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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乃今科会试主考常正拱,有急事要禀报皇上!还请代为通报!常正拱解下腰间的腰牌,递给守门校尉。
守门校尉脸有难色,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请您先在此等着。我这便去请示一下。天色已晚,宫门到了下钥的时候,他一个小小守门校尉可没有权力让人进出。
事关重大,请从速通报。常正拱从车夫手上接过一袋碎银子,塞进守门校尉的手里,神色凝重的道。
守门校尉迟疑了一下,郑重地推拒,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大人何须如此。他不是不想收,只是这位常大人的身份特殊,收了怕是会出大事。
而且,这位两袖清风的老大人居然会塞银子给他,怕是真的出大事了。
念及常正拱乃今科会试主考的身份,守门校尉整个人一颤,不敢怠慢,赶紧一路小跑通报给当值的内侍。当值的内侍也是心思灵透的,连忙让守门校尉把人带进宫里,他自己转身跑向都知监通报掌印太监张敏。
张敏一看那腰牌是常正拱的,便一下子蹦起来道:你快去把常大人引去养心殿门外等候,咱家这便去告知老祖宗。
老祖宗,常正拱老大人求见皇上,似是有急事禀报。张敏恭谨的道。虽然他是内廷十二监之一的掌印太监,但他是万万不敢对戴权放肆的。
司礼监值房中,戴权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从容淡定。
他还没说话,下面四大秉笔太监之一的袁顺,就奇怪的道:那常老大人不去监考,跑到宫里来干什么?内廷十二监以司礼监为首,而司礼监内除却掌印太监戴权外,就以四位秉笔太监权力最重,就连其他各监的掌印太监见到他们都会好言好气的说话。
四大秉笔之首王洪尖声的道:八成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常正拱兜不住,只得进宫向皇上请示吧!语气中对常正拱半点敬意都没有。
常老大人任官四十余年,饱经风雨,为人稳重,能出什么大事?另一个秉笔太监陈芳知道王洪对常正拱恨意的缘由,但大家同为秉笔太监,各种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王洪和他不和,最近打压了他几次,他此时自然是站常正拱的那一边。
常正拱乃都察院左都御史,掌管整个御史言官集团。从前王洪得势後,他的子侄在地方上横行不法,欺男霸女等恶事都做全,因着王洪的威势,地方官只得忍气吞声。谁知那子侄竟然得寸进尺,欺到地方官的头上,地方官一怒之下把那王家子的罪证尽数传书给他当年的座师,请不畏强权的座师为他做主。
那位座师可不惧王洪这种宫内的宦官,联合了几名御史上书参了王洪一本,细数他纵容子侄在地方横行霸道等各种罪行,言词锋利。正把王洪吓得跪地向周文帝请罪,表示自己自进宫以后与家人并无来往,家人的行事与自己无关。最后,周文帝把那王家子判了个问斩,并且命人把王洪杖责二十棍,贬为洒扫的小内侍。
自家子侄赔上不在话下,自己还要被杖责躺了在床上足足两个多月,最重要的是自己进宫多年,好不容易才出头却一朝被贬回洒扫宫人。这让王洪如何不能对那位座师恨得咬牙切齿呢!
而当时的那位座师就是如今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常正拱。
王洪城府深,沉得着气。好歹都曾经是进过内书堂习文识字的内侍,慢慢从洒扫宫人之中脱颖而出,重新一级级的升上去,甚至被戴权看中,带进司礼监由普通随堂太监慢慢升为秉笔太监之首。
科场上能出什么事儿?王洪恶毒的笑道:无非就是失火、疫病、舞弊这才刚开考,前两项还不至于这么快,我看定然是出现弊案了!
什么弊案?戴权终于张口道:谁说有弊案了?淡淡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威严。
王洪听出戴权的不悦之意,虽然自觉被扫了面子,但他怎敢跟戴权顶嘴,只得讪笑道:这不就是刚开考,会试的主考都进宫了吧?
你倒是耳目灵通、手眼通天,这么快就知道他进宫是为了什么?戴权慈眉善目的笑着,声音却如让人如坠冰窟,只听他淡淡道:你是安插了人在他身边,还是他向你们禀报了?
三人全低下头,作为挑起话题的人王洪只得小心赔笑道:老祖宗,我们也就是闲着无聊瞎猜的。安插人在正二品朝庭大员身边,他一个宫中太监又不是东厂厂公,可不敢背上这个罪名。而私通外臣这个罪名他更是担当不起!
那就管好你们的嘴!戴权冷冷的瞧着这三个秉笔太监,毫不留情的道:这里是司礼监,是你们可以胡说八道的地方吗!?真真的是越发的没规没矩!
三人顾不上自己秉笔太监的威仪了,赶紧跪下,求饶道:我们知错了,老祖宗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张敏也退到一旁,噤若寒蝉地瞅着戴权发怒。
戴权不留情面的道:自己给自己掌嘴三十,若是再犯,就自己走去慎刑司学学规矩吧。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谢了恩后就跪在原地上噼里啪啦地大耳瓜子的抽自己,根本不敢留力。
戴权失望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也都是有地位的人了,按理咱家不该这么罚你们,可你们真的是越发没规矩了!
