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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袖袍下,突然钻进来一只温软的小手,胤禛不动声色的握了握,心中暖和了许多,神色也缓和下来。
卫有期这才满意,她的男人,应当顶天立地,意气风发,而不是为这点小事而落寞垂首。
德妃转过脸,看到胤禛和卫有期并肩立着,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周身萦绕着对她的抗拒,她还是看的出来。
挥了挥手,德妃神色淡淡道:“你们回去吧。”
胤祯挤眉弄眼的冲胤禛示意,做出你别生气的口型。
卫有期瞧了好笑,丁点儿大的人,心眼子倒灵活。
两人吹着风来,又迎着雪回去。
卫有期肚子咕咕叫起来,见他望过来,觉得有些羞涩,露出的脖颈都晕染成浅粉色。
看的胤禛心情大好,所有的不虞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得不到的就让他随风逝,人最重要的,就是怜取眼前人。
宽大袍袖下的双手,一直紧紧握着没有放开。藕粉色夹袄绣着精致的缠枝杜若蘅芜,和靛青色的马蹄袖相依相偎。
等回到屋里,热风一激,卫有期忍不住一个哆嗦,打起寒战来。
胤禛瞧了心疼,埋怨道:“心眼子这般实在,额娘叫你,你找事情推掉,等吃饱喝足再去也不迟,她都又不能耐你何。”
只是说话会不大好听。
卫有期吐吐舌头,调皮道:“说有要紧事,自然要快些去。”
接过海棠手中的姜汤,胤禛板着脸凶她:“快些用了,免得受寒。”
苦着脸,卫有期老大不情愿,这姜汤纵然放不少精糖,可味道也太难喝了,又甜又辣。
让人无法下咽。
胤禛先把自己那份喝了,又诱哄道:“一口气喝了,没品出味就没了,快用了。”
卫有期伸出自己细白的手指,指了指肉嘟嘟的脸颊,促狭心大起,哼道:“要亲亲才喝。”
胤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白里透红,带着细细弱弱的绒毛。
顾盼生辉的双眸灵动的望着他,恍然间仿似有丝丝水意。让他怜惜心大起,依言在上面印上一个轻吻,两人额头对着额头,鼻尖挨着鼻尖,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眼眸中的倒影。
这种彼此是最亲近的人,这种感觉太过美妙,胤禛像是被蛊惑一般,轻轻的撷住那温软的唇。
卫有期咽了咽口水,睁大双眼呆呆傻傻的望着他,对方身上充满了侵略的男性气息,让她不自禁的双腿发软。
一双温热的大手附上来,遮住她的双眸,低沉而复有磁性的金石之声,在耳边响起,惹得老祖小心肝一阵酥酥麻麻。
不知不觉的,一碗下肚,也不知道是对方怀抱炽热,还是姜汤见效,老祖觉得自己好点了。
紧接着就被一双大手拍了:“乖。”
个鬼。
坐上膳桌,卫有期还有些忿忿不平,两人视线相接,就冷哼一声别过脸。
生气呢,别惹我。
胤禛慢条斯理的喝着粥,面上不显,心底却变得愉悦起来。
等他走了,卫有期有一瞬间的孤寂,转瞬间又自嘲的笑了。
当一个孤独已久的人,突然尝到了温暖可依的滋味,会想要紧紧的抓在手里,再也不放开。
这般想着,老祖内心也涌出一丝愉悦,胤禛,比想象中的味道还要甜美,让人欲罢不能。
坐在那里对了昨天的账,又见了管事,直忙了两个时辰,到午膳时候才算罢。
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左右摇了摇,才觉得舒服了些。
用开水冲了一杯桃花茶,凑到杯口处闻了闻,感觉到悠远绵长的桃花香味,才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淡粉色的茶汤像是把春天喝在口里,美妙极了。
朝着海棠示意,她顿时将手中的剪子放下,凑过来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卫有期指着琉璃罐中的桃花道:“去库房拿二十个玻璃罐子来,盖子要带花样的。”
海棠点头,和水仙一道去了,这都是贵重物件,遣小宫女去不放心。
她们俩把福晋身旁围的滴水不漏,其他人没有出头的机会,这会子有事出去,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想要出头又惧怕对方的势力。
杜鹃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忍住,笑吟吟的凑上去,试探的说着:“前些日子,家妈妈来访,跟奴才说会子话,她原是在储秀宫伺候的。”
卫有期心中一动,储秀宫现今住的是秀女,由着老嬷嬷们教导规矩,原她是不在意,只想着将胤禛调教好了再吃用也不迟。
可现今觉得,青果子也有他美味的地方在。
因此喝了一口杯中茶,漫不经心道:“说说看,有什么新鲜事,也听来解解乏。”
杜鹃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了,伶俐的斜倚在脚踏上,柔柔的替她锤着腿,一边道:“说起来也是巧了,家妈妈伺候的,一个姓宋,一个姓李。”
