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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陈深再次驾车来到刚才别住唐山海汽车的地段，他停车观察了一下地上的车轮印，然后继续上车，驾车撞向了一盏路灯。路灯倒下，车头被撞瘪。陈深下车确认之后，才弃车步行向后走去。
毕忠良和刘二宝的车跟着奔跑中的阿四缓缓地行驶在街头，恰好在街口与步行而来的陈深不期而遇。
毕忠良吩咐停车。陈深被车灯照得睁不开眼睛。避开狂吠中的阿四，他走到毕忠良车旁。毕忠良打开车窗问陈深：“你不会两条腿出来追人的吧？”
陈深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开车来的，但还是让她跑了。”
毕忠良显然不相信陈深的话，冷哼道：“你不会连柳美娜一个女人也对付不了吧？”
陈深说：“她还有同伙。”
毕忠良的神色一凛：“谁？”
陈深说：“没看清，但肯定是个男的。”
毕忠良没再说什么，示意陈深上车。车子驶过拐角处时，可以清晰地看到陈深那辆撞歪了电线杆的汽车。后排的陈深镇定自若地说：“我的车就坏在前面。”
毕忠良将视线瞥向路旁，点了下头。
陶大春站在小船里，发动了小船的马达。唐山海扶着柳美娜上了船，将她的行李箱放好，接过她手中的“归零计划”，让她先走。柳美娜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唐山海不跟她一起走，神色也开始变得紧张。她惊诧地看着唐山海说：“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走？”
唐山海摇头说：“现在我得回家去，如果毕忠良找不到我，徐碧城就会有麻烦。”
柳美娜追问：“你不是说你跟她只是搭档吗？你还管她做什么？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跟我一起走？你就想利用我拿到情报，然后就把我丢开，对不对？”
唐山海只得耐着性子解释说：“美娜，我是个军人，我必须有始有终地完成任务。我们只有先活着，才可以有生活，有爱情，有梦想。现在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听我的，你先走，好吗？”
柳美娜的神情变得异常激动，“可是为了你，我把什么都丢了。我不能连你也丢了。我们一起走吧，我求你。”
陶大春再也忍不住了，掏出枪来对准了柳美娜，话却是对着唐山海说的：“还跟她啰唆什么，老子一枪毙了她。”
唐山海拦下陶大春，沉声说：“不关你的事，我来处理。”
“没时间了。你不会真对这女人动心了吧？再啰唆下去追兵就来了，大家都得死。”
柳美娜惊恐地望着陶大春，此时岸上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狼狗的狂吠声。
毕忠良的人显然已经追到了江边，柳美娜这才有点儿慌了。唐山海迅速以围巾蒙面，对陶大春吩咐：“立即开船。”
渡口的岸边此时漆黑一片，冰冷的江水在黑夜的映衬下恍若一潭死水，散发着阵阵阴冷的寒凉。陈深、毕忠良与数名特务已经随狼狗阿四赶到，阿四冲着唐山海的船狂吠不止。
毕忠良立刻命令特务向船上开枪，刘二宝和一名特务跳上一条小船，向唐山海的船追去。子弹在黑夜的掩盖下失去了准头，但开枪的速度十分密集，许多次唐山海都能感受到子弹贴着他的头皮打了过去。
唐山海借着夜色的掩护，也在向岸上开枪。一颗子弹打在毕忠良身边的墙壁上，陈深立即呼喊：“保护老毕。”然后迅速拉着毕忠良躲到一堆货包后面。
刘二宝的船追了上来。柳美娜伏在船中瑟瑟发抖，声音都带了哭腔。她看着将她护在身下的唐山海说：“我们会不会死？”
陶大春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厉声对唐山海说：“不行，你得赶紧先走。”
柳美娜哭着拉住唐山海的手，眼中写满了不舍，却还是催促道：“山海，你走吧，别管我了。”
此时刘二宝驾的船越追越近了。刘二宝模糊看见船上有一个黑影，直接开枪射击。柳美娜一惊，奋不顾身地扑倒唐山海，子弹击中了柳美娜。她发出一声痛呼，倒在了唐山海的怀中。
唐山海脸色大变，紧紧抱住柳美娜，他感觉到了鲜血的温热。又一梭子弹射来，击中了油箱，船明显有些开不动了。
陶大春焦急地喊道：“我得拦住他，你设法赶紧走。”说罢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刘二宝的小船游去。
毕忠良和陈深一直观望着黑暗河面上的战况。这时又一拨特务跑来，分坐码头上的两艘小船向河中追去。
唐山海一手抱着柳美娜，一手尽力掌舵前行。柳美娜的脸色苍白之极，再也没有往日杜鹃花般的艳丽颜色，她的嘴角亦有鲜血流出，呼吸变得粗重。
陶大春潜泳至刘二宝的船体下方，对着船的底部举枪射击。三声沉闷的枪声过后，刘二宝发现船在快速地渗水，不由面露惊慌，胡乱地朝船底开了几枪。
柳美娜面现绝望之色，她说：“山海，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唐山海抿紧了嘴角，直视着前方对柳美娜说：“不会的。你应该只是伤了肺，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上了岸我就送你去医院。”
柳美娜垂泪，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趴在唐山海的耳边轻声说：“山海，我知道我们走不掉了。”
唐山海有些不忍，看到这样的柳美娜亦是心如刀绞，“不会的，美娜。”
