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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看他们开始布置弓手之后，投石车上的石头，不再是大石头，而是换成了碎石，对准城墙上的弓兵，就一阵狂砸。
弓手瞬间头破血流，死的死，伤的伤，再没人敢留在城墙上，还有命在的纷纷逃了下去。
然而，就算逃到城墙内，也有大量碎石砸进来，不躲个好地方，依然会被砸到。
站在破烂的城楼上的杨次，有些懵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简单又有效的攻城手段，对方不费一兵一卒，就打杀了他数百弓手，还把城墙砸烂了不少，这还怎么守城？
一咬牙，杨次匆匆下了城楼，集结所有军队，出城迎战！
这倒是出乎了牒云漠的意料，他本以为，见己方实力强悍，杨次会有怯意，这样便好说服他纳降了，可没想到，杨次居然是个一根筋，见守城无用，直接出来打了。
这可让牒云漠头痛了。
而且，眼看着仇池那帮氐人，以及姚弋仲的羌人，全都兴奋不已，打算迎战，牒云漠脑袋就更大了。
最后，牒云漠让其他两拨人，稍安勿躁，他先去会会杨次。
于是，在杨次刚带人出来时，牒云漠带着五百精兵站在了最前面。
“杨次，不要无端送了诸位将士的性命，玉将军说了，只要你们投降，一概编入万剑城，往日种种不予追究，即便你杨次，也会继续做你的偏将。”
“闭嘴！我杨次可不是三姓家奴，此生忠于晋室，绝不会有二心！”
“呵呵，那杨将军知不知道，你的结拜大哥张春，就在南安城以北五十里扎营，正在观望呢？”
牒云漠手里拿了个大喇叭，不费多大力气，那声音便传了出去。
“放屁！我大哥正在平襄城，和王爷一起攻城，怎么会到了南安北边，你这黄毛，想要欺骗老子也稍微动动脑子！”
杨次挥舞着长戟，就要冲过来杀牒云漠。
牒云漠求之不得。
跟身后的人使个眼色之后，牒云漠便扬着一把青刀过去了。
这是玉明川特别送他的一把陨铁打造的青刀，他的功夫又以灵巧见长，不适合用长枪长戟，所以他不会做前锋，最多用来防身，或者，跟人单打独斗，他也不弱。
姚益生和杨宝文，都饶有兴趣的看着万剑城的这位军师，他们倒是没想到，军师也敢下场与人单挑。
每逢遇到单挑这种事，双方大军都比较遵守约定，自动远离他们战斗的区域，以示公正。
所以，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牒云漠骑马冲了过去。
交手很快，不过片刻，就分出了胜负。
因为杨次的那把长戟，刚对着牒云漠伸过去，就被一把削断了刀头。
然后还怎么打？
杨次赶忙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结果一样，一对上，就被人削断了。
再问，这怎么打？
就这样，来回交手三次，杨次受伤，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下南安城的守军傻眼了，自家大将就这样被人给砍倒了，他们怎么办？
冲上去吗？
怎么冲？
他们只有一万人，对方少说也有两万，而且砍了他们将军的这个黄毛，好像很厉害，尤其他身后的那一群，一看就远比姚羌和仇池的队伍实力更强。
总觉得凶多吉少……
“南安的兄弟们，再跟你们说一遍，降了万剑城，你们还有命在，如果不降，你们知道后果，司马保值不值得你们丢掉性命。
他守着陇地一隅，不思进取，既不与江南的晋室联合北伐，也不与凉州结盟讨伐匈奴刘曜，却要在这里自行称帝，这样的帝王，覆灭只是早晚的事。
而我万剑城，不过集结了五千精兵，便拿下枹罕，拔了略阳城，不出半年，便可肃清陇地，而后联合并州豪强，一并攻伐刘曜。
哪怕你们只求活命，有口饭吃，我万剑城的粮草你们也见到了，可比你们平日里吃的差？
你们自己看，到底跟着谁，才是汉人的出路。”
身为一个鲜卑人，还是曾被万剑城打下的枹罕的军师，牒云漠说出这些话，面色却没有一丝波动，不由得让姚益生和杨宝文刮目相看。
玉明川用人果然有一手。
南安城守军一个个沉默了，过了许久，也不知谁第一个喊了一声：“我要去打刘曜！”
第385章兵不血刃（）
这一声突兀的就像凭空打了一个雷。
“匈奴杀我全家，我也要去报仇！”
又是一道声音。
而更多的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些人曾经有幸参加了劫掠万剑城的粮草，而且在路上就直接吃上了，他们可是很清楚那些甜饼子的美味，可惜后来司马保不准他们碰了。
如果万剑城的小兵都吃那些东西，那可远比在司马保这里吃的好。
这样一想，有不少人开始咂嘴，神情也有些动摇。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着要杀匈奴，为家人报仇，而那些不过想吃好点，填饱肚子的人，也加入了他们的呼喊，很快便汇成了一道冲天的声浪。
“杀刘曜！杀刘曜！”
这里的汉人，无数人妻离子散，家不成家，被匈奴人逼得四处逃窜，或成为乞活军，或成为其他胡族的奴隶，好容易来到南安城，被司马保编入了军队，也不过讨口饭吃。
