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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那刀刃,瞧着它一点点刺进自己的胸膛,泪水夺眶而出。
钻心的剧痛一瞬间袭遍全身,她有些眩晕,只觉眼前的父亲格外恐怖。
“爹,您如此待我,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娘亲吗?”她强忍着遍布四肢百骸的疼痛感,咬紧了牙关,凄楚地问着。
谁曾想,此言一出,父亲下手竟愈发得狠了!
她感觉到利刃越刺越深,而后在她胸膛来回旋转,似要将她的心脏也一并剜出
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皮肉撕裂时发出的“沙沙”声
以及,血液涌出,那汩汩的水流声
这世上,怕是再无人像她这般像她这般凄惨
被生身父亲亲手剜了心头肉,又被丢在一旁自生自灭,无人问询。
“快,快将这血肉送去后厨,命人依照大夫开下的方子,好生煎煮”她听见父亲仓促却又激动的声音,却全然忘记了一旁正血流不止、命悬一线的她。
第6章 包扎()
“小姐您怎么样?小姐”她听见司桃闯入房中,急切的询问声。
“咳咳咳”黎夕妤张口,只觉凉气灌入肺腑,不由咳了几声。
她见父亲全然将自己忘记,见房中人皆是一派欢喜,见心口的血液越流越猛,便对着司桃开口,“小小桃带我回去”
“小姐,我这就带你回去”司桃应着,尽是哭腔。
一路颠簸,黎夕妤趴在司桃瘦弱的背上,因剧痛时时刺激着她的大脑,故而她始终保持着清醒。
她看见血液犹如泉涌,浸湿了司桃的衣襟,再顺着她的衣襟,流落在地。
“小姐,你坚持住”
自昕沫苑至偏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可此番司桃背着她,却用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当她靠在床边,终于结束了颠簸时,面色却白得令人发指。
“小桃,去找一坛酒来”她伸出右手,兀自按在心口,以阻止血液过量地涌出。
司桃顾不得擦拭额间的汗水,轻声问道,“小姐,要酒做什么?”
“爹如此狠心,连个大夫也未请”黎夕妤说着,左手五指渐渐合拢,竟攥起了黏稠湿漉的衣角,“可我不能死,我必须自己处理伤口”
司桃听着,泪水在顷刻间涌出,哭嚷着,“小姐,我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等大夫来了,我也没命了”黎夕妤苦笑,而后眉头一拧,似是想到什么,“况且此刻大夫怕是已去了妹妹那里,爹是不会让他来的”
“老爷他他”司桃哽咽着,许久后才说出,“他偏心!”
黎夕妤笑得惨然,同时也愈发虚弱,“快去取酒来”
此番,司桃再不敢逗留,转身便朝屋外跑去,却险些被门槛绊倒
待司桃返回时,怀中已捧着一坛酒水,以及她向管家求来的一匹粗布。
黎夕妤已渐涣散的神智在司桃的脚步声中收回,她紧咬牙关,缓缓松开按在心口的右手。
一时间,鲜血汩汩涌出,腥浓的气味令她几近作呕。
她将衣襟解开,肌肤早已被血液染红
她瞧着那约莫三寸宽、半寸深的血坑,紧咬的牙床竟发出“咯吱”声响。
“小桃”她开口,轻声道,“倒酒。”
司桃一边哭泣,一边颤巍巍地向黎夕妤走去,哭声响彻于房中,好不悲凉。
司桃将坛口对准了黎夕妤的心头,牙床一咬,双臂微微抬起,坛中的酒水便顺势而出。
“呃”
当第一滴酒水沾上血肉的那一刻,黎夕妤蓦然低吼出声。她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感觉,竟比父亲剜她血肉时,还要疼痛百倍!