多跟延年学学,多听少说,秉节持重。留下这一句后,戴权也不看他们,让张敏离开,自己先去养心殿向周文帝禀报常正拱进宫的消息。
这话惹得王洪等三人嫉恨地瞪着泰然自若地坐在一旁,安之若素地处理公文的冯子芝。
对于冯子芝这个皇上钦点的新来秉笔太监,王洪等三人都是少有同仇敌忾的排斥着。
司礼监这蛋糕就这么一件,三个人争已经很激烈的了,现在还要硬生生多一个人跟他们抢,这让他们如何不能不一同排挤冯子芝呢!
冯子芝对这三股嫉妒的火热视线视若无睹,表面漫不经心地处理公文,心里却是冷冷的一笑。
太子、晋王、景泰、何子渝所有害过他的人,他冯子芝一个都不会放过!
薄薄的嘴唇勾勒出冷酷的弧线,眼底间带着好似永远无法化解的仇恨。
第七十八章 天子病重()
一进养心殿;常正拱行礼后;就颤颤巍巍地将头上乌纱摘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皇上!老臣无能;耽误国事。请陛下许臣乞骸骨;归乡里。
周文帝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袍;心里一个咯噔。
虽然他早就预计到常正拱这个时候进宫;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居然要严重到要致仕!看来;会试真的出了大问题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周文帝沉声道。
常正拱把手里的两个盒子交到戴权的手里;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出来:绿色盒子是从入场考生身上搜出来的作弊资料;共有一十八份;红色盒子则是微臣所出、由礼部审核后密封下发,至今还未打开的今科会试试题。
臣发现泄题后,不敢声张,只得匆匆再出了五道试题,由同考官从中抽取三道,发下卷子让考生应试。臣就把作弊资料和原试题一并带进宫里了。
周文帝一边听他讲述,一边将那红盒子上的礼部封条撕去;拿出里面的考题。然后,又随手拿起一份小抄,仔细察看起来。
越看下去;他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心头更是腾起一股无名炬火。
虽然小抄只有一十八份;但若真的是泄题的话;怕是有数十上百的举子都事先背诵了预备好的试题答案了!
啪!横手一扫,就把桌案上的一应物事通通扫到地上,周文帝龙颜大怒道:查!戴权!明日上朝之前朕要知道是何人敢如此大胆!这是许了戴权,或者该说是东厂横行无忌之权了。
是,老奴遵命。戴权躬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怒火稍为平复后,周文帝对仍然匍匐在地的常正拱和颜悦色的道:此事与爱卿无关,爱卿处理得很好。至于乞骸骨一事就莫要再提,朕还想要爱卿多干几年,爱卿且先回去主持会试吧!常正拱一向是忠心耿耿的保皇党,处事刚正不阿,深得周文帝的信赖。
常正拱眼见周文帝如此信任自己,感动得老泪长流,恨不得为皇上肝脑涂地。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有周文帝的首肯,戴权的监督之下,东厂这个庞然大物的特务机关是彻底运转起来了。
周文帝这次是发狠了!
开科取士,为国求贤乃国之大事,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把手伸进去!
按照规矩,贡院关门落锁后,除了被逐出的考生外,任何人等都不得出入。东厂的番子们不能直接进去把所有考生一一严加审问,却能将所有携带小抄而被逐的举子及连日来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一切有关人等统统下狱拷问。
三更半夜之中,有无数人家被东厂的番子破门而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带走下狱,哀哭尖叫之声响彻整个京城。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的府第,番子一样铁面无情地把人带走,使得大半个京城亮起灯火,各家的下人四处传信奔走。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很快就有人受不住酷刑招认一切,有了领头的,自然陆陆续续也会有人会招供。
番子们把他们签字画押了的口供全都归纳在一起,交给了戴权。再加上把番子们近日从各处得回来的消息加以分析,答案显而易见。
一开始应该是太子党中的礼部主事偷看了会试试题并告知太子,太子泄题给自家几个有儿子上场的心腹知晓并且把试题明码实价的售卖给了几个来自江南的豪富举子。而晋王安插在东宫的宫人探听到此事,他把消息传递给景泰。景泰顺势布局从那几个知道了考题的举子口中套出试题,并派人不着痕迹地散播出去,同时把事情捅了给楚王李天琅知道。
楚王与宁王李天瑾商议一番后,就决定暂时隐忍不发,待到会试出成绩后再把此事揭发,一举把太子拉下马!科举是文人晋身的路子,不容任何人肆意操纵,哪怕太子是儒家最正统的继承人,这一次的清流、舆论都不会帮助太子。
除却太子和景泰参与泄题外,番子还在几个夹带小抄的举子口中拷问出试题是一个游方道士出售给他们的。据说,这名游方道士是半夜敲响他们的房门的,以每人五千两的价格出售试题。然而对于这名游方道士,番子们却是遍寻不现,一无所获,差点以为这几个举子是串通好说谎。要不是冯子芝敏锐,见这几个举子都是入住一间名叫同福客栈的地方,抽丝剥茧之下得知这同福客栈竟是齐王的产业,顺藤摸瓜地发现那名游方道士居然是齐王养在庄子上的门客!
