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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细细望去,黎夕妤便瞧见了一青年男子,他此刻正身处那包围圈中,与周遭的敌人奋力拼杀着。
因相距较远,黎夕妤瞧不清男子的面容,却也一眼便能看得出,他的身手相当不俗。
然,男子终究是孤身奋战,而周遭的敌人也十分强悍,他最终因势单力薄,渐渐落于下风。
男子兴许是受了伤,招式渐显凌乱,被敌人狠辣的招数相逼,甚至已有败落之势。
就在黎夕妤以为这男子会葬送了性命时,竟见他拼了全力杀出了一条缺口,而后立即自那缺口逃出,不顾一切地向他们这方逃来。
见男子已决意逃命,黎夕妤不由得转眸望了眼司空堇宥,却见他拉扯着缰绳,竟道,“走!”
他说罢,立即驾着竺商君,绕开了前方的追杀,换了另一条道。
而这时,那被追杀的男子也已靠近,黎夕妤最终瞥了他一眼,瞧见他面上尽是血迹,可眉宇间却刚毅无比。
然即便如此,黎夕妤仍是什么也没做,立即催促着陌央,追上了司空堇宥。
她知道,司空堇宥从来就不曾以慈悲为怀,况且这群人来历不明,他断不会草率相助。倘若因此不慎引火烧身,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回到客栈后,二人将马送回马厩,便各自回了客房,早早歇下了。
翌日,黎夕妤一觉睡到了辰时,睁眼时便见天色大亮,日头已高高升起。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随后便向外走去,却在拉开房门时,瞧见了一道默然而立的身影。
“少爷?”黎夕妤惊讶极了,“你怎会在门外?”
但见司空堇宥目光一滞,面色有些窘迫,不自在地拂了拂衣袖,道,“该用早膳了,你快些梳洗,稍后下楼用膳。”
“哦,好!”黎夕妤重重点头。
司空堇宥抬脚便走,然刚走出两步,便又停住,“对了,记得叫上辛子阑。”
此番说完,他便再无停留,径自离开了。
司空堇宥离开后,黎夕妤立即唤来客栈的伙计替她打了盆清水来,而后便开始梳洗着。
梳洗完毕后,她心情甚好,一路轻快地走向辛子阑门前,伸手敲了两下,出声唤道,“辛子阑,吃”
她话音未落,身前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拉开,而后辛子阑的面庞便出现在眼前。
却见他伸出食指凑在唇边,做着噤声的手势。
黎夕妤眨了眨眼,有些迷惑,却下意识压低了嗓音,“辛子阑,吃饭了!”
而辛子阑却立即摆了摆手,轻声道,“今早为京乡省下一口粮食,你们去吃吧,我便不吃了!”
听了这话,黎夕妤更是惊异。
见辛子阑面色不佳,顶着两只浓重的黑眼圈,黎夕妤眉梢一挑,道,“辛子阑,你都做了什么坏事,还不从实招来!”
辛子阑闻言,双眉一拧,大为不悦,“我做的分明是大善事!”
他话音刚落,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声响,像极了人的咳嗽声。
“辛子阑,你屋中藏人了?”黎夕妤一边问着,一边探头向屋内望去。
而辛子阑见已被黎夕妤识破,便也不再掩饰什么,一个转身走进了屋中,步伐却有些慌张。
黎夕妤惊异极了,也跟着他一同进了屋,随后便瞧见屋中床榻之上,竟躺着一人!
而那人面色惨白,虚弱至极,浑身上下尽是伤口,似是刚刚转醒,正在掩唇轻咳。
辛子阑见状,立即上前替这人把着脉,一双眉头紧锁,似是十分紧张此人的伤势。
而黎夕妤瞧着那人的面目,竟觉有几分眼熟。
“咳咳敢问,你是谁?这又是何处?”那人突然开了口,目光冰冷,眉宇间满是刚毅之息,却含着几分戒备。
瞧着他这神色,黎夕妤恍然间想起了,这人竟是昨夜遭人追杀的那位青年男子!
