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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一把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她抓起匕首,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向身后的恶犬挥去。
与此同时,钻心的痛意袭来,那是利齿刺进皮肉的痛感。
再随后,她也不知匕首究竟刺在了何处,只闻一声悲鸣,背上的重量陡然消失了。
她动了动双腿,想要爬起继续奔跑,却突然发觉整个身子正在不自主地向下滑落。
随着山势愈发倾斜,她下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终竟向着山底滚去!
她不知自己滚了多久,只知彻骨的痛意逼得她的神智愈发清晰。
她最终停了下来,那是山脚下,平整却又泥泞的小路上。
她不知山上的恶犬会不会跟来,求生的意念在这一刻甚是强烈。
她却没有力气站起,只得伸手扒着泥土,在这条小路上爬着
风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她身上的衣物破败不堪,雨水冲刷着她的身躯,却洗不去那一身的鲜血
你以为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便是人世最苦?
那么,你错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她爬过的地,刺目的红
她趴在大雨滂沱的泥泞之中,粘稠的泥土灌进她的嘴中,鼻中,眼中
她没了力气,全身上下尽是伤痕,心口一个大坑,血液混合着雨水,汇成一条红色的小河
常言道,人在临死前,往往会想起最重要的人和事。
所以,她想起了记忆最深处的柔软与温暖。
“妤,便是美人的意思。娘希望你将来,生得倾国之姿,养得倾城之貌,嫁与这世上最俊朗温柔的男子”
娘亲已离去太久,久到她已不记得娘亲的样貌,可每每想起,那温柔绵软触动心弦的情意,却永远也忘不掉。
娘亲把这世上最美好的祝愿留给了她,却在那么早便撒手人寰。娘亲是否知道,此后的她,过得半点也不如意
生身父亲恨她入骨,甚至亲手剖开了她的胸膛!
妹妹与姨娘为伍,打压她、欺辱她,从未让她有过半刻清闲,如今竟残忍到要将她喂狗!
而她心爱的男子,十数年来对她呵护备至,表面上宠她爱她,却在背地里与她的妹妹苟且偷欢!
她尚且碧玉年华,她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却又为何已近结束?
所有人的样貌渐渐褪却,她的头脑开始昏沉,十六载的记忆渐渐浑浊
这便是临死的状态吗?
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恨,她无比的恨!
她想要报仇,想要活下去!
倘若老天有眼,让她侥幸不死,那她必定会要那些伤害背叛她的人,生不如死!
第13章 恩人()
死亡的气息愈发强烈了
她不知是谁走近,抓着她后颈的衣物,将她提了起来
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却闻见一股淡雅的气味,不同于泥土的腥忪,不同于血液的腥腻,那是
兰花!
望着头顶的青石瓦片,黎夕妤怔忡不已。
她这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丫头,你醒了!”
一道沧桑却不乏关切的男音传进耳中,黎夕妤不由转眸。
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张慈爱的面容,约莫不惑之龄,正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您是?”
“我乃司空文仕,若论亲近,你可唤我一声伯父。”中年男子的嗓音甚是温和,说出的话语如同他的眼眸般,令人心生暖意。
“司空伯父”黎夕妤喃喃低语,片刻后似是想到什么,眼眸大张,下意识便要起身,“您是司空老爷!”
然她刚动,便觉彻骨的痛意袭遍全身,逼得她额角溢出汗水
这撕心裂肺的痛倒是提醒了她,此前她都经历过什么。
“丫头,你全身是伤,好好躺着修养便是。”司空文仕拂上她的肩头,轻拍安抚。
记忆之中,她的父亲从未这般温柔待过她
一时间,黎夕妤只觉鼻头一酸,竟莫名感到想哭。
“伯父,”她将泪水咽回肚中,问着,“是您救了我?”
“不,”司空文仕笑着摇头,“七日前,是堇宥将你带回府中的,那时你浑身上下尽是血迹,可吓坏了这府中的人好在大夫妙手回春,仍是将你自鬼门关拉了回来”
堇宥?
恍然间,黎夕妤想起昏迷前,那股好闻的淡雅兰香。
竟是他救了自己!
突然,一阵推门声响起,自门外走进一男子。
那一袭青衫,那冰冷的目光,正是黎夕妤方才念想着的人。
“爹,辰时将至,您该上朝了。”来人张口便道,望着父亲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冰寒。
黎夕妤这才注意到,司空文仕的身上,不正穿着朝服?
“呵呵,好。”司空文仕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转而对黎夕妤道,“丫头,日后你便安心留在府上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黎夕妤淡笑着点头,“伯父,黎家”
她欲言又止,可面前的司空文仕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大可放心,三日前黎府已经替你办好后事了”
本该是悲凉的一番话,可黎夕妤听后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待她再回神时,司空文仕已向门外走去。
待他走后,黎夕妤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男子,却对上他毫无温度的眸子。
这个人,是司空堇宥,她的救命恩人!