见她痛成这样,司桃的哭声更甚了,连忙停止了动作。
“小姐小姐”她一边高呼,一边摇头,“这样你会痛死的”
听着司桃的哭声,黎夕妤只觉全身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流逝,她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身下的锦被快要被她扯破,她痛得龇牙咧嘴,面目几近狰狞,却仍是道,“继续”
“可是”司桃眉头一拧,仍是不愿继续。
“别可是了再耽搁下去我就要没命了”
听闻此言,司桃心底一慌,再不敢犹豫,“我倒,我这就倒!”
司桃抱着酒坛的双臂颤抖不休,倾泻而下的酒水有大半都洒落在了别处。
流落在伤口的酒水立即便与血液相溶,那刺骨的痛意令她的身子猛地一颤。
“呃”黎夕妤猛地仰头低吼,眼眸之中血丝遍布,面色已白到不能再白
所谓钻心、切肤,大抵都不及她此刻的痛。
那种感觉她无法形容,只觉似有一庞然大物死死捏着她,要将她的骨血碾碎成沫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让司桃停下动作。
如此忍受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似是已痛到麻木,黎夕妤渐渐停止了低吼。
水流声轻轻浅浅地响着,黎夕妤的额间有豆大的汗珠溢出,她望着心口处的血坑,瞧见酒水溶进血液,混合着司桃的泪水却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一坛酒流尽,伤口终是清洗完毕。
“小姐,我来替您包扎吧”司桃将裁剪好的粗布呈上,却被黎夕妤一把抓过。
“不!我自己来”方才清洗完毕的伤口再度涌出鲜血,且流势愈发猛烈。
她说着,已经动起手来。
她将粗布展平,笨拙地绕胸腔一周,见它不出半刻便被血液浸透,她便继续缠绕。
一层,又一层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模糊的血肉,痛意阵阵袭来,她浑身上下痉挛不止。
此刻的疼痛,比之方才稍有减缓,却仍是令她双臂颤抖,但凡动弹一分一寸都需莫大的勇气。
她紧紧咬牙,任由豆大的汗珠滑落,强忍着剧痛,却再也不吭一声。
她耐心地替自己包扎,耳畔响起司桃愤愤不平的哭腔,“同样是女儿,为何老爷对您如此狠心?”
她的双手一顿,是啊为何如此狠心?
被父亲剜心时的景象时时在脑中回放,父亲那冰冷淡漠的神情犹在眼前
她不曾出声回应,犹自包扎着
第7章 临危()
夜。
昏暗的烛光下,黎夕妤躺在榻上,终是浅浅睡下。
两日来,她未曾休息过片刻,此刻在疼痛之中入眠,却依旧眉头紧锁。
她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胸腔内涌起强烈的压迫感,令她呼吸急促,焦灼难耐。
她猛地睁眼,想要起身查看伤势,却发觉全身上下竟无半分气力。
她迎着烛光,隐约能瞧见胸前的粗布正被血液浸染,那是肉眼都能看得真切的速度。
心口的压迫感愈发强烈了,她不由张开嘴,大口呼吸着,内心慌乱且无措。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感觉自己渐渐喘不上气来,莫大的绝望快要将她吞噬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始终守在她床前未敢离开半步的司桃也自梦中惊醒,见她呼吸急促,司桃又惊又怕,连忙将她扶起,不停地伸手拍打着她的背脊。
在司桃的拍打下,她渐渐回转,却仍是觉得憋闷。
“小桃,倒酒,我要喝酒”
司桃此刻已是吓坏了,她全然没有余力去思考主子为何要喝酒,只是呆滞地听从主子的吩咐。
此前十六载,黎夕妤从未沾过半点酒水。当那辛辣的液体灌入喉中,她全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咳咳咳”
而后便是咳嗽,剧烈且漫长的咳嗽。
她每咳一声,心头便痛上一分,牵动着她浑身的经脉,令她痛不欲生。