说着小心翼翼的觑着福晋面色,那平静无波的模样,让她生生打了一个寒战。
这才接着说下去,姓宋的,乃是主事之女,管着香烛,这位置瞧着不打眼,实则最是细水长流,不说主子们,就连她们,谁又能少的了不成。
而宋氏能被挑上,自然也有她的道理,家妈妈言明,宋氏内秀。
这个内秀最有意思,面上瞧着不大显,可那一身皮肉细嫩白皙,光滑的跟缎子似得,人也温柔小意,左右关系处的好。
姓李的身份要高一些,是知府家的女儿,别的不说,她的皮相着实好,风流婉转,五官精致妩媚多姿,是个美人。
卫有期听了,不置可否,杜鹃转眼又说起别的:“前面那位,昨夜里瞧得分明,使了小宫女往老太太那里去了一趟,还传信出去,不定憋着什么呢。”
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今天早上的事,都是绾绾作出来的,也是她大意,想着不过是个凡人,能掀起多大的浪。
转眼就被打脸了,虽然碍不着她什么,可到底饿了她一会儿。
老祖表示有些记仇,既如此,卫有期冷笑:“唤她过来,告诉四阿哥一声,就说我看上她了,要她过来伺候。”
小德张跑了一趟,先是让王玉柱和玉兰带着绾绾过去,自己亲自去找了苏培盛说。
要是原先,想找苏培盛也是不容易的,可如今都人精似得,眼见福晋要起来了,再没有一个不上心的,不过表明来意,苏培盛就过来了。
听他说了,苏培盛二话不说进去通报,对于他来说,绾绾没了是好事,只有她走了,他才能把前院中院一手抓。这中间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
能上去一点,谁愿意不上不下的呆着。
因此到了胤禛跟前,说出来的话,看似毫无偏颇,实则朝着福晋的方向倾斜。
胤禛本就打算处置了她,因此可有可无道:“福晋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她既开口,就拨过去。”
苏培盛得了令,心里美得跟什么似得,他盘算过了,前院的人情来往,都是太监走的,福晋不过掌掌眼,最后权利还是在他手中。
再就是爷的私库,只要钥匙到了他这,这权利也就握在了手中。
再就是他现有的,苏培盛咧嘴,美滋滋的笑了。
让张起麟那小子去传话,他就回到四爷跟前伺候,只是接下来的话,让他笑容险些凝固在脸上。
“私库钥匙交给福晋保管,前院的人情来往册子,也尽早跟福晋交接,让老人跟在福晋身边伺候,早些上手。”
胤禛搁下手中的笔,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夫妻一体,计较太多反而失了人情味。
苏培盛躬身,转而去忙活起来,这些事情要交接,涉及的人就比较多,许多管事太监、管事姑姑,都要仔细敲打过,才能出现在福晋面前。
他算是明白了,爷如今愿意抬着福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要冲上去抬得高高的。
第七章()
三天的寒食节已过;卫有期就迫不及待的点了羊肉锅子;好好吃一顿热食。
她原本极爱醴酪;这几天下来;初始加上各种松仁糖浆、麦芽糖;也吃的欢实;连吃三天就有些受不住了。
招呼着胤禛坐下;先用了一碗熬煮成奶白的羊肉汤,撒上新鲜的葱碎、芫荽等,喝起来又鲜又香;烫烫的温度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胤禛依旧那么优雅,白皙的手捏着瓷勺子,慢条斯理的喝着。
海棠立在一旁伺候;先是将切的薄薄的羊肉片滚进去;几个月大的小羊羔,喂得肥肥的;肉质鲜嫩;又挑了肥瘦适中的;最是好吃不过。
两人吃了个肚圆;这才算缓过来;捧着茶懒懒的唠嗑。
“京郊庄子上来报;今年雨雪多,麦田瞧着还成。”啜了一口香茗,卫有期道。
胤禛点点头;他年里看过了;确实不错,翻了年倒没有去瞧过。想到这里,兴致勃勃道:“等天晴了,去庄子上散心,农家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卫有期感兴趣的凑过去:“可有什么好玩的?”
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胤禛遗憾的摊手,他都是来去匆匆,骑着马一路急骋,要说好玩的,还真没大注意。
一旁的海棠捂着嘴笑,接话道:“福晋何不叫腊梅来,她家里就在郊外,许是知道。”
杜鹃的上位,也让海棠机灵灵打了寒颤,这代表着一个信号,主子不满她们两个把持的太严。
她心里不大自在,可也知道,下面这几个大宫女,上位是迟早的事,还不如她推出来,也结个善缘。
卫有期瞟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权做安抚,这姑娘是个伶俐剔透的,心思也够纯净。
腊梅脸上带着笑,大大方方的福身,被叫起后,就伶俐的回:“乡下比之宫中,那自然是一万个比不上的,只不过占了一个新鲜,爷和福晋若是去了,在天气晴好的时候,一道挽着手在林间走走,有那新鲜的野菜、山珍等物,虽不大稀罕,拎着篮子采来,放松心情倒是极好。”
说着又着重描绘了那愉悦又放松的气氛。
卫有期捂着唇笑:“听你话音,小时候竟是个皮猴子不成?”