她见他手中端着个瓷碗,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见他俯身,伸出一只手臂竟将她抓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许粗鲁,扯动了她的伤势,却令她靠坐在床边。
“喝了!”
她刚回过神,眼前又多了一个瓷碗。
碗中盛着满满的汤汁,又黑又浓,却散着清清淡淡的药香。
黎夕妤接过药碗,将它凑近唇边,欲一饮而尽。
然,当汤药入口,那强烈的苦涩令她浑身一震,不由咳了起来。
她拧眉望着那乌黑的液体,竟不愿再喝一口。虽说是良药苦口,可这般苦涩的味道,当真令人难以下咽。
突然,手中的瓷碗被人一把抓过,她正要抬眸,便见一只手掌伸了来,一把捏住她的下颚,而后那苦涩难忍的汤药,便硬生生强行灌进了她的口中!
她又痛又恼,却又偏生挣脱不开。
她望着他淡漠的面容,竟处处彰显着无情。
这感觉,格外无助。
第14章 警告()
“咳咳咳”
液体流进气管,黎夕妤剧烈地咳着。
汤药随着她的咳嗽流落在外,碗中的液体“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为了早些摆脱这痛苦,她双眉一拧,主动喝了起来。
她边喝边咳,很快,整张脸都被黑浓的汤药所溅。
待满满的汤药下肚,司空堇宥终是放开了她。
“咳咳”她一边咳,一边以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污渍。
“你给我看清楚了,这里是司空府!”司空堇宥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凌厉且冰寒,“父亲心善,他待谁都好,可这不代表你就成了这里的主子!”
突然,她的下巴再度被人捏住,司空堇宥的面容在眼前加倍放大,“你听着,兴许将来有一日,你会发现这司空府才是人间炼狱!”
这突如其来又莫名的一番话,令黎夕妤大为不悦。
可他的警告,倒是令她认清了现实。
没错,如今她不再是黎府的大小姐,不再是京城第一富商长子的未婚妻,更不会是司空府的主子!
此番能活下来,已是她三生有幸,她不会再去奢望任何。
而她之所以活下来,唯一要做的事情,唯一的信念,只是报仇!
顾简沫,黎未昕,鞭打他的男人,以及季杉!
她这全身上下的伤痕,心口一个大坑,脊背一处坏死的皮肉,全是因为她们,全是她们害的!
她发誓,这一切,她定要一一讨回来!并且,要以百倍、千倍的代价讨回来!
“敢问司空少爷,为何要救我?”片刻后,她眼底的光芒渐渐暗去,待心绪平定后,她方才抬眸,与眼前的男子相对,开口问道。
黎夕妤想不明白,自二人于黎府初见时,他便始终是一副冰冷无情的姿态。他从不会与旁人多说半句话,从不会将目光移向他所不在意的人或事上,从不会掩去满目的冰寒。
这样的司空堇宥,实在不像是一个会主动救人的人。
可实际上,那日荒山野外,风雨交加,他确是救了她。
她望着他,那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修长却冰凉,力道本是不轻不重,可在听见她的问话后,那力道竟猛地加重了几分。她吃痛,不由打了个哆嗦。
更甚者,他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凌厉,其内充满了警告,仿佛她再多问一句,他就会立即捏碎她的下巴!
然即便如此,黎夕妤却没有放弃,依旧直直的看着司空堇宥,固执地等他的答案。
“你摔断了玉簪,即便是死,也该死在我的手中!”良久,他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冰冷无情。
他说着,愤然松了手,直起身子转而背对着她。
玉簪?
她先是一怔,而后脑中闪过那枚精致的兰花簪,以及它断裂时发生的事
当时黎未昕突然向她扑来,她不明所以,只觉万般厌恶黎未昕的触碰,便与之推搡
那时的她本就没有太多力气,又如何能够将装病的黎未昕推倒?
可最终却
她垂眸思索着,想起黎未昕与季杉的苟合,想起那句“既然你将玉簪收回,那我们的婚约,可就不作数了”!
一时间,她明白了一切!
“不是我!那玉簪不是我摔断的!”陡然间,黎夕妤抬眸,望着那道高大笔挺的身影,出声替自己辩解。
她正说着,司空堇宥赫然回眸,冷冷地瞪着她。
那冰冷的目光令她浑身一颤,一时间竟无法将眼前人与自己的救命恩人联系在一起。
可她张了张口,又道,“真的不是”
然,司空堇宥却全无兴致听她的辩解,他赫然拂袖,转身便走。
黎夕妤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愕然。
他就这么走了?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
不过,走了也好,她此刻只觉头昏脑涨,是该躺下好好睡一觉了。
可她正准备躺下,房门却再度被人推开。
“伯父?”她有些惊讶,“您不是上朝去了?”
