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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思忖了片刻，说道：“那你说，他刚才为何不当场拆穿你？”
姚氏也想不明白，说道：“可能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吧。又或者他有别的打算，不行，莺莺，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不然我还是向哲宇坦白吧，说不定他还能念在以往的情份饶了我这次。”
柳氏叹息道：“好，那你去吧。哲宇未必会杀你，但你这夫人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闻听此言，姚氏刚跨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第201章 自作自受（二）（）
姚氏想到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跨越重重障碍，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夫人之位，是她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得来的，如今要拱手让人，怎能不令她焦灼不甘。
柳氏知她难舍“夫人”这个宝座，劝道：“你此时若缴械投降，这夫人之位必定是楚氏的，到时候你我二人只怕在这督军府再无立足之地。你可想清楚了。”
姚氏瘫软在床上，咬牙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柳氏道：“依我看来，哲宇今天并没有明说，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确已知道假孕之事，只是他想给你留着情面，不肯当面点破。”
姚氏凄然摇首道：“我自嫁给哲宇，并不得宠，若说是为了情面二字，换成楚千千倒是有可能，可是予我，那是绝无可能的。”
柳氏道：“那就只有这第二种可能了。”
姚氏抬头：“是什么？”
在抄手游廊里，江平安心里存了很多疑问，他知道只要哲宇不想说纵然再问也是多余，但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他满腹狐疑堵在喉间不知该怎样向哲宇问询才能不触怒他。
哲宇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了望有些焦灼的江平安，微微一笑：“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当场拆穿她吧。”
江平安被说中了心事，连忙问询道：“大少爷，我知你心里一定有别的打算，只是不问心里便难受的紧。”
哲宇睨他一眼，说道：“姚氏假孕的事，是谁发现的？”
江平安道：“自然是五姨太，若不是她知道有李瑛这么个人，也不会知道夫人的阴谋。”
哲宇冷哼了一声，边走边说道：“李瑛只不过是个农妇，千千久居深宅大院，又如何会认识她？”
江平安突然有些明白了：“我问过芜草，她说李瑛是主动找上门来，点名要求见五姨太，可见是有人点拨她。”
哲宇道：“你猜那个人会是谁？”
江平安思忖了片刻，说道：“那个人是谁属下猜不到，但其心计不可谓不深。”
哲宇笑了笑：“何以见得。”
江平安道：“他既然知道李瑛这个人，又点拨她前来向五姨太求助，可见他早已知晓夫人假孕一事，若然只是为了公理正义，此人只要发一封匿名信即可，却为何偏偏要假手于五姨太。”
哲宇道：“说下去。”
江平安接口道：“此人要借五姨太之手除去夫人，又或是让她们两厢争斗，他好收渔人之利。”
哲宇拍了拍江平安的肩：“你所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跟千千、姚氏同时有仇的人并不多，你该想到那个人是谁了。”
江平安脱口道：“是四姨太！”
哲宇冷笑道：“除了卜玥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
江平安道：“但属下还是不明白，这与大少爷拆穿夫人假孕一事有什么直接关系？”
哲宇道：“卜玥汐想让千千跟姚氏内斗，最好让她们两败俱伤，我为什么不能四两拨千金，让姚氏跟她去斗呢。”
江平安拊掌道：“大少爷果然想的周到。这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哲宇笑笑：“姚氏如果够聪明，就该明白我今天的敲山震虎意欲何为，她如果想保住夫人的位置，就要好好思量一下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
姚氏急向柳氏道：“别卖关子了，你倒是说呀，哲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氏道：“这第二种可能就是，哲宇是以此为挟，要你为他做一些事。”
姚氏睁大了眼睛：“如果我不答应，那么我夫人的位置就会保不住。”
柳氏道：“不管是哪种原因，看来借腹生子之事是行不通了。我看不若我们还是去找哲宇，当面把话说清楚吧。”
姚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事不宜迟，她立刻扯下了裹在腰腹的枕头，拉了柳氏的手急向督军府大门走去。
哲宇似是知道她会来，因此并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口等待着。
望着姚氏突然瘪下去的肚子，哲宇冷冷一笑。
姚氏诚惶诚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极尽凄婉道：“督军，我错了。”
哲宇俯首下视，淡淡地说道：“怎么？你是不小心撞到了东西，把孩子给撞掉了？”