想不到他竟还活着,甚至还被辛子阑给救了回来!
黎夕妤又惊又奇,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辛子阑收回手,对着男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公子请放心,此处乃是一家客栈,我是名大夫,昨夜见你受了重伤倒在路边,便将你带回医治!”
男子闻言,眼底的戒备褪了去,可浑身上下仍旧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但见他以双手支撑着床榻,而后缓缓坐起,向辛子阑揖了一礼,虚弱地开口,“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他日倘若有机会,在下必会报得先生大恩。”
辛子阑听后,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位公子,你伤得很重,眼下应当好生修养才是。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我也一定会医治好你的伤势!”
却见男子轻轻摇头,唇色惨白,道,“并非在下不信先生,只是在下尚身负要事,需得马上离开!”
“离开?”辛子阑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那可不行!你如今伤成这样,哪能轻易便离开?”
男子听后却眉头一蹙,亦是十分固执,“先生好意在下心领,可我不能耽搁,一定要离开!”
辛子阑敛了笑意,眸子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了,方才你还说会报答我!那么既要报答,你便安心在此养伤,乖乖配合本大夫的诊治,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男子闻言,双眉拧得更紧了,却兀自下了床,站在辛子阑面前,再度向他揖了一礼,“望先生见谅,在下身上所背负的,乃是千万条人命,实在耽搁不得!无论如何,在下都心意已决,必须立即离开!至于先生的救命之恩,倘若此行在下还能活着,他日必定走山访水,寻遍天涯也会报答先生!”
男子一番言语后,竟不待辛子阑反应,转身便要走。
他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一步一颤,向屋外而去。
“哎,你别走你等等啊”辛子阑回神后,见男子要离开,双眉一拧,竟抬脚便要去追。
可他未能走出两步,便被黎夕妤拽住了脖颈后的衣领,“辛子阑,我看这位公子当真是有要事在身,你便莫要为难人家了。”
辛子阑却撇撇嘴,满面愁容,“唉,我本想着,兴许我将这人医好了,老天爷便能大发慈悲,叫我不要被知府抓去,不要英年早逝!可谁想到,我连这人的名姓都还未知晓,便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
黎夕妤闻言,嘴角抽了抽,问道,“辛子阑,该不会你将那位公子救回,就只是为了这个?”
辛子阑的嘴角撇得更歪了,却振振有词,“虽说昨夜将他救回,只是为了行善积德。可我好歹也是大夫,医者父母心,哪里能见得旁人受苦受难?”
黎夕妤听后,眉梢一挑,打趣道,“然你昨日在那云阙楼,打起人来可是半点也不留情!俨然一个残暴嗜血之徒!谁又能想得到,这般狠辣的你,竟会是个悲悯众生的大夫呢?”
“额”见自己的谎话已被黎夕妤识破,辛子阑窘迫地理了理衣襟,挺直了腰杆,道,“那是他们罪有应得,那是活该!只不过是我出了手,倘若我不在,而换做司空堇宥,那群人只会被揍得更惨!”
“辛子阑,你快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黎夕妤不愿再听辛子阑的滔滔不绝,便问,“你是在何处将那公子救下的?”
“就在客栈外的巷子里啊!”辛子阑答,“昨夜睡不着,想去寻你,却觉多有不便。便独自一人坐在屋顶,后来便瞧见了那受伤的公子!”
多有不便?
黎夕妤的嘴角又抽了抽,这个辛子阑,他向来都是风风火火,先前在军营,总是不管不顾地便闯入她的帐中,又何时考虑过是否不便?
“罢了罢了!”黎夕妤拢了拢衣袖,想起了司空堇宥的吩咐,便道,“辛子阑,该吃饭了!少爷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呀!”却突然,辛子阑叫唤了一声,似是全然不曾听见黎夕妤的话语般,张口便道,“小妤,今日我们去烧香拜佛可好?”