“我仍是不放心你的伤势,便折回来看看。”司空文仕的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笑意,他走近,最终在她床边坐下。
黎夕妤望着他的眼眸,其内掺杂着担忧与关爱,似乎还有什么别的。
“你昏迷了足足七日,起初就连大夫也束手无策,许是你的求生欲望太过强烈,竟慢慢挺了过来!可这一身的伤”司空文仕说着,摇头轻叹,“我知道姑娘家的心思,身上留着这么多疤痕,你一定很难过吧。”
是有些难过。
黎夕妤垂眸,可那又如何?
她只想活下来,活着替自己报仇雪恨!
遂,她转而望着司空文仕的眸中闪过一抹幽光,“伯父,看到这一身疤痕,我虽是难过,可我仍是活了下来,这便是上天待我最大的恩赐。”
见她如此看得开,司空文仕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甚是欣慰,“如此才是最好,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是比活下去更重要的!唯有活着,你才有机会去做一切想做之事!”
黎夕妤重重点头,却见司空文仕眸光一转,似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便问,“伯父,您可是还有话要说?”
“丫头,”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沉重,面上也闪过一抹歉意,“堇宥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他那性子,待谁都是那般。伯父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黎夕妤一怔,“伯父您都听见了?”
“我太了解我那儿子,他的脾性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司空文仕淡淡点头,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我担心他会对你做些什么,便守在门外,并未走远。”
听闻此言,黎夕妤连忙摇头,“伯父严重了,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唉”却没想司空文仕一声叹息,眼底闪过几分悲凉,“那枚玉簪是堇宥母亲的遗物。在他尚且年幼时,我与他母亲便替他定下了那门亲事。当时家中无甚贵重之物,便将那玉簪送给了令妹。可若不是三年前那场悲剧”
司空文仕说着,神色越发悲凉,“自他母亲离世后,堇宥的性子全然大变,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黎夕妤却听得不解。
三年前,司空堇宥的母亲离世了?
因为母亲离世,他的性子便全然大变?
若只是如此,他的心智不该如此脆弱!莫非在那其间,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以致于司空文仕会以“悲剧”二字来形容他母亲的离世?
即便心生好奇,可她不会开口询问。
那毕竟是旁人的家事,她无权过多干涉。
见司空文仕的眸中尽是悲哀,黎夕妤沉默了片刻,而后沉声安慰着,“他既然将我救了回来,想必仍是心怀善念。至于伯母逝者已矣,我想总有一日,他会走出来的。伯父,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丫头,你好生休养,伯父先走了。”司空文仕不住地叹气,落寞离开。
望着他略有颤抖的身躯,黎夕妤竟心生悲凉。
直至侧身躺下,她脑中挥之不去的,仍是司空文仕因紧张自己的孩子而露出的悲凉目光。
可怜天下父母心
倘若她的父亲也能如此关心她、爱护她,那她是否就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她还记得,父亲剜下她的心头血肉时,面上尽是喜悦。他任由手下的人狠狠鞭打她,那一脸的默然,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同样是丧母,可她知道,与司空堇宥相比,她无疑是最悲惨的。
两个时辰后。
黎夕妤自一阵推门声中转醒,她迷糊中睁眼,见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那姑娘身着浅蓝色衣裙,眉宇间尽是英气,手中端着个瓷碗,大步流星地走了来。
还未待那姑娘走近,黎夕妤便已闻出了清淡的药香。
“我叫闻人玥,堇宥少爷命我来照顾姑娘。”姑娘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淡,看不出情绪。
自姑娘手中接过瓷碗,望着那乌黑的液体,黎夕妤竟在这时想起了司空堇宥。
想起那日风雨中,在她最为绝望不甘之时,是他将她自鬼门关带了回来
她思索着,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仰头便饮。
当液体流入口中,那苦涩的味道令她频频蹙眉。可她不是傻子,这药对她的伤势大有帮助,她必须要尽快好起来。
待一碗汤药饮尽,黎夕妤向闻人玥道谢,“闻人姑娘,多谢。”
闻人玥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外走去,并未多做停留。
“闻人姑娘,等等!”黎夕妤连忙开口,将她唤住,“司空呃我是说堇宥少爷,他现在何处?”
听见她问司空堇宥,闻人玥似是有些诧异,便反问,“你问少爷做什么?”
做什么?
当然是去见他!
黎夕妤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虽然曾遭受太多人的伤害,可司空堇宥救了她,这事半点也不假。
即便他的性子有些冷酷暴戾,她也仍旧感激他。
感激他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替自己报仇的机会!
“我想去见他。”黎夕妤清脆地开口,“烦请闻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