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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坚实的背影,年湘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心里苦苦的,这种感觉,不好……
正殿中,刘彻振作了精神,朗声对桑弘羊说:“爱卿这次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呢?”
桑弘羊跪下说:“臣不敢,只求陛下饶了那两个不相干的人,臣便知足已。”
“那两个人?”
刘彻这才想起,那天他醉酒发怒带回了两个人准备审问,可是因为第二天桑弘羊便上报了年湘的踪迹,他就将那二人搁置未理,一时竟然忘了。
“竟然他们无罪,自然要放,这不算什么赏赐,你说个别的吧。”
桑弘羊似乎是非常为难的说:“那名乐师与臣十分相投,臣知道他一生最想追求的便是进入宫廷,为皇上奏乐。如果陛下还看得中他,便将他留下吧。”
“这就是你要的赏赐?”刘彻狐疑的问到。
“是。”
刘彻回想起,那名乐师的曲艺的确不错,留下便留下吧。
“朕准了。”
“多谢陛下!”
刘彻传了旨下去,过了一会李氏兄妹便来谢恩。李广延听说自己被收入乐府,一方面高兴,一方面也未自己的妹妹担忧,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办是好呢!
李妍此时依旧穿着那日的舞衣,不过风采已不再,脏兮兮的看着让人可怜。她心中不甘,难道她真的就不值得陛下多看一眼吗?
正当她攥紧了拳头控制着浑身的抖动时,一个身影走到了她的面前,她吃惊抬头看,眼中满是狐疑。
“年湘?”
刘彻疑惑的喊道,她怎么从西厢过来了?只见年湘定定的站在李妍面前,最后指着她对刘彻说:“将她留下来好吗?”
“你认识她?”
年湘遥遥头说:“只是看着亲切。”
刘彻心中大喜,虽然是说着别的人,但是这是年湘回来第一次对他说话,为了她高兴多留一个人有什么不行呢?
他对李妍说:“你便留下充当宫女吧,日后由你照顾年湘。”
李妍只知道自己可以留在宫里了,忙不迭的谢恩。
刘彻让常融将李氏兄妹带下去换洗后各司其位,潜走桑弘羊之后,他亲自送年湘去阿娇的椒房殿。
阿娇将年湘安排在紧挨正殿的偏殿中居住,一应用品十分齐全。年湘看到新环境,咧开嘴对阿娇笑了。
刘彻看见年湘这幅模样,心下便放心了,看来她是喜欢阿娇,也是喜欢这里的。
因着前头有急事,刘彻安顿好年湘,便匆匆走了。阿娇牵着年湘走进内房,二人一主一次的坐下了,才见年湘的眉目之间回复了原有的淡然,没有了刚刚的天真样子。
085 忘忧蛊(二)
阿娇见她前后转变迅速,笑着说:“当真变的迅速,都让人适应不了了。在宣室殿看着你,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年湘无奈的说:“只有用这个方法了,要不然问题重重啊。”阿娇点点头。
这时,阿娇的贴身宫女云初禀报:“娘娘,陛下派给年太医的宫女带过来了。”
阿娇传了外头的人进来后,不免惊讶了一番,跟在云初后面的女子当真好容貌!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见过年太医。”
“起吧。”阿娇淡淡的吩咐到。
李妍在来这里的路上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要服侍的人是皇上极赏识的女御医,不知什么原因却摔坏了脑子。她在心中一叹,原来自己的东家就是那个有名的女御医,摔坏了脑子?只怕不见得吧。
她微微抬头,见年湘此刻略显慵懒的坐在皇后下首,不见半分在前头的怯生样,在皇上面前那分明是装出来的。
年湘自然晓得李妍心中的疑惑,便说:“李妍,这次是我不好把匕首给丢了,连累你的事情没有成功,但是你的大好光景在前面,如今又在宫里,机会多的是,你可明白?”
