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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宣和帝去了南方,那赵构就成了大赢家。
好好的一局棋,浑得不成样子。
赵构不知道现在这样乱糟糟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万一北方被金军攻破,那就全完了。
万一金军和方腊叛军联合起来,大宋就彻底凉了。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北方的大军挡住金军侵袭。
北方岳飞及梁山众人,一次又一次挡住了金军。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终于忍不住了,御驾亲征,前来攻打宋国。
好不容易才能洗个热水澡的宣和帝闻言有些腿软。
“六郎,你觉得大宋胜算几何?”
“五成。”
其实不止五成,姬缘继续忽悠宣和帝。
这样赵元徽继位会更加稳妥一些。
“不如我们撤退,让出……”北方的几座城池……
宣和帝还没说完,就被姬缘制止。
“不妥。”
“那该如何是好啊!”
宣和帝长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大宋烽烟四起,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童将军有良策献上。”
“宣。”
宣和帝如今没了胡子,双下巴也没了,满脸沧桑,正襟危坐,倒比以前更像一个皇帝。
当然,怂怂的本质还是没有变。
“昭和太子觐见。”
宣和帝浑身一震,看向营帐。
昭和太子是温侯赵元徽逝世,他亲自加封的谥号。
先进来的是童贯,他没有先来拜见宣和帝,而是掀起营帐,等着后面的赵元徽。
“拜见皇叔。”
赵元徽一身四爪龙袍,笑容温煦,一如既往恭谨知礼。
60。萝卜头()
原来……原来赵元徽真的没有死。
宣和帝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亦或是有些颤栗。眼前这个人; 与那个傲气又天真的小侄子完全不一样。
宣和帝几乎是看着赵元徽长大的。既忌惮赵元徽的身份; 又喜欢他的天资,便可劲儿捧着; 把他往废了养。以前的赵元徽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美; 本性不错,脾气却不怎么样; 动不动摆脸色、怼人。不管他得罪了谁; 宣和帝只管捧着赵元徽; 对他的关怀远远胜过自己膝下的其他皇子。
如果自己的皇子继位,赵元徽下场会如何……
曾经的宣和帝不敢细想。
那时惊闻赵元徽逝世,哀痛过后,反而释然。
如果赵元徽真的死了; 也是不错的结局,没有被折辱。
如果他没死; 做个富贵少爷; 更是安逸快活。
宣和帝想不到赵元徽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肖似上一位皇帝哲宗。
又比哲宗更沉稳锋锐。
像开了锋的利剑; 久经淬炼; 变得沉敛,剑锋被锤成了圆润无缺的弧度,看起来不打眼,杀伤力较之前尤有甚之。
宣和帝想说些什么; 喉咙堵得厉害; 卡了半天;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元徽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施施然起身,坐在上首,冲宣和帝温和一笑,宣和帝顿时如受了惊的飞鸟,有些悚然。
“你……你们……”
比起赵元徽,宣和帝说不清自己在童贯面前有几分优势。
他曾想过要害赵元徽,也曾想过要夺童贯的权柄。
“太子殿下,圣旨已写好,只缺印玺。”
姬缘呈上明黄卷轴,交予赵元徽。赵元徽看完,又递给宣和帝看。上面文采飞扬的传位诏书,正是宣和帝的字迹。
就算是宣和帝自己,也看不出差别。
笔画、笔力,行文习惯。
与他本人一模一样。
姬缘和赵构交流了那么多次书法,终究有些收获。
凭借超出常人的目力一寸寸看过宣和帝的亲笔,慢慢分析,仿写,学得差不多了,再体验了一把书写圣旨的快感。
“逆子……逆子……你也是要夺朕的位置吗?”
“陛下,太子殿下是您亲自赦封的,何来夺位一说。”
童贯说完,不动声色示意亲信守住大账。
宣和帝环视一圈,营帐内的护卫皆面无表情,对眼前发生的事,视而不见。
“护朕者,封一品大将军。”
那些侍卫对宣和帝依然视若无睹。
他们效忠的天子,是仁厚勤勉的赵元徽。
凡是真定府的士兵,都见过赵元徽。
不是在什么华贵的地方觐见。
而是在大雪里,马厩里,农田里,疫病隔离区……
赵元徽身为天潢贵胄,诸事亲力亲为,爱民如子,连自己的安危都置之度外,获得了将士们的认同。
“斩杀叛逆者,朕亲封为异姓王。”
宣和帝把目光投向姬缘。
上一回与金国时臣议和的时候,不是还忠君爱国吗?
怎么如今就不动了?
