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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汐抬头仰望发黑的苍穹，冷笑数声：“因为你是我此生最恨的人。”
千千的松不由自主地松开，不相信地道：“这不可能”
玥汐狠狠的盯着她，双目似要滴出血来：“别做出这副无辜的样子来，只有男人才会被你这张伪善的面孔所迷惑，在我面前，你不必惺惺作态。”她一把撅起千千的下颌，“啧啧”称赞：“好一个漂亮的人物，难怪我哥哥喜欢你，云舒倾心于你，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哲宇也为你意乱情迷。早知如此，在你母亲撞柱的那日，我就该把你交给叶君贤，我料不到一念之仁，他日竟会因此遭灭顶之灾。”
千千的身子在狂风中瑟瑟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玥汐松开了手，叹道：“我和萧翊辰，本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就是因为叶哲宇看上了你，更可笑的是，把你我二人的身份弄错，以致于棒打鸳鸯，逼得萧翊辰抛弃我。嫁入叶家后，我原本已经认命，准备安安份份做好叶哲宇的妻子，谁料新婚之夜，他竟亲口告诉我，他心心念念想要共度此生的女人，竟然是你。楚千千，你知不知道，洞房花烛之夜，被自己的丈夫抛下的滋味？在此之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你可曾感受过？那种无望和窒息的感觉简直比死还要难受。我得不到丈夫的欢心，便要处处受人压迫和欺凌，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吟风弄月？我被人弃如敝屣，你却能左右逢源，你得到万千宠爱便罢了，为何非要踩在我的肩膀上？”
电闪雷鸣，轰轰烈烈的焦雷天际破空滚过，闪电照得混沌的天地一片清明。狂风吹得紫玉兰树枝“啪啪”直响，千千如木人石雕般望着玥汐，连日来的风波，心力交瘁，终于化作两道清泪，划下了姣美的脸颊。
玥汐冰冷刺骨的声音便如尖针一般，一下下刺向她的耳膜：“我知道，软弱无能的人是无法在督军府生存的，我必须强大起来。从来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现在是我为刀俎，人人皆为鱼肉。我要用尽一切力量，让伤害过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千千的泪一滴滴落在她的夹袄上，洇得丝绸一片湿润：“你在督军府的日子不好过，一定先归咎于大夫人，所以你勾结五夫人，买通了与暗通款曲的曼荷与孙毗，利用八夫人的平安扣，栽赃于她。”
玥汐冷笑：“我只是没料到你会插手此事，且叶君贤对这个不得宠的正妻竟也留几分薄面。”
千千愤然道：“八夫人并未得罪你，你为何又指使孙毗栽赃她？”
玥汐凝视千千，傲然道：“不错，在整个督军府，唯有八夫人母子和方若翾没有欺压过我，但是谁让她的儿子衷情于你呢，凡是与你有关的，我必然不会放过。”
第117章 最后一搏（四）（）
千千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绑架曼荷并要致她于死地的人，就是你。”
玥汐低眉浅笑：“不错，我曾经去过孙毗和曼荷所住的小屋，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的住处。我一听到孙毗被抓的消息，立刻就暗中派人绑了曼荷，也许是天助我也，曼荷竟已怀了孙毗的孩子。一个人再心狠手毒，终会对自己的骨肉不舍的，因此我的胜算便多了五分。”
千千声如沥珠：“在你的挟制下，孙毗果然就范了，但是你怕曼荷终有一天会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就派人暗下杀手。”
玥汐轻笑道：“你猜的半点不错，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派去杀曼荷的人就是赵强。”
千千粲然色变：“我带曼荷回督军府的时候，你应该已经预料到事情可能会曝光，所以就游说五夫人，当了这个替死鬼。”
玥汐点头：“那个蠢妇，阴狠有余，智谋不足，我只是稍稍煽动，她便沉不住气，想用对付辛奎的办法对付曼荷。”
千千面色又是数变：“原来她临死前口中所说会对付我的人，竟然与我姐妹十多年的你。”
风雨中，玥汐白若霜雪的雪缎夹袄上赫然绣着两树连理枝，相依相偎，同气连枝，她的面上却早没了以前温柔可人的笑靥：“姐妹？在我的心里，你是害了我一生幸福的恶女人，我又怎么还会当你是姐妹。既然我不能与我最爱的人相守，你这辈子也同样休想。你妄想和云舒远走高飞，别做梦了，此生此世，我只能苟延残喘于这督军府内，我要你和我一样，只能做一只没有自由，没有快乐的笼中鸟。”
千千的胸口像是被箭击中，痛得无法呼吸：“我和云舒出逃的事果然是你透露给哲宇。好，你方才所说的一切，我就当都说得通，可你为什么又要对付方若翾？她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栽赃她盗取‘九玲珑白玉宝塔’？”
玥汐冷冷逼视千千：“我与她本来是无怨无仇，但是她一心助你和云舒私奔，阻挠我的计划，我便非得除去她不可。这天下最蠢的女人，舍她其谁？明明深爱云舒，却偏要助你一臂之力。凡是想帮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千千咬着下唇：“这么说来，翾姐写给云舒的信都在你的手上了？”
玥汐冷笑道：“不错，这个蠢女人，竟不自量力，爱恋丈夫之子，实在有违人伦。”
千千蹙眉道：“方若翾爱恋云舒，固然有违人伦，但你为何不直接将信交给大夫人，非要多此一举盗了‘九玲珑白玉宝塔’嫁祸给她，莫非你还有什么诡计？”