李妍怎么会不明白,她说:“是,年太医。”
“自此你便随着我在皇后娘娘这里住着,你只当以前没见过我的,我们重新认识,这对你只有好,没有坏。见着你兄长的时候也记得提醒一下,我不希望出了什么不应该有的茬子。”
李妍听年湘冷冰冰的说出这话,似乎真是不认得她一般了,来仪阁的方姑娘可不似这般!
年湘才在椒房殿没住下多久,访客便络绎不绝,甚至连太后也派了人过来瞧瞧。她一概装出恍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自从这情形被刘彻撞见了一回,他便下了令,不准别人来骚扰了。如此这般的呵护,谁能看不出呢。
阿娇看着刘彻如此着急年湘,心中难免有酸苦,但是也因着年湘,刘彻看她的眼神也温暖了许多,都这么多年了,她还能奢求什么呢?再说,年湘总是为着她好的。
入夜,年湘陪着阿娇在椒房殿附近走着,阿娇寻思着说:“这次宫内宫外能来的人都来了,唯独少了那边的那位呢。”
年湘见阿娇指的方向,是清凉殿。
“她一向谨慎,你以前对她也算不错,怎么这次就没现身,真是稀奇了。”
年湘笑了笑说:“娘娘可别小瞧了她,定有事的。”
说着可巧了,她们正说着,一对侍卫从旁边经过,是卫青带头。
“拜见皇后娘娘。”卫青低声拜到。
“起吧,你这急匆匆的是往哪里赶?”阿娇问到。
“回禀娘娘,卫夫人今日旧伤复发,隐有大碍,我正要赶去看看。”
“哦?”阿娇略有些惊讶,“你姐姐的伤不是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会复发?”
“微臣也不知。”
“那你便去吧,今日晚了,我明日再去瞧瞧。”
“多谢娘娘关心。”卫青回禀完抬起头,穿过阿娇的肩头,看到在她身后三四步远处的年湘,但是年湘似是不认得他一般好奇的望着。
卫青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向清凉殿走去,可是眼前浮现都全是年湘刚才那清澈的眼神。真的就失忆了吗?他反复寻思着,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他又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
年湘看着卫青离开,和阿娇一同往另一个方向散步走去。
阿娇又回头看了眼清凉殿的方向,冷笑着说:“这样拙劣的法子,也真做得出来。”
年湘无声的笑了笑,说:“她必定是慌乱了,没想到我这一回来,让她这般不好受。”
她又看向一直跟在后边的李妍说:“这次便由你来替皇后娘娘打赢这场仗,如何?”
“我?”
李妍没想到机会如此之快的来临了,心中欣喜。
第二日,刘彻下了朝来到椒房殿看望年湘,顺道在那里用了餐。年湘现在见着刘彻既不惊也不躲,但是也没有其他表情,倒似看普通人一般。不过刘彻倒觉得这样新奇,也乐的花点功夫慢慢让年湘适应他。
他们饭后又说了一会话,年湘突然心悸难耐,眼见就晕了过去。刘彻大骇,宣来御医也没有用,只是干着急。看着床上昏睡的年湘,刘彻心焦的几欲掀翻桌子。如果掀翻未央宫所有的桌子能救她,他只怕早就做了。
“陛下……”
一个柔弱的声音喊到,刘彻回头看到,是李妍。
“何事?”
“奴婢有一事要报……”
刘彻见不得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便不耐烦的说:“有要事就报,没事就下去。”
李妍心中一跳,赶紧说:“其实奴婢在进宫前见过年太医……”
刘彻急速转身,盯着她说:“详细说来!”
“奴婢在来长安之前,和兄长是住在巨野泽的,就是去年洪水淹的地方。当时我们兄妹逃了出来,但奴婢却病的严重。兄长听说附近有‘药王娘娘’到处救人送药,便带着我去了。药王娘娘真的是好人,很快就将我医好了,正当我要去感谢她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了,只在她曾住宿的地方能够看见了半截空竹和半竹鲜血……”
刘彻眉毛一扬:“半截空竹和半竹鲜血?”
