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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丽丽从没想过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苏子衿竟然会这样伶牙俐齿,顿觉气闷,又找不出一句话应对,只能干巴巴的低骂一句:“真不要脸!”
海风渐渐大了起来,苏子衿觉得有点冷,转身对着韩丽丽说道:“我无意与你为敌,是你处处针对于我,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因为邢凯,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他,从这一点上,你可以完全放心!”
韩丽丽并没有想到苏子衿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微微愣了愣,可转眼间她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刻薄相,对着苏子衿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子衿再懒得和她多说,目光扫了她一眼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只是脚步还没等跨出去,就被韩丽丽一把给拽住了胳膊。
苏子衿冷冷的转过身看向她,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韩丽丽的脸色有些苍白,又带着几分扭曲,死死的扣住苏子衿的手腕,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苏子衿从没有想过这么瘦弱的韩丽丽,力气竟然会这么大。
天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小雨,湿漉漉的甲板上,苏子衿脚下一滑,直接扑向了不远处的栏杆上,半个身子几乎已经探出了栏杆外。
苏子衿吓的不轻,可不等她大喊出声,韩丽丽又从身后猛的一把推过来。
霎那间,苏子衿的整个身子都已经翻出了栏杆外,悬在外面,只靠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
看着身下波云诡异的深黑色海面,苏子衿不敢相信的抬头朝着甲板上的韩丽丽看去,大声喊道:“韩丽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快拉我上去!”
韩丽丽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灯光下和红唇相映,形容夜里狰狞的鬼魅。
她在后退,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苏子衿手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此时面对她的除了绝望还有恐惧。
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声“救命——”还没等喊出口,突然跑回来的韩丽丽用脱下来的高跟鞋狠狠的砸向她的手腕……
苏子衿落入大海里的声音几乎被呼啸的海风吞没,甲板上除了嗖嗖而过的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韩丽丽在颤抖,瞪着大眼睛恐惧的看向海面。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邢凯正推开甲板的
tang隔离门走上来,对着韩丽丽问道:“韩丽丽,你看到苏子衿了吗?我刚刚看到她朝着这个方向来……”
韩丽丽一脸惨白的盯着邢凯,心里纠结万分,最终还是没能劝说自己做到心安理得,一把抓起邢凯的手腕,指着海面,哆嗦着说道:“苏子衿她……她掉到海里去了……”
邢凯被瞬间惊呆,抓住韩丽丽的肩膀,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她……掉到大海里去了?”
许是邢凯的声音过于大了,已经有人6续朝着甲板上跑过来。
韩丽丽眼泪滑过脸颊,闭着眼用力的点头。
一把将韩丽丽给甩开,邢凯作势就要往大海里跳。
可不等邢凯跑到栏杆前,就一把被身后急忙赶过来的韩丽丽给抱住了手臂。
韩丽丽哭着哀求道:“邢凯,你冷静点,你不能去救她,海水那么冷,你下去会没命的!”
“可苏子衿呢?她一个女人怎么办?”邢凯红了眼睛,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拉住她!”
韩丽丽的小脸瞬间惨白,心虚道:“我拉了……可根本拉不住……”
身后已经有别人的声音响起:“快点叫救援,快点叫救援!”
慌乱中,左擎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上来,一把将邢凯和韩丽丽推开后,想也不想,脱掉西装扔到甲板上,“嘭”的一声,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投进了大海……
韩丽丽死死的抱着邢凯的胳膊愣在当场。
可愣在当场的就岂会是她韩丽丽一人,而是在场的所有人……
……
大海里的水冰冷刺骨,苏子衿纵然会游泳,如果没有人来援助,她也挺不过一个小时,就会被彻底冻僵。
长裙裹在身上,阻止了她伸开腿向上游泳的动作。
许久之后,她的头艰难的露出海面,嘴里吐出一口咸咸的海水。
环顾四周,早已经没有了游轮的影子。
茫茫大海,除了与视线平齐的深黑色海面,就是雾气蒙蒙的大雨。
苏子衿绝望了,漫无目的的朝着一个方向游去,可哪里有尽头?