她不停地咳,司桃唯有慌乱地拍打她的脊背,替她顺气。
约莫一刻钟后,黎夕妤渐渐停止了咳嗽。烛光下,她面目涨得通红,呼吸终是顺畅了。
可司桃却怕极了,她的泪水说流便流,大声哭嚷着,“小姐,我这就去找人找人救你”
“别去!”黎夕妤一口回绝,却未能阻止司桃的脚步。
眼看司桃距自己越来越远,黎夕妤连忙又道,“小桃,这黎府上下数百人,却无人能帮助我们,更无人肯帮助我们。”
她虚弱的嗓音传进司桃耳中,令司桃浑身一震,终是收回了脚步。
但见司桃转身,烛光下的容颜之上满是泪水。
“小姐”司桃凄楚地唤着,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可是小姐,你方才差点就死了呀”
“相信我我不会轻易死去!我一定扛得住!”黎夕妤咬牙,有冷汗自额角滑落,她慢慢解开衣襟,伤口需得重新清洗包扎
“小姐,让我来帮你吧。”司桃踉跄着走近,此时此刻,她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替主子做些什么。
此番,黎夕妤不再拒绝,她任由司桃处理伤口,自己则努力平复着方才酒水下肚后带来的不适感。
待一切完成,已至子时三刻。
漫长的夜,黎夕妤靠在床边,而司桃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主仆二人在烛光下两两相望,皆咬紧了牙关与暗夜对抗。
待到日月更替,天光大亮,力气一点点回归,黎夕妤冲着司桃,灿然一笑。
而后,脑中赫然闪过两张面容,黎未昕,顾简沫。
她猛地握拳,眼底有暗芒涌动。
第8章 见他()
三日时光,本该是一晃而过。
可于黎夕妤而言,却漫长得仿若三百年之久
这三日来,她始终躺在榻上修养,不曾踏出房门半步。除却司桃尽心服侍,这黎府中便再无人前来探望。
“吱吱呀呀”
房门被人推开,发出冗长而又刺耳的声响。
黎夕妤不用转眸,也知来人定是司桃。缠绕在胸腔的粗布每隔两个时辰便要换洗一次,此时布料已被鲜血浸得透湿,确是该换了。
“小姐,”司桃手捧干净的布料,轻声唤着,“我来给您换药了。”
“换药?”黎夕妤有些惊讶,这才瞧见司桃手中竟抓着一个瓷瓶。她蹙了蹙眉,问道,“哪来的?”
司桃的手臂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她不敢去看黎夕妤的眼眸,便垂首答,“是是我向老爷求来的”
见司桃这般神态,黎夕妤心下了然,伸手接过那药瓶,眸光微转,低声问着,“他来了?”
司桃一惊,连忙摇头,“没有!奴婢没有见过季少爷!”
“小桃,说实话吧。”药瓶在掌心翻转,黎夕妤的眸中多了几分欣喜,“这上面清淡的皂角香气,骗不了我的”
“我”司桃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了,“小姐我这这药,确是季少爷带来的”
听见司桃承认,黎夕妤笑问,“那他现在何处?”
司桃眉头一拧,咬了咬牙,如实答,“季少爷他去了昕沫苑!”
黎夕妤听罢,有片刻怔然,随后竟动身下床。
“小姐,您要做什么?”司桃蹙眉,惊异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忧。
“昕沫苑我要去见季杉!”双脚踩在地面的那一刻,黎夕妤只觉双腿酸软,险些没能站稳。
司桃立即上前搀扶,开口劝着,“您如今伤成这样,不该再出门走动。兴许那季少爷很快便会来看望您,您还是躺回榻上好好休养吧!”
没有理会司桃的劝言,黎夕妤迈开步子,艰难地向屋外行着。
“小姐,您您这又是何”
“苦”字未能说出,因为身侧的主子一个趔龃,竟险些摔倒!
一时间,黎夕妤只觉剧痛袭来,鲜血渗透粗布,染上了她的衣襟。而心口的大坑,亦无情地摧残着她的意志。
“小桃,”她却仍是咬着牙,目光坚定极了,“猜猜看,比起三日前你背着我,这条路今日会走多久”
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他一面。
即便几日前她们曾发生过争执,她也始终相信,相信他是有理由的!