李妍似乎很是害怕一样,但依旧点了头,鼓起勇气继续说:“奴婢的外婆是苗疆女子,儿时曾听她说起过一些奇特的事物,奴婢隐约记得……那东西是用来制忘忧蛊的……”
“忘忧蛊?是何东西?”
“奴婢只知晓大概,也不清楚,只晓得忘忧蛊是由一种幼虫浸血长成,并配以巫术炼制的一种蛊虫,被下蛊之人会失去记忆,并要不时尝受锥心之痛。”
刘彻听李妍讲着,手下已经使足了劲道在克制着,不觉脖子上已经是青筋直冒。
“你为何不早早禀报?”
李妍听刘彻猛的斥责出,急忙说:“奴婢并无证据可拿出,再说这巫蛊之道本就为邪物,奴婢实在不敢乱讲……”
“罢了,你起来吧。说来你也有功,你好好照顾年湘,以后一并重赏你。”
还不待李妍谢恩,刘彻便大步走出,消失了。
晚间,阿娇带着饭菜来到年湘屋里看她,年湘见她来了,自行坐起说:“都是装病,皇后娘娘可看出什么不同?”
阿娇笑了一声说:“你要高明许多,为着查这事,陛下必定要忙碌许久,近期怕是管不了其他人了。”
年湘摇摇头说:“不对,我不喜欢那种坐山观虎斗的人,好戏要大家一起演才好看,不是么?”
阿娇想了一会依旧不解,问到:“你是说谁?”
“刘陵。”
刘陵在府中静坐,眼皮却猛跳了一阵,难道有事要发生了?
她心中刚这么担心着,自己就自嘲了一下,如今年湘回宫了,没事发生才交稀奇,想必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吧。
怀南手持一小块木简,走到刘陵身边说:“翁主,又来了。”
刘陵一脸不耐的样子,但是依旧接过木简看了,末了笑着说:“真是个蠢女人,一而再的使用苦肉计有用么?”
怀南在旁问到:“翁主需要属下去做些什么吗?”
“不必了,里头够乱的,咱们先等着,有好戏看呢。”
“是,属下明白了。”
086 桃枝
春夏交际的日子里,天气最为清爽,连夜间吹过的微风里都带着甜甜的味道。
阿娇和年湘随意的支了藤椅坐在侧院中,云初和李妍在旁侍奉着茶水。
年湘说:“娘娘在这宫中孤立无援,遇到了个事没有人帮衬着你,总是不妥的。”
阿娇若有似无的笑了下说:“有你在一旁怎么说没人帮衬我呢?”
“不如,我们和王夫人合作吧?”年湘突然提出,让阿娇吃了一惊。
“她?一向胆小的很,怎么会愿意牵扯进这是非窝?”
“入了这未央宫,有谁又能处于是非之外呢?”年湘冷笑,“从王夫人丢了她的孩儿开始,她估计就已经看透这中间的道理了。”
“孩子?难道你知道她孩子是怎么掉的?”
年湘点头:“皇后你只需告诉她,你听说淮南翁主曾请来艺人表演过水中生火的异景,十分新奇便可。”
“当真有这样的事?”阿娇问到,心下也渐渐明白了当年雷雨夜发生的一些事。
“若王夫人相信了,那便是真的。”
陈阿娇心里头清楚年湘是想帮她反击了,一味的被动去防范总有被暗箭所伤的时候,所以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吧。
年湘又说:“金华殿后面的桃树林这几年应该长成了吧,娘娘不妨过去转转,景色应该不错。”
第二日,阿娇带着云初出门散步,走着便到了金华殿后面的小桃林。树上新长了好多小毛桃,嫩绿的看着很是可爱。没在里面走多久,便远远的见到有宫女往这边来了,待走进了,宫女一见是阿娇,赶紧下跪请安。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不知皇后娘娘在此,惊扰到娘娘罪该万死……”
阿娇在宫中的名声因为年幼时的嚣张跋扈就没有好过,所以这个小宫女见到她十分害怕。
“起来吧,你是哪个宫的?”
