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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对于那叛徒的身份,二人并不能肯定。
后来,自史华容惨死,司空堇宥便意识到,那个叛徒兴许就是他身边之人。
而这么久过去了,那潜藏在他周身的叛徒,仍旧未能查出。
如今,又有人在他的香炉中下毒,目的是为了控制他的心智
究竟是谁,心肠竟如此歹毒,而他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黎夕妤满心的疑惑,却又不敢去深究,生怕那最后的真相,会令她无法承受。
“小妤,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是坏人,便总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刻!相信司空堇宥,他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辛子阑一边安抚着黎夕妤,一边将那株乌头塞回了袖中。
而听他话中之意,似是不愿她亲自去查这背后的真相。
黎夕妤垂眸,沉思了片刻,问,“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少爷既已中了毒,总要尽早解毒才是。”
“这个放心,司空堇宥中毒较浅,不过是心智受了干扰。我到时取来两样药材,分别是合欢花与乌绒,这二者混在一起放进香料中,有安神之功效。”辛子阑摆了摆手,语气轻快,仿佛这只是一件十分轻小的事。
“好。”黎夕妤轻轻点了点头,对于辛子阑的医术,她自是半点也不怀疑的。
但那乌头的气味,她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垂首间,眼角有幽深的光芒闪过,她已暗自做了决定。
虽不知为何,辛子阑似是并不愿她去查那下毒之人,可黎夕妤仍是打定了主意,亲自暗中调查,并且不曾告知任何人。
她隐隐有所预感,在这件事情的背后,藏着的会是分外庞大的阴谋,那真相兴许会令所有人脊背生凉、胆战心惊。
可为了司空堇宥的安危,在离开之前,她无论如何也要做些什么。
辛子阑虽不曾将那乌头给她,但她永远记住了它的气味,只要循着气味去查,她总能查到!
黎夕妤这一查,便是一月的时间。
因着是私自暗中查探,故而效率并不高,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将自己的行踪将至最低。
而辛子阑则暗中将合欢花与乌绒添进了司空堇宥的香炉之中,虽未有明显效果,可司空堇宥发怒发狂的次数,却是大大减少了。
夔州的秋季十分短暂,仿佛仅有一个多月,天气便已寒冷得令人有些吃不消。
这日,黎夕妤裹着厚实的衣物,埋首穿行在军中,步伐不急不缓,且她行踪隐秘,鲜少会被人注意。
她最终停在一座帐子前,这帐子并无士兵把守,看似再寻常不过。
黎夕妤抬眸,一双眉头隐隐蹙着,掩在袖中的双臂也轻轻颤抖着,眼眸更是深邃无光。
她轻咬下唇,似是有些迟疑,半晌也未曾迈步向前。
这一月来,她已暗中查探了所有普通将士的营帐,皆未找到那乌头草,甚至就连那股气味,也不曾再出现过。
如此这般,她便更加坚定了先前猜测,那下毒之人乃是司空堇宥十分亲近之人。
而她又已将祝寻、邹信等人的帐子皆已查遍,就连季寻也未曾放过,可最终仍是无果。
那么,如今这军中,便仅剩下两间帐子,是她未曾去过的。
一是眼前这间,一是眼前这间后方不远处的那间。
这两间帐子,分别归属于闻人贞,与闻人玥!
黎夕妤不知何时已握起了双拳,听着耳畔飒飒的风声,她终是深吸一口气,抬脚向前走去。
她每走一步,心中便会多生出几分不安,更有慌乱的情愫萦绕在心底,令她的步伐变得有些凌乱。
在来之前,她已暗中查过,此刻闻人贞并不在帐中。
好在周遭并无旁人,她颇为顺遂地便进入了帐子。
这间帐子与寻常士兵的帐子并无不同,仅做卧房之用。
闻人贞是个素雅之人,他将自己的卧房收整得十分简洁,仅有一张床榻,一张木桌,与一张木椅。
黎夕妤小心翼翼地走近帐中,双目环视着周遭,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起初,她当真并未发觉任何,可随着她向床榻越走越近,便渐渐闻见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气味于她而言已不算陌生,却令她的一颗心,陡然沉至谷底。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上下牙关紧咬,几乎是一步一颤地,走向了那张床榻。
榻上仅有一床棉被、一张枕头,可铺在榻上的床单,却垂在边缘,几近接触到地面。
黎夕妤拼尽全力,缓缓俯身,随后又伸出颤抖着的手臂,将那床单掀了开
随后,一只漆黑的包裹出现在床底,看似松松软软。
她又将那包裹取出,闻着浓郁到有些刺鼻的气味,她的一颗心便揪得生疼。
事已至此,纵是她再不愿接受,也仍是抚上那活结,用颤抖了许久的双手,将其解开。
在那一瞬间,更加浓郁的气味冲出,下一刻视线之中便多了一堆深紫色的花草
黎夕妤已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将那包裹系上,后又是如何走出了这间帐子。
她如同来时那般,将头埋得很低,一步一步穿行在军中。
可她的身形有些颤抖,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之感,倘若有人在这时出现在她面前,势必能够瞧见她那双慌乱不安又惊恐不解的眸子。
到了这一刻,她似是突然间明白了,为何辛子阑不愿她去亲自查。
只因辛子阑早已料到,这背后的真相,会令她穷尽一身力气,也无法承受。
她心乱如麻,脑中闪过的尽是闻人贞的容颜,有他沉默严肃的、有他勾唇轻笑的、亦有他发怒凌厉的
可无论是哪一副神情,他都是衷心于司空堇宥的!
