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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切是为了苏青行而存在。”
当司青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那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严肃,甚至让站在那里的苏青行觉得说出这两句话的人是沈思本尊。
这样的认识,让苏青行的心底浮现出古怪而陌生的感觉。
“你去哪里?”看见司青准备下楼,初白立刻出声阻止,“你答应过,只要我把血给你,你就带着其他人去六楼。”
“抱歉,我不想和你们玩这个通关游戏了,因为我存在的意义被抛弃在了一楼。”司青说着,又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不了解这种感觉,因为我对苏青行一无所知,只觉得我是因为他而诞生的这样一想,他真的就像是我的母亲大人一样。”
说完,司青的身影沿着楼梯下去,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司青走了,但其他人却不可能被感情所左右,只能继续走下去。
四楼是司青的大本营,这里的鬼物也不会伤害初白他们一行人,无论是在墙壁中走来走去的鬼影,还是导诊台后面的护士小姐,又或是那四个面壁思过的鬼,都只是乖乖待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目不斜视。
加上四楼的灯光很足,所以一行人没有任何危险地穿过整条走廊,来到了前往五楼的楼梯口。
从一楼走到这里,整个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在这样的处境,初白有些沉痛的扶额,无奈地摇摇头说:“真希望能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也许我就不会让这么多人错过离开的希望。”
“你只是个凡人,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人。”白初的一切底细都已经被扒光,所以这会儿用毫不掩饰地厌恶目光盯着初白,“每次看到你这种假惺惺的表情,都让我这个本尊感到”
白初说到这里,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现在还不打算脱离这个队伍。
“总之圣母先生,马上我们就要去五楼了,准备好你的血吧。”白初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和整个队伍分道扬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够借助镜像的血,顺利到达六楼。
如果拥有驱鬼能力的人是白初自己的话,他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和初白这个镜像走在一起。
毕竟初白这种存在,只会让白初觉得无法忍受而已。
但是,所有人踏上五楼的时候,却发现这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并不是走廊,甚至连一个鬼物都没有!
他们所看见的,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间,似乎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往下一个房间。
就在刚才,苏青行以最快的时间将五楼重新梳理了一遍。在拥有初白血液的情况下,想要通关原本的五楼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苏青行想让整个试炼更加彻底一些。
“欢迎来到五楼。”苏青行再次伪装出那种苍老而冷漠的声音,“从现在开始,只有顺利通过三个关卡的人,才能够到达六楼。”
“我们要做什么?”初白直接出声询问。
“取舍。”苏青行也说得非常简洁,“从现在开始,除非奇迹发生,本尊和镜像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通关。”
苏青行的话音刚落,一个房间里就出现了三个半透明的魂魄,那是已经死去的牛勇镜像,以及那两个在血库中死去的幸存者。
“那么第一个试炼现在开始,当这次试炼结束后,通往第二个试炼的门就会打开,祝各位好运。”苏青行的声音消失,但人却依旧跟在队伍中,看着这一切。
“牛勇。”死去的镜中人盯着躲在最后面的牛勇,“杀人偿命,你逃不掉的。”
奇迹已经发生()
在二楼的时候;所有人都听见那个苍老的声音说过牛勇杀死了自己的镜像。
但他们毕竟身处于一个四处都是鬼的废弃医院;所以当时初白他们也觉得那个声音有可能在蛊惑他们;让他们因为某些原因而内讧起来。再加上当时每上一层楼;就有一个幸存者莫名奇妙地“被医院吃掉”;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
而现在;牛勇镜像的亡魂、还有那两个死在血库里的幸存者一起出现在五楼的第一个关卡中;直直地盯着出现在前方的牛勇。
从一楼出发的时候,初白的队伍里有他自己、牛勇、白初、朵朵、小熊以及五位医院的幸存者。
可是现在,五位幸存者只剩下一个;就是那个曾经因为牛勇而哭过的女护士。
“哈哈哈哈哈哈!”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眼前的关卡应该如何度过的时候,一度很恐慌,因为镜像亡魂的出现而瑟瑟发抖了一会儿的牛勇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牛勇像是发了疯一样在房间里大笑;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就连隐身站在一旁的苏青行也不明白牛勇为什么突然发疯。
“哈哈哈,你们不明白吗?”牛勇笑得眼泪都落了出来;“本尊和镜像只有一个能够通关;但是我这个已经死掉了啊?哈哈哈哈哈;我跟你们可不同;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如果我不通关的话?还有谁能够通关?总不可能是我对面这个死鬼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确实;刚才那个苍老的声音说,接下来的试验是关于“取舍”,除非奇迹发生;不然本尊和镜像只有一个人能够到达六楼。
“所以这不是送我通关吗?”牛勇还在笑着;向前走的脚步有些弯弯曲曲,声音笑得都开始喘了,“你们现在看见了吗?谁敢说我杀人是错的?这个游戏就得这么玩,杀了自己的镜像,你就能通关!哈哈哈哈!我老牛虽然文化不高,但运气一向很好!哈哈哈哈!”
