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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那贯穿了额角、鼻梁、双唇、直至下巴的一道狰狞可怖的深红色疤痕!
这一刻,黎夕妤只觉大脑嗡嗡作响,她颤抖着向女子走去,最终蹲在女子的身前。
她缓缓伸出手,将女子那凌乱的发丝拨开。
随后,她瞧见了怎样一张脸啊!
那是疤痕遍布,容貌难辨,几乎无一处完好的肌肤!
此时此刻,黎夕妤终于明白,先前厉莘然的欲言又止,究竟是为何。
她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张了张口,声音竟有些沙哑,“你叫做司桃?”
她出声问着,却见女子立即点头,眼眸之中甚至溢出了几分光亮。
黎夕妤见状,鼻尖蓦然一酸,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她竟全身一软,跪坐在地。
她望着女子,即便容貌已分辨不出,可那身形、那年纪,却皆与司桃相当!甚至,这女子也叫司桃!
一时间,黎夕妤有些颓然。
她缓缓回眸,望向身后的厉莘然,问道,“九皇子,她当真是最后的希望了吗?”
厉莘然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我派人于城中大肆搜寻,这么些时日以来,她是唯一的发现。”
黎夕妤听罢,再度回眸望向女子。
看来这个人,便是她的小桃了。
可是这个小桃根本就不认得她了,甚至被人毁了面容,变得疯癫痴傻。
这叫她如何接受?
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气,再度伸出手,抚上女子不堪的面容,“小桃,跟我走吧,我会给你请来最好的大夫,我会好好照顾你”
她正说着,女子突然一把将她推开,犹自疯癫地笑着,不时伸手扒着头发,甚至摇头晃脑,挥舞手臂。
黎夕妤愣愣地望着疯癫的女子,仍是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小桃。
她只能直直地盯着女子,等着她安静下来。
却突然,她眼角瞥见了什么,眼眸赫然大张!
她立即伸出双臂,一只手猛地按在女子肩头,命其停止晃动。
另一只手则探向女子的后颈,拨开发丝。
而后,但见一块青紫色的印记赫然而现,几近鸡蛋大小!
那印记与肌肤融为一体,没有半点伤残的痕迹,那是胎记!
黎夕妤怔住,却再度被女子推开。
她记得司桃身上确是有一处胎记,却并非在后颈,而是在手臂!
可眼前这个人
黎夕妤再度打量起身前的女子,这才发觉她脸庞的轮廓与司桃全然不同。
司桃生了一张鹅蛋脸,若是细心打扮一番,不失为美人。
可这个女子,她脸型颇长,额头太宽,鼻梁又塌陷着
如此看来,这个人不是她的小桃!
意识到这一点后,黎夕妤竟在心底,长长舒了口气。
“夕公子,她可是你要找的人?”厉莘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黎夕妤缓缓起身,转而向厉莘然走去,摇头叹道,“九皇子,先前是我寻人心切,误把她当做了司桃。可眼下,我已能确定,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既是如此,你也莫要太过担忧!”厉莘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安抚,“很多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恩!”黎夕妤淡淡点头,却有些不适应厉莘然的触碰。
离开客房时,黎夕妤听见厉莘然向那守门人嘱咐着,“将这姑娘送去乡下吧,找个心善的人家,将她收养了。”
离开客栈后,二人复又上马,欲返回赛场。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黎夕妤抬眸望去,便瞧见了司空堇宥。
马儿在不远处停住,司空堇宥并未向厉莘然行礼,只是冷冷地望着她,面上尽是不悦。
一时间,周遭的温度赫然大降,黎夕妤打了个哆嗦,低声开了口,“九皇子,此程无须您送了。”
厉莘然闻言,竟一把揽过黎夕妤的腰肢,带着她一同跃下了马!
黎夕妤只觉头脑一沉,下意识看向司空堇宥,却见他的眼眸似是愈发阴寒了。
她垂首,抬脚向司空堇宥走去。
然她刚走出两步,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厉莘然的声音随之响起,“是否还记得那日黄昏,你曾答应过我的事情?”
“我”黎夕妤一怔,却全然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他什么。
“呵呵”但见厉莘然勾唇一笑,竟兀自伸手,揭开了她面前的黑纱,“我说过,再一次见到你,便要瞧瞧你这庐山真面!”
他说着,目光陡然一顿,似是被黎夕妤那满脸的粘稠物所惊,却又转瞬即逝。
“当真是生了疮啊!”厉莘然若有所思地开口,神色有些复杂。
黎夕妤连忙抽回手臂,拱手道,“九皇子,多谢您肯帮我寻人。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好生感谢您。眼下,便告辞了!”
她说罢,立即转身,快步走向司空堇宥。
“哈哈告辞!”厉莘然爽朗地笑着,而后翻身上马,绝尘离去。
待他离开后,黎夕妤终是松了口气,仰首望着马背上的司空堇宥。
可这个冰冷的男人却并未看她,只是直视前方,默不作声。
“堇堇宥少爷,”黎夕妤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我只是,只是寻人心切我不是有意要离开”
她正无措地解释着,身前的马儿突然动了,它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黎夕妤不由扯了扯嘴角,他就这么走了?
