王没有嫡子;往下便是侧福晋李氏所出的二阿哥弘昀、三阿哥弘时,两个阿哥就只有三阿哥站住了,如今已经十一岁。此外,庶福晋钮钴禄氏所出的四阿哥弘历五岁,庶福晋耿氏所出的五阿哥弘昼四岁。府里最得宠的侧福晋年氏去岁刚得了个小格格,膝下还未曾有子。
钮钴禄氏曾听福晋说起,三阿哥弘时虽然年纪不大,但已显出性子跳脱,为雍亲王所不喜。此外还有一桩,弘时已经进学,可是那一手字总是歪歪扭扭的,每次写完功课,都被师父嫌弃,更不要说严格至极的阿玛胤禛了。
于是钮钴禄氏便寻思着,给四阿哥弘历寻个开蒙的师父,专教写字,趁弘历年纪还小的时候将基础都打好了,免得将来受累。此外习练书法修心养性,钮钴禄氏也想让儿子能磨一磨性子。
待听说石家的小哥儿字写得很不错,钮钴禄氏突然想起来,石喻她是在海淀庄子上住的时候见过的,确实是个伶俐的小哥儿。当时她还问过这石喻在哪里念书之类,所以知道这喻哥儿的一手好字全是其兄石咏教出来的。
钮钴禄氏寻了个机会向福晋乌拉那拉氏提了提。乌拉那拉氏自己没有嫡子,自然乐意后院一碗水端平,便将这话转告了四阿哥胤禛。
胤禛初时对此并不在意,但是他听十三、十六都说过,石咏此人乃是一名福将,加之确有从忠勇伯府传出来的消息,说石咏的弟弟喻哥儿,在同龄的孩子中显得尤其懂事,书读得好,又写得一手好字。
于是才有了十三阿哥邀石咏带弟弟过府,四阿哥亲自考校石咏的书法这回事儿。
当晚四阿哥胤禛回到雍亲王府。钮钴禄氏早已在福晋那里候着,等候她们家爷们的消息。于是乎胤禛刚回府的时候便有两拨人来请,一边说是福晋和庶福晋在正房相候,一边说是年侧福晋那边的院子准备了白肉锅子,想给爷去去寒气儿。
胤禛登时记起,早先四川巡抚年羹尧命人进京,除了给王府送了丰厚的年礼之外,也给妹妹年氏送来了不少体己。年侧福晋在这府里简直是个财主,关起门来过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未必有她有钱。
可谁叫年氏有个好哥哥?人家哥哥给妹妹送来的体己,谁还能指摘不成?
胤禛想着如今西边的情形看着越来越紧张,看着皇父的布置,这年羹尧几年内必将更进一步,自己也少不得倚重年羹尧的力量。再者,年羹尧从四川那里送来了不少香料,年氏院子里做出来的锅子确是滋味不同。
这位雍亲王胃袋里空落落的,便选了去年氏院子里,同时不忘了命人转告福晋和钮钴禄氏,说是他已经都说妥了,过一两日就会安排石咏来教四阿哥习字。
年氏顺利请走雍亲王,心里自然得意。但是听下面人转述了雍亲王的吩咐,年氏也颇好奇:感情福晋与钮钴禄氏特地相候,就是为了“石咏”这么个人物。
因有她哥哥在,年氏可不是两眼一抹黑的内宅妇人。她当即命人去暗中打听石咏此人,心想,总要做到知己知彼,百战方能不殆。
*
其实石咏当初教弟弟石喻习字,并没费太多功夫。他只是先教弟弟将站姿坐姿摆正,握笔的姿势拿对,同时用“精神激励法”鼓励弟弟尽可能地集中精神习字。
这第一步达成之后,他再教弟弟字体的间架结构,借“永字八法”练习汉字的笔画,然后让他自行临帖,渐渐地石喻的字就开始写得很像样了。
不过,石咏教弟弟的时候,还是耍了点儿小“花招”,他让石喻专门练了几种“体”,每种体只练十几个字,或是一首诗,或是一对联句之类的。以后但凡有人要石喻“表演”,石喻能够柳体颜体欧体换着来,旁人见了,自然大加惊叹,以为他小小年纪,却深谙书法之道。
然而这种“花招”,对于教四阿哥府上的四阿哥来说,却没有必要。
