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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俄罗斯也不嘟囔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之类的老话，心急地掀开登记表：二楼住着的一个女人找到了新工作，已经搬离这里了。三楼的一个是老顾客——被丈夫暴打六次还不离婚，看来下一次就应该被强制执行离婚了。一楼
“姓名：李零。国籍：无。亲属：无。住址：一楼102号房。”艾俄罗斯嘀咕着登记表上的档案，将本子放下去。这时候接待员——又矮又胖，声沙，红鼻，头发乱糟糟的波尔太太端着一大盘咖啡和土豆馅饼走了回来，抱怨道：
“有人不吃饭，还唯恐我不走呢。”
“谁呀？”艾俄罗斯问。
“一楼的那个中国女人。”波尔太太说，“我从上班开始就劝她吃饭，她也真是奇怪，很少吃喝。”
“也许她不爱吃这里的饭。”
“也对，她是个成年人，又在打零工，附近就有咖啡厅，不至于一个人吃不了饭。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个美男子呢。”
波尔太太絮絮叨叨地为自己开脱，艾俄罗斯点点头：“她怎么不吃饭呀？”
“这我就不清楚了，现在她正在房间里睡觉呐。”
“带我去见她，好吗？”
波尔太太就去敲门。这次，零姬也没开门，但艾俄罗斯却听见了她在说话：是女声，只是比一般的女声略微平静一些，也疲惫一些：
“我不想见任何男人，请他离开吧。”
“他是警察局的！”波尔太太隔着门喊道，“他来询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
“对不起，我不想见到任何男人。”零姬固执地回答道，“任何。”
嘿。
这下可真难办。
艾俄罗斯知道不能踢门进去：如果零姬真的与那个打伤塔纳都斯的凶手有关，那他破门而入，对方可能会狗急跳墙。这个时候，艾俄罗斯的手机响了。
“你快过来。”索尔在手机里说，“又他妈的死了三个。”
“这次死了谁？”艾俄罗斯皱眉道。
“公孙静，黄翰，还有一个叫诺曼萨克斯的小子。”
“什么？”
“看来该告诉那所大学的校长：别让学生带刀了。”索尔不耐烦地说，“尤其是亚洲学生，他们的破坏力太大了。”
艾俄罗斯匆匆地离开，突然听到背后零姬那很悲伤的声音唱起了一首古汉语歌。用的调子却是lyriel乐队的autumntales，可惜他走得快，只听见了第一句：
“径万里兮度沙漠”
艾俄罗斯赶到学校的时候，女宿舍楼门口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学生们都不满地站在楼外嘀咕，校长正拿着喇叭向‘各位同学’致歉，并且许诺今天晚上保证有住的地方。两个被套着橙色尸袋的尸体刚好被抬上车。
“虽然是从女宿舍里被抬出来，但其中一个是男的。”艾俄罗斯对普路托尼亚说。
“没错。”普路托尼亚漠然道，“你推理一下是什么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
艾俄罗斯说完，回头去找索尔探听案发情况了。
当然，这是一起非常清晰明朗的凶杀案：公孙小姐的男友不仅仅是黄翰，她还和同系就读的诺曼有着相当暧昧的关系。但不知为什么，黄翰突然知道了公孙静一脚踏两船的事情，他就趁着黎明起床铃声还没响，大家熟睡的时候，气冲冲地拿着一把水果刀去敲诺曼的单人宿舍门，人一出来，他一刀就刺死了对方，之后他又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到女宿舍——偏巧那天两个管理员一个去厕所拉肚子，一个睡着了还没醒。
这样，他敲响了公孙静的门，在她身上刺了足足六刀，每一刀都刺在相当致命的地方，公孙静临死前的狂叫惊醒了所有的人。
人们看到了发生什么事，就急忙用椅子，床板之类的东西将门堵起，避免发狂的同学冲进来继续杀人，之后有的打电话报警，有的慌慌张张地将床单连起来系在窗口，从窗口滑下去。但是黄翰没有继续杀人，而是向自己刺了两刀。
黄翰又干又瘦，小个大嘴小眼睛还戴眼镜，力气却不小。
“真不愧是他的字。”普路托尼亚说，“他有字，字修敏。”
“别提这个了好吗？”艾俄罗斯苦笑道。
“案情很清楚了。”索尔说，“下午就能结案，就是一起简单的因为嫉妒而导致的凶杀案，实在没有可取之处。”
“等等。”艾俄罗斯蹙眉道，“可是我依然觉得有疑点：黄翰是从哪里知道公孙小姐与萨克斯先生之间的暧昧的？”
“那要问他本人了。”索尔不耐烦地说，“学校这么大，哪里有能够隐瞒的秘密？”
“你知道？”
“我在这里进修过两年犯罪心理学，在这里，不要说你一脚踏两船，就连你午饭的时候白喝了一杯橙汁，都会有人给你声张出去。”索尔说。
艾俄罗斯从他的话中得知：第一，他对这所学校的印象并不好。第二：这小子念的两年书现在都已经到了狗的肚子里，学费完全浪费了。
“那么是什么人将这个消息声张出去的呢？”
