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日心慌意乱、坐立不安,人们都开始讨厌我了。为了让自己放松,我开始每晚外出散步。
这一夜是月圆夜。月亮像一个橘黄色的大膀胱,挂在东方的山坡上。这画面非常壮观,尤其是当蝠鲼从月亮中间穿过的时候。沙漠万物被镶上了紫边,空气很凉。微风自下午刮起,风中弥漫着尘土。在遥远的北方,一场风暴闪闪烁烁。
一块巨石出现在我身旁,我向一边跳了三英尺。“石头,荒原上又来了陌生人?”我问。
“没有比你更陌生的了,碎嘴。”
“还挺有幽默感。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是先祖树找你。”
“真的吗?再见。”我朝地堡走去,心怦怦直跳。
另一块巨石挡住了我的路。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勉强我。”我故作勇敢,朝上游走去。
否则它们会把我撵过去,就像赶牲口进圈那样。既然躲不过,那就坦然接受,起码不会太狼狈。
荒原上的风很冷。然而,我踏进先祖树周围的荒地后,感觉就像步入了夏天。它的叶子一直在响,但一丝风都没有。温度之高,像置身火炉。
月亮升高了,荒原上蒙了一层银光。我靠近大树,目光落在那半截手臂上。那手臂仍露在外面,抓着树根,似动非动。不过树根变壮了,似乎想要裹住那只手,就像一棵树把绑在身上的铁丝裹住那样。我停在老树五英尺前。
“再近些。”它说。它的声音很平和,语气和音量都像日常说话那样。
我回道:“好的!”我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
荒地上只有两块巨石,想逃跑岂不容易?
“站着别动,蜉蝣。”
我定在原地。蜉蝣?你活得久了不起啊?
“你曾向我请求帮助,向我索要帮助,曾哀求、恳求、乞求帮助,那就乖乖站着接受帮助。再近些。”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我又向前走了两步。再让我靠近,我就只能爬树了。
“我考虑了一番。你们这群蜉蝣害怕的那东西,虽然离这里非常远,但它如果崛起了,会对我的生灵造成威胁。你们这些阻止它崛起的人并不具备镇压它的能力。所以”
我并不想打断它,但我不得不尖叫。某个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并使劲地挤压!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真对不起啊,老前辈。
世界一瞬间变成了蓝色,我在一束愤怒的飓风中翻滚。先祖树的树枝间冒出一道道闪电,雷声滚滚,传向沙漠的远处。我叫得更惨了。
蓝色的闪电在我身边劈来劈去,我感觉浑身的骨头跟我脚踝一样,也要碎了。不过,最后那只手终于松开了我。
我挣扎着要逃跑。
只跑了一步,就摔在了地上。我连滚带爬,先祖树在我身后道歉,喊我回去。
简直是地狱啊!我就是死,也要从巨石之间挤过去。
忽然,我竟醒着做了一个梦。先祖树向我传达了一个消息。然后,大地平静了下来,巨石消失了。
地堡的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人跑了出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沉默最先跑到我身边。“独眼。”我说,“我要找独眼。”除了我,略懂医术的就只有他了。尽管他这人比较执拗,我还是可以信赖他为我护理的。
一会儿后,独眼出现了,他身后跟了二十个人。士兵的反应挺迅速。“脚腕。”我对他说,“可能骨折了,找个人拿灯来,顺便再带几把铁锹。”
“铁锹?你脑子没毛病吧?”独眼问。
“去拿就是了。赶紧给我止痛。”
老艾出现了,他的腰带都还没系好。“发生了什么?”
“先祖树想跟我谈话,让石碑把我叫了过来。他说他想帮我们。只是,在我听他说话的时候,那只手突然抓住了我,差点把我的脚腕扯断。刚才的响声是老树说,‘给我住手,太没礼貌了!’”