“烧香?拜佛?”黎夕妤瞪大了眼,惊愕极了,“辛子阑,为何要烧香拜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走走走,咱们这便走!”辛子阑丝毫不理会黎夕妤的发问,甚至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拽着她向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若是虔心叩拜,佛祖兴许便会保佑我们,到时那知府找上门来,兴许还能有个全尸”
黎夕妤被辛子阑拽着,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脸色是沉了又沉,对于辛子阑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倒真是既佩服又无奈,“辛子阑,早就让你逃了,是你自己硬要留下!”
辛子阑不理会她,兀自走着。
到得楼下时,便见司空堇宥已坐在桌前,正等着他们。
然,辛子阑却似是不曾瞧见司空堇宥一般,拉着黎夕妤便向客栈外走去。
“哎,辛子阑,我陪你去烧香便是了,你先放开我!”黎夕妤蹙眉,努力挣扎着,却连连回头,望向司空堇宥,以眼神向他求助。
好在司空堇宥并未无视她,大步走来,最终挡住了辛子阑的去路。
“辛子阑,你想做什么?”司空堇宥沉声开口,冷冷地发问。
见被人挡了去路,且那人还是司空堇宥,辛子阑便停住了步子,却嚷嚷着,“让开让开,我们要去寺庙!”
“去寺庙做甚?”司空堇宥又问。
“少爷,辛子阑想去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他!”黎夕妤立即接过话头,张口便道。
辛子阑随之重重点头,“没错!司空堇宥,我可还没活够呢,我可不想就这般被知府摘了脑袋!”
听了这话,但见司空堇宥挑眉,“既是如此,那我自然也要去拜拜佛祖了!”
“既然你也想去,那还等什么?快些走吧!”辛子阑着急不已,“我听说这京乡城的寺庙可是在山上,我们光是爬山也要耗去不少功夫!”
司空堇宥继续挑眉,却一把自辛子阑手中夺过了黎夕妤的手臂,带着她向席间走去,“慌什么?既然要爬山,不填饱肚子怎么成?”
辛子阑听后,双眸微转,于心下思量了片刻,认为司空堇宥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却转而向掌柜方向走去。
黎夕妤坐在司空堇宥对面,轻声问,“少爷,你不是不信神佛?”
司空堇宥睨了她一眼,反问,“不信神佛,便去不得寺庙了?”
“去得,去得,自然去得!”黎夕妤连忙回,却悻悻地撇了撇嘴。
半晌后,辛子阑回归,坐在二人身侧,伸手一拍胸脯,一脸的洋洋得意,“都打听好了,城东有座云来寺,建在半山腰,平日里百姓们诵经祈福,皆要攀爬三千六百九十一级石阶,身子骨弱些的,兴许会吃不消。”
黎夕妤闻言,不由咽了咽口水,却也知晓时至此刻她已没有反悔的余地,便只能硬着头皮,轻轻点了点头。
实则对于神佛,她心中没什么感触,反倒是寺庙,令她有几分心悸。
吃过早膳后,三人便踏上了去往城东云来寺的路途。
司空堇宥与黎夕妤本打算骑马前去,可辛子阑却说走着去才更显诚意,于是二人便唯有跟着辛子阑,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一路走去了城东。
今日上山朝拜的百姓们不少,有的面露欣喜,有的面容愁苦,然多半都是姑娘家或妇人。类似于司空堇宥与辛子阑这般出众的年轻男子,却是少之又少。
故此,这一路上,直至到得山脚下,周遭皆是打量的目光。
司空堇宥似是不喜被旁人如此灼热地盯着,一张脸沉了又沉,眼底蕴藏着浓浓的寒意。
至于辛子阑,他倒是十分受用,始终面带笑意,容光焕发。十足的招蜂引蝶的神态!