“谁都有可能。”
听索尔的语气，的确是想要尽快结案。艾俄罗斯摇摇头：“我们先去死者的房间里检查，也许能够调查到一些有趣的线索。”
“天，我可不想办这个案子。”
第526章 古杯奇谈14（）
14
凝香在下午四点，太阳西斜的时候，在枫林里看到了零姬。
零姬就站在那里，换了一件衣服，手里抱着一大捧秋后的蒲公英，更引人注意的是头发，看上去像是一面摔坏的镜子，裂痕遍布。
“你”
凝香有些惊愕地注视着零姬。
“对不起。”
零姬说着，将蒲公英扔在地上，一双裂纹镜子般平静的眼睛凝视着他，声音依旧很平静，凝香叹了口气，走过去和对方面对面：“阿零，你看上去年纪很大了，不，你的年龄实际上比我还大。”
“”
“想说什么就说吧。”凝香说。
零姬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过了一段时间，才勉强回答：
“好。”
“嘿，老哥，你看。”艾欧里亚从黄翰宿舍里的废纸篓里举起一个写满生涩的圆珠笔字的纸团，“一封来自远古的信，信上的小宇宙痕迹和那个设计害死刘小姐的冰箭手一模一样。”
“信上写了什么？“艾俄罗斯说着，凑过去。
幸好他这几天从史昂那里借过书，补习了一些关于古代汉语的知识。信写得很有古代汉语的风格，字却是现代汉字——看来凶手并不指望黄翰看得懂古代汉字。虽然读得有些艰难，但他还是知道了这是一封不折不扣的告密信：关于公孙静一脚踏两船的告密。显然凶手观察他们的活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凶手知道黄翰性情暴躁富有攻击性，自尊心强，极好面子，又利用了男性不能容忍女友出轨的弱点。一封告密信下去，就让黄翰杀人之后自杀。为了确保黄翰听信告密信上的内容，这封信的行文中不乏有心理暗示的语句，以及足以控制一个人去杀人的小宇宙。
啧啧，真是不折不扣的高智商犯罪。
“我们去体育馆一趟。“将那封恐怖的告密信放进纸袋里的时候，艾俄罗斯对艾欧里亚说。
“为什么，老哥？你怀疑凶手藏在体育馆里？”
“我不是那样想，凶手也许是在体育馆，也许不是。只是确定凶手很擅长弓箭。你还记得凝香所说的那个阿零吗？”
“记得。”
“如果凶手真的是阿零，而阿零又在体育馆打过工的话，那么体育馆的出勤表和档案会留下他的字。届时我们只要用笔迹鉴定，就可以认定他了。”艾俄罗斯说完，又接着说，“其实我应该早点怀疑他的。”
“怎么了？”
“那只美人杯，leo，就是教皇大人拿过来的那只美人杯。那上面有一些小宇宙的残留，我记录下了它的光谱和频率，今天我又用小宇宙在阿零住过的房间里提取了她的气息痕迹。发现两者和两支冰箭，还有这封告密信上的小宇宙特征谱线几乎一致。无论如何，小宇宙总能告诉灵异侦探真相，阿零就是依附在美人杯上的神也就是代替血腥玛丽工作的那个恶灵。”
“那就可以确定他是凶手了。”艾欧里亚说。
“不，现在还要用世俗手段调查最后的证据。”
艾俄罗斯说着叹了口气：“凶手除了使用冰箭将刘惠茜的救命药打飞，直接杀害刘家的小儿子，让他看上去像是死于重感冒导致的心肌症状之外。其余的杀法是采用世俗的技术手段，所以唯一能够给他定罪的是他的笔迹。”
“我明白了，那我们快走。”艾欧里亚兴奋地说。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吧”穿上那身式样越过千年的武官铠甲的零姬背对着凝香，柔声说，“我不是女儿身，只是为了复仇，才将自己依附在那只古杯之上，幻化成了女子的面容。”
“现在也该恢复你贵族武官的身份了。”凝香苦笑道。
他知道大学里死了人的事情。
“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只是那位名叫艾俄罗斯的探长追查速度太快了。”零姬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办法，我只好兵行险招：一封告密信，杀掉了公孙家的后人，但也死了两个计划之外的人。”
“所以呢？”
“所以，你也看到了。”零姬指着自己的头发说，“我依附在那个古杯之上，本来受过伤，力量并不强。我与那位夫人定下的契约之中，除了复仇之外，其余的，包括疗伤或堕入魔道一概不算在契约之内。所以在杀死那两个人之后，我的力量在飞速流失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要对你说出事实的真相。”
“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啊，也许我应该叫你阿陵那你的字？”
也许还有机会证明他不是那段历史中的人。凝香心想，也许还有机会救他。
陵姬又停顿了十秒钟，才吐出两个果真让凝香绝望的字：
“少卿。”
刘氏杀了他的家人，他杀了刘氏的后代，这个因果链已经圆满，救不了他了。凝香绝望地想。
“能弹琴吗？”陵姬突然问。
“行。”
凝香说着，拿下背上的吉他。
陵姬拔剑出鞘，边舞边唱，一步，两步，红叶随着他的舞步片片坠地：