小宫女唯唯诺诺的站起来,弯着腰说:“奴婢是旁边金华殿的,王夫人让奴婢来些桃叶回去泡脚。”
“桃叶泡脚?”阿娇听的新奇,便问起来。
“是,王夫人头几年小产的时候落下了顽疾,每逢季节交换的时候手脚就腾的厉害。当年给夫人诊病的年太医早先就叮嘱夫人,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春夏交际时可用桃叶泡脚,会好受很多。”
阿娇听了点点头,让云初帮着那小宫女折了一些枝子下来。小宫女见阿娇并不似传闻中说的那样凶狠,当下心里就轻松了,连忙告谢。
“既然走到这里来了,我就去看看你家主子吧,如果疼的厉害,还是要宣太医看看才是。”
小宫女感激的看着阿娇,连忙在前面带路。王夫人一向深居简出,又不得刘彻宠幸,在宫中虽然有太后照拂,但比起陈阿娇和卫子夫终究是要差上好多。小宫女在前面欢喜的带路,想着如果皇后娘娘多关照下自家的主子,那么她们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吧!
金华殿中,王夫人见阿娇来了,连忙出来迎接请安,阿娇扶她坐下说:“身上既然不舒坦,就不要行这些规矩了,我听说你手脚疼的厉害,便过来看看。”
王夫人低头恭敬的说:“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我这旧疾也没有多严重,熬一熬就过去了。”
阿娇长叹一声说:“哎,可怜了你和那未出世的孩儿。也怪我不好,当年你出事的时候我还病着没照顾好你。”
王夫人何时见过阿娇这个态度和她说话,当下便觉得有些惊恐,总觉得一些事情要发生。
“怪我自己没福,成形的孩子就那样没了。”说着,王夫人就要掉下眼泪来。
“罢了,不说以前的事情了,妹妹不经常出去转转,肯定不知道长安中各处的传闻,我捡几件好玩的说于你听听怎么样?”
王夫人强笑着说:“我是孤陋寡闻的人,娘娘说什么我听着都新鲜。”
阿娇和蔼的于她讲着到处听来的趣事,什么这家大人捡了宝贝,那家夫人新创了什么发髻,说到最后她说:“其实这些都不算奇,最奇的是刘陵妹妹,她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个神仙,竟然能让水烧起火来,你说奇不奇了!”
脸上一直挂着笑的王夫人当听到这句话时,脸色骤变,连冷汗都出了一层,似乎是想到了极其痛苦的事情。
阿娇着急的问到:“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说着赶紧让旁边的宫女赶紧扶她进去休息。
王夫人强忍着对阿娇说:“皇后娘娘,我今个身子实在不舒服,改日必亲自去赔罪。”
阿娇宽慰了她两句,又叮嘱宫女记得去请太医来看看,便带着云初走了。
王夫人躺在房中,脑海里满是年湘当年的话,和阿娇刚刚说的事,再把那年她出事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了一遍,心里便明了了。
伴着两行清泪,王夫人喃喃的说:“可怜的孩子,你等着娘来给你报仇……”
过了几日,阿娇和年湘坐在椒房殿里谈笑,宫人传话说王夫人求见。年湘为了避嫌,便说:“娘娘且听她说些什么,我先下去了。”
年湘回到侧殿的房中,坐了一会正觉无聊要睡觉的时候,李妍慌忙走了进来,传话到:“皇后娘娘让我告诉姑娘,王夫人刚刚过来说了些奇怪的话,怕跟你谋划的事情有关,请姑娘仔细了。”
“什么事?”
年湘听了这话,睡意立刻全无,仔细的听李妍讲到:“王夫人说头几天她去给太后请安,听那边王家宗族的姐妹聊天说到,如今南方巫蛊盛行,死了好些人,觉得十分奇怪,很担心姑娘这失忆症也和巫蛊有关。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听说当时淮南翁主正好请命南下,回乡看望淮南王去了。”
听了这话,年湘凌然。她为了装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