石咏早先听十三阿哥说起过,四阿哥这次请他教弘历,是认真让弘历拜师,尽管石咏只教弘历书法,两人依旧有师徒名分。拜师的好处之一,就是在弘历成为皇帝之前,石咏可以不用向这点儿大的小子行礼,不用打千请安什么的。时人对“尊师重道”非常讲究,就算石咏教过弘历,以后不再教了,两人之间依旧会有“半师”的名分,石咏依旧可以在这种师徒关系当中沾沾光。
隔了两天,石咏便正式上门,去雍和宫不,雍亲王府见他的学生,四阿哥弘历。
上回他来雍亲王府,还是几年前松竹斋的掌柜杨镜锌带他来的。如今他在雍亲王府递上名帖,立即有人将他引到前院一间小书房里,并对他说:“石大人请稍后片刻,四阿哥马上就到。”
石咏等了大约小半柱香的功夫,只见一个小阿哥,由一名太监带着,迈着小方步过来,见到石咏,那名太监在小阿哥耳边说了句话,小阿哥便抬头望着他,清亮的童音在书房中响起:“你就是前来教我写字的师父?”
石咏一脸严肃,点点头说:“是,我姓石,单名一个‘咏’字,你以后可以叫我‘石师父’。”
眼前这个小阿哥,便是实际年龄刚满四岁的四阿哥弘历了。说是未来的皇帝,可眼下看起来,着实跟个雪团子似的,圆乎乎的一张小脸,一双点漆似的大眼睛,盯着石咏看了半晌,便扭头朝他身边的太监看了一眼。
那名太监赶紧去取了个软垫,放在弘历面前。弘历当即老老实实地上前,上前冲石咏磕了三个头,口称:“石师父!”
这孩子很是聪慧,他行这拜师礼应当是大人事先教过,此刻礼数一点儿都不错。
然而石咏却并没有立即叫弘历起来,此刻他正脸色阴沉,盯着面前的小雪团子,心中想:现在看起来可爱,可日后却会变成一名用印章与题字毁坏古代精品绘画的“毁画狂魔”,而且这位的书画鉴赏品味以及鉴画能力么嗯,实在难以恭维。
他心里在盘算着,三岁看老,要是这时候不能将这位想个办法给扳过来的话,不用等上几年,只要等到他成了“宝亲王”那会儿,就已经会用自己的名章在所藏的古画上“盖盖盖”了。
石咏在这边沉思,弘历背后的那名太监抬起头,怪异地看了石咏一眼,大约觉得石咏真将自己当盘儿菜了,王府肯请他前来教导习字,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而他竟然还敢让王府的小阿哥跪上那么久。
石咏一经提醒,赶紧在脸上挂上了温煦的微笑,伸手在雪团子胳膊肘下面轻轻一托,柔声道:“四阿哥请起。”
他见到雪团子那对如点漆似的黑眼珠兀自片刻不离地紧紧盯着自己,便干脆收了笑,肃容对雪团子说:“王爷命我到此,教导四阿哥习字,乃是一片慈心,殷切盼着四阿哥将来学有所成之际,一手书法亦能服人。王爷的一片苦心,万望四阿哥莫要辜负。”
雪团子年纪不大,但是非常守规矩,听石咏提起雍亲王,恭恭敬敬地垂手肃立,肉呼呼的小圆脸上也收了笑,认真听训。
石咏心想:开局不错,只要雪团子肯听话便好。
他猜得不错,四阿哥弘历上有兄长,下有年岁很是相近的弟弟,加之生母不算受宠,在这王府中的地位便有些尴尬。越是这样的孩子,其实就越容易早慧,毕竟从小就看人眼色,知道怎样行事对自己有利。
所以雪团子虽然看起来萌,但是却早得了钮钴禄氏教导,知道要跟着这个师父好好学书,将来才有可能得阿玛另眼相看。
岂料石咏一上来并不教导他认识文房四宝,也不教他如何准备,握笔写字。相反,石咏从随身带着的物事之中,取了一幅卷轴出来,接着将卷轴展开,请服侍雪团子的太监一起,两人将这画幅挂在了小书房的墙壁上。
石咏伸臂抱起雪团子,让小家伙一眼能看清这画幅的全貌。他让弘历看过一阵之后,将他放下来,问:“观感如何?这幅画怎么样?”