“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度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隤”
体育馆里弥漫着皮革，橡胶，以及木地板特有的味道。他对这里相当熟悉：早在国际象棋市级比赛的时候，他就来过这里。
虽然他连区六十四强都没打进去过就是了。
“咳，玛丽小姐。”艾俄罗斯朝打着哈欠看篮球队比赛的hr招呼道。
“是艾俄罗斯探长啊？有什么事？”玛丽无精打采地问。
“体育馆前几天来过新员工吗？”
“来过，她说累就不干了。”玛丽来了精神，回答道，“那是个不错的中国姑娘，箭术很好。其实我想要将她介绍给弓箭队的教练先生，但是她不乐意，说不想当运动员。”
“她长什么样子？”
“这我就没有办法形容，怎么说呢？她是个漂亮的中国女孩，很高，和一部分男队员一样高。眼睛是棕色的。”
“噢，她叫什么名字？”
“姓李，叫零。中国人的姓名很奇怪不是吗？他们会将自己的姓放在名字前面。”
“那她在档案上写过什么吗？”
“写过自己的名字。”
“是她自己写的吗？”
“是的。”
“我可以看看吗？”艾俄罗斯立刻说，“这个人涉及了一起很复杂的案子。”
“没问题，先生，这就来。”
体育馆所有正式工作人员的档案是装在牛皮纸袋，封存在档案柜里的，至于那些来打零工的人，他们的姓名和联系电话就简略地记在用蓝皮文件夹夹起来的一个本子上。包括零姬，艾俄罗斯在看过零姬的字迹之后，松了一口气：
“笔迹全对上了。”
第527章 古杯奇谈15（）
15
“您知道我的事情。”陵姬的声音如同冰水般地清澈，“就像您所知道的那样。”
凝香想的是他所看到的关于这个人的资料：李陵，字少卿，汉族天水人，西汉战将，李广之孙。公元前九十九年奉命出征，带领五千步兵与八万匈奴兵交战，最终因为寡不敌众而投降。
但是呢
由于汉武帝听信李陵替匈奴练兵的传言，汉朝灭其三族。这下李陵永远回不去了。
没错。
当然无论什么事情，无论流了多少血，在书上写出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人类是一种健忘的生物，只能从数字中寻觅当年的凄凉与惨烈，而有时候连数字所表达的内容，他们都不会感到震惊或者感动。
“死后，我的魂魄依附在了一个活着的时候用过的酒杯上面，仅仅化成了女性的体态，然而我知道那不是我本来的样子。“
陵姬说着，疲惫地坐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地从指尖开始变得透明：“我可以回忆那段时光，回忆生活，回忆仇恨。我确定我是谁，我也确定我是为恨而生，为了完成刘氏的‘果报’而生。我完成因果之后，就不会存在了。所以，得知那些人的直系后代来这里读书之后，我与卡斯利嘉夫人达成了这个协议：我必须复仇，否则我就无法消失。对我而言，只有消失才是真正的解脱。“
“然后呢？”
“我从卡斯利嘉夫人那里学会了动摇因果律，在从体育馆辞职的那天，我跑去了快递公司，了解了它的运作形式之后，我就施展了法术影响了黄翰等人的大脑，暗示黄翰买一个粉末居多的东西送给公孙静。又影响了快递员的大脑，让他感到疲累，从而送错包裹，送到刘惠茜那里。而刘惠茜又贪图小利。我也不是完全而单纯地使用法术。”
“你还做了什么？”凝香问。
“撕去那个装有粉末菜盘盒子内部的塑料包装纸，让那些酪粉直接打在刘惠茜脸上。然而只杀了刘惠茜没有用。”
“明白了，你杀了刘惠茜的弟弟。”
“是的。我潜伏在医院之中一直寻找机会。但是没想到那些捕役已经派遣了人手。我被他们打伤了。”
“对我说是累了？”凝香反问道。
“对。”
“公孙小姐和黄翰，也是你的仇人的后代？”
“是的。”
“你怎么杀掉他们的？”
“我知道黄翰的性格残暴，而公孙小姐又另有情人，所以我写了一封信给黄翰，暗示他去杀掉他们。”陵姬说着，苦涩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无论如何，我还是多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不过我也来不及谢罪了。”
“既然如此我就拦着你了。”凝香真诚地叹了口气。
“让我活着，我也不会很开心的。”陵姬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严肃，“为恨而生的我已经失去了许多东西：活力，快乐，原本的容貌，甚至除了身体，我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像一个男人。”
“你看我像不像男人？”凝香给他打气，“虽然我不像男人，但谁说我不像男人我就把他脑浆打出来，很容易。”
陵姬用那双透明的褐色大眼睛望着他，将盖着纯黑甲片的手盖在他的掌心，似乎对他无限的信赖。但是这些简单的交谈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