齐王也是出于无奈之下才这样做,他不如太子有周文帝历年的赏赐和门下的各种孝敬,往往能一掷千金;也不如晋王有景泰支持,什么冰敬炭敬甚至能从兵部的买卖中拘下一大笔银子;自然也不如楚王背后的晋商大贾,提供钱粮无数。齐王一向走韬光养晦路线,连拉拢朝臣也只能选清官和五六品的小官能吏,清贫得很。他要养人、要拉拢百官也得有银子才是,这次也是抱着有太子顶在前头,自己能够在幕后浑水摸鱼的打算,才毅然出手。
好!好!好啊!周文帝看着这厚厚的一迭供词,气极而笑。
这就是朕的好儿子啊!!!
戴权,拟诏。把涉事的举子革去功名,重打四十,三代之内不得科举。泄题的礼部主事朱宏道抄家,男的流放雁门充军,女的充进教坊司。
其他涉事的官员你就看着办吧!戴权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多年,这些权力和个中的分寸周文帝相信他能把握得好的。
说罢,周文帝胸口突然一阵血气上涌,喉头微甜,竟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龙袍和桌案上的供词。
皇爷!人来!快戴权吓得脸色一白,连手中的毛笔也跌了,赶忙扶着周文帝,扬声就要叫人去请御医。
别!周文帝牢牢捉紧戴权的手,强撑着一口气道:戴权,拟诏。
皇爷戴权哀叫一声。
周文帝加重语气的道:朕说,拟诏!
戴权只得再次拿起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失德,倒行逆施,悖于弘德,暂于东宫之内闭门思过。未经召见,不得进宫。
类似的圣旨,周文帝让戴权一连拟了五份,分别给太子、晋王、齐王、楚王和宁王,并以身子不适为由,命瑞王、景王、秦王和康王进宫侍疾。
你私下派人传旨给贺齐,让他替朕监督好京城内外各处兵马的异动。另外,传旨从五品昭烈将军贾敛训练新军有功,复禁军副统领一职。
交代好一切后,周文帝才宽心地倒下去。
皇爷!皇爷!!人来!传御医!传御医啊!!!
周文帝这一倒和命太子、晋王、齐王、楚王和宁王闭门思过的圣旨在早朝上一出,顿时在朝中众臣之间惹起轩然大波。
孤不信!定是你这阉人假传圣旨!孤要见父皇!!太子脸色大变,听听太子失德,倒行逆施,悖于弘德这些是什么的用词,先是闭门思过,再来就怕是要废太子了!
太子殿下,皇上命您立即回东宫闭门思过,请恕老奴得罪了。戴权对太子的指责听而不闻,示意左右禁军立即把太子请回东宫。
太子眼神一凝,脸容一正,锋芒毕露的道:孤是太子!大周朝的储君!你们敢对孤无礼!?
禁军们齐齐停下脚步,迟疑地回头看向戴权。
戴权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的而且确,只要周文帝一天未曾废了太子的储君之位,那么他就始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储君。
见得戴权等人犹豫,太子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喝斥道:父皇有疾,难道孤做这个儿子的连拜见父皇一眼也不可以吗!?你们可是想要离间天家父子之情!该当何罪!?
父皇的圣旨之上可曾写明要孤立时就回东宫?孤当先去拜见父皇,一尽子女尽孝之情才是!
撇下这一句,太子就不管不顾的往养心殿方向走去。
他身前的禁军无不纷纷退让,就怕自己会撞到太子。
你们废物!戴权见得这群禁军竟如此没用,气怒地骂了一句。
晋王、齐王、楚王和宁王这四位同样被下旨闭门思过的皇子不约而同地跟随太子往养心殿走去。
不知道太子和四位王爷这是想要去哪儿呢?
这时候,贾敛身穿一身精美至极的黑红盔甲,长长的红色雉尾在风中招展,单手握着火龙沥泉,旁若无人地站在太和殿的殿门中央,阻塞来人的去路。
贾敛!只差少少就能踏出太和殿了,太子气恼地道。
末将见过太子,诸位王爷,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了。贾敛无甚诚意的,随手一拜就是。
哼!孤要去哪儿用得着跟你这小小从五品将军汇报不成!?眼下太子最着急的是要去查看周文帝的病情,哪有心思跟贾敛周旋,还不速速退下!
虽然无有明旨,但按皇上口谕,太子和四位王爷此时该立即回府闭门思过才是。难道太子和四位王爷想要抗旨不遵不成?贾敛飞扬入鬓的剑眉轻轻扬起,似乎感到很是新奇。
一个小小从五品将军连上朝堂的资格也没有,凭你也想要阻挡孤的去路?太子一听就知道贾敛是来阻止他的。
末将不才,蒙皇上器重,下旨复职为禁军副统领,护卫皇宫。
没错,这是皇上今早下的旨意。戴权从太和殿里走出来,替贾敛证明的道。
孤要去向父皇请安侍疾,难道你也敢阻拦孤吗?太子要为皇上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