弘历想了想,认真地说:“很美!”
石咏心想:“明四家的杰作,能不美吗?”
他考虑到小朋友的审美,他特别挑了一副沈周的牡丹图,挂在弘历面前,让他欣赏。这回他可是下了大本钱,从赵老爷子当初那只藤箱盛着的画儿里寻出一幅最合适的出来,当做“教学道具”用了。
“画幅上那两行书法又如何?”
弘历这点儿年纪,哪儿懂得书法的好坏,觑着眼看了片刻,说:“很好啊!”
石咏“唔”了一声,从荷包里取出一小片宣纸,展开,只见上面有狗爬字若干。他伸手将这一幅宣纸遮盖在牡丹图题跋的位置上,再问弘历:“这又如何?”
就算是孩子年纪再小,对于美丑的认知似是自然而成,弘历当即摇摇头,说:“难看!”
石咏点点头,赞道:“四阿哥在学书之前,已经懂得欣赏了。”
弘历得了石咏的夸奖,心中高兴,脸上眼里,都是孩子那一派天真的笑意。
可是石咏这还没完,下一刻,他又取出了一大幅宣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迹与名章。这幅宣纸,正是根据沈周这幅牡丹图上“留白”的位置剪出的形状。
石咏当即将这张纸覆盖在牡丹图的表面,刚巧将那画面上所有的留白都满满当当地填上。他一人没法完全扶住这张宣纸,便让服侍弘历的那名太监帮忙,两人一起将这纸张摁在牡丹图表面。
于是他又问弘历:“这样好看吗?”
弘历仔细看了看眼前这张纸上的字迹,只见字迹清秀,不算太“丑”,只是铺得太满,再加上满满当当地盖了朱红色的印章,登时让牡丹图的整个画面显得喧宾夺主、头重脚轻,确实没有刚才那清清爽爽的来得好看。
弘历当即笑道:“这么多红红的一个一个圈儿,倒像是额娘刚给阿玛拔过火罐的时候。”
石咏“额”的一声,心想,这比喻倒也形象。
不过听起来,庶福晋钮钴禄氏该是个擅长照顾丈夫的女人,弘历竟然在她那里见到过给雍亲王拔火罐
石咏凭空想象这画面,憋不住有点儿想笑,一瞥眼便见身边那太监嘴角弯弯,显然也是在极力忍耐。他连忙一声轻咳,严肃地把这话题给扯回来:“四阿哥再看看,这样一幅画面,与你刚才所见,孰优孰劣?”
弘历点着头说:“刚才那样好看些,刚才那画面看起来不那么满,有些空白,反而更能衬出这花朵美艳,色彩明丽。”
石咏严肃地点点头,然后教给弘历知道:“这就叫做‘留白’,是书画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是让整个画面显得平衡的重要手段。”
他挟带了这么一大通私货之后,赶紧又将话题扯回来:“四阿哥,书法也是一样,在学书之前,你须学会欣赏,知道什么样的字算是真正的好字,什么样的字只是看起来好看而已”
弘历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他记性甚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记下来再说。
而陪伴弘历的那名太监则终于明白了石咏的用意,难免感叹这石大人说教法高深,与旁人不同,决意好好记下这话,回头去庶福晋跟前回报去
第129章()
当然了;石咏除了少量挟带私货以外;其余时候;还是非常尽心尽责地教导四阿哥弘历。
这次他除了带去一幅沈周的牡丹图作为教具以外;另外还带了一套湖笔给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