柳美娜摇摇头说：“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山海望向刘二宝的船，见那艘船已渐渐沉没，但有更多的船追赶而来。他们的船几乎已漏光了油，再也开不动了。
唐山海坚定地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柳美娜突然笑了，摸着唐山海的脸说：“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要是你真心爱我，就给我一枪吧。我不想落在毕忠良手里，会生不如死的。”
唐山海震惊地望着柳美娜，“你说什么傻话？”
柳美娜缓慢地伸出手来，痴迷地看着唐山海的五官，仿佛是害怕自己忘记，要牢牢刻在心底里一般。她说：“人总是要死的，但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死。我反正是活不成了，能为我最爱的男人而死，我觉得这辈子，值了。”
唐山海感动地看着柳美娜，将她搂紧。他不停地亲吻着她的头发，第一次，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一丝哄骗地对她说：“对不起美娜，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柳美娜看到唐山海的枪就放在船上不远处，她伸手把枪拿来，交到唐山海的手中，对准自己的胸口。她惨笑道：“其实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但我宁可死在你怀里，也不要被你抛弃。”
唐山海震惊地看着柳美娜，眼中亦蓄满了泪水。
柳美娜看着越来越近的船催促道：“快开枪别让我有机会反悔。”
唐山海深深知道，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他看到了船舱不远处的油布，缓慢地将手伸过去，奋力扯开。
刘二宝弃船跳入水中，他奋力向唐山海的船游来。他还未游到，便听到船上传来一声枪响，接着他看到一个人影跳入水中不见了。船上柳美娜双目微睁，已经断气。她静静地躺在船中，仿佛在安详地睡去。
刘二宝等特务驾着小船靠岸。刘二宝一步跃上岸边，对毕忠良报告：“两个男的跳水跑了，柳美娜死了。”
第132章（）
陈深走到水边，看到船上柳美娜的尸体，她像一朵开败的杜鹃花一样，不再有娇艳的光芒。陈深暗自叹了一口气。危机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完全解除，毕忠良下令，把所有的人手都调过来，搜捕苏州河两岸。陈深转身打算离去，却被毕忠良叫住。他说：“你之前说开车带柳美娜走的是一个男人，刚才二宝说，跑了两个男的。柳美娜一个人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处里一定还有他的同谋。你先把唐山海和苏三省给我找来。要是他们谁下落不明，谁就有重大嫌疑。”
陈深听后一愣，暗暗为唐山海担忧起来。
徐碧城接到电话后就已六神无主，她枯坐在黑暗中，听到门外传来汽车急刹声以及随之而至的拍门声，觉得这声音几乎要刺破她紧张之极的心脏。
门口传来了钱秘书的声音，他尖锐地叫嚷着：“唐队长，徐小姐，开开门！”
徐碧城吓得浑身发抖，她迅速打开衣柜，取出另一条被子放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佯装唐山海睡在里面，接着披上外衣下楼。
门开了，徐碧城假装睡眼惺松地站在门后，故作困倦地说：“钱秘书啊，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钱秘书问：“唐队长在家吗？”
徐碧城很是茫然，“这么晚不在家，还能在哪啊！”
钱秘书皱眉，“处里出大事了，你们家电话怎么一直打不进来？”
徐碧城这才装作吃惊地道：“出什么事了？”
钱秘书说：“几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让唐队长出来，跟我归队吧。”
徐碧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神闪烁地说：“山海他病了。”
“病了？白天上班时不还是好好的吗？”
徐碧城长袖之下的手紧紧攥拳，尽量自然地说：“那都是强撑着，晚上到家后就不行了，头烫得厉害。喝了点酒，就早早上床睡了。”
钱秘书疑惑，“这样啊？那应该去医院啊。”
徐碧城点头，“我也这么说，可他不听，说睡一晚上，发发汗就好了。”
钱秘书的面上现出为难之色，“那怎么办？唐队长不归队，我没法向处座交差的。”
徐碧城紧张地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钱秘书。明天一早我就拉他起来，去处里向处座赔罪，你看行吗？”
钱秘书向屋里张望了一眼，只见门口只有徐碧城的一双皮鞋，却不见唐山海的鞋，有些起疑。钱秘书说：“那也行，但是有句话，处座让我务必当面通知唐队长。”说着也不待徐碧城阻拦，抬步就往屋里闯，身后的两名特务也跟了进来。
徐碧城慌了，赶紧小跑几步拦在了楼梯口，佯装生气道：“钱秘书，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舅舅李默群放在眼里。你要向处座交代，就可以打李主任的脸了？”
钱秘书左右为难，“徐小姐，你这样说我可担待不起哦。”眼睛却在打量唐山海家里的摆设，他注意到茶几上有一杯茶、一本书。他转过身去，假装要走的样子，却向两名特务使了个眼色。特务会意，忽然上前，一人一边架住了徐碧城。
徐碧城惊慌地看着钱秘书，厉声喝问：“你们干什么？”
钱秘书转过身来，从容地说：“徐小姐，据我所知，下班的时候你没跟唐先生一道回来吧？徐小姐啊，说实话吧，处里今天晚上有重大情报失窃，而且一定是内鬼干的。只要是今晚上找不着人的，都有重大嫌疑。得罪了。”说罢径直向楼上走去。