然如今
“夕妤!夕妤!”
黎夕妤心乱如麻地思索着,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呼唤,令她双腿一软,险些一个趔龃,跌倒在地。
好在身侧有棵梧桐,她伸手扶上枝干,转身望去。
身后不远处,是一袭白衣的凤萧寒,他正大步走向她,神色却有些慌乱。
很快,凤萧寒到得身前,只听他张口便问,“夕妤,绮迎她不见了!你可有见过她?”
黎夕妤尚未自闻人贞一事中回神,此刻见表舅如此焦急,一时间竟有些呆怔,甚至未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舅舅,你方才说了什么?”她露出一个歉疚的神色,轻声问道。
凤萧寒却并未发觉出她的异样,连忙又道,“绮迎她不见了,自昨夜起我便再未见过她!夕妤,你可有见过绮迎?”
此番,黎夕妤终是听进了耳中。
她却全无旁的心绪思索厉绮迎的事,便无力地问道,“舅舅,这军中可都寻遍了?绮迎天性好玩,莫不是去了何处,贪恋那里的事物,这才耽搁了时辰?”
“不!不会!”凤萧寒却当即摇头,“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我们父女二人间的感情已渐渐维持。而绮迎那孩子她虽有些顽皮,可至少每每去何处时,都会事先告知与我。即便她无法亲自告知,也定会派人转告与我!”
瞧着凤萧寒如此紧张的模样,黎夕妤终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又问,“那些跟随着绮迎一同来的将士们,可有见过她?”
“我都问遍了,无人见过绮迎。”凤萧寒无力地摇头,满眼的不安与担忧。
一时间,黎夕妤倒真是愁绪万千。
原本闻人贞的事还未理清,此刻厉绮迎又凭空消失,她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可即便如此,眼前之人是她的表舅,她仍需尽力将语气放得平缓,安抚道,“舅舅,我这便去想办法,定会查出绮迎的下落。您也无须太过担忧,绮迎她毕竟是一朝郡主,无人敢对她如何的!”
第150章 惊人()
因着凤萧寒的焦急与担忧,黎夕妤便不得不将闻人贞一事暂且搁置。
她用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平定了心绪,又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安抚了凤萧寒,劝他回帐子歇息,只管等候消息便是。
午时将至,自军营伙房处传来的阵阵香气不时刺激着黎夕妤的味蕾,可即便如此,在未能查到厉绮迎的下落前,她便不能放松。
她犹自穿行在军营之中,但凡是身穿穷奇国兵服的将士,她一个也不会放过,总要走近了细细盘问。
可她问了约莫七、八十人,竟当真无一人见过厉绮迎!
随着时间的推移,黎夕妤的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她终于意识到,此事绝不简单!
而仅凭她一人之力,想要在这偌大的军中查探并非易事,她必须得去寻找帮手。
然,厉绮迎贵为一朝郡主,她的失踪于整个夔州而言,都不是一件小事。
故此,倘若径自去寻司空堇宥,将此事告知于他,兴许寻起人来便也不再艰难。
打定主意后,黎夕妤咬了咬牙,几乎是硬着头皮去往马厩。
待她刚到得马厩之时,正巧遇上了纵马而归的季寻。
季寻下马,站定在她身前,有些疑惑,“夕妤姐姐,你这是要去何处?”
瞧见季寻的这一刻,黎夕妤的眸中蓦然便有了光亮,连忙问道,“季寻,自昨夜起至今日,你可有见过绮迎?”
“安乐郡主?”季寻转了转眸子,思索了片刻,最终摇头,“并未见过”
得到的仍是这样的回答,黎夕妤暗自轻叹,眸中的光亮也渐渐褪去了。
季寻见状,一时有些慌了,连忙便问,“夕妤姐姐,看你如此慌张,莫不是安乐郡主出了何事?”
黎夕妤轻轻点头,如实答,“绮迎自昨夜起便消失不见了,我已问了军中许多人,都不曾知晓她的下落”
“夕妤姐姐,那你此番是要去何处?”季寻也渐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蹙眉又问。
黎夕妤瞥了眼马厩中的陌央,又望向季寻,沉声嘱咐着,“季寻,既然你来了,那便烦请你再去跑一趟。速速去往练兵场,将此事告知于少爷,请他派人在全城中进行搜寻。我怀疑,绮迎或许出事了!”
“好!”季寻重重点头,神色十分凝重,“那夕妤姐姐,你呢?”
