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深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就接受到钱秘书虎视眈眈的眼神的洗礼。李默群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看见他进来,悠闲地喝了一口茶,脸上全然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陈深站在毕忠良的身后,听到他问自己:“中午你去过永安百货?”
陈深瞟了钱秘书一眼,坦然地说:“是啊,陪李小男买东西。”
钱秘书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大声说道:“那女的跟他在一起,就是去帮他打掩护的。”
陈深皱眉作不解状,“打掩护?什么掩护?”
钱秘书愤怒地瞪着陈深说:“你就是跟军统飓风队队长陶大春去接头的,你肯定是发现我跟着你,才故意不跟陶大春说话。后来我堵住陶大春的时候,你又从背后把我给打晕了。
陈深听后笑了,走近几步凑到钱秘书跟前问:“你说你在永安广场见到了陶大春?谁能证明?”
钱秘书说:“永安公司门口,很多人都看见他跑了,然后我追他进了弄堂。”
陈深点了点头,“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么你凭什么说我是去跟他接头的?要是去过那里的人就有嫌疑,那你是不是也同样有嫌疑?在广场上的甚至任何一条街上出现过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的同伙。”
钱秘书哑然,一时之间竟无力反驳。
陈深随便抻了一把椅子坐下,再次扔出一个疑问:“如果我真是去接头的,又如你所说发现你在跟踪我,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把你杀了灭口,还让你活着回来举报我?”
钱秘书彻底懵了,脸上的表情从愤懑变成了呆滞。很显然,陈深成功地摆脱了自己的嫌疑,毕忠良原本坐直的身子,此时也放松地靠到了椅背上。李默群的表情也在钱秘书如此快就败下阵来之后,逐渐化为了无趣。
苏三省这时冲进来汇报说,他们确实在永安百货附近的弄堂里发现了一处废弃的院子,但是没有找到绳子。
钱秘书愣了,气急败坏地说:“怎么会没有?那绳子明明被我割断了。是你没仔细找吧?”
苏三省阴翳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谁说我没仔细找?我在钱秘书家里找到这个。”
苏三省展开手掌,此时他的掌心上正是两个袖珍胶卷。毕忠良接过去,打开来看着,已经洗过的胶卷上依稀可见“归零计划”的字样。如此确凿的证据,终于让钱秘书慌了。
钱秘书吃惊地摇头,焦急地辩解道:“不可能的,我家里根本没有这个东西。有人害我,是有人想嫁祸给我。”
毕忠良看着他冷笑,意味深长地说:“钱秘书有这等一手遮天的本事,却在我这里混了这么久,实在是屈才了。”
钱秘书很快就被候在门外的阿达、阿庆拖走了。他的喊冤声从走廊上传来,像是一条垂死挣扎在岸边的鱼,抖落了一身的鳞片,也无非是为烹饪者省却一道工序罢了。
李默群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似乎还有疑问。他问毕忠良:“这姓钱的到底是怎么拿到‘归零计划’的?”
苏三省想了一会儿接话道:“‘归零计划’失窃当晚,钱秘书没到过行动处吧?”
陈深摇头说:“可也难保他没跟柳美娜在一起。”
苏三省仿佛恍然大悟般附和道:“先前他一直追求柳美娜,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陈深对苏三省把话题扯到柳美娜的身上很满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但柳美娜应该不喜欢钱秘书,她会愿意为他卖命?”
毕忠良皱眉,“不是说柳美娜有个相好的美国人吗?问一问,这个美国人是不是钱秘书施的美男计。”
李默群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毕忠良作壁上观许久,见时机差不多了,对李默群说:“李主任,我打算让苏三省负责审问钱秘书,明日要是能审结,就把他移送梅机关,交给影佐将军,您看如何?”
说到底,现在毕忠良更关心的还是如何向影佐那边交差。“归零计划”究竟是不是钱秘书所盗,他又是不是真正的“熟地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毕忠良是审时度势的翘楚,孰轻孰重他分得明白。
李默群打量毕忠良一眼,也懒于在审讯室逗留,冷哼一句:“你既然回来了,行动处的事当然你说了算。你看着办吧。”言罢拂袖而去。
陈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他知道行动处这场大张旗鼓的锄奸任务,终于随着钱秘书的被捕,而彻底划上了一个句号。
这一日傍晚的晚霞很红,像是终于沉寂于黑暗里的一次难得的释放,亮红了整个上海。披着霞光的公寓小阁楼也被照得透亮,唐山海和徐碧城回到家,连日来的心惊胆战以及一环扣一环的危机,让他们的脸上难掩疲惫。
徐碧城走向沙发,还没来得及落座,就清晰地听到李小男和陈深的对话声。大致是在搬家,还是惯常地说说笑笑。徐碧城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陈深要正式搬到李小男家里去了。
一道墙,两颗心,分明那么近,就是怎么也靠不拢了。徐碧城的心瞬间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样,酸涩得无以复加。她险些站立不住,只来得及头晕目眩地扶住单人沙发的后背,竟是无力向前再走一步。
唐山海一直望着徐碧城的背影,眼中的疼惜一览无余,可是那个让他心疼的女孩儿却永远只有背影才能属于他。唐山海走上前去,扶着徐碧城到沙发上坐下,轻声说:“如果难过,就哭出来。”
徐碧城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泪水从她秀气的脸上划过,又被她倔强地迅速用手背抹掉。
唐山海为她递上了手帕,问徐碧城:“那天晚上你告诉他了吗?我们的关系。”
徐碧城接过帕子攥在手里,红着眼圈点了点头:“说了又有什么用?他还是要娶李小男的。”
唐山海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泪眼婆娑的徐碧城说:“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让你跟他走吗?”
