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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娘给沈穗穗披上织锦如意披风,拽着往暗处去了。
赵胤猫在承恩殿的一角,听着脚步声愈行愈远,这才开了殿门,低眉便看见那哭哭啼啼的宫女,果然打扮的张扬艳丽,逾越本分。想着沈穗穗为他恼怒,心里头竟然隐隐涌起一股得意窃喜。
他咳嗽了一声,颜色不悦。
“你俩明日都去如意馆吧,莫再让太子妃瞧见堵心。”
陈伯玉站在崇文殿门口,遥遥望见赵胤颀长的身形,他负手而立,似在探寻今夜突然而至的沈穗穗,只看背影,便觉得心情愉悦。
他沉思片刻,徒步上前。
赵胤听见动静,回头,恰好对上陈伯玉若有所思的眸子。
“怎还没睡?”
“殿下为何非要躲着太子妃,豫王后日便会离开京城,远赴益州封地。伯玉在回京之前,已经布好眼线,若他妄动,必会及时传到京城。
难道殿下,是担心他临走之前,扯出前朝旧事?”
醉阴楼被毁,连带着端出几个秘密据点,牵连人数多为江湖,朝中官员并未发现,如此赵胤私自压了下来,没有大肆声张。可赵恒吃了这样大的亏,定然不会消停,只要他一日没走,总叫人心里忐忑。万一狗急跳墙,攀咬他人,势必会拉上东宫垫背。
尤其是沈穗穗的底细,除他与陈伯玉之外,赵胤并不想让旁人知晓。哪怕是沈穗穗本人,糊涂着也总比煎熬好过。
“伯玉,太子妃认定韩初是七皇子的遗脉,就连豫王也这般猜测。如果,弄假成真,韩初坐实了身份,你说日后,穗穗是否会一世太平?”
赵胤知道,沈穗穗必然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将她当做公主,替她掩盖身份,故而会充满感激。不出意外,她还会给韩初找个理由,暗中藏于江湖,劝说他放弃复国。
当然,这个想法赵胤之前也曾有过。且不说前朝复国无望,单凭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赵胤就不想让他守在清秋殿。
可如今情势有了转变,赵恒借偏殿引出前朝余脉的流言。没有十足的证据也就罢了,将来若是寻得踪迹,沈穗穗身份复杂,如今虽挂名在沈崇沈府,若王氏与沈心怜逼到绝路,反扑供出其真实身份。
哪怕是沈汝的女儿,也会被皇上的多疑猜忌。
前朝太傅,忠君爱国,替七皇子收养骨血也在情理当中。不如索性将错就错,韩初当初既然顶了沈穗穗的身份,必然做好了替她赴死的准备。沈太傅一家,真的是深明大义,舍己为人。
“殿下,如果太子妃知道是你任由韩初掉入深渊,而不出手相救,她会同你翻脸。”
岂止是翻脸,就算是此生不复往来都有可能。赵胤捏着太阳穴,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
“所以我避着她不敢见,伯玉,且等豫王离京再说,眼下我着实不敢见她,唯恐她与我提及韩初,或是问我许太医之事。”
明明处处与她着想,却落得个畏首畏尾的境地,赵胤也不明白,好好喜欢一个人,怎的这样麻烦。
。。。。。。
晨起之时,承恩殿的宫女侍卫皆低头不敢直视,偏偏赵胤本尊毫无窘状,穿着那一身墨绿锦袍,戴着油润碧色簪子,喜气洋洋的穿梭在明德殿与宣政殿间,亦不觉得难看或不妥。
衣裳是深夜晚娘送来的,说是太子妃亲手为赵胤挑选,务必今日要穿戴好,别枉费一片深情厚谊。
谁都不曾想到,太子赵胤当了真,果然按照吩咐穿戴整齐,跟一片绿叶子似的晃来晃去,晃得冯安直冒冷汗,晃得侍卫浮想联翩。
就连面圣时候,皇上也屡次投过审视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这几日闷热,沈穗穗命人开了清秋殿的门,终日晾着。兴许趁人不注意,又或是根本无人敢过问。赵恒溜进去的时候,沈穗穗正巧从博古架上取字画,那人身量高挑,掠过她头顶将字画握在掌心。
沈穗穗回头,赵恒笑的诡异,嘴角抹起的阴狠瞬间即逝,“穗穗,八叔要走了。”
