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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深回了一句“不用担心”后,便加大了油门。到了监狱门口,陈深从车窗里递出公函文件。警卫看了一眼公函,又瞄了一眼车后排的徐碧城,徐碧城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不敢正视警卫。警卫将公函还给陈深时敬了个礼,并示意另外的警卫开门放行。陈深驾车驶入监狱,巨大的铁门让徐碧城心生有莫名的压迫感。她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腿也有些发抖。
陈深从车内的后视镜看了徐碧城一眼,笑了一下说:“干这一行随时可能会死,但永远也不应该被自己的紧张害死。这里没有人认识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把自己抖成一个筛子。”
徐碧城被逗笑了,“人家哪像筛子。”这一笑,也让徐碧城稍稍镇定了些。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说给陈深听,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说,“我会做好的。”
到了目的地后,徐碧城提着医药箱,随陈深走在幽深的漕河泾监狱走廊,铁门在他们身后被沉重地关上。副监狱长出来迎接,他看了一眼徐碧城,有些意外地问:“今天怎么不是老江来?”
陈深笑笑,“老江昨晚酒灌多了,到现在还没醒。所以让他的助手过来,走个过场嘛。”
监狱长又瞟了一眼徐碧城,然后靠近陈深,轻声说:“长得不错嘛。”
陈深拍了拍副监狱长的肩膀,笑了笑,“警告你,不许乱打主意啊!”
副监狱长不怀好意地看着陈深笑,故作聪明地说:“哦,兄弟我绝不夺人所爱。”
陈深笑笑,也不否认。徐碧城听在耳中,只是正色随行。
第62章()
在那个永不见天日的牢房内,包括周丽在内的十名囚犯已经站成一排,荷枪实弹的监狱警卫面无表情地站在牢房外,仿佛一堵厚墙已经将这里与外面的阳光与世隔绝。陈深指指牢房对面那个单独的小房间对徐碧城说:“你在那里等着,我把囚犯一个个带过来。”
徐碧城点点头,走进那个检查室。她打开医药箱,将听诊器挂到了脖子上,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更镇定些。陈深走进牢房的时候,周丽显然认出了陈深,她的眼睛忽然发亮。看到陈深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后,她顿时会意,神情又变得平静起来。周丽跟在陈深身后,一步一步走向检查室。她走到检查室时,徐碧城不禁站起,激动地望着周丽。周丽也激动到眼中含泪,一步步走到徐碧城面前。
陈深留下一句“我在外面,你们不要太久”,便去了走廊。他与副监狱长一起抽烟、聊天。他站在检查室的门口,身高比副监狱长高出半个头,基本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们说笑着,偶尔陈深向检查室投去一瞥,看到徐碧城一边为周丽检查,一边与她交谈着什么。徐碧城的眼中分明有泪光闪烁,但看到陈深看她,她立刻扭头拭去泪水。
陈深很清楚这是在冒险,但他的人生哪天不是在冒险呢?更何况这是唯一能为她做的。如果能让她内心有所安慰,冒险便也值得。他当年银杏树下油然而生的怜惜又泛滥开来,那时他还不懂何为爱情,但见到她,他第一次有了愿意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冲动。如今这种冲动再次滋生。他不愿意去想她已嫁的身份,能看到她,能为她分忧,他的人生好像又有了新的意义。
等到检查完毕,陈深和徐碧城走出了监狱楼。铁门关上的瞬间,两人一起向院中停着的汽车走去。徐碧城眼含泪花,陈深看了她一眼,她努力仰脸抿嘴不让泪水掉下来。陈深虽感同身受,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徐碧城轻声说:“谢谢你。”
陈深看向徐碧城说:“其实我不知道带你来见她,究竟是对是错。注定是死别,或许还是不见的好。”
徐碧城忍着悲痛,抿紧了嘴唇,两人就这样默默前行,谁也没再开口。此时陈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孙秘书喊他的声音,陈深一怔。徐碧城则慌了神,不敢回头,她连忙问:“怎么办?”
陈深也没有回头,他必须争分夺秒地思索出对策。最后,陈深选择让徐碧城继续往前走,然后右转,一会他再去找她。陈深装作刚听到的样子转身,看到了孙秘书。孙秘书看了徐碧城的背影一眼说:“怎么搞的?陈深,耳朵这么背?那女的谁呀?
看着身材不错啊!”
