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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说没看见。
姬缘便觉得,前面那位怕真的是位鬼怪。
但此情此景,肯给他引路的鬼怪,也是鬼怪里的大好人。
金兵的马蹄声时远时近,还隐隐听见他们的咒骂声,姬缘看着前面举着灯笼的人影,加快了脚步。
“怎么总在原地打转?”
“怕不是遇见了鬼怪吧。”
“磷火……”
金军纷纷议论起来,完颜阿骨打杀了好几个人才让军队里的人安静下来。
“继续追!有朕的龙气庇佑尔等,哪有什么鬼怪!”
姬缘终于看见了约定好的地方,而前面的人影也越来越淡,终于在姬缘靠近时,消失不见。
“妾身本是江陵府人氏,幼时与秦家郎君定亲,惊闻郎君战死,妾身便带着元宵节时他赠予的花灯前来寻他……”
“妾身寻了三年,未见郎君孤魂,若您见了我家郎君,把这灯笼送给他。”
“妾身与他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愿来世再结良缘,白首偕行。”
姬缘听见一女声在耳畔低语,声音忽高忽低,又阴又冷,还带着缠绵意味,心中很不是滋味,手里突然被塞了一盏灯。
周围划过一阵阴冷的风,周围的人都颤了颤。
“姐夫,你这破灯笼哪里来的?”
武松也被吓了一跳。
刚刚姬缘手中还是空的,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小木杆,上面还吊着一个破灯笼……
现在又不是过年,这荒郊野外的,哪里会有灯笼。
今夜格外黑,她只知道姬缘的目力出众,便一直跟着他走,也不觉得奇怪。
其他人也是这样,全部跟在姬缘身后,以他作方向。
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灯笼是怎么来的……
姬缘低头看着那半红半白、分外诡异的灯笼,不打算说它的来历,免得吓坏了周围的人。
这是一盏玉、兔灯,原来糊灯笼的红纸已经褪了颜色,也许是经历了风雨,纸也破破烂烂的。
它里面空空荡荡的,的确是一点光都没有,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先前在那位女子手中时,还散发着温暖的灯光。
“霸霸,投降吧!”
终于追上来的金兵打算放箭。
就算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面对成千上万支箭,也没有办法逃生。
“追上我,就投降。”
姬缘带着部下,拔腿就跑。
箭雨紧紧咬在众人身后,连姬缘也被射中了一箭。
锋锐的箭头直直射入后心,入肉几寸,能有这番劲力,倒也算不凡。
完颜宗翰摸了摸弓弦,明明快胜利了,心里却很空洞。
就像那天在真定府,看着宋人焚烧骸骨,满天飞灰。
心里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不高兴呢……
不过是一个宋国人而已。
………………
前面是一个口小肚大的峡谷,只要金兵进了这里,上面埋伏的宋军就会投火箭、滚石,瓮中杀鳖。
谷内的宋军能不能活下来,全看速度。
山谷入口处有绳梯,能爬上去,就能活命。
即使有绳梯,想爬上去,也太难了。
这一路奔逃而来,姬缘率领的八万人,活下来的不足五千。
姬缘有些晕眩,背后不停流血,似乎那箭伤到了内脏。
这一天的奔逃,终究耗干了他所有的体力。
等金军进山谷,他就要下令放石头了。
然后和金军一起,被砸成肉饼……
想想还有点恶心。
“姐夫,我带你上去。”
武松为姬缘挡箭,也被射中了六七箭。
她虽然力气大,但她不是铁人,依然会受伤,会被箭射中。
“你自己先上去,我断后。”
“你中的箭多一些。”
“听话。”
武松爬上绳梯,看着身后的姬缘。
一直是这样。
她要去做什么的时候,姐夫姐姐迎儿都会这样站在她身后。
现在她和姐夫一起在做大事,姐姐和迎儿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姐夫,你快一点。”
“好。”
姬缘冲她笑了笑。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枝枝和迎儿。”
“姐夫!”
武松爬到一半,看着姬缘从地上捡了一把长剑,冲向了金兵层层护卫着的人。
“你要是敢陪我,我现在就撑不下去了。”
“我的身体如何,你心里清楚。”
姬缘回头,冷着脸,看着武松。
“你听话一点,爬上去。”
“姐夫,姐夫……”
武松喊了两声,死劲往上爬。
她不能死,不能死……
不能把这条命丢掉。
武松不爱哭,一直都很少掉眼泪,这会儿却看不清那个逆光冲向金军的人。
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武松爬上了山谷,周围都是宋人。
“怎么不见潘将军?”
武松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她使劲擦着眼泪,脑子里回荡的是上次军医给姬缘诊脉时说的话。
回天乏术。
长则一载,短则三月。
这要怎么办呢……
姬缘从没见过完颜阿骨打,也记不起来历史书上他的画像是什么样子。挑一个心里觉得最像的下手!