毁了他的据点,照理说赵恒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剥皮饮血那般憎恶。可这人只是风流的笑着,眉眼间尽是勾魂夺魄的冷意。
“八叔一路平安。”
沈穗穗接过字画,闪到书案前头,与他隔了些距离。
那人跟着转了过去,在旁边坐了下来。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穗穗,你送了我好一份大礼,八叔总得给你留点念想,是以,也备了一份厚礼,待我离开之时,大约便会收到。
八叔福薄,若有一日埋骨他乡,穗穗肯为我哭上两声,八叔也算死而无憾了。”
“八叔说笑,若你真有那么一天,哭丧怕是轮不到我,放心,我与赵胤定会为你摆个香炉,好生祭奠。如若你怕黄泉孤单,赵胤也会为你做场法事,扎上几百个纸人,与你同眠。”
赵恒连连冷笑,眉眼间透出一股嗜血的凉薄,手上的青筋随着紧紧握起而愈加明显,如同森森脉络遍布手背。
“穗穗真是叫八叔又爱又恨,求而不得。好了,八叔走了,山高路远,来日方长,八叔会日日惦记你的。”
赵恒出门,如同一团紫色的绣球,惊起院中觅食的鸟儿,晚娘叹了口气,豫王行事太过鲁莽,若真叫人捏住了把柄,岂不连累太子妃。
沈穗穗望着扑棱乱飞的鸟儿,视线顺着树干慢慢挪到繁叶婆娑。心中若有所惦记,总会坐立难安。尤其是韩初曾与赵恒谋划,其中的利益关系,并非三言两语说的透彻。为今之计,还是尽早将韩初送出宫,过个普通百姓的安生日子。
着实头疼,合欢殿内的那一位,想是一直记挂韩初。沈穗穗虽与周小婉不过几面之缘,可她看向韩初的目光,炙热缱绻。若是送走,也得把这两人一同送出宫去。
沈穗穗来回踱步,韩初性情稳重,自顾自的摆弄那几盆兰草,也不开口搭腔。
他嘴唇紧抿,神色坚韧,这人很固执,若要让他放弃筹谋已久的复国大业,少不了一番口舌。前朝覆灭顺应天意,加上根基不稳,气数绝尽乃是必然发展。
复国二字,谈何容易。
况且如今风调雨顺,百姓和乐,若真的掀起腥风血雨,那才是真的置万民水火不顾,伤天害理。
“韩初,我有话同你讲。”
闻言,韩初放下手中的汝窑花瓶,又将那几支芍药仔细摆弄一番,置于窗边案上。
“主子吩咐。”
“豫王离京,与你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勾结。韩初,你虽然贵为前朝皇室遗脉,可前朝已灭,你能好好活着,便是对韩叔和青姨最大的安慰。
何况,你与周良媛情投意合,不如就此放下心中执念,远遁江湖,相濡以沫。若你愿意,我可安排。。。。。。”
“我不愿意。”
生生断了沈穗穗的苦口婆心,韩初一副任凭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昂首挺立在她跟前,叫人发作不得。
“你留在东宫,与你不利,迟早都是隐患。若是有朝一日身份败露,你连性命都保不住。”
沈穗穗与他继续说理,眼睛却时刻留意周围,生怕被人听去,转头置韩初于万劫不复。
“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离开,不是现在。主子,你一人留在东宫,赵胤顾不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他做什么,在真相查明之前,我会留他性命。”
“不是他!你留下究竟是为了复国,还是为了报书院灭门之祸,韩初,若你想要为书院报仇,我只能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是赵胤。若你还心心念念不忘复国大业,那我会跟赵胤站在一起,绝不会再偏袒与你。”
沈穗穗站起来,将那盆兰草拂到地上,花盆破碎,里面的泥土扑簌簌的散落开来,打了骨朵的花被压在下面,一片狼藉。
外头做事的宫女被晚娘遣开,内殿的动静太大,却是无人敢去一探究竟。
韩初弯下腰,蹲在那一堆碎片面前,用手掌包起一培土,将兰草护在中间,侧脸抬手。
“你会为了赵胤,杀了我?”