玥汐媚笑道：“你冰雪聪明，为什么不猜猜？”
千千细细思索，微微变色道：“莫非你想以那些信要挟方若翾，令她为你所驱策。我明白了，这些信不但关乎她的名节，也同样关系到云舒的清白，你果然很会揣摩人心，懂得利用别人的弱点逼他们就范。”
玥汐一步步逼近千千，微露得色，一双美目盯住她：“你说，方若翾会不会为了云舒，而承认你是她的同党呢？”
她倏然又笑了起来，笑容艳媚入骨，在千千看来，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三日后，方若翾果然在鞭刑之下招认，千千是她的同党。哲宇得知此信息，用尽一切力量将此消息封锁。
千千始知，玥汐对自己的仇恨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她并不怨恨方若翾，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她情非得已。
云舒虽然不清楚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却也明白定是有人在捣鬼。他暗中彻查此事，发现所有的矛头皆一一指向玥汐。
虽然哲宇三令五申不得将此事外传，但风声仍是传到了哲宇之妻姜氏耳中。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然而，还没有等大夫人有所行动，又出了一件令她头疼不已的事——叶君贤回来了，且还带回了一个女人——一个艳若桃李，风情万种的年轻女人。
一大屋子的人目光瞬也不瞬地盯在这女人面上，她却是旁若无人一般，半倚在叶君晨风臂弯，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当她的目光落在哲宇面上的时候，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夫人并不认得这个女人，哲宇和江平安却深刻记得，她便是风月楼的头牌芳菲。
哲宇皱起了眉，自然也想起当时为了千千的梅花簪而掌掴她的事。
这个风月场上的老手，为什么会和自己的父亲叶君贤攀上关系？！
更重要的是，叶君贤这个时候回来，无疑对他是极为不利的。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更是“麻烦”的代名词。
江平安自然也吃惊不小，芳菲却并不介意他们二人怪异的眼神，她穿的是一身尚算保守的旗袍，剪裁全体，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大半被她吸引过去，在他们眼里，千千之美贵在清纯，玥汐之俏在于娇艳，但是芳菲，却是实实在在的绝色尤物，艳光四射，夺魄勾魂。跟她一比，千千和玥汐显然太过于青涩幼稚。
灯光下，芳菲的的衣服就像是透明的，成熟的胸，纤细的腰枝，修长笔直的腿，她脸上更是荡漾着苏媚入骨的浅笑。
叶君贤拍了拍她圈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向她一一介绍着大家。
当介绍到哲宇的时候，他抬了抬下巴，嘴角轻轻哼了一声。
芳菲走到他面前，婉转笑道：“大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叶君贤皱了皱眉：“芳菲，你认得哲宇？”
芳菲道：“之前在风月楼有一面之缘，还发生了些误会。”
一听到“风月楼”三个字，众人顿时明白了芳菲的身份。大夫人鄙夷不已，向哲宇指桑骂槐道：“哲宇，你怎么会去那么肮脏的地方？”
芳菲嗤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叶君贤却把眼一横，不满地说道：“莜竹”
第118章 最后一搏（五）（）
叶君贤提高了声音道：“我已经决定纳芳菲为十五姨太，以后你们姐妹之间要和睦相处。”
虽然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众人依旧是吃惊不小。
大夫人的脸色有些风干了的橘子皮泡在陈醋里的味道，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发作。
叶君贤自然也看出几位夫人都面沉如冰，只是一贯以来的专横独行使得他也不愿多做解释。
见芳菲有些疲乏，叶君贤便吩咐丫鬟伺候她下去休息。
当他向哲宇询问起离开多日督军府的一切时，姜氏趁势提出方若翾“伙同”千千偷盗九玲珑白玉宝塔一事。
哲宇和云舒异口同声为千千辩白，叶君贤看他们二人皆对千千如此钟情，心下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下他只是皱了皱眉，把千千单独唤到了书房。
门被丫鬟们关上后，叶君贤未多做开场白，直言不讳道：“是不是你做的？”
千千感慨道：“如果我说不是，督军可会相信？”
叶君贤拧眉道：“你是黎婉婷的女儿，我心里自然希望你不会这么做。”
千千一惊，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他又为何容许自己活到现在？
思忖了一会，她终于说道：“你是从替我娘接生的顾嫂那得知了我的身世吗？”
叶君贤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在顾嫂进督军府之前，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和你娘实在太像了，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无一不是她的缩影。顾嫂后来的表现，不过是替我佐证了我的猜测罢了。”
千千咬唇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对我娘的仇恨施加到我身上？是你良心发现了，还是你有着更大的阴谋？”