徐碧城外强中干地喊了一声：“钱秘书，你会后悔的。”钱秘书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向楼上走去。徐碧城的心提到嗓子眼，钱秘书上楼梯的每一声脚步都像是狠狠踩过她的心里。她有点绝望了。
钱秘书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房门是虚掩的。钱秘书推开房门，看到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床头灯，床上的被子鼓起，根本不像一个人形。钱秘书冷哼自语：“这样也想骗过我？”他大踏步走入房内，准备去掀被子，被子却忽然动了。唐山海从被子里露出头来，迷迷糊糊地问：“碧城，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做什么？”
钱秘书没想到唐山海真的在床上，手停在半空，像是被定住了。他既惊诧又尴尬。唐山海迷糊地睁开眼，看到了钱秘书，似乎也愣了一下，皱眉道：“钱秘书？你怎么在我家？”他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身边的徐碧城不见了，询问道：“碧城呢？”
钱秘书的脸色十分难看。
楼下的楼梯口处，徐碧城面如死灰，却看到钱秘书忙不迭地下楼来，对特务道“赶紧放手！”他满面堆笑地跑下楼来，连声道歉：“真对不起！徐小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徐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一切等明天唐队长上班再说。”
徐碧城还没回过神来，双腿发软得几乎站立不稳，面上还强撑着扶住了楼梯的扶手。钱秘书此时谦恭地笑说：“休息吧，告辞了。”然后小心地从外面关上了他们的门。
徐碧城看到钱秘书离去，立即快步上楼，跑进了卧室。看到唐山海从被子底下探出头来的时候，徐碧城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她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死我了。”
唐山海从床上缓缓地坐起。徐碧城这才发现，唐山海浑身都湿透了。徐碧城慌忙说：“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山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门口了，多亏你在门口拦了他们一下，我才有时间从后面爬进屋来。”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东西拿到了吗？柳美娜呢？她走了吗？”
唐山海的神色有些黯然。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露出里面仍然干燥的“归零计划”。
徐碧城大喜，“成功了？”
唐山海疲惫地倒在床上，“幸亏刚才进来的人是钱秘书，如果是老奸巨滑的毕忠良或者是苏三省，那我们就死定了。”
徐碧城也松了一口气，她高兴地看着唐山海夸赞道：“山海，你真棒。”
唐山海扭头望向徐碧城，他看到她脸上有种由衷的赞美之情。第一次收获了心上人的赞美之后，他却高兴不起来。刚刚死去的柳美娜就像他心中的一颗刺，扎得他生疼。唐山海的心情格外沉重，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用这样的代价去夺取“归零计划”。
徐碧城喜悦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柳美娜走了吗？”
唐山海看着眼前的被子发怔，“应该走了吧。”
徐碧城疑惑，“怎么叫应该呢？你办事一向稳妥，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唐山海显然不想再跟徐碧城继续这个话题。他回避着徐碧城的目光说：“我现在更担心老陶，我上岸的时候，刘二宝他们已经开始沿河岸搜查，希望老陶能够全身而退。”
徐碧城听后，也跟着担忧起来，“那万一老陶被捕，我们”
唐山海轻轻捏了一下眉心，叹息道：“听天由命吧。明天就什么都知道了。”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毕忠良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听着陈深的汇报。陈深神色凝重地对他说：“在强家角渡口附近找过了，没有发现可疑车辆。”
毕忠良反倒笑了，“不奇怪，他们的帮手负责送他们到码头，然后把车开走也是正常的。”
陈深观察着他的神色，“唐山海那边，你让钱秘书找去了？”
毕忠良点了点头。
第133章（）
陈深继续说：“扁头已经和曾树他们一起去找苏三省了，他们一回来，我就来向你汇报。”
毕忠良却没让陈深再行动，看着他也是一脸的疲惫，“大半夜了，你也别忙了，让他们找去，你回去睡会儿吧。”
陈深说：“算了，反正也睡不着。”陈深走到毕忠良书柜前，看着柜里的书问道：“你确定‘归零计划’被他们偷走了？”
毕忠良沉吟了片刻，“我千算万算，没算到柳美娜这个内鬼。”
陈深手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疑虑，试探着问毕忠良：“这计划到底有多重要？军统和中共地下交通站都挖空心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