“瞎扯。给他护理好后,把他舌头割了。”老艾跟独眼说,“碎嘴,它找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耳朵聋吗?它想帮我们对付帝王。它经过一番考虑,认为镇压帝王对它自己有利。拉我一把。”我的脚踝已经肿成三倍大了。但经过独眼的处理,疼痛正慢慢缓解。他把一坨丛林草药做成的糊状物抹在了上面。
老艾摇了摇头。
我说:“再不拉我起来,我他妈打断你的狗腿。”他和沉默这才拉我起来,架着我走路。
“拿些铁锹。”我说。地上已经摆了五六把。
这些是专门挖水沟的,不是真正用来掘坑的。“你们如果想帮忙,那就扶我走到老树那里。”
老艾抱怨了一声,沉默看上去想说什么,我面带微笑,期待地看着他。我等他说话等了二十多年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
不知他发过什么毒誓,也不知是什么让他不再说话,反正现在的他,喉咙里上了一把大铁锁。我曾见过他气愤到咬手指,也曾见他激动到失禁,但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拒绝说话的决心。
树枝间仍然闪烁着蓝色的火花,树叶叮叮作响,月光和火把的光混在一起,投下飘摇不定的阴影。“绕着它转一圈。”我跟扶我的人说。我也不知它在哪里,树的这一面没有,那就肯定在另一面。
没错,就在那儿,离树根二十英尺。一棵树苗,大概八英尺高。
独眼、沉默和地精三人张着嘴,瞪着眼,跟受了惊的猿人一样。不过老艾却很淡定。“提几桶水来,把这块地浇透。”他说,“再拿一块旧毯子,把它挖出来后,连根带泥包起来。”
这个老土包子,这么快就转过弯了。“把我送回地堡吧。”我说,“那里光线好些,我想亲自护理一下脚腕。”
老艾和沉默架着我回去。路上,我们碰见了夫人。她很合时宜地装出一副热情关切的样子,我不得不忍受那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坏笑。
到现在为止,只有宝贝儿一人知道真相,可能沉默有一点怀疑,其他人都蒙在鼓里。
chapter47孤魂
大坟茔里没有时间,只有阴影、火焰、不知源头的光亮、无尽的恐惧和痛苦。站在自己误入的陷阱里,渡鸦可以看到二十来个帝王手下的魔怪,可以看到白玫瑰当年拴住的那些恶人邪兽,可以看到被冻在龙火之中的波曼兹。这个老法师仍然挣扎着,想要朝帝王陵再迈一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几代人之前就已经失败了吗?
渡鸦很想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他的信都寄出去了吗?会有人来救他吗?难道他就这样困在里面,直到黑暗降临吗?
如果有什么可以显示时间流动的话,那就是镇压着黑暗的那些图腾,它们身上散发着越来越浓郁的忧虑。河水越来越近了,而它们什么办法都没有,它们没有能力去唤起整个世界的关注。
渡鸦想,如果时光倒转,他可能会做出很多不一样的决定。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曾有两个像他这样的灵魂在附近经过,但他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前,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这里时不时会有些动静,具体是什么动静就不得而知了。从他现在的视角来看,世界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他从未如此无助、如此恐惧。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一直都是自己命运的主宰,从未依赖过别人
在这个世界里,他只能思考。他想得很多,很频繁。他想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没做过的事和不该做过的事。他有大把的时间,去厘清和面对自己所有的恐惧、痛苦和缺点,正是这些东西,让他戴上了一张冰冷、刚毅、无畏的面具,让他失去了所有宝贵的东西,让他一次次为了自我惩罚,走向死亡的深渊
为时已晚,为时太晚。
他的思绪飘忽不定,聚散无常。但每想到这里,他就会按捺不住,愤怒地吼叫,他的声音在这灵界里回荡。周围那些憎恨他闯下祸端的灵魂,听到他痛苦的叫声,都狂笑不止。
chapter48西行
虽然先祖树宽恕了我,但我跟战友们的关系再也没能恢复。我们之间总有种疏离感,他们嫉妒我突然有了女性伴侣,并且怀疑我的忠心。不可否认的是,我为此痛苦不已。我自年少起,就跟他们闯荡,他们是我的家人啊。
我出入资料室,需要拄着双拐,时不时会受到他们的调侃。
就是没了双腿,该看的资料还是得看。那些该死的文献,我把它们翻烂,眼睛瞅瞎,也找不到我们想要的关键,找不到夫人想要的信息。做不完的对比参照。在帝王时代及其之前,人名都是随便起的,没有规律。泰勒奎尔是一种多种字母组合可以发出同一声音的语言。
屁股都要坐烂了。
我不知道宝贝儿对其他人透露了多少。那次大会我没有参加,夫人也没去。不过有人透露,佣兵团马上就要转移了。
一天傍晚,我撑着双拐,站在洞外。十八只鲲鲸飞了过来,都是由先祖树召唤来的。跟随它们的有蝠鲼,还有数不清的荒原生物。三只鲲鲸落到地面上,地堡慢慢清空了。
我们爬到它们背上。我行动不便,被抬了上去。那些文献、医疗用具和拐杖也被抬了上来。这只鲲鲸比较小,只能容下几个人。当然,夫人肯定跟我在一起,我们现在已经形影不离了。此外,还有地精、独眼和沉默。沉默很不情愿,因为他不想跟宝贝儿分开,两人因此爆发了一场手语大战。摄踪和老树之子也在上面,摄踪是小树的保护人,我是它的临时“家长”。他们三个法师应该是负责监督我们其他人的,只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在免疫结界里,他们也跟普通人没两样。
宝贝儿、副团长和老艾以及其他老手都坐在第二只鲲鲸上。第三只身上背着几个士兵和一大堆物件。
我们升空了,加入了上面的队列。
第104章 (卷三):白玫瑰(34)()