而黎夕妤,她的脸色虽不至于像司空堇宥那般阴沉,却也好不到哪去。
只因周遭的姑娘们,在喜滋滋地欣赏美男时,瞧见了她这号人物后,双眼中便纷纷射出了一道道的利刃,恨不能以眼神杀死她!
好在眼前便是山道,约有六尺宽,一层层的石阶蜿蜒而上,虽不算陡峭,却因着足够高,故而一眼望去,颇有几分惊险之感。
山道上已有不少行人,却皆是上山者,竟未曾瞧见下山之人。
黎夕妤不免有些疑惑,便出声问道,“为何不曾见到下山之人?”
听见她的问话,辛子阑立即凑了来,“小妤啊,我先前听掌柜说了,为了避免人群太多而发生意外,故此这上山与下山,各有一条道路。”
黎夕妤听后淡淡点头,见司空堇宥已抬脚踏上石阶,便也跟随在他身后,开始了攀山之途。
辛子阑本是在她身侧走着,前方却突有一女子惊叫了一声,而后便直直摔落,跌坐在石阶上。
只见那女子面目凄楚,回首望着辛子阑,眼底尽是波光,柔声道,“这位公子,你行行好,带我上去吧家中老母生了病,小女子今日是特意来为她祈福的”
辛子阑眨了眨眼,似是有些疑惑,便问,“这位姑娘,既是来祈福的,你又为何不肯自己走上去?”
听了这话,那女子一手抚上心口,另一手则放在脚踝处,愈发地楚楚可怜了,只听她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素来便患有心疾,方才又不慎跌落,眼下崴了脚,已无力气站起”
瞧着这姑娘惺惺作态的模样,黎夕妤蹙了蹙眉,见司空堇宥已越走越远,立即抬脚,要追上去。
可就在这时,却见辛子阑两步走近那女子,而后伸手探了去。
黎夕妤撇撇嘴,暗自腹诽:这个辛子阑,还真是热心肠啊。
那女子见辛子阑伸了手,立即便露出了欣喜的笑,随即也伸了手,递向辛子阑。
就在黎夕妤以为辛子阑会一把将这姑娘拉起时,却见他的手掌避开了姑娘的手掌,竟将十指搭放在了她的腕间。
片刻后,辛子阑收回手,双手抱胸,眉头微蹙,竟有些不悦,“我说这位姑娘,我方才为你诊脉,只见你心脉畅通,心跳蓬勃有力,全然不似患了心疾。至于你这脚踝,也没什么问题,站起便可!”
辛子阑的一番话,毫不留情地道破了这女子的实情,倒是半点颜面也不给她留。
几乎是在顷刻间,那女子的面色红得近乎能滴出血来,目光窘迫极了,却下意识环视周遭,见周围已有不少人围观,不由得又羞又恼。
黎夕妤见状,觉得好笑极了,却拍了拍辛子阑的肩头,“辛子阑,你此行不是为了烧香拜佛?还不快些追上少爷!”
说罢,二人齐齐迈出步子,并肩向上走去。
好在司空堇宥走得并不快,他们很快便追了上去。
而因有了先前那女子的前车之鉴,周遭的姑娘们便大大收敛了心思,此程毕竟是上山之路,总不能为了偷看美男,便不要性命了!
行了约莫近半路程时,黎夕妤渐感疲累,胸口不免有些憋闷,却尚能坚持。
察觉到她的异样,辛子阑当即便替她诊脉,而后又自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给她喂下。
“小妤,你只是有些疲累,伤势不打紧,无须担忧。”辛子阑说道。
黎夕妤淡淡点头,却见司空堇宥竟不知何时停下了步子,正回首望着她,目光幽深,掺杂着淡淡的寒意。
她有些错愕,以为他这是在等她,便要抬脚向他走去。
却突然,他的目光陡然一变,似是瞧见了什么,其内充斥着几分惊讶与愤怒。
黎夕妤心头一惊,正要回眸,却突觉腰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