他提着一把卷刃的剑,挤进了重重叠叠的金兵,把匕首横在一个满脸胡子、气势凌人的大汉脖子上。
“放肆!”
完颜阿骨打简直要气死了!
这个人不要命了吗?
疯了一样冲过来,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洞,看起来一推就倒,实际上走起路来和没事人一样。
“没想到我也有这样的本事。”
姬缘手中的剑被完颜阿骨打握住剑锋,折了一半下来。
剩下的一半仍然被姬缘握在手中,甚至切进了完颜阿骨打的脖颈。
再深一些,就能割破他的喉管。
鲜血从完颜阿骨打脖子里涌出来。
“霸霸,你这是要干什么!”
完颜宗翰一张脸变得惨白。
怎么有人敢劫持金国国君,未免太放肆了……
“你们都退开一些。”
姬缘抓着完颜阿骨打,往山谷深处走,越往里,地方越大,但夜里即使有火把,也难以发现这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山谷。
剩下的金兵都跟在姬缘身后,生怕他一个手滑,要了完颜阿骨打的命。
如果完颜阿骨打死了,新君坐不稳,金国会陷入内斗。
而且一国之君以这种方式死掉,未免太丢人了。
“你已经活不了了,何必要威胁我呢?”
“待我踏平宋国,定要诛你九族。”
“呵……”
姬缘轻笑一声,他今天就没想这些人活着出去。
九族,有赵元徽在,谁敢诛他九族。
“你叫什么名字?若是降了我金国,封侯拜相……”
完颜阿骨打还没说完,姬缘就咳嗽了两声。
握着断剑的手一动一动的,吓得完颜阿骨打瞪大了眼睛。
太吓人了……
剑刃在脖子上的伤口里动来动去,要命……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代天骄,霸霸是也。”
姬缘看着越来越多金兵涌进来,笑得越来越开心。
出众的五官蒙上了一层血污,让人心里发寒。
地上淅淅沥沥的血,都是从他铠甲里滴出来的。
这人是真人吗?
金军为之动容。
更可气的是,他把完颜阿骨打拖在自己前面挡着,生怕有人拿箭射他。
姬缘背后的箭早就被他折断了,如今靠着山壁,也不戳人。
见进来的金军差不多了,姬缘高声喊了句,
“放闸!”
狭小的山谷口上方坠了一块大石头下来,把山谷口堵得死死的。
“该死!”
完颜阿骨打狠狠把姬缘往后一撞,他身体里的箭,进得更深了一些。
姬缘喷了口血出来,喷得完颜阿骨打满脸都是。
“老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当皇帝,快乐吗?”
完颜阿骨打察觉到身后挟持他的人气息渐弱,手臂也松了,以为姬缘要死了,就随口说了句。
“快乐。”
姬缘笑得更开心了,取了把匕首捅进完颜阿骨打心口。
怕捅不死,还搅了一下。
那是当年船上夫人送的匕首,让他防身用。
刃锋上猝了毒,见血封喉。
姬缘做事,向来稳妥。
刚刚松手就是为了换个姿势好拔匕首。
“你……”
“我不想你这么快乐。”
姬缘像做恶作剧的小孩子,笑得肆意,一边笑一边吐血,牵动了全身的伤势,痛的要死。
原来这就是牵一发动全身的感觉……
真他娘的痛苦。
完颜阿骨打吐出一口黑血,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眼珠外凸,死都不肯瞑目。
“姐夫!”
看着金军围拢处一齐倒下的两个人,武松在山谷顶上,叫了一声。
“好走!”
“潘将军好走!”
“潘将军好走!”