她无奈极了,却又不敢得罪这个男人,只得跟在马儿的身后,一步步向前走。
好在马儿走得并不快,她尚能紧随其后,只是这烈日艳阳,逼得她额角溢出了汗水。
而脸上的粘稠物被汗水浸湿后,惹得她频频发痒,想要伸手去挠,却又担心它们会掉落。
她就这样忍受着面部的不适,顶着烈日,在他身后默默地跟随。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黎夕妤环视周遭,这才发现他们此时走的,并非是通往司空府的道路。
“堇宥少爷,我们要去何处?”她忍不住开口。
可回应她的,只是他的背影。
他似是愤怒极了,她却有些不解。
按理说,他好不容易拿到了兵权,应当高兴才是。
黎夕妤于心下轻叹,她是没有权利过问他的去向的,便只能无奈地跟随。
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什么。
她望着前方宽阔的道路,竟是那般熟悉。
这是通往黎府的路!
司空堇宥他,要去黎府?
“少爷,可是要去黎府?去黎府做什么?”黎夕妤又问,话语中掺杂着几丝紧张与惊惧。
那个深宅大院,那冰冷的府邸,是她这十六年来最为惧怕之地。
若是可以,她宁愿此生再也不要踏入。
可是很快,马儿便停在了那座府邸前。
司空堇宥下了马,转而望向黎夕妤。
黎夕妤却直直地望着府门之上的那块牌匾,两个鎏金大字赫然而现。
黎府!
她踌躇着,不愿再向前半分。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抓过,是司空堇宥。
他拉着她,力道不轻,低声道,“听着,此程是为退婚,你若敢出任何差错,我饶不了你!”
“我”黎夕妤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可以不进去吗?”
司空堇宥双眸微眯,浑身上下皆散着危险之气,只是一个眼神,便回答了黎夕妤的问话。
她不由缩了缩脖子,而后暗自垂眸,任由他拉扯着,踏入了黎府的大门。
她知道,她没有选择。
既然没有选择,那她就只能保持镇定,淡然地面对一切。
不过是一处府邸,她连这府中最可怕的三人都见过了,还有何惧?
“司空少爷,是您来啦!”
守门的家丁见到司空堇宥,连忙上前行礼。
司空堇宥淡淡点头,道,“我来拜访伯父伯母。”
“少爷,请随小的来。”家丁说罢,便走在前方引路,态度十分恭敬。
行走在偌大的府邸之中,黎夕妤却觉恍然如梦。
时隔多日,她再度回到这里,心中除了胆怯,还带着恨意。
她恨这里的每一个人,恨他们的冷血无情,恨他们的残忍薄凉。
更甚至,她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
正如厉绮迎所说,这里于她而言,便是人间炼狱。
穿过再熟悉不过的庭院,前方便是黎府的正堂了。
“你这个贱婢,你去死吧!啪啪”
却突然,一阵打骂声自正堂传出,那是黎未昕的声音。
这个黎未昕,先前在赛场上受了厉绮迎的气,此番回到黎府,自然是要找下人发泄的。
只是不知那个倒了霉运的婢女,又会是谁?
呵是谁都好,反正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她黎夕妤的仇人!
他们伤了她,又赶走了司桃,这一切的仇恨,她总有一日要一一讨要回来!
第39章 退婚()
“二位请稍候,小的这便去通报老爷夫人。”家丁说罢,迈着步子就向正堂跑去。
黎夕妤便站在司空堇宥身后,掩在面纱下的一双眼眸飞快地扫视着府邸周遭。企图在那三三两两的婢女之中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什么?司空堇宥来了!”黎未昕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熊熊的怒火,“还不快把这个该死的贱婢给本小姐拖下去!”
黎夕妤不由蹙眉,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个黎未昕始终都能如此嚣张。
很快,家丁折身而返,躬身做着邀请状,“少爷,请吧。”
黎夕妤跟在司空堇宥身后,踏入了黎府的正堂。
一眼便瞧见那静默而坐的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小侄见过伯父伯母。”司空堇宥行过礼后,便在三人对面的席位上坐下。
如同几日前在司空府一般,黎夕妤此番仍是默立在他身后。
“你来做什么?”黎未昕恶狠狠地开口,面色十分难看,眼底尽是恨意。
却见司空堇宥眉梢一挑,冷笑道,“呵,怎么?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这个当事人不该来吗?”
“我”黎未昕被问得一怔,却下意识辩驳,“不,我没有!我没有!是有人故意诬陷我!”
“昕儿,够了!”黎铮蓦然低喝出声,他面色铁青,却在看向司空堇宥时强自扯出一抹笑意,“堇宥贤侄,你看啊昕儿她,她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今日之事,兴许确是有人栽赃!”
为人父者,大抵都会为自己的儿女辩驳。
可这个人,他的眼里却从来都只有黎未昕这一个女儿!