他自认为没有亏待过潘六郎一分一毫。
甚至赠送字画。
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姬缘见宣和帝仓皇的样子,心中有些异样,却更加坚定。
既然历史长河已经改了河道,就绝对不容许它再回到原来的轨道。
宣和帝依然不合适做一个皇帝。
“六郎……”
“陛下盖章吧。”
姬缘再度呈上圣旨。
宣和帝脸色铁青,这一路行来的苦楚,唯一令他坚持的希望就是再登帝位,攻入京师,如今,这一丝希望也破碎了。
宣和帝掀翻身前的桌案,拳头握了又松,最后抬手指着赵元徽,双目充血,怒道:
“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玉玺只有我知道在哪里,没有玉玺,名不正言不顺,你与那些逆贼有什么两样!”
“完颜阿骨打即将亲征,若我等如你所愿,你待如何?”
赵元徽摸摸放在一边的茶盏,见水还有些烫,就没有端起来。
相比较之下,他十分沉得住气。
倒衬得宣和帝像个不知事的孩童。
宣和帝见周围的三个人都脸色平静,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悲凉。
他们都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们都没把自己当成至高无上的君王。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
向来手握天下权的君王,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
他所爱的锦绣山水,从来都不是单薄的绢上画,因此,重如千钧。然后轻轻松松从他手中滚落,满地疮痍。
姬缘早早收好了圣旨,坐在一边喝茶。
微烫的茶水滚入喉咙,反而唤醒了冰冷躯体里的一丝暖意,熨帖无比。
这一场至关重要的戏,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只不过是根据宣和帝的表现,决定处理他的方式。
“议和!朕要议和!金国南征,大宋不保!灵初,你真要看这江山遭铁蹄践踏吗?”
“你还是想不明白。”
赵元徽叹了口气,反问道,
“从古至今,议和有什么用?”
“厚积薄发,等我大宋变强,自然可以一雪前耻。”
宣和帝振振有词。他和很多位古时君王,都支持这种手段,他不觉得哪里用错了。
“你根本不明白。”
赵元徽看着宣和帝,再无话可说。
如今这种情境,金国怎么会再给宋国强大起来的机会?
议和这种模式能安然施行,两方必须维持着极端的弱强。
当一方为大国,便可以与边陲小国议和。
一方为弹丸之地,也可以向泱泱大国寻求庇佑。
其他时候,议和没有任何意义。
金国皇帝完全可以议完和,吃得饱饱再一口吞了宋国。
讲道理,这种事情,谁会讲道理……
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没有信任。
姬缘转而想起来近代的一些事。
近代战争里,那些所谓的议和条约,都沦为了一纸空文,真正的自由、独立,是无数人以血肉铸成的。
不把对方撕得血肉淋漓,就没有话语权。
一国之君不能轻易卑躬屈膝。
大宋还没有羸弱到那种程度。
“你会把大宋毁掉的!”
宣和帝看着赵元徽,只觉得这个一意孤行的侄子比儿子更麻烦。
赵元徽也不与他争论,到时候再用事实说话。
“皇叔且拭目以待。”
“你会后悔的!没有玉玺,你……”
宣和帝突然想到了赵构。
赵构算是个靠谱孩子,如今也有兵权,他要是去找赵构,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放我走,我把玉玺给你。”
宣和帝看着赵元徽,有些恳切。
“不必了。”
赵元徽从袖中取出大宋的传国玉玺,沾了朱砂,大大方方盖在圣旨上。
宣和帝看着圣旨上的章印,惊怒道:
“你造假!”
“不,这是真的。”
赵元徽盖好章又在宣和帝专注热切的注视下把玉玺收好。
以宣和帝专业的眼光,挑不出那玉玺的半点毛病。
这假玉玺做得可真逼真!
那色泽!那硬度!
绝对出自大家之手!
而且盖在圣旨上后,形状和宣和帝往常盖章时候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样的巧匠,怎么会被赵元徽笼络?
明明他宣和帝才是最尊重奇人异事的人!
宣和帝大脑放空,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也许…也许那玉玺是真的?
宣和帝在身上摸了又摸,摸到亵裤,又继续摸,最后从里衣夹层里掏出来一个烂萝卜头。
和玉玺的重量一模一样。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宣和帝把萝卜砸在地上,气得直跳脚。
“卑鄙无耻!卑鄙!”
他指着赵元徽,气得不行,手指不停颤抖。
姬缘低头忍笑。
时迁果然厉害,让她偷玉玺,真的偷到了。
来的路上宣和帝一直瘫在板车上,不起身不动弹。
时迁自告奋勇,说一定能偷到玉玺,而且不让宣和帝察觉。
然后在一个深夜,时迁带着玉玺进了马车。
空留宣和帝缩在板车上做着甜甜的梦。
那个萝卜头装进去的时候还是新鲜的,一路上宣和帝都不敢拿出来检查。
为了萝卜不漏水,几人还特意用火烤过,本来想着天气冷萝卜不会坏,没想到宣和帝喜欢贴身放着,硬生生把好好的萝卜暖坏了。
“你们…欺人太甚!”