司桃眼中噙着泪水,她知道,她无法改变主子的决定。
于是,她将黎夕妤稳稳地搀着,主仆二人踏上了那条三日前曾沾染了血液的道路。
一步又一步
她们踏入昕沫苑,穿过回廊,终是到得黎未昕的门前。
屋内传出悉悉碎碎的声响,黎夕妤尚不知那是什么,便以眼神示意司桃,上前敲门。
然,司桃的手臂刚探出去,一道女音赫然响起。
“她怎么还没死?被剜了心头肉还能活下去,可真是命大”
黎未昕的声音,清晰又刺耳。
第9章 背叛()
“你我几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那一日,不会太久了”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格外刺耳,伴随着阵阵淫靡,在黎夕妤耳中炸开。
这一路上,她在心底替季杉设想了无数个因由,却从不曾想到,真相竟会是这般
“阿杉,我为了你,可是连亲姐姐都陷害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小妖精,你想要本公子怎么补偿你”
“讨厌轻轻点”
陡然间,一阵凉风吹过,吹得黎夕妤脸颊生疼。
她蓦然抬首,瞧见天边不知何时悬了几朵黑云。
这荣阳城,怕是要变天了
“季少爷他他竟然!”司桃愤怒地说着,伸手便要去推房门,俨然一副入室捉奸的姿态。
然,她的指尖还未触碰到门壁,便被黎夕妤一把拉回。
“小桃,给我留点尊严”
司桃回眸,瞧见黎夕妤面目煞白,倔强的眸光中透着星星点点的凄凉与无望。
而后,却见黎夕妤双眉一蹙,唇角竟有血丝溢出。
“噗”
黎夕妤终是未能忍住,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鲜血染上二人的衣襟,司桃吓得大叫,“小姐!”
她这一声叫,惊扰了屋中正苟且偷欢的二人。
“什么人!”只听男子一声惊呼,而后不出片刻,身前的房门便开了!
“夕夕妤!”
眼前人的神色有片刻慌乱,却很快恢复如常,笑问,“身子可好些了?那伤药可是我向京中御医求来的,你”
“你是说这个吗?”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黎夕妤打断。她先是将唇角的血液擦去,随后伸手,掌心处躺着一个精致的瓷瓶。
“呦这不是姐姐吗?怎么?如今见到未婚夫出现在我的房中,心中很不爽快吧”
就在这时,一身凌乱的黎未昕走了出来。她攀上季杉的手臂,那妩媚下作的神态简直令人作呕。
黎夕妤瞧着季杉衣冠不整、眼底却偏偏生出几分情意的模样,顿时怒从中来,方才的悲痛在一时间转变为愤恨。
她望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寒,随之手臂一甩,那瓷瓶便顺势飞出,直直摔向了季杉的面庞。
“曾经我不懂何谓‘伪君子’,如今倒是懂了!”她说着,愤然转身,不待司桃搀扶,抬脚便向院外行去。
“姐姐,无论是家人还是男人,你都别想得到”
风势渐长,凛冽的冷风如同利刃,无情地肆虐着。连带着黎未昕阴狠嘲讽的话语,一并吹入她的耳中。
她却倔强地向前,一步也不敢停歇。
她与季杉自幼相识,这十数年来,他带给她的,远非温暖这么简单
可当初有多欢喜,此时此刻便有多痛恨!她最爱的男子,她视为一切的人,竟然背叛了她
“小姐,您走慢些”司桃追了上来,将黎夕妤已近摇摇欲坠的身躯稳稳搀住,“您您别太伤心了”
“小桃”黎夕妤开口唤她,面上无任何情绪,“从今往后,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了”
“小姐你放心,日后无论发生何事,我绝不会背叛你”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