姚氏抬起，惶恐地望着哲宇，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站起来。
柳氏连忙求饶道：“督军，姐姐虽然有错，但她也是盼子心切才一时糊涂，督军若肯原谅姐姐，她就是结草衔环也一定会报答督军。”
哲宇道：“你俩的感情倒是要好。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方见人心。其实我原本也是不信那人的话，如今看来，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娉婷，你实在不适合做督军夫人。”
姚氏听闻是有人在暗中破坏自己的好事，顿时心生恨意，只是不方便问询，她朝柳氏使了个眼色，柳氏眼眸一转，连忙道：“督军，这姐姐的事我也是方才刚刚知道的，只是不知五姨太是从何得知的呢？”
见她们入套，哲宇在心中冷笑：“你们以为告密的人是千千？”
姚氏和柳氏面面相觑，且听哲宇接口道：“千千虽然聪明，但这半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你们也无交往，又怎么会知道娉婷假孕的事。倒是玥汐，倒有几分机灵劲，机缘巧合之下就认识了一个叫李瑛的农妇，这才无意中得知了你的事。”
姚氏咬着下唇，终于明白自己天衣无缝的计策是如何被人发现的了。
她心里恨毒了玥汐，只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只是不住地磕头认错。
哲宇叹道：“娉婷，念在往日的情份，我实在不忍心处置你，否则刚才在大厅里我便直说了。这样吧，你若肯放弃督军夫人之位，我便仍然留你在督军府当二姨太，你以后的生活仍是无忧。如何？”
姚氏心里自然一万个不情愿，但此时她不敢反驳，只得点头道：“督军宽宏大量，娉婷感激不尽。”
哲宇走过去，朝跪于地下的姚氏伸出手去，姚氏吓了一跳，身子直往后缩去。
第202章 自作自受（三）（）
见姚氏整个人不住颤栗，哲宇不屑地一笑，附身拉起瘫坐于地的她。
姚氏的心差点跳出了嗓子眼，眼见哲宇态度亲呢又升腾起一丝希望：“哲宇，我不想失去督军夫人的位置，你原谅我一次吧，以后我一定会努力为你生个大胖小子的。”
哲宇宽大的手掌在她面上轻抚了一下，强拧了自己一把而挤出几滴眼泪的姚氏尽量使自己的面容看来楚楚可怜，她将自己的脸紧贴在哲宇的掌心，柔情似水的说道：“哲宇，我跟随你多年，你不会对我这么绝情的。”
“伊人死了，你便是跟着我最长久的女人，我本不想对你无情。”哲宇终于抽回了手，望着面前梦呓般的女人，他把手放到了背后，嫌恶地用手帕擦试着，“但是你始终是做错了事。有功就要奖，有错就要罚，你跟随我多年，应该知道我叶哲宇一向是赏罚分明的。”
“有功就要赏！”姚氏喃喃道，“那么督军打算如何奖赏揭发有功的卜氏呢？是不是打算扶她为正室？”
哲宇的目光扫了扫柳氏，她心虚的立刻垂下了头，他便道：“本来按照顺序，怎么也得轮到莺莺，不过假孕的事一个人是很难办到的，你说是不是，莺莺？”
柳氏吓得立刻禁声不语。
哲宇道：“就算不是玥汐揭发的，也只能轮到她了。”
此时此刻，姚氏和柳氏虽然面上表现的恭敬，心里早就将玥汐恨入骨髓。
待哲宇走后，姚、柳二人瘫坐于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两人各怀鬼胎，各俱心事。
姚氏想的是：“我本来顺风顺水，只要借腹生子，在督军府的地位就安稳无忧，都是卜玥汐这个贱人，坏了我的好事。她想当督军夫人，门都没有，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柳氏想的是：“我虽不得哲宇宠爱，本来倒也衣食无忧，为何要想出帮姚氏假孕这个馊主意来，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连累自己再不得哲宇欢心，以后也更难在督军府立足。我本想背靠大树好乘凉，都是卜玥汐害我如此，她若当上了督军夫人，我以前那样奚落她，她又怎会给我好日子过。不，不行，我一定不能遂了她的美梦。”
她二人左思右想，痛定思痛，终于决定同仇敌忾，一并对付玥汐。
哲宇心里明白，自己今天这一番表演，足以让三个女人同时内斗，不管哪一方输了，对他都是有益无害。
姚、柳二人并非善类，而玥汐更是心狠手毒就在几天前，他得到消息，说姜大帅尚在榕城时，玥汐曾私下与他见面，二人相谈足有一个时辰之久，哲宇虽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凭他对玥汐的了解，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恶人自有恶人魔，哲宇为自己的手段而叫好。
在办事处坐了一会，他的目光掠过书桌时，原本渐渐冷静下来的一颗心再次被点燃，他想起那日他霸道地箍住千千的身子，恣意做着压抑了许久的一件事。
哲宇看到被他踢落在墙角的钢笔，缓缓走过去将它拾起。
他怔怔地望着笔好一会儿，不知为何，眼前总是浮现出千千那绝美也同样是绝望的面容来。
屋外开始下起雨来，那日也如现在一般，是个凄风苦雨的日子。
哲宇蓦然一惊，手上的钢笔突然掉落于地。他简直不敢相信，当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竟然对他此生唯一最爱的女子施暴。
哲宇缓缓后退，双后抓着自己的头发，脑海里一片混乱。
对云舒的妒恨使他冲昏了头脑，现在清醒过来，他后悔到无以复加。尤其是想到千千在事后那凄绝空洞的眼神，他突然感到害怕，怕千千就此恨他，再不会原谅他。
哲宇再也坐不住了，他突然拉开门，一头冲进了雨里，江平安在他身后叫喊，但是他充耳不闻，在这一刻，他只想快些见到千千，快些求得她的谅解。
窗外的光线灰蒙蒙的，很快就入夜了，烛光映透在多褶的玫瑰色床单上，看上去有种浪漫而温馨的感觉。千千怔怔的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晶莹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手心。