两人俱是愣住,彼此的眼中早已不复当初的平静,沈穗穗喉间涌起一股酸涩,韩初低下头,掌心被碎片划了一道,污血沾着脏泥,比不过心口那一刀来的猛烈,撕扯着五脏六腑,年少情谊,竟这般浅薄。
一队车马从城门浩浩荡荡的驶离,青灰色的城墙氤氲了水汽,在乌云的重重掩盖下,如同威严庄重的王权,让人望而生畏。
中间一驾最为华丽的马车,软锦丝绸雕饰,周边挂了精美绫罗,显得流里流气。
赵恒斜躺在美人腿上,嘴里叼着一颗泛紫的葡萄,眸中带着阴鸷的狠意,他向来锱铢必报,狠辣无情。
美人青丝缠绕,玉臂横陈,软软的搭在赵恒胸口,说话也同鸟雀一般悦耳喜人。
“殿下,既然已经知道太子妃的真实身份,为何不将她禀于陛下,也好连带太子治他个欺君罔上。”
赵恒鼻底透出一股冷意,他将那美人的胳膊狠狠掐住,用力一拽,花容玉貌登时落在面前,那张脸吓得泛了白,双眼楚楚可怜而又心惊胆战。
“何时要你来指挥我该如何去做?你以为沈穗穗身份被揭开,皇上就一定会治她的罪?一个前朝公主而已,对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陛下来说,不足挂齿。而韩初不同,他既然喜欢被人认作皇室遗脉,我定会好好成全他。
到时沈穗穗与赵胤为了韩初撕破脸面,对立分庭,那才是我们最想看到的局面。”
他松开美人的胳膊,瞬间正襟危坐,用手拢了拢颈间的发丝,扑鼻的香气有些浓烈,转眼如同换了人一般,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意,声音仿佛来自阴鬼地狱一般。
“下去,到后面的车里坐着。”
掀开帘子,微风卷积着阴云,如同染了墨的宣纸,淡淡的挂在天边,春雨细润无声,点点滴滴落在手心,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情。
赵恒忽然想起那个踮着脚尖去够字画的女子,白皙软嫩的脖颈,轻轻咬上一口,那该是何等销魂美味。只想到此处,赵胤便觉得发了疯一般难以克制,他缩回手,香车宝马,叮铃前行,末了,一声长长的呻/吟缓缓溢出,雨势渐大。
第43章 043()
接连几夜留宿崇文殿; 陈伯玉从回京至今; 除了在宫中见过陈太傅数面; 一直不曾回家安歇。其母托陈太傅带了换洗的衣物入宫,虽然心中挂念; 却也知道事情缓急。陈伯玉做伴读之后; 经常宿在崇文殿; 久而久之; 也便习惯了。
明德殿内灯火重重; 冯安守在门口; 指挥几个内侍搬运书册典籍; 殿内聚了数位大臣,皆是为今日朝堂所生变故出谋划策。
益州事定; 皇上不许再议。京城周边也不安宁; 官民冲突连连,当地官府屡次上报; 多奏歹民闹事,寥寥几笔; 凡尾处都会写上; 经镇压已无大患。所谓地方包庇,层层堆积。
待事情议完; 已是深夜。明德殿内渐渐趋于安静。陈伯玉将书案上的折子收起来; 一一放进架子里,回头,便见赵胤双手揉搓太阳穴; 显然累及。
“殿下,今日若不然暂且安歇吧。流芳殿那边,我已经安排好暗卫,不会再出差池。”陈伯玉自己也是精疲力尽,多日来两人不曾睡过安稳觉。赵恒临走之时,几经周折,留了一堆麻烦事。
“无妨,去崇文殿吧。”赵胤起身,陈伯玉与其相随而行。冯安早已安排好守卫,远远见两人于月色下翩然而至,便匆忙遣退里头侍候的宫女。自打太子妃无意间发落了一人到如意馆,赵胤便下令不让宫女近身伺候。这也苦了冯安,许多事宜,凡内侍也不如女子周到。
待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崇文殿,冯安反手合门的时候,赵胤忽然笑道。