苏子衿在哭,放声大哭,口里喊着苏澈的名字。
“阿澈,你救救我——我好怕……阿澈——”
眼泪和海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咸,除了绝望,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声音已经变的嘶哑,双腿被冻的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除了麻木的游动,已经快要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她犹记得小的时候还是苏澈教会她学游泳,每次当她要沉到水下时,阿澈都会把她从水里拽出来,取笑她是个笨蛋,怎么教她也学不会。
那个时候苏子衿已经习惯了有苏澈的存在,她知道,只要她在水里遇到危险,苏澈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
可现在呢?苏子衿的嗓子已经喊到嘶哑,可苏澈在哪里?中国?景城……
一个大浪卷过来,海水呛进了她的鼻腔,吸入肺部,胸口处传来刺痛。
海面上的风越来越大,苏子衿的牙齿在打颤,她知道没人会回来救她的,她死定了……
从没有放弃过生的信念的苏子衿,这一刻终于放弃了,就算她再怎么挣扎,也熬不过15分钟去,海面上的风越来越大了……
朦胧中,苏子衿觉得自己在下沉,不想再睁开眼睛,她已经游的太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腰间突然多出来一双大手,正试图将她圈进怀里。
苏子衿猛的睁开眼。
当他发现左擎宇正皱紧眉头,用力拽着她往上拖的时候,她再顾不得害怕,配合着他,再次摆动起手臂和双脚。
依稀记得景城的护城河下,左擎宇径长的身影游曳在水中,伸展的双腿,长臂一揽,将她从大罐车的驾驶内拽出,带着她离开水底。
他每次总能像天神一样,及时的出现在她最危险的时候。
苏子衿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信任过其他人,在生死关头放心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只因她相信,她相信左擎宇永远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能带着她脱离险境……
当苏子衿的头终于露出水面时,终于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左擎宇抓紧她的手臂,将她揽入怀里,对着她说道:“如果很累了,就抱着我休息一会儿,不要浪费力气,先保持体力……”
苏子衿紧紧的抱着他,冲着他点头。
左擎宇带着她朝着背风的方向游,有风浪过来,他就示意苏子衿抱紧她。
苏子衿很配合左擎宇,听话的死死攀住他。
左擎宇的呼吸声很重,呼出的热情很快被海风吹凉,落在苏子衿的耳旁。
苏子衿的担心再次升起。
左擎宇的体温在一点点下降,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得死。
一个人想要从茫茫大海中逃生尚且都没有
可能,更不要说身上还挂着一个拖累。
一个大浪过后,苏子衿将头从海面伸出来,抱着左擎宇,道:“你别管我,救援如果能找来,你一定要活下去,放开我,在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两个一个也别想活下去。”
苏子衿这个时候的冷静,让左擎宇觉得可恨。
左擎宇紧紧抓着她不放,说道:“那就死一起好了。”
苏子衿愣住,忘记了要抱紧左擎宇,一个大浪拍过来,差点又将二人冲散。
左擎宇死死的拽着她的手臂,又将她圈入怀里,仿佛在生气。
“你没必要这么做……”苏子衿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左擎宇四周看去,回道:“有没有必要,我自己说了算!”
“……”苏子衿不再开口。
抱着左擎宇的她,体温在迅速下降,几乎白成透明的小脸,嘴唇却已经变成了紫色,在昏暗的大海里,几乎与海水一样呈现出一派死灰。
看着苏子衿一次次的想将眼睛闭上,左擎宇用力的拍打着她的脸颊,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叫着她的名字。
如梦似醒间,苏子衿似乎听到左擎宇再吼,声音时大时小,又有些不真切。
在她彻底陷入昏迷时,她好像在梦里听到他说:“你醒过来……我还要你做我老婆……你死了,我怎么……”
后面的话苏子衿已经听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个绚丽的梦,梦里一个英俊的男人在跪地向她求婚:“子衿,嫁给我,好吗?”
“……”
左擎宇一遍遍的向着她求婚,渴望能她能睁开眼睛,为了他不要放弃。
可最终苏子衿还是不要他,自私的闭上了眼……
海风一阵大过一阵,
苏子衿觉得自己像是在天堂里踩着软绵绵的云朵,云隙间透过来的金色的阳光,晒在她身子暖洋洋的很舒服。
可是好景不长,
很快,一阵疾风骤雨将她拍下了云朵,她一直在坠落,落了很久,直到身体上传来一阵闷闷的痛,仿佛有个胸膛在替她挡……
……
苏子衿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大海里,而是栖身在一个狭小的山洞中,正被左擎宇紧紧的抱在怀里。
外面依旧狂风骤雨,左擎宇黏在身上的湿衣服让她的脸觉得有些不舒服。
苏子衿动了动。
左擎宇很快低下头来,哑着嗓音问道:“你醒了?”
苏子衿想从他怀里起身,却被他再次按了回去,只能任由着他抱紧。
“我们在哪?”苏子衿声音虚弱的问道。
“不知道……”
左擎宇的声音很低,低到让苏子衿觉得好像他随时就要倒下。
不放心的苏子衿挣脱了他的怀抱,想将他看清楚,却奈何连半点月光都没有,除了一张轮廓模糊的脸以外,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唯有目光中的星星点点。
离开的左擎宇的怀抱,苏子衿瞬间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左擎宇的用意,或许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才不至于被冻坏。
苏子衿觉得今天的左擎宇和平时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重新投入他的怀抱,这次换成她紧紧的搂住他的腰,她觉得这样至少他也可以更暖一些。
黑暗中,左擎宇虚弱的笑,这妮子这么主动,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没有力气,否则他有更好的“方法”,让两个人都同时暖起来……
苏子衿似乎感受到了他笑时胸膛处传来的颤动,抬起头,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脸颊,问道:“你笑什么?”