他们很多人来自关中，原本想去凉州避难，见司马保也收流民，便留了下来，可司马保甚至还不如凉州张氏，他们复仇无望。
心中那股恨，便这样压了下来，只在午夜梦回，想起家中妻儿老小都被匈奴杀的杀，奸的奸，甚至吃掉，无不咬牙切齿，泪流满面。
这些士兵，与城中的百姓不同，他们不是南安的本地人，而是侥幸存活的野狗。
现在有人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去复仇，心中的那股火，不由得便燃烧了起来，再也无法熄灭。
看着那些南安守军挥舞着武器，纷纷向牒云漠行礼，姚益生和杨宝文，那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了。
本来以为要血洗南安城的，怎么牒云漠几句话，就把这些人给说动投降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牒云漠面带着温和的笑容，跟前来与他攀谈的几个南安将领说起了万剑城的计划。
当他们得知万剑城甚至根本无意杀掉现在围攻平襄的那些军队时，越发觉得玉明川是个比司马保更有远见的将领。
于是纷纷问牒云漠，接下来要做什么，几时开始攻打刘曜……
在地上昏昏沉沉的杨次，听到一阵阵呼喊，还以为已经打起来，可他睁开眼，却见南安城的守军，一个个正丢了武器，满面欣喜的等着那个黄毛带人给重新编队……
这一会发生了什么事？
杨次猛然站起来，结果一阵头晕，险些要倒下去。
一人扶着他的手臂，让他站稳了。
“杨将军，现在咱们已经是万剑城的军队了，万剑城会带咱们打刘曜的！”
听着耳边欢快的声音，杨次掏了掏耳朵。
什么……
他不过昏迷了一会，这太阳位置都没怎么变，南安城就变万剑城的了？
他一定是做梦了……
可旁边的那家伙一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在说，要如何如何打刘曜，这可不像是做梦，而且他脑袋被那个黄毛打的一下，还在隐隐生疼。
实在待不住了，杨次忍着脑袋痛，大步走向了牒云漠。
“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牒云漠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冲杨次露出一个温暖如春的笑容。
“杨将军，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诸位将士所想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将士们当然是想……”
杨次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周围听他们说话的那些下属，全都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看着这些人眼中的狂热，他本想说，他们就是求一条命，活着而已。
可他现在说不出口了，因为这些人眼中的火苗，可不仅仅是活着，他们想要的，就是方才拉他起来的那个队率说的。
打匈奴！
杀刘曜！
看着队伍浩浩荡荡进了南安城，姚益生和杨宝文，还有些不真实感。
他们本想借着这次出战，卖给玉明川一个人情的，结果，现在他们手都没动一下，却让那个黄毛军师给占全了功劳。
这今后要是还想跟万剑城合作，或者谈条件，岂不是还是求人的一方？
满心的挫败，二人还是带着自己的队伍，进了南安城。
此时平襄城外攻城依然热火朝天，而城内却一片平静。
只因他们不过派了两千人在城墙上用投石机砸人，射箭，有时候还会赏他们几个火球吃。
这城，就这样轻松的守了下来，甚至陈安的黑甲军，有时候还有机会跑城外去捡箭羽和石块……
只因对方的偏将王连，已经不听司马保的支使了。
司马保拼命让人去攻城，可他们根本就攻不下，哪怕派了无数人去垫脚，可还没跑到城墙那，就被砸的稀巴烂了。
没砸到的也会射成刺猬。
这还怎么打，他们这三万多兵经得起这样折腾吗？
这打了一天一夜，他们死了几千人，对方城墙上连个印子都没有。
所以，王连让人停手了。
此时司马保也喊了一天，累的不行，睡着了。
王连带着几个军候和参军，围着火堆，看着火星在夜风中吹的四处飘散，坐了许久，却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参军冲着司马保的营帐方向哼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将军，这样的仗，我打不下去了！”
其他人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他。
那小子一见没人反对，便又说了下去。
“我想各位都听说了，玉明川是来打胡人的，本来就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王爷却抢了人家的粮草，逼人称臣，现在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还要拉着众位将士为他送命，我不想打了！”
虽然声音压的比较低，可明显可以听出其中的怒气。