直到有人在屋外敲门，千千才试了泪水去开门，门外是一脸惊恐的芜草，她失声道：“卜家败落了，卜少爷想见见你。”
千千蓦然一惊，连忙披了件衣服，奔向大厅。
大厅里，奕凡一脸颓然地坐着，看到千千，他连忙站起身来，抖动着嘴唇道：“千千，卜家破产了，爹也病倒了”
千千从奕凡的絮絮之语中，才得知整件事情的起末：
自卜夫人死后，原本就艰难度日的卜家更是一蹶不振，奕凡见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指着他生活，因此他极想做成一笔大买卖，改善卜家的环境。
在朋友的撺掇下，奕凡的目光盯上了药材生意。苦于没有本钱的奕凡走东家窜西家，好不容易在亲朋友好友帮助下的筹措到二十万大洋，他把钱交给了一个认识多年做药材生意起家的好友，但这位好友自登上去法兰西的船之后，突然就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不出一个月，亲朋好友都知道了被骗的事，纷纷上门要求还钱。原本想借鸡生蛋的卜家四面楚歌，焦头烂额，那些亲友声称，若是一个月之内再不还钱，就要告官。
奕凡自己也是受害者，这二十万大洋里就有八万是卜家的，但此时此刻，他纵然是长了一百张嘴，也难以平息亲友们的怒火。
卜青云急怒攻心之下，突然就中风倒下了。
卜家内忧外患，雪上加霜，奕凡走投无路，只能寄希望于千千身上。
他紧握着千千的手道：“千千，你能不能先借我十二万大洋，让我先把亲友的债还了。爹已经病倒，如果再让人告到警察局，我实在怕他承受不住。”
千千心里自然也不愿意卜家受此劫难，但十二万不是区区小数，她手里实在没有那么多钱。
第203章 自作自受（四）（）
奕凡见千千面露难色，误以为她仍耿耿于怀卜夫人害死楚玉珩一事，因此咬了咬牙，突然一撩长袍，双膝就朝千千跪了下去。
千千连忙拉起奕凡，咬唇道：“大哥，你先回去，此事容我想想办法。”
送走奕凡后，千千思绪杂乱，姚氏和柳氏听闻卜家落难一事，顿时在心里拊掌叫好，此时见千千有心要帮卜家，一人一边开始冷嘲热讽。
“千千，你可别忘了，这卜家虽然曾与你有恩，却也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断不能尚这趟混水。”
“十二万大洋可不是小数，我相信你是拿不出来的，我看督军也不愿搭理卜家的事，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接卜氏回来，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跟他开这个口。”
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瞥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立的哲宇，吓得立刻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此时哲宇全身皆被雨水浇透，他满心只想快些见到千千，奈何回督军府后却发现千千并不在自己的屋子里，问了芜草才知，他在大厅会见奕凡。
卜家落难的事，他也了解了个大概，他知道千千是断然拿不出十二万来的，此时此刻，能帮她的唯有自己。
从情感上，他并不想管卜家的事，但是他知道，千千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他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已经从账房取了二十万大洋的银票过来。
当哲宇把银票递给千千的时候，她有些惊讶，也有些许莫名的感动。因为，她确实是拿不出这笔钱来，并且，她也不知如何向哲宇开口，尤其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哲宇像是知道她的心事，把银票塞在她的手心，哑声道：“如果卜家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你尽管告诉我。”
他知道此时千千并不想看到自己，于是蓦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千千柔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哲宇没有回头，只是解释道：“我知道奕凡只向你借十二万，但是十二万只够他还给债主的，卜家上下还是难以维持，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干脆借他二十万好了。”
他解释完，正要迈步，千千却已经追上来。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千千说道，“你全身都被雨淋透了，声音也有些哑，等我煮碗姜茶给你，你喝了再走。”
没等哲宇说话，千千已经越过他身边，疾步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短短一句话，却令得哲宇的心口有股暖流滑过，纵然他知道，这只是因为他帮了卜家而回馈的“礼尚往来”而已，但于他而言，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温暖。
卜家拿到了钱，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是卜青云的病情却是越来越重，短短一个月后，他便于床榻上魂归天外。
卜家上下一片悲恸，千千未能见卜青云最后一面深感有愧，在卜家办理丧事时，她身穿孝衣，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于卜青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