五千英尺高空中看到的日出,比地面上看到的要壮观百倍。除非你站在一座孤山的高顶上。
夜幕降临,睡意袭来。独眼给我施下沉睡咒语。我还有一只肿痛的脚腕要养。
对,没错,我们确实不在免疫结界内了。我们的鲲鲸在队伍侧翼飞行,离宝贝儿非常远。对夫人来说,这是个多么有利的局面。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展露自己的真面目。
风是顺风,而且我们承蒙先祖树的祝福,这一路非常顺利。第二天早上,我们已经飞在马城上空了。此时,真相终于浮现在他们面前。
劫将乘着船型飞毯飞了上来。他们全副武装。
恐慌的叫喊声吵醒了我。我让摄踪扶我起身。我向朝阳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劫将围在鲲鲸队列四周,摆出护航的架势。地精等人还以为要遭到攻击了,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独眼莫名其妙地把错怪罪到地精身上,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不过什么都没发生。我也很惊讶。劫将一直保持着护航的阵型。我看向夫人,她令我吃惊地眨了一只眼,说:“不管有多大的分歧,我们所有人都得齐心协力。”
地精听到了。他不再理会独眼的指责和抱怨,先是瞅了瞅劫将,然后又瞅向夫人,仔细打量起来。
他恍然大悟。“我想起你是谁了。”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尖锐,表情非常滑稽。他想起自己曾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很多年前,他在联系搜魂的时候,把她困在了高塔里,当时夫人也在
她拿出了自己最有魅力的笑容。那种笑,能够熔化石像。
地精拿手遮起眼睛,转过头,不敢看她,然后面部扭曲地看着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不一直都在说我和她”
“你也没必要真的那样干啊,碎嘴!”他的声音已经尖锐到听觉的极限了。他突然坐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老艾会崩溃的。”
老艾是他们之间最热衷于调侃我和夫人的人。
之后,独眼也知道了,沉默也明白了他最惧怕的噩梦竟是事实。慢慢地,喜感消退之后,我开始去考虑另一件事。
宝贝儿一声令下,他们全员出动,飞往西方去执行任务。他们正在跟曾经的死敌合作,而对此他们全然不知情。
一群傻子。但宝贝儿真的傻吗?如果帝王被打败,夫人和白玫瑰又开始互相争斗呢?
哇,宝贝儿跟渡鸦学得这么阴险狡诈。
傍晚时分,我们已经到达云雾森林了。我很好奇王侯城的居民会怎样看待我们。我们在城镇上空经过,街上满是仰望的人。
我们在夜间经过了玫瑰城,然后又经过了其他古城。很少有人说话。我和夫人凑在一起,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们越来越紧张。我们在文献中仍然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
“还有多久?”我问。我已经忘记了天数。
“四十二天。”她说。
“我们在沙漠里待了那么久?”
“开心的时候,时间过得就快。”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在说笑?虽然说得很老套,但她会说笑?
最讨厌他们以普通人的身份面对你,敌人就不该是普通人。
过去这一两个月,她一直都是个普通人。
你怎样去恨一个普通人?
在福斯博格之前,天气都还算可以。到了那儿之后,就只剩下煎熬了。
凛冬肆虐。好哇。这小冷风吹得,让人精神抖擞,风里还夹杂着小雪粒,正好可以把我这娇嫩的脸皮打磨得粗糙些,还可以清理鲲鲸身上的虱子。所有人都骂骂咧咧地抱怨,凑在一起取暖,不敢使用人类最传统的盟友——火。只有摄踪看起来无动于衷。“什么都困扰不到那家伙吗?”我问。
夫人回答道:“孤独。如果你想用一种简单的方式杀死摄踪,那就把它单独锁在屋子里。”她的语气非常怪异,我从没听她这样说过话。
我打了个寒战,但跟天气无关。我认识的人里,有谁孤独了很久?又是谁开始怀疑强大的力量不值得这高昂的代价?
她很享受伪装成普通人时的每分每秒,包括那些危险时刻,对此我深信不疑。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或许我们不只是假装的情侣。面对即将恢复的真实身份,她的内心竟有种愈演愈烈的绝望。
她亲近我,有可能是出于自我保护。因为她正面临着非常时刻,压力很大。她很清楚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不过,也不完全是自我保护意识使然。我觉得她确实是喜欢我的。
“我有个请求。”我轻声说。我们正挤在一起,我努力驱除脑子里的非分之想。
“什么请求?”
“编年史。黑色佣兵团留下来的就只有编年史了。”说到这里,我心里一痛。“多少年前,卡塔瓦自由兵团形成的时候,佣兵团里就流传下这么一个任务:谁能挺到最后,谁就负责把编年史取回来。”
我不知道她听明白没。“编年史本来就是你们的。”她说。
我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为什么要取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把它们送去哪里。四百年来,佣兵团漂泊北上,兴衰不定,成员更新了不知多少代。我都不知道卡塔瓦是不是还存在,甚至不知道它是城市,还是国家,还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神。早年的那些编年史要么已经毁了,要么已经物归原地了。有关最早的那几个世纪,我只读到过一些只言片语无所谓了。编年史作者的工作之一,就是在佣兵团解散之后,负责把编年史送回卡塔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