果然，另外一个人，也忍不住接上了话。
“王爷想要在陇西称帝，本就准备将周围势力收拢一番，可这次，王爷真的错了，万剑城碰不得啊。”
“你们就没想过，王爷在陇西称帝的后果？且不说健康那边能不能容下他，就是刘曜，也看不下去吧，咱们这里跟凉州不同，凉州偏远，哪怕打不过刘曜，称臣便是，而咱们就在关中以西，刘曜只要安定下来，伸伸手，便能够到我们，到时候，我们会是十万匈奴大军的对手吗？”
第386章司马保之死（）
又一人皱着眉头，说了一阵，便继续沉默了。
“老子可不想对匈奴狗摇尾巴，老子的父母妻儿，在长安时全被匈奴人杀了，此仇不共戴天，如果王爷还是如此偏安，老子只能另投明主了！”
这声不大不小，附近甚至有士兵听到。
却没一个人吭声。
这里与匈奴人有仇的多了，不仅仅匈奴，还有羯人，氐人。
汉人的江山倾覆，最倒霉的可不就是他们。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只有王连没说一句话。
他也有亲人被匈奴和羯人杀了，可那些并不是他在乎的人，现在哪怕在南安城里的妻儿，他也不怎么在乎了。
他原先想攻下平襄城，然后找到陈安的小妾，夜莲，带她走。
可现在他们根本攻不下这座城，那么，也许可以换个路子，比如……
跟万剑城合作，既然他手下的兵士，想要抗胡，又不服司马保，那跟着万剑城，他们总没意见了。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
想清楚之后，王连将几人往中间聚了聚，对他们说了他的想法。
众人全瞪大了眼睛，有些人甚至双手都颤了起来。
这是谋反！
可他们看了看平襄城，又看了看司马保的营帐，很快便止住了颤抖，纷纷将佩剑握在手中，一步步接近了那顶看起来浮夸又奢华的营帐。
有士兵看到了他们的动静，却只是瞪大了眼睛。
只因这些人，全都是他们将领，他们平日里只会服从他们，而此时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又怎敢质问。
直到到了营帐前，才有数个护卫，拦住了王连等人。
“王爷已经歇下，不知将军可有急事，若是没有，明早再来吧。”
“南安那边出了状况，必须要找王爷商量，不然南安城可要破了！”
王连满面凝重，盯的那护卫挺直了身子，双方僵持了一阵，那护卫才掀开了营帐。
营帐里此时鼾声震天，还有一股人身上的臭味，与食物的香味混在一起的难闻味道。
“王爷，卑职有紧急军情禀报。”
司马保没半点反应，浑身的肥肉，依然随着一声声响雷一般的鼾声，不住的颤抖着。
王连冷哼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司马保身上的肉太厚，甚至都不知能不能刺破心脏，于是王坚选择了那个已经深陷在肥肉里的脖子。
一剑扎了进去。
一声呜咽，司马保痛醒了，结果见王连一脸狰狞，那剑开始在他肥厚的脖子上反复划拉，利剑划过肥肉的声音，听起来诡异的牙酸。
甚至，连血都没流多少。
而司马保开始哀嚎，那声音在夜色中尤为凄厉。
帐外的护卫已经冲进来，却被其他几个军候参军，一阵打杀，根本没机会靠近司马保。
终于，割到了喉管，王连只觉得剑下一顿，使劲往下一划拉，司马保便不再哀嚎了，原先挥舞的手臂，也很快软了下来。
待司马保的声音一停，帐外的战斗也停了下来。
这就像一个信号。
那些护卫司马保的人，他们尽了责，甚至有人丧了命，他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王连将长剑从司马保脖子上拿开，肥厚的脂肪，甚至将他剑上的血都擦的一干二净。
等王连从营帐中走出来，所有将士，都默不作声的盯着王连，等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王连吞了好几次口水，才开始说话。
“我王连不想各位兄弟去送死，王爷的作为大家也看到了，那是把咱们往死路上逼，所以我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他。
下面该怎么走，我也想过，万剑城这股势力，来到陇地不过两月，便已做了这么多大事，将来也将如现在这般，如果我等能与他们合作，哪怕不能征战天下，至少在陇地可以安稳。
即便刘曜真的打来了，我们也有胜算了不是？”
周边将士们开始窃窃私语，最后还是有人喊了一句。
“我们现在根本打不过万剑城，凭什么跟人家合作，他们要是不答应，把我们全都杀了呢？”
“前两天他们一直用战马在我们营地里冲撞，也没见杀几个人，说不定早等我们投靠了……”
“对啊，那汗血宝马就从我头上跳过去，也没踢我一脚，我可见过那匹乌云踏雪曾经踢碎过许多脑壳……”
“直接降了万剑城……也不太好吧……”
“大家都是汉人，说什么降不降的……”
“咱们王爷可是抢了人家粮草！”
“那咱们把粮草还给他们……”
……
整个营地里开始一片乱哄哄，王连有些头痛，看来他不强硬一些，这队伍怕是要散了。
“各位兄弟，与万剑城和谈一事，明早我便过去，大家稍安勿躁，不会让兄弟们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