徐碧城被问得一怔,抬头看着唐山海,缓缓点头。她当然是知道的。唐山海的成全,唐山海的付出,以及唐山海对她的情,她都是知道的。
她看见唐山海皱起了眉,“那最后为什么只有你被抓?你是为了掩护他,对不对?”
徐碧城低下了头,默认了。
唐山海握住徐碧城的手,对她说:“如果为了一个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承受的?”
徐碧城感慨地看着唐山海,流泪回握他的手,为他,也为自己的一片痴心所感动。
徐碧城说:“山海,我欠你的真是太多了,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短暂的一句话,她的声音几次哽咽。唐山海温柔地对她笑笑,“还能活着回来,我们都已经够本了。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应该感谢上天,感谢身边每一个帮过我们的人。”
第164章()
李小男有段时间一直学徐碧城的品位,家里的装饰依旧充斥着不符合她性子的小情调,留声机放着她最爱的音乐,是周旋的银花飞,留声机里的声音,慵懒中挂着几分妖娆:“银花飞,银花飞,银光穿透了绣罗帷”
陈深说:“你就喜欢听周璇的歌。”
李小男没理他,而且扬眉问道:“你们到底是中共的人,还是军统的人?”
陈深拿起一张唱片,把玩了两下说:“周璇的歌,都是百代公司出的唱片吧?”
李小男加重了语气,“我在问,你们到底是中共的人,还是军统的人?”
陈深随手将唱片放回桌上,轻笑,“别问了,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李小男一拍桌子,嚷嚷道:“哇,你们怎么都这么厉害?我天天在你们跟前都看不出你们是间谍,显得我跟个傻子似的。”
陈深眼梢一挑,“还演?这些年我唯一看走眼的人就只有你,李小男。”
李小男无辜地眨巴两下眼睛,“那你要不要考虑培养我也当间谍?”
陈深的目光望向桌上的杯子。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小男,我希望你能够离开,像今天这样的运气不会经常有的。一个徐碧城已经够让我焦头烂额的了,如果下一次有麻烦的人是你,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保你平安。”
李小男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说:“你这是把我看得和碧城一样重要了吗?”
陈深一怔,掩饰地喝了一大口水,没好气地说:“你这人听话怎么听不懂重点?你很碍事,知道吗?”
李小男白了他一眼,“你就装吧,你喜欢碧城,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但我不介意的,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陈深望着面带微笑却眼中含泪的李小男,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亦然知道,自己背负不起这一份痴心错付。他逃避地说:“早点睡吧,我走了。”
被重刑折磨得遍体鳞伤的钱秘书正式被两名汪伪特务交到了日本宪兵手里。影佐坐在车里对毕忠良微笑,对这次抓捕的结果表示满意。毕忠良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侧,不知在说着什么。
陈深和唐山海一起站在窗口看着院子里的情形,像是在看一场电影默剧,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仍旧未知的结果。
唐山海说:“陈深,有时候我很讨厌你。每次都靠你为我们解围,这让我很没面子。”他的表情似乎真带着些苦恼。陈深笑着看了他一眼,“相比你以前说的谢谢,我更喜欢听这句话。”
唐山海叹息一声,“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应该继续说谢谢。”
两个人都笑了。数次的生死危机,已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猜忌、隔阂以及不信任都消逝殆尽了。如今的唐山海只愿拿陈深当兄弟,不论他是什么立场都好。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唐山海将它给了陈深。
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宪兵队军车,唐山海问陈深:“你真的要跟李小男结婚吗?”
陈深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他随即又自嘲地笑笑:“我找不到不娶她的理由。”
唐山海直视着陈深,“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碧城交给你的?我成全你们,不是为了给你机会去伤害她。”
陈深点头,又纠结地沉默了一会,问唐山海:“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唐山海也沉默了,最终也是一身叹息,“好自为之吧,兄弟。如果你不能让她快乐,我是不会再给你下一次机会的。”
钱秘书被带走了,唐山海、徐碧城和陈深头上的乌云总算有了几分晴朗。然而钱秘书这只替罪羊的消失,也不是所有人都满意,就如此刻失神地坐在位子上发呆的苏三省。
曾树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问:“你觉得钱秘书真是‘熟地黄’吗?”