山谷里有进无出,想往上爬的金兵纷纷因为被砍断的绳梯而坠亡。
宋军们的呼喊声在山谷里回荡不息,震耳欲聋。
姬缘仰头看着天空,想起来刚来这个时候,过的第一个新年。
虽然由于这个时代的技术不够先进,做不出后世那么好看的烟花,但那一夜漫天爆开的烟花,是他最喜欢的烟花。那个新年,也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好的新年。
他感觉意识脱离了身体,便从地上爬了起来,那盏在乱战中丢失的玉♂兔灯,就在不远处。
他试探性的捡起灯杆,发现自己能摸到,就把灯笼提了起来。
他穿过陷入单方面被屠杀的金军,穿过堵在山谷口的巨石,看着外面没有进来的金军与宋军血战。
那是宋军的精锐。
带兵的人是岳飞,梁山妹子们。
他们听到了山谷里的声音,一个个杀红了眼。
随之而来的还有金国皇帝被杀的呼喊声。
让金军士气颓靡,十成的战力,也只能发挥出七成。
饶是如此,二者仍然处于胶着状态。
宋军中的新兵太多了。
久而久之,甚至有战败之召。
这一战,依然要败了吗……
没有完颜阿骨打的金国、宋徽宗下位后的宋国,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姬缘握紧了手里的灯。
突然听见远方传来了马蹄声。
还有战甲摩擦的沉闷声音。
但周围的人并没有反应。
他突然看见了一群熟人。
那天焚烧骨灰的时候,他看见的那群阵亡的宋军,又重新从那扇大门里冲了出来……
63。终结×2()
姬缘感觉身体空荡荡的,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他碰不到活人; 直接从战场穿过; 只能看着宋人死在金人手上。
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身体和完颜阿骨打叠在一起; 看起来竟然有点和谐。
造孽啊……
死的时候都抱着一个大汉。
但很值。
姬缘提着那盏灯笼; 坐在一棵大树上。
不知还有没有人能看见他手中灯盏。
如果那门是轮回的入口,他就在此地; 再送兄弟们一回。
也不知道那些如乌云般厚重的阴兵是怎么回来的……
想到这里; 姬缘就看见那些人离战场越来越近。
战场中不少人都听到了越来越接近的马蹄声; 但是除了交战双方,周围并没有什么马匹。
墨色甲胄,高头大马,领头的将领策马过来; 抬头看着姬缘。
姬缘低头,与他对视。
两人目光坚定又空旷; 隐约有几分亲近的味道。
“我听童将军说起过你; 不曾想你这样早就丢了命。”
“很值。”姬缘看着死了一地的金兵; 至少这一战; 大宋不可能灭国。
“是。”
那位将军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移到了灯笼上。
“你可是姓秦?你家娘子托我把这灯笼送给你。”
姬缘想起先前那个声音,不由得问了一声。
将军点点头,依然看着灯笼。
他朝灯笼伸手; 想摸一下; 眼前似乎浮现出当年花灯下的娇俏姑娘; 又止住了。
离家太久。
他已经想不起来姑娘的脸,似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但如果她在这里,他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今夜不适合回忆旧事,他终于又开口道:
“替我拿会儿。”
即使周围处处是喊杀声、利器入肉声、金铁交锋声,姬缘还是听出秦将军声音里的枯哑。
仿佛在强行抑制着什么。
“我还等着把灯笼给你,你保重。”
姬缘看着秦将军腰间争鸣的佩剑,隐约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但阴阳相隔,这样的变动,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秦将军笑了笑,眼神很温和,点点头,转身,杀进了战场中。
他们皆身着大宋军服,令行禁止,刀枪不入,一加入战局,局势立马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姬缘坐在树上看了一夜。
死掉的士兵都不像他这样能跑能走,而是呆滞的飘在空中。
这一战过于惨烈,即使有阴兵相助,梁山仍然有不少妹子战死。
姬缘能摸到兵刃,却拿不动,无法左右他人生死。冥冥之中有种规则限制了他的行动。
他只能提着那盏灯笼,看这一场几乎竭尽两国国力的战争渐渐消止。
他看着那些从门中出来的宋兵,躯体一点点黯淡下去。
天快亮了。
今晨的薄雾泛着殷色,有些妖冶。
山谷里完颜宗翰护住了姬缘的尸体,他一脸疲惫,摇摇欲坠,残余的金兵都不敢动。
他们在山谷里如待宰羔羊,只能被动等死。
石壁又冷又滑,边缘还很锋利,根本无法在宋军侵袭下爬上去。
这里以前的地势并不是这样,只因为一场地动,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入口看起来很普通,完全想不到里面别有洞天。
金兵即使再强,也没法把大宋疆域的每一寸地方摸遍。
这一次,付出的代价是致命的。
“何不以那宋国将军的尸体威胁宋军?”
一个断臂金军朝完颜宗翰问道。
“潘将军是宋国新帝的兄长。”
完颜宗翰这话一出,金兵纷纷明了。
完颜阿骨打死了,宋帝还活着。
要是他们动了尸体,不仅会引起众怒,还会被宋帝记恨。
外面突然传来号角声,低沉苍凉,金兵的脸色却陡然变得苍白起来。
山谷顶上的宋军大声呼喝道:
“外面的金兵尽数被剿灭,尔等投降吧。”
完颜宗翰觉得身体里的气力陡然被抽干,心中又突然松了口气。
他尽量抑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不想昨夜的事。
“将军,我们还打吗?”
“降。”
完颜宗翰看着山谷里累积的厚厚血浆,心中沉重无比,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金兵降了!金兵降了!”
高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轮红日东升,照彻山河万里。
在又轻又暖的阳光里,那些阴兵一点点变淡,像褪色的水墨画,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秦将军转头,看着那盏在风中摇动的灯笼,它一点点亮起来,恢复成当初鲜活漂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