可下一秒,牛勇镜像所说的话却让这一阵阵的笑容停止,整个表情都变得僵硬而扭曲。
“如果你那个时候帮了我,也许你就能离开这里。”牛勇的镜像就站在那扇门旁边,因为是承受不了毒气而死去,所以他的脸色极为惨白乃至发青。
“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牛勇的镜像面露哀伤,“血库的锁只差一点点就能打开,我以为你是来帮我的,但你却只是为了杀我。”
“我不去你也会死,关我什么事!!血库里的人说不定也早就死了,开不开锁又有什么关系?!”牛勇也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立刻反驳起来。
“是啊,你不来的话我们也会死,那你又为何一定要多此一举?”牛勇镜像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你只是想要确定我是不是已经死透了,确定我不会有机会告诉任何人你是一个在逃的杀人犯,不是吗。”
二楼的时候,苏青行曾经提过一些关于牛勇的事情。但如今牛勇的镜像再一次提起这些事情,却坐实了牛勇一直隐藏起来的身份。
牛勇一心想要掩饰这一点,但最终却以一种更加露骨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更为人所不齿。
“真是可惜。”牛勇的镜像突然感慨了起来,“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就好了。”
“其实我们这些镜像也很可怜。”牛勇看了看初白,又在朵朵和小熊之间看了好几眼,“我们刚醒来的时候就身处于这个医院,那个时候没有任何记忆,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渐渐的,我们开始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某个人的镜像,并且开始慢慢拥有那个人的记忆,知道他做过的所有事情,即使那些记忆令人厌恶,我也不得不接受。”
牛勇的镜像看了看手牵手的两个孩子,苦笑着说:“身为小孩子的镜像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烦恼,没有那么多不愿意接受的记忆。但我和初白就不一样了,不知道多少次因为噩梦而半夜惊醒,梦里全部都是本尊那些不堪入目的丑恶!”
“我是你的镜像,所以你的人生就成了我的人生。真是令人嫌弃啊,那被你这个本尊糟蹋了的人生。”镜像说话的时候,牛勇本尊已经冲到他旁边去开门,但那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头门却像是铁打的一样,任凭牛勇使出吃奶的力气,满脸通红,也还是一动都不动。
而站在一旁的镜像,也继续往下说——
“你从小出生农村,虽然父母只是农民,但一家人忠厚老实,邻里和睦,用的吃的都是努力所得,而且把最好的都留给家里的孩子。但孩子长大之后却好逸恶劳,不上学,不学手艺,到了快结婚的年纪才拜了一个锁匠当师父,有了一个摆摊的营生。”牛勇镜像的用词像是在叙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但表情却包含着莫名的忧伤。
“老婆虽然不漂亮,但勤劳贤惠,生了两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会替爸爸捏肩捶腿。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已经心满意足,精进自己的手艺,再开个杂货小店,平平静静地和家人度过一生”
苏青行就站在房间的中央,看着牛勇的镜像落下眼泪。
这就是镜像的悲哀之处,他们拥有本尊的记忆,以另一种方式经历了本尊的人生,认识了本尊的亲人和爱人但镜像只是镜像,无论本尊所拥有的东西多么美好,对于他们来说也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但你却不满足,虽然精进了技术,却是将开锁的技术用在了偷窃之道,几次之后就成了惯偷。”和牛勇一样高大粗犷的镜像虽然变成了亡魂,却依然在流泪,“我在梦里看到的,就是你一次一次在不劳而获中取得快乐,越是走入旁门左道,越是不满家庭,不满妻子,甚至不满自己的孩子”
“常在河边走,自然会有湿鞋的那一天,你却似乎根本不明白这个道理,最终在偷窃的时候被人发现,争执之后失手杀人,仓皇而逃。”
牛勇的镜像就站在牛勇的边上,他似乎触碰不到本尊的身体,所以只能拼命在他的耳边大声喊叫着——
“你有没有想过自家的家人会怎么样?年老的父母会不会因此而病倒?!爱你的妻子会不会彻夜哭泣,四处找你?!两个孩子没有了父亲,家庭没有了支柱,会发生什么你真的知道吗?你这个好逸恶劳的废物!没有责任感的懦夫!你不配拥有你的人生!”
“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是我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牛勇的镜像恨恨地瞪着本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替你重新来过啊!!!!!”