陈深说:“跟我一起来例行体检的医生,汪医生的助手。孙秘书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孙秘书指向他身旁的人,“喏,来看看我的老同学,新上任的沈监狱长。”
陈深看向沈监狱长,伸出了手说:“原来是沈监狱长,行动处陈深,请多关照。”
监狱长伸手握住了陈深的手,微笑着说:“陈队长,幸会幸会。”
聊了一会儿,陈深便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去。他找到徐碧城的时候,这一次行动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了。陈深驾车载着徐碧城出了监狱大门,徐碧城摘下伪装用的眼镜,呆呆地坐在车后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陈深从车内的后视镜中看了徐碧城一眼,什么也没说。徐碧城却忽然伸手,将正在驾车的陈深连人带椅子靠背抱住。陈深缓缓踩下刹车,将车慢慢挺稳在路边,他任由徐碧城抱着自己。
徐碧城由无声掉眼泪,渐渐变成了抽泣。她哭着说:“周丽已经成家了,她丈夫至今不知道她被关在这里。她还有了一个女儿,她被捕的时候,女儿只有三个月大。”
陈深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他知道她只是需要发泄。徐碧城再也抑制不住,痛哭起来,“我知道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能见她最后一面,我应该知足了。可我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一想到她身陷苦海,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心里就像刀割一样地疼。周丽真的是一个好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转狱意味着什么?转狱意味着她马上会被执行枪决。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不能让她多活几年?”
陈深拍了拍她抱住自己的手,沉声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一切摧残,只要想通了这一点,你就可以对所有事泰然处之。”
徐碧城哭着摇摇头说:“我做不到。”
陈深眼睛看着前方,他似乎想起了沈秋霞,那个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的亲人。他一字一句轻声地说:“对于周丽再无生机的牢狱生涯来说,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倒是我们这些必须活下去的人,除了继续承受日复一日的痛苦,别无选择。所以无须为她伤心,你的眼泪,你的痛苦,说到底不过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愤怒。可愤怒有用吗?”陈深叹了一口气,“哭吧,哭完了,我们还要继续上路。”
这是一条僻静的郊外马路,依依杨柳随风飘荡。陈深的车静静地停在路边,停了好久好久。久到陈深仿佛觉得这个世界静止了,只剩下他与徐碧城,以及这个世间不得不面对的悲痛。
直到回家,徐碧城眼睛依旧有些发红。她走进家门,发现唐山海正端坐在沙发上。唐山海看到徐碧城,直接站起来问:“你去哪儿了?我今天特地买了药提前回来,可你不在家。”唐山海此时注意到徐碧城神情有异,又问:“怎么了?”
徐碧城红着眼睛,没说话,径直上了楼。直到唐山海问她是不是在为周丽的事难过时,她才站住了。她说:“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所以你不用再说什么。”
唐山海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徐碧城,他站在原地,看着徐碧城走上楼去,最后消失在卧室门后。徐碧城一脸纠结地坐在化妆台前,拉开抽屉,找到了一枚硬币。
她把硬币合在掌心,闭目默念说:“正面就救周丽,反面就放弃。”
徐碧城睁开眼睛,猛地将硬币抛向空中。在空中翻滚的硬币牵动着徐碧城的心,终于硬币落地,几番旋转后躺在了地上。徐碧城一看,正面朝上。她原本忐忑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坚定起来。徐碧城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去营救周丽,就算失败了,她也绝不后悔。或许老天爷也在帮助徐碧城。第二天,徐碧城便接到一个需要打印存档的会议记录,上面的标题赫然是:关于将周丽等十名政治要犯转狱的行动安排。
徐碧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去茶馆包房找了陶大春。一张上海地图被摊在了桌上,徐碧城指着地图上的路线对陶大春讲解说:“按计划,囚车会在十点从漕河泾监狱出发前往提篮桥监狱,负责押送的是一个叫扁头的特务,车上执行押送任务的人员估计有五六人。”
陶大春补充说:“乔家栅一带四通八达,鱼龙混杂,而且离咱们的一个据点很近。只要进了那个据点,咱们就能从暗道撤离,所以这儿最适合动手。”
徐碧城说:“他们到乔家栅的时间,应该是十点半左右。”
陶大春点点头,“好,到时候我们会事先在路边搭个茶铺,见机行事。”
徐碧城正色说:“好,千万要小心。万一不成功就放弃,不准恋战。”
陶大春笑了笑,“我知道的。碧城,你越来越成熟了,怪不得即使山海临时被行动处派出去办事,也能放心让你通知我行动。”
徐碧城眼神闪了闪,然后递上一份名单说:“这是明天要营救的同志名单。里面有个叫周丽的,是我昔日的同窗好友。”
陶大春喃喃自语念着周丽,忽然问:“咱队里有个叫吕明的,他媳妇就叫周丽,自打去年5月失踪后一直没下落。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他们好像还有个三个月大的女儿,送回老家长兴了。”
这件事对徐碧城来说是个意外惊喜。她连忙说:“那是她。我本想救她出来后,再帮她找家人、孩子,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太好了!”
陶大春笑着看徐碧城,“碧城,你人真好。样样都替人想在前面。”
徐碧城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大春,真正好的人是你,冒风险最大的人也是你。”
徐碧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吞吞吐吐地问:“大春,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失手该怎么办?”
陶大春认真地说:“我绝不会束手就擒的。万一失手,不还有氰化钾吗?”
徐碧城震惊地看着陶大春,语气里带着急切,“老陶,我不许你死!”