“冯安,回头你与晚娘说道说道。夏日将近,让太子妃不如为我选顶合适的纱帽,颜色嘛,最好跟这簪子匹配,我甚为欢喜。”暗戳戳的在心里嘀咕了几声,冯安一脸难色,再抬头,赵胤一身轻松的与陈伯玉在毡案前坐下,眉眼间全是发自肺腑的愉悦之色。
这等要求,到底是随口而提,还是真心喜欢?若真心喜欢,这东宫太子整日顶着违和的帽子晃来晃去,岂不叫人看了笑话。冯安摇头,这世间男女的情/爱之事,着实参它不透。
陈伯玉从毡案底下一方长条形密盒里面,抽出一卷画轴,置于案上。眉目微挑,骨子里散发出的温润谦和,如春水弥散,芝兰玉树。
“殿下,画像拿到了。豫王临走之前,曾私下找过沈良娣。。。。。。沈奉仪,将这画像交由她来处置。当初沈奉仪虽然犹豫,还是小心藏于殿内,估计也是没想好该如何运用,因而未曾出手。”
赵胤抬眸,手指处在画像边缘。
“你打开看过了?”
“是。”陈伯玉回应得理所当然,若非看过,怎能知晓这里头是赵恒的别有用心。
赵胤鼻底哼唧两声,画卷慢慢推开,上面的两人,与沈穗穗有着极为契合的长相,尤其是那女子,眉眼间竟有七分相似,就连笑起来唇畔的梨涡,都让人难分彼此。
这便是前朝七皇子和七皇妃,初结连理之时,宫中画师精心描绘。想是留在了偏殿,被赵恒偶然得之,想借他人之手,不费吹灰之力,引发东宫是非。
陈伯玉忍不住用余光又看了一眼,赵胤立刻合上画轴,想都不想便对着烛火点着了边缘。昏黄的火苗乍一燃起,却被陈伯玉一盏冷茶猛地浇灭。他从赵胤手中拿过画轴,拍了拍边上已然变黑的地方,抬眼,劝道。
“殿下安置好便是,若将来有朝一日,太子妃得知真相,却无一物可以凭吊,难免伤心。”
赵胤蹙眉站起,将画卷重新放回密盒之中,转身,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听闻你在林城遇到匪寇,还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柳飒仗义相救,为此受了皮外伤。伯玉,人家姑娘与你朝夕相处,青睐有加,不如由我为你们两家牵线,成就一桩美事,岂不快哉。”
陈伯玉几乎立刻拒绝,推搡中还碰到了毡案,洒了的茶水倒在身上,湿漉漉的好不狼狈。然而他好似没看见一般,直勾勾的转向赵胤,急迫而又真切。
“殿下,伯玉从未求过殿下,但唯有婚约一事,请殿下高抬贵手,由着伯玉性子。”
“不识抬举。京城多少望族想着与柳家结亲,一来盘根错节的势力稳固,二来柳家姑娘也是个性情耿直,惹人喜欢的。说亲的婆子把那门槛都踩平了,人家也不知道在等谁。
一个姑娘家,不顾旁人的指指点点,从京城远赴益州,听闻你遇险,且不说是你计划的假遇险,人家二话不说,接着快马加鞭跑去林城救你。这天下有一人待你如斯,知足吧。”
赵胤负手而立,屡次瞪着眼睛恨其不争,陈伯玉油盐不进,低着头就是不应声。
许久,那人分明恼了,一甩袖子,如同炫耀一般。
“今夜我便去清秋殿,这辈子你便死了那条心吧。我与穗穗,将来定然要子孙成群,若你执迷不悟,也只能落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那便是伯玉的命,怨不得别人。”
从小长大的情分,自打记事起,陈伯玉就在崇文殿做太子伴读。两人之间,除去君臣,更似知己亲友。仗着这样的关系,陈伯玉自然知道,赵胤虽然恼怒,却不至于拿自己如何重处,顶多一番牢骚,过后便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