腊梅羞涩的笑了,扭捏着回:“家妈妈也是这般说的,只奴才都不记得了。”
“好似在我六七岁的时候,跟着邻家姐妹出去玩耍,差不离也是这时节,花也开了,柳枝也发了,穿着新衣服新鞋,这心里别提多美。”
“小时候看什么都稀奇,看到河沟里的蝌蚪,非得救它们出来,脱了鞋子舀出来不少,心肝肉一样捧回家。”
“回去家妈妈一看,捞着扫帚就要打,因着新衣服滚的全是泥土,新鞋也灌到泥浆里。”
卫有期果然笑的不可自已,指着腊梅道:“要我我也打你,费了功夫做的新衣服,转瞬就给你弄脏了。”
腊梅低着头,抿唇露出微笑,眼底却有些湿润,可惜给她做鞋子的那人,永远不在了。
海棠带着几个宫女下去了,屋子里顿时寂静起来。
卫有期放下茶盏,兴致勃勃道:“就依你说的,去京郊瞧瞧,小时候我也是干过坏事的。”
她打从三岁起,就被测出来灵根齐全,自此彻底告别童年。
可年少的人,总是有一颗放荡不羁的心,学会摄火诀之后,第一时候在后山河岸放了一把火。
看着烧的光秃秃的河岸,笑的乐不可支。
别开脸,没听到胤禛的声音,一回眸,就见神色温柔,静静的望着她。
他生的好,好似天道眷顾的宠儿,一双茶色的眼眸,清澈澄明,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
好似带着无限的吸力,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心中猛然一跳,卫有期偷偷咽了一口唾沫,不免将视线移到对方温软可口的唇上。
胤禛垂下眼眸,望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坏心眼的缩了缩,就是不去看对方。
恰在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每一刻都能迸发出激烈的火花来,可他是个冷静自持的,心中越是渴望,面上越是淡然。
声音清浅的留下一句:“我去温书了”,接着就消失在她面前。
那挺拔的身姿,给人一种错觉,牢靠的能陪对方双鬓斑白。
卫有期笑骂一句,男人的心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转瞬拿起账簿,昨日的事还未处理,得好生瞅瞅。
忙活了一盏茶的功夫,起来活动活动,就听海棠来报:“绾绾姑姑来了。”
捏着笔杆子的手一顿,卫有期淡然道:“让她进来。”
刚过来的时候,跟胤禛关系不深,总想着身边有其他人也是无碍的,她就打算拿来当零食,馋嘴了吃一口。
只是这会儿心中起了变化,再去看绾绾,心中就有些不大痛快。
绾绾垂眸进来,姿态放的很低,宫女那嫩绿色的袄裤,穿到她身上,倒添了几分清爽与利索。
陪着瓜子脸,白皙的肌肤,精致风流的五官,还真有些天然来雕饰的意味。
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心中存想头,何尝不是自己有这个条件的缘故。
今天走这一遭,她心中也犹豫的紧,只是想到大哥传来的消息,还是按耐下来,恭谨的跪在地上,柔声细语请安。
宫女训则,说话务必轻且柔,让主子听了舒服,时日久了,这些就刻在了骨子里。
卫有期不置可否,请了她起来,又让她坐下,这才问道:“何事?”
绾绾抬眸看了一眼,心中泛起苦涩来,得到疼爱的女人,就像是精心养护,时时灌溉的名贵花朵,能开出最迷人、最芬芳馥郁的花朵。
福晋脸颊飞粉,顾盼生姿,与以前故作端庄的呆滞不同。
“家妈妈使人来请,说是奴才年岁大了,替奴才寻了人家,因此特来求福晋恩典。”
卫有期感兴趣的问:“可说了是那户人家?可般配?”
绾绾无意识的抠着地砖缝,紧张的无以复加,含混着摇头。
轻轻一声叹息,卫有期全当她不知,时人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孩子的心意还真不重要。
抛开两人之间的竞争关系,她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站在人生的岔路口,充满了迷茫。
“允了。”
挥挥手让她出去,卫有期无意为难,上辈子她做事狠厉,被一道天雷灭了。
苦修而来的修为一瞬清空,直接魂飞魄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在这世界重生,可她恍然间记起,当初那个茫然无措的小女孩,坐在后山中抱着膝盖哭。
绾绾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包括怎么放下福晋的戒心,怎么让福晋相信,她已经不再肖想爷,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就被放行,那一瞬间,她是懵的。
前日那冷厉的表情仍在眼前,这段时日福晋雷厉风行,做事颇有章法,她知道,福晋长大了。
垂下头遮住眼眸深处的算计,再抬起头,绾绾话说的好听:“福晋仁慈,是奴才们的福分,待奴才归家,定给福晋立了长生牌位,日日上香祈福。”
诅咒才是正经,最好病恹恹的过一生,跑不得跳不得,看着她们这些底下的人出头,日日以泪洗面才好。
那一瞬间的恶意,在刹那就被卫有期捕捉到了,微蹙了蹙眉尖,朝着海棠示意。
被客气的请出来之后,绾绾唇角勾起隐秘的笑容,福晋到底年幼无知,轻易的纵虎归山。
想到家妈妈说的话,心中一片火热,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哼着小曲。
伺候的小宫女艳羡的望着她,定是家里给找了极好的婚事,要不然离了爷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