第63章()
陶大春似有些陶醉,“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了,也觉得值了。”
徐碧城的心头溢满了愧疚。她低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分,轻声说:“我还要吃你包的粽子呢。”
陶大春笑了,“对呀,我还要包粽子给你吃,我肯定不能死。只是万一他们发现情报走漏,改变了押送路线,我们怎么办?”
徐碧城点点头,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她回:“万一,我是说万一,过了十一点押送车还没到乔家栅,我也没有给你送出新的消息,那就放弃营救。”
陶大春诧异,“不救了?”
徐碧城郑重地点点头说:“救人虽然重要,但你们的命同样重要。”
两人商讨一阵后,离开了茶馆包房。在道别时,吕明恰好来到茶馆。他看到正在和陶大春说话的徐碧城。吕明走向前去,拍了一下陶大春的肩膀。陶大春一惊,回头见是吕明,松了口气。陶大春说正好有事要跟吕明说,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唐山海怎么也没想到徐碧城会私自找陶大春,安排营救计划。同样没想到的还有徐碧城,她完全忘记了在这个世间上,还有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种事。原本押送犯人的扁头因为母亲肠穿孔,必须马上动手术,因此换成了陈深。陈深在跟毕忠良报告时,正好被徐碧城听见。陈深走出毕忠良的办公室,冷不防被徐碧城从背后拉住了手臂。
徐碧城刚拉着陈深来到一处僻静的消防楼梯转角,便焦急地说:“你不能去押送犯人。”
陈深立即明白了什么,“你不会想劫囚吧?”
徐碧城无奈地点点头说:“来不及了,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让一切停止,所以你不能去。”
陈深说:“我不信唐山海会支持你劫囚车。”
徐碧城难过地低下头,“是,他不支持。但我就是想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陈深叹了一口气,“你还是这么任性。这个世界上,所有孤注一掷的事都会付出代价。”
徐碧城彻底慌了,“我错了,我没想到押送人会临时改成你。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切都被我自己搅乱了。我会尽量想办法出去通知他们,但是我请求你,你能不能拖延一下时间?”
此时在楼梯口,刚从厕所出来的刘二宝正打算走回办公室。听到消防楼梯内有人声时,他下意识地驻足。
陈深微微皱了眉,“我们的押送流程是有严格规定的,一般不允许有任何偏差,包括时间。”
徐碧城说:“我知道。所以我之前就告诉了动手的人,如果过了十一点还没看到押送车辆经过乔家栅,就中止行动。你能不能尽量拖延时间?”
台阶上有点沙子,刘二宝踩上去,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沙沙声。陈深警觉地捕捉到这点轻微的声音,他一抬头,看到楼梯上有个人影。他立刻对徐碧城做了嘘声的动作,附在徐碧城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了。你别离开行动队,也不要给任何人怀疑你的机会。”
陈深说罢下楼离去。徐碧城看着陈深的身影,眼中满是担忧,却什么也不能说。
刘二宝看到陈深离去和徐碧城走上楼来的身影,匆匆折回,躲进了厕所。他看到徐1碧城从楼梯间出来,经过厕所门口,回了办公室。
刘二宝离开厕所,立即将此事禀告了毕忠良。毕忠良反复咀嚼着刘二宝说的话,略一沉吟,便问:“今天陈深从漕河泾监狱转送犯人到提篮桥的路线怎么走?”
刘二宝猛然想起,“会经过乔家栅。”他脸上露出紧张兴奋的神色,他问:“难道他们要联手劫囚?”
毕忠良沉默不语,良久才说:“派人盯着徐碧城,还有,带人包围乔家栅,他们有鱼竿,我们有渔网。让钱秘书配合你行动。”
刘二宝得了指令,立即离开了办公室。而此时乔家栅路边的茶摊,扮作茶摊老板的陶大春正在往客人杯中倒水,吕明扮作的茶客坐在茶摊上,还有一些军统特工也扮作了茶客、行人、修鞋匠等在附近。附近二楼的一个阳台上,有一名飓风队在高处察看情况。陶大春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九点。
陈深与其他特工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陈深发动汽车时,仿佛随意地瞟了一眼办公楼,发现徐碧城正在窗口望着自己,满是担忧。但随即他发现毕忠良窗口的窗帘动了一动,这一发现使陈深愁眉深锁,因为这意味着毕忠良很可能知道了他与徐碧城的对话。他看了一下表,时间为上午九点十五分。
徐碧城焦虑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走动,绞着手指,终于下定决心走了出去。但她刚走到走廊上,就发现有个特务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经过几番试探后,徐碧城已然明白此人是在盯着自己。她犹豫着走在走廊上,终于下定决心走进了唐山海的办公室。
徐碧城连门也没敲就推门而入,关上房门后,她脸色苍白地走到唐山海面前。
唐山海正坐在办公桌前,他显然发现了异常,看向徐碧城问:“出什么事了?”
徐碧城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可能犯了一个大错。”徐碧城看唐山海神色一凛,她几乎快要哭出来,语无伦次地说,“我真的想救周丽,本来我觉得计划是万无一失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