左擎宇似乎没力气也并不想回答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拥着她。
“或许救援队不会找到我们,你怕不怕死?”苏子衿抬起头问他。
“不怕……”左擎宇低声回道。
苏子衿垂下头,将脸窝在他胸口处,听着他的心跳,也自言自语道:“我也不怕……”
左擎宇挑着嘴角,用尽所有力气去抚摸苏子衿的头发。
他喜欢她的头发,尤其是在床。上时,随着他的节奏铺在床单上,犹如上好的墨缎生动的绽放开来。
苏子衿不知道左擎宇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的心跳似乎快了一些,想着许是自己这么靠在他身上,让他觉得累,她缓慢的起身,却又一个不稳,忙从左擎宇怀里抽出手,摁在身侧的地面上。
下一刻,苏子衿的脸彻底的变了颜色,她手下温热粘稠的触感伴随着一阵血腥气充溢进鼻腔。
她转瞬间已明白过来,今天的左擎宇到底哪里不同……
“左擎宇,你受伤了?”苏子衿的声调拔高,一脸恐惧的看向黑暗中的男人。
左擎宇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苏子衿俯下身,将湿答
答的头发拢去耳后,伸出手朝着左擎宇的腰间摸去。
“你找什么?”左擎宇说的很慢。
“打火机!”苏子衿哆嗦着嘴唇继续说道:“你是吸烟的,身上肯定有打火机……”
说着,他已经顺着他的腰带一路摸向了西裤的口袋里,那里果然有她想要找的东西。
苏子衿将打火机掏出,刚想点亮,却被左擎宇的手给按住。
“别开,你会害怕……”左擎宇声音中透着痛苦。
苏子衿鼻尖发酸,执拗的躲开左擎宇并没有力气的大手,坚持道:“我是医生,怎么可能会怕!”
“精神病医生?!”左擎宇有气无力的反驳道。
可这个时候,苏子衿无论如何也发不起脾气来,而是俯下身,语气轻缓道:“左擎宇,我不想你死……”
左擎宇在黑暗中弯起嘴角,终于,不再阻拦她打开打火机。
山洞中充满光亮这一刻,两个人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人都闭上了眼。
可苏子衿顾不得火光刺眼,很快又将眼睛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左擎宇一张惨白到几乎没了血色的脸,微微闭着双眼的他,睫毛在颤抖,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身上的痛苦。
苏子衿顾不得其它,低下头去……
如果不是左擎宇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她估计是会尖叫出声的。
这样的场面,简直触目惊心。
地上那么多的血,比她在医院里看到的车祸患者还要多很多,她甚至开始不确定的在想,左擎宇下一刻会不会失血而亡。
从左擎宇的手掌中将自己的手抽回,看着地上已经干涸了一半的血迹。
苏子衿大声的问:“伤口在哪里?”
左擎宇依旧闭着眼没有回答,似乎没有力气。
苏子衿不再等待他的答案,顺着新鲜的血迹流过来的方向看去,伤口似乎在他的右腿上。
苏子衿起身,绕过他在他的右侧停下,蹲在地上将他的裤腿挽起。
伤口在小腿上。
长长的一个口子,被海水浸泡以后所呈现出来的颜色,狰狞恐怖。
苏子衿起身朝外走去。
左擎宇倏然睁眼,对着她的背影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人……”
“这里是荒岛,除了野兽不可能有人!”左擎宇即便声音虚弱,依旧不改凌人气势。
苏子衿根本不理会左擎宇说些什么,而是大步走出了山洞。
山洞的外面已经停止了下雨,凛冽的海风吹的苏子衿如同在寒冬腊月里,身子很快被冻的麻木。
她顾不了那么多,如果再没有人来救他们,左擎宇一定会撑不住的。
苏子衿将手中的打火机点燃,高举过头顶,她坚信,如果有途径这里的船,或者救援队伍,一定是能看到这里的火光的。
火苗一次次被海风扑灭,苏子衿一次次哆嗦着手再重新点燃,直到打火机再也打不出火来。
苏子衿跪在地上痛哭,她不怕死,可她怕左擎宇会死掉……
……
黑暗中,左擎宇听到了苏子衿回来时的脚步声,
很快,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出手臂,将左擎宇抱进怀里。
左擎宇的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任由她纤细的手臂,紧紧的将他拥住。
“左擎宇,为什么我越欠你越多,怎么还也还不清?”苏子衿的声音已经沙哑。
左擎宇艰难的弯起嘴角,虚弱道:“是我欠你太多,老天看不过去,要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