黎夕妤暗自咬唇,冷冷地望着对面的三人,眼底是毫无掩饰的恨意。
“呵!”突然,但闻司空堇宥一声冷笑,沉声道,“那伯父的意思是,是郡主要栽赃二小姐了?”
“这”黎铮闻言又是一怔,一张老脸再也挂不住笑意,沉了下去。
“二小姐与人苟且之事,如今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非但黎府没了脸面,就连我司空府,也因此蒙羞!”司空堇宥的话语暗藏冷戾,竟逼得对面的黎铮不由得轻轻一颤。
“你胡说,我没有!我”黎未昕仍在狡辩,脸色气得发紫。
“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都已然没有议论下去的必要了。”司空堇宥打断了黎未昕的话语,一双眼眸盯着黎铮,“伯父,小侄已考虑清楚了,答应您的退婚请求!”
“什么?退婚?”顾简沫终于沉不住气了,“堇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空堇宥挑眉,“伯父伯母曾两次造访司空府,为的不正是与小侄解除婚约?”
“这”黎铮一脸为难。
“退就退,本小姐不稀罕嫁给你!”黎未昕赫然起身。
“不行!这婚不能退!”顾简沫却大掌一挥,一口回绝。
“娘,您在说什么?”黎未昕拧眉,甚是不解,“我不要嫁给他!”
“来人,把小姐带回去!”随着黎铮一声厉喝,只见两名家丁上前,强行将黎未昕带走了。
“你们混账!放开本小姐”
待黎未昕走远,顾简沫复又看向司空堇宥,强自扯出一抹笑意,道,“堇宥啊,前些时日是伯父伯母未能思量周全。如今啊我们也考虑清楚了,这婚事既是你们幼时便已定下,那也是你们的缘分。况且,你不是也不愿退婚吗?”
听闻此言,黎夕妤直想笑。可她不能在此时出声,便只能于心底冷笑。
黎铮与顾简沫打得什么算盘,她可是一清二楚!
如今黎未昕名声尽毁,京中怕是无人敢再娶她。那么遵循幼时的婚约,嫁给司空堇宥,便是黎未昕最好的归宿。况且,如今司空堇宥于赛场上大展身手,拔得头筹,日后便要领兵沙场,统帅大军。他的前途,不可估量。
“今时不同往日,小侄本是仰慕二小姐的才情,这才不愿退婚。可如今没想二小姐琴艺拙劣不说,竟还与旁人苟且!如此行径,要我情何以堪?如今她的名声尽毁,无论如何,小侄是不能再娶她了。”司空堇宥振振有词,全然一副受害者的表象。
黎夕妤还记得几日前,那时司空堇宥如何也不肯退婚,提出的理由也同样令黎府的人哑然。
这个人,他似乎时时刻刻,都能将主导权与优势牢牢掌握在手中。
“贤侄啊,唉”但闻黎铮一声长叹,一边摇头一边道,“今日发生这等事情,伯父也是万般忧心。兴许昕儿她当真是琴艺拙劣,但清白一定还在!我相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此等有辱门楣之事的!贤侄啊,伯父也请你信昕儿一次吧”
哼!
黎夕妤暗自握拳,她这个父亲,还真是偏心呐!
当初黎未昕诬陷她偷了玉簪,黎铮可是毫不犹豫地,就信了啊!
“伯父,即便二小姐清白仍在,又能如何呢?”司空堇宥反问,“小侄在意的,只是司空府是否会因此事而遭受牵连!家父年岁渐长,小侄实在不愿他再受旁人冷眼。再者,小侄若当真娶了二小姐,那日后还有何颜面于京中立足?故此,这婚事还是退了吧。”
“贤侄,你便再考”
黎铮正要说些什么,顾简沫却猛然起身,伸手指着司空堇宥,咬牙切齿地开口,“我就奇怪了,郡主为何会突然栽赃昕儿。眼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那郡主似是很喜欢你。可你因着与昕儿有婚约,无法与郡主成婚,便设计了这一出戏!看来今日之事,就是你与郡主合谋,故意毁坏昕儿的名声!”
此言一出,正堂之中的氛围,陡然间一变。
司空堇宥的面色渐渐阴沉,黎铮更是瞪大了眼,愕然地盯着顾简沫。
而黎夕妤,她则忍不住勾起唇角,无声冷笑。
这个顾简沫,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如此倒打一耙,甚至把郡主也牵扯了进来,她便不怕掉脑袋吗?
司空堇宥也随之起身,他冷冷地望着顾简沫,一言不发。
只见顾简沫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却仍是气势十足,“怎么?我有说错吗?你与郡主苟合,联手欺负我们黎家人,你们”
“伯母!”司空堇宥冷冷地开口,打断了顾简沫的话,“您可知您方才所言乃是大不敬之罪?倘若此言传至郡主耳中,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我我没有说错!”顾简沫咬咬牙,硬着头皮道。
“够了!”就在这时,黎铮又是一声厉喝,他猛地起身,冲着顾简沫呵斥着,“你一妇道人家,便不能少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