叶君贤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沉默了许久，才幽幽说道：“我曾经非常恨婉婷，恨她和我的管家私奔，令我颜面无存。此后的几年我一直在找寻他们的下落。我无数次在梦中遇到他们，将他们二人挫骨扬灰。但是直到她在我面前自尽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并没有得到报复的快感，相反的，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我都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你的父母虽然不得善终，但终究是相爱了一场，也算死得其所。但是他们带给我的伤痛，却是此生永远无法磨灭的创口。所以”
他慢慢逼近千千，深深的凝视着她：“你母亲欠我的，就由你来还。云舒是我最为倚重的儿子，我早看出来他对你有情有义，所以我一定要你嫁他为妻，以偿还你母亲欠我的一切。”
千千悲凉冷笑：“我娘欠你？当初是谁以武力手段强抢她为妾，是谁对她动辄打骂，用非人的手段折磨于她？如果说到欠，也是你欠她的，如果不是遇到我爹，她这辈子才是真的毁了。”
叶君贤的眼睛在慢慢张大，脸上的肌肉也在紧绷：“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千千嗤笑道：“你听惯了歌功颂德，见惯了阿谀奉承，自然不会喜欢听这些实话。说真的，如果云舒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可能我们会开心快乐的多。”
叶君贤的双唇，紧闭成一道下弯的弧线，面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许久，他终于开口说道：“现在，我能确定你不会和方若翾合谋，偷盗我的九玲珑白玉宝塔。”
千千道：“我确实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非但是我，翾姐也是被冤枉的。”
叶君贤点头道：“一个这么傲气的女子，自然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我相信这其中必有原因。之前你破了流莺和纵火案，那么这次你一定能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替你自己和方若翾洗刷冤屈了。”
千千面上现出一丝痛苦来：“这次和以前不同，我实在没有办法现出幕后黑手来。”
千千无法向叶君贤和盘托出玥汐才是所有事的主谋，她手里还持有方若翾写给云舒的信，若是将此事抖搂出来，非但方若翾必死无疑，就连云舒也会受池鱼之殃。
叶君贤曾被楚玉珩和黎婉婷背叛过，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另外，玥汐是陪伴千千十多年的姐姐和朋友，虽然玥汐做了很多错事，但千千依旧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她又怎么忍心供出自己的亲人。
叶君贤见她表情闪烁不定，却并不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只以为此案难度颇高，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下缓了缓语气道：“此事不急在一时，你日后再慢慢查访就是。另外，我今日带回来的十五姨太芳菲，你认为如何？”
千千略有些迟疑，不解道：“这是督军的家事，何故问询与我？”
叶君贤道：“你向来心思缜密，相人有术，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千千道：“千千既不是督军府的人，也不认识这位新夫人，因此不敢妄加评断。”
叶君贤道：“你尽管直言，我绝不会怪罪。”
千千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妄论一二，其一，这位芳菲姑娘美则美矣，但风尘味太重，似乎不像善类。其二，督军已有十数位娇妻美妾，应该修身养性，珍惜身边的人。”
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只怕叶君贤早就拿枪崩了他，偏偏从千千口中说出，他不怒反笑：“你果然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我！不过观人不能流于表面，我以前也是犯了你这样的错”
在叶君贤的阐述中，千千终于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叶君贤此次北京之行，被黎元洪囚禁，在段祺瑞的多方走动下，才得以脱身，他一路直奔榕城，但是黎元洪的人一直在其后追杀。
慌不择路之际，叶君贤逃进了风月楼。
就是那么巧合，芳菲出面掩护了叶君贤，使得他得以脱困。
说到此处，叶君贤义愤填膺的说道：“我的两个亲生儿子，都不顾我的死活，却是这个风尘侠女，萍水相逢救了我一命。我怎么能再让她陷入那样的淤泥里。”
千千虽然对这段奇遇很有些疑惑，但是面对一个如此激愤的老人，她选择了沉默。
第119章 最后一搏（六）（）
朔风怒吼，冰雪严寒。第一场小雪纷纷扬扬洒了下来。
雪后初晴，长街上的积雪都结成冰，屋檐下的冰叉如狼牙交错，仿佛随时都会掉在人的脑袋上。
暖炉冒着热气，但是督军府竟似充满了一种足以扼杀一切生命的肃杀之气。
叶君贤紧裹着貂裘，坐在虎皮包裹的紫檀木交椅上。
他的左右两边还摆着两张同样的交椅，左边是自己的原配夫人莫筱竹，右边则是新欢芳菲。
原本满面傲气的大夫人，身上虽披着价值连城的紫貂，满头珠翠，脸色却是止不住的发白，岁月最是无情，即便她有万般不肯承认，现实却是那么残忍，二十三岁的芳菲，花一般娇艳的女子，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