“我继续在军中询问,看是否还能查到些蛛丝马迹。”黎夕妤说着,抬脚便走,未有半刻停留。
季寻也不敢怠慢,立即翻身上马,驾马远去。
黎夕妤继续在军中找寻厉绮迎的下落,她又问了几名古阳国的士兵,仍旧无半点收获。
而就在她转身去往别处时,身后突然响起两道低沉的男音。
“穷奇国的安乐郡主,莫不会就是前两日与闻人姑娘发生口角的那位”
“兴许是的,当时闻人姑娘气得脸色铁青,却仍是不敢对那女子无礼,想来便是郡主无疑了”
这样的一番对话,传进黎夕妤耳中时已变得断断续续,可她仍是将最重要的信息听了去!
厉绮迎曾在前两日与闻人玥发生了口角!
闻人玥!
陡然间,黎夕妤的心“咯噔”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不敢停下步子,只顾埋头向前走,步伐凌乱且急促,却是向着闻人兄妹的住处走去了。
她不由又想起了闻人贞,想到他榻下放置的乌头草,只觉脊背生凉、头皮发麻。
那凉意很快遍袭全身,令她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单就厉绮迎失踪一事而言,倘若当真与闻人玥有关,那么厉绮迎此刻怕是已遭遇不测了。
对于闻人玥的手段,黎夕妤是知晓的,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黎夕妤一路心乱如麻,大脑几度呈现混沌之态,却仍是来到了闻人玥的帐子。
她站在帐前,思索了许久,终是缓缓伸出手臂,颤抖着掀开了帐帘。
她并不知晓闻人玥此刻是否会在帐中,却也不曾出声询问,只是走了进去,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闻人玥的帐子与闻人贞的有所不同,含带着一间内室,应是她歇息入睡之地。
而这间外室,同样干净整洁,无过多杂物,显得十分静谧。
隐约间,黎夕妤仿佛听见了轻小悉碎的声响,自内室传来。
她心头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入帐前竟忘了询问。
一时间,她有些不安,又有些无措,双脚却宛如灌了铅一般,抬也抬不动。
很快,有人掀开了内室的帐帘,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闻人玥,她身穿一袭淡紫色里衣,手中抓着一件外袍,正在穿戴。
黎夕妤一眼看去,只觉素来英气的闻人玥此刻穿着淡紫色里衣的模样,委实多了几分少女的气息。
可她看着看着,目光便蓦然顿住,眼眸深处溢出丝丝缕缕的恐惧,甚至下意识便向后退了两步。
闻人玥很快穿戴好外袍,一边走,一边问,“阿夕姑娘,你怎会来此?”
黎夕妤不经意地咽了咽口水,掩在袖中的双手轻轻握起,却努力平复心绪,不令神色出卖自己的内心。
“是这样的”黎夕妤轻轻呼吸着,可话语中却仍旧透着十分浅显的颤意,“闻人姑娘,辛子阑近日研制出了一种御寒的药物,特请我四处通告,大家可于三日后的清晨,去他的住处领取御寒之药”
这样的理由,几乎是她在一瞬之间想到的。
她本是来查找厉绮迎的下落的,可在瞧见闻人玥腰间之物时,她便知道,绝不可向她提及寻人之事。
随着闻人玥越走越近,黎夕妤的心也越跳越猛烈。
她的脸色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苍白,双臂的颤抖连带着衣袖,皆在不停地抖着。
“眼下尚未入冬,辛大夫一边要为老爷诊治,一边又要研制御寒的灵药,他还真是操碎了心啊!”
很快,闻人玥到得身前,因着比黎夕妤高出半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而听着她冰冷的话语,黎夕妤的眼眸,仍是止不住地,向下移去
一股算不得熟悉却又令她终生难忘的气味,此刻正萦绕在周身,放肆地涌入鼻中。
而在闻人玥的腰间,一只香囊若隐若现地悬挂着,尽管被外袍遮盖,黎夕妤也能够占据角度的优势,将其瞧个真真切切。
那香囊的样式十分寻常,却是时常出现在她梦中,挥之不去的物件。
黎夕妤只盯着那香囊瞧了片刻,便再也不敢去看,连忙扯出一抹笑,对闻人玥道,“是啊,辛子阑那人,你也是知道的,他平日里若是没事,便喜欢摆弄他那些瓶瓶罐罐”
此番话语,已说得颇为颤抖,可黎夕妤却佯装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又道,“闻人姑娘,你看近日天气冷得厉害,我这嗓子都有些不顺畅了”
闻人玥轻挑眉梢,目光有些凌厉,语气却是更是加冰冷了,“既然如此,阿夕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有劳你为我转达,三日后定会记得去向辛大夫讨要那御寒灵药!”
黎夕妤轻笑着点头,不动声色地转身,缓缓向帐外走去。
她努力维持着脚步的平稳,可走得究竟有多艰难,只有她自己知晓。
短短数步,她仿佛走了一生那般漫长,心中焦促且不安,却又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而掀开帐子到得室外的那一刻,即便空气有些冷,可她却仿若重获了新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仍旧不敢停下,只是继续向前,向着司空文仕所在的方向,几乎是小跑着而去。
她算了时辰,眼下这时,辛子阑应当正在为司空文仕治疗,她必须要立刻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