苏三省眯了眯眼睛,“毕忠良相信他是,李默群相信他是,他自然就是。”
曾树皱眉,“我觉得不是他。”
苏三省冷哼,“不管是不是,这件事都到此为止了。”
曾树明白苏三省的意思,叹了口气汇报说:“派去漳州的兄弟已经回来了,没有找到昌隆饭店的伙计。”
苏三省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烦躁,“去街坊那里问清楚这伙计的长相,画出来,接着找。”
曾树心知,他这是为了李小男的事情,迫切想要找到陈深的破绽。他转身欲离时突然想到一件,又站住,“昌隆饭店昨天关门歇业了,老板一家都不见了。”
苏三省又来了精神,“这个饭店一定有问题,这老板一家是躲起来了。找,找到他们,就找到了陈深的死穴。”
他就不相信,陈深是铜墙铁壁。
徐碧城这些天总有些精神恍惚,脑子里总不断地重现那次在行李间与陈深对望的片段。走廊之上,徐碧城缓慢地走过陈深办公室的门口,站住了,痴痴地望着那扇关闭着的门,却不敢去敲响。
徐碧城自嘲地笑了笑,想要离开,这时办公室的门却忽然开了。正欲出来的陈深看到徐碧城之后,神色也是一呆。徐碧城凄然地笑了一下,酸涩地说:“我以为这扇门再也不会对我打开了。”
陈深的眼角余光扫到走廊上此时空无一人,突然一把拉住了徐碧城,将她拉进自己的办公室。陈深关上门,像是要把徐碧城的样子刻进脑海里一样,专注地凝视她。
徐碧城被他的目光感染得泪眼婆娑,委屈地道:“你不是说等我出来要给我剪头发的吗?”
陈深深吸了一口气,答非所问地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徐碧城的泪珠断了线一般滑下,望着陈深说:“现在已经太晚了吗?”
陈深无法回答徐碧城,只觉得胸中澎湃的情感已经让他无法自持。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踏出一步,揽住徐碧城的腰,吻住了她的唇。徐碧城被陈深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一滞,只愣了一秒,就被陈深的吻所融化。
这样的幸福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珍贵。她也抱住了陈深,热烈地回吻了他。
沙发上,两人相互依偎着坐在一起。陈深用手指绕着徐碧城的头发,轻柔地道:“傻瓜,以后不可以再那样做。危险的事永远交给我,你永远要考虑让自己先走。”
徐碧城摇摇头,坚定地说:“如果当时你是我,你也会那样做,对不对?”
陈深竟无言以对。是的,换作是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面对所有的危险。
徐碧城看着他微笑,“我们既然已知对方的心意,别的就不重要了。我们欠小男太多了,不论你怎么选,我都不会怪你。”
陈深只能将痛苦深埋,无人能懂他内心的痛苦,更不知道如何给徐碧城承诺。他唯有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叹息着:“给我一点时间。”
距离钱秘书被捕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唐山海确定行动处对自己的盯梢全部撤掉以后,跟陶大春见了一面。由于密码本泄露,他们现在暂时不能跟上级联络,“熟地黄”的代号也不能再用了。两人商议之下,决定让陶大春回一趟重庆,尽快确定新密码。
由于事情紧急,当天下午陶大春就到售票处。恰好曾树也在那时从售票处出来,他看到陶大春从黄包车上下来,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担心陶大春会有帮手在附近,为免打草惊蛇,没有直接上前,而是迅速回到行动处向苏三省做了汇报。
苏三省阴翳的脸上终于透出几分笑容,冷笑道:“转道去重庆?这是要回大本营啊。”想了一会儿,苏三省挥手,示意曾树附耳过来,开始部署。
陈深从走廊上过来,正看到曾树从苏三省的办公室出来,脚步匆匆地下楼,直奔阿强等特务,不知在院子的角落里密谋着什么。
扁头提着一把开水壶走过来,也不知陈深在看什么,傻里傻气地道:“头儿,开水打来了,我帮你泡茶吧。”
陈深向扁头招了招手。扁头立刻凑到窗边,顺着陈深的目光,也看到了楼底下正在说话的曾树和阿强等人。
扁头不屑地说:“这几个人凑到一起,肯定没好事情的。”
陈深看着他,“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扁头嘿嘿一笑,“晓得。”
李小男屋里的装饰好像一直停留在徐碧城喜欢的诗意小情调上,唱机上放着的却永远是周旋的银花飞,典型的广东小调,有点糯,也不像是她这个调调的女人该喜欢的东西。
李小男一直像个矛盾综合体,傻的时候,真傻;而傻透的人,往往又最聪明。陈深走进李小男的房间,看到客厅里还放着一篮子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