宣和帝眼泪都快落出来了,怎么这样,怎么会狡诈如斯!
连他的底裤都不放过!
“实属无奈之举,皇叔体谅体谅吧。”
见宣和帝情绪低落,赵元徽还拍着他的肩膀,劝慰了几句。
“逆贼!”
宣和帝鼻头红红的,眼泪哗哗,依然指着赵元徽。
“皇叔,灵初也是迫不得已,若逼退了金军,日后定然奉皇叔为上帝。”
赵元徽拼命忍笑。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宣和帝这个样子他就有点忍不住。
真是太轻狂了,这样不好,不好。
“若是不退呢?”
宣和帝也不想哭,但他太委屈了,实在太委屈了,根本憋不住。
童贯不管他,儿子们也造反,国内有邪教起兵,金国快打上来了,侄子偷走他的玉玺,传位诏书已经盖好了章……
太委屈了!
怎么能这样!
“若金国攻来,你我一同殉国,南边还有九郎,大宋国运绵延,香火不断。”
这里的九郎,说得是赵构,这位“赵跑跑”,行九。
赵元徽打算的很好。
如果他死了,必然会把金国拖下水。
到时候金国实力大损,赵构继位名正言顺,再修身养息一段时间,必然可以重立大宋。
那是最差的情况。
如果顺利,赵元徽这边打了胜仗,再一路南下,收复皇宫,剿灭叛军,继位,完美。
“殉国……”
宣和帝看着面容平静的赵元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疯子!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疯子。”
世界这么美好,宣和帝实在不明白,赵元徽为什么偏偏不肯安生,他虽然没多少年好活了,但也不想死在荒芜的北地。
就算是死,也该埋骨江南山清水秀处。
平白无故把头送到金国马蹄子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今的形势,赵元徽还看不清楚吗?
完颜阿骨打以举国之力,来攻大灾后的宋国。
别说大宋有五成胜算,三成宣和帝都不敢信。
赵元徽不喜欢宣和帝胳膊肘往外拐,便反问道:
“安知不可以弱胜强?”
“除非先祖显灵。”
宣和帝十分倔强,看出来赵元徽不想要他的命,胆子也肥了很多,翻出来的白眼又大又圆。
赵元徽叹了口气,让宣和帝好好休息,安心住着。
摊上这样的叔父,还能怎么样呢……
见赵元徽等人要出去,宣和帝又轻飘飘说了两句。
“你父亲的死……不是我干的。”
“你母亲,是我没有照顾好。”
赵元徽回头,只看见宣和帝瘦了不少的背影,头发也白了很多。
宣和帝还挺看重亲情的,这个人太矛盾。
他有多少真心……赵元徽也不知道。
但一直厚爱他的叔父……确实是眼前这个人。
多年相处,都是真切的温度。
免得宣和帝自责,赵元徽就淡淡说了句,
“她没死。”
“混账!”
宣和帝眼看就要冲出来,又被人拦住。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都骗我!”
“混账!”
赵元徽已经走得远了,还是没躲过宣和帝丢来的靴子。
“太子殿下,要不要?”
童贯看了一眼那个又哭又闹的宣和帝,总觉得这位才子皇帝陷入了魔障,因此比了一个斩首的姿势。
“不必了,他是长辈。”
赵元徽把那靴子丢回去,十分无奈。
这次这么顺利,还是要感谢宣和帝冒着风霜雨雪,艰难跋涉赶来真定府。
以后再封他做个太平王爷吧,安逸。
61。未完成的心愿()
宣和帝因为身体不适,又因为儿子忤逆不孝; 特意把皇位传给了亲兄长先帝哲宗的嫡长子赵元徽; 便是曾经那位“早逝”小温侯。百姓服过国丧,对他都有些印象。宣和帝当初还追封了这位为“昭和太子”; 看来十分看重这位哲宗家的皇子; 而且太子继位天经地义、名正言顺,竟然无人对此有微词。
如果汴梁的皇子们抓到了宣和帝; 至少不会闹成现在这个难堪样子。问题就是没抓到……皇子们全部都逃不了一个不忠不孝、率众造反的罪名。
再看赵构; 如今依然和南方的叛军僵持着; 还有节节败退的趋势,人家宣和帝能把皇位传给他吗?
赵元徽大难不死,可见是得天庇佑,福缘深厚; 又在北方立了功,救了无数灾民的命; 他不继位谁继位?
真定府中多了一位新帝; 军心大振。
大家都认识赵元徽; 并且对他很有好感; 圣旨明晃晃的写着赵元徽为新帝,所有人都接受无误。
“我如今得以继承大统,都是皇叔厚爱,更离不开诸位将军的支持。”
“我等一起迎战金国; 此后; 按功行赏; 诸位英勇善战,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赵元徽坐在上首,向下方的人敬酒。
“吾皇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方的人饮尽杯中烈酒,一同参拜。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