“你这混蛋!!!!!”
在镜像嘶声力竭的喊声中,牛勇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镜像,久久没有说话。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镜像”牛勇的镜像就这么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苏青行一直都在目睹着这一切,他不知道朱砂什么时候构建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曾经迎接过多少次试炼者。但这一刻,苏青行既佩服朱砂,又责怪朱砂。
佩服,是因为朱砂竟然能够构建出有自我意识的镜像,这一点实在是让苏青行刮目相看。
责怪,是因为朱砂每创建一个镜像,这个世界似乎就多了一个悲剧的生命。无论镜像是好是坏,无论镜像的记忆是悲是喜,他们承受着自己所无法拥有的东西,最后五一都会变成悲剧。
不能再让这个试炼世界产生镜像,苏青行的右手忍不住握拳。若是没有亲眼见过,若是没有亲自接触过,也许就连苏青行也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咚!”
“对,对不起。”牛勇愣了半响后,竟然直接在自己的镜像面前跪下,又是“咚”的一声后,牛勇给镜像磕了一个头,“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只要,只要你让我通关,我回去之后一定重新做人!”牛勇在镜像的脚边拼命磕头,额头不断撞在瓷砖地板上,磕出来的血和脸上的眼泪糊在一起,看起来特别狼狈,“只要让我通关,我一定会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老婆和孩子,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做人,我再也不会做小偷了!”
“我,我偷东西也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更好,我真的是为了家人着想啊!”牛勇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的镜像特别重视家人,所以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跪着忏悔,“求求你,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给过了啊。”镜像蹲在地上,看着声泪俱下的本尊,“但在你掐住我脖子的时候,机会就飞走了。”
“我”
“而且你为什么要向我忏悔?”镜像一脸疑惑,“就算现在你出去了,也很快会被抓起来,然后可能一辈子关在牢里。到时候,你的妻子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去牢里看你,而周围所有的人都会告诉你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是一个无耻的小偷和杀人凶手。”
“也许”镜像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与其让你回到他们的身边,让他们继续承受痛苦,不如让你永远回不去更好一些。”
“你想做什么”牛勇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镜像,突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放心,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那个充满毒气的地下一层。”镜像说着,从牛勇的面前起身,转身走到苏青行的面前。
变成亡魂的牛勇镜像一直都可以看见苏青行的身影,他已经从其它亡魂那里知道了苏青行的身份,所以现在恭恭敬敬地来到这位冥界引路者的面前,微微低头之后才请示说:“大人,希望能够获得您的允许。”
而在初白他们这些看不见苏青行的人眼中,牛勇的镜像突然就对着空气弯腰,并且说了一切很奇怪的话,就好像有一个可以决定这一切的隐形人正站在这个房间里一样。
“牛勇,你在对谁说话?”初白不禁问了一句。
不过牛勇的镜像还是低着头,等待苏青行的回应。
“可以。”苏青行所发出的声音,依旧是伪装后的苍老和冷漠,“并非难事。”
苏青行说完后,右手微微抬起,然后牛勇本尊和镜像的脚下突然出现了数条缝隙,天花板瞬间向下塌去!
“轰隆!”
和朱砂通电话之后,苏青行就获得了一些特殊的许可,如今也只是帮牛勇的镜像一个小忙而已。
当两个牛勇脚下的天花板裂开一个大洞,三个亡魂加上牛勇本尊都从裂洞中摔了下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牛勇只能在坠落的过程中发出惊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镜像杀人了啊!!!”
初白他们向洞口看去的时候,就发现这个裂洞像是贯穿了整个医院一样,牛勇他们一路从五楼坠落到四楼三楼二楼一楼最后一起落入地下一层,有着浓郁颜色的毒气将牛勇的身形笼罩,而那刺耳的惨叫声也渐渐消失。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今身处毒气中的牛勇,恐怕没有那么多闲情出声大喊大叫。
苏青行随之手腕翻转,原本裂开的地板竟然像是时间倒流一样开始恢复,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让裂开大洞的房间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只是没有了牛勇镜像和本尊的身影而已。
“第一关结束。”苍老的声音在初白他们的耳边响起,“其他人请通往第二关。”
话音刚落,房间里原本紧紧关闭着的那扇门就“啪”得一声打开,将第二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房间展现在初白他们的面前。
面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初白似乎觉得心情极为沉重,不禁靠在房间的墙壁上,伸手掩面,自认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领队了。
“初白哥哥,没事吧?”小熊和朵朵都围在初白的身边,两个孩子都有些担心地抬头看向一直照顾着他们的初白。虽然朵朵很爱哭,但因为小熊一直都在身边照顾,所以现在两个孩子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一左一右抓住了初白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