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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抿嘴一笑:“如果没有人告密,你以为我会大老远跑到这来,只为祝贺易千绝登基之喜?”
果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论寒晏或是楚夏,我又一次栽在承安手里。
他继续说道:“子浮的条件便是我能带她回寒晏,不管怎样,她始终对我还是一心一意,原以为易千绝登了基,即便不立你为后,最起码皇后之位也要空悬,想不到的是,你为他赴汤蹈火,终究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傻?”
我没吭声,他悠闲的坐下去:“那日你说了许多,今日我也和多说一些,算是回礼,也让你死也死的瞑目。”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只能洗耳恭听,我含着笑斟了两杯茶,一杯递与他面前,他看着茶杯出神,我与他之间隔着的千山万水,荆棘峻岭,至此再无法跨越。
第215章 城楼离断(一更)()
随着我落座,他的声音也响起:“子浮确实用了一番心思,自打她回来就密切留意易千绝的一举一动……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当初我送她回楚夏,一方面是不希望她留在寒晏,伤害别人也害了她自己,另一方面,就是允诺,如有一日她立了功我便将她带回寒晏……”
原来算计的不止是我,他每走一步何曾不是算计好的,我们还真是可笑,口口声声指责对方,可试问又有谁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他的这番话反倒让我释怀,微笑看着他继续。
“易枫的中风也多亏了她,她此次立功,一立便是两功,她同你不一样,楚夏始终都是灭她母国的元凶,她这么做无非是为国家为父母也为她多年沦为质子复了仇。”
“竟是这样,我还真是没想到,难怪殿下不论她做了什么都会原谅,她值得的,毕竟她的心里眼里只有殿下一人。”
我们就如闲话家常一般,说的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他嘴角噙着嘲讽:“是啊,论这份心你始终不及她,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对你并无亏欠所言,你欠我的待你还清,也就两不相干了。”
我莞尔一笑:“那殿下之所以会出现紫苏村,想必也是事先知情吧?”
他也随着我笑:“不止,我不但知道你落脚紫苏村,更知道当初你救落棉假死出宫还将你母亲运出宫外……”
我惊的站起来,他过来拉我坐下:“怎么?你不是一直都很冷静的吗?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母亲,还多加人手保护他,任将军也是,他最近几年多番征战实在是太辛苦,是时候将养将养了。”
他变相的将他们软禁,无非想一击即中的钳住我软肋,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怕,或许与他觉得我可怕是一样的,只不过我输在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他权倾天下。
“殿下控制他们无非想『逼』我就范,我做的事和任何人无关,若你想一解心头之气现在就要了我的命吧,我不会再求一个字。”
他居然拍拍我的手温情的说道:“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你不是一直紧张这个孩子吗?当日紫苏村长的家里,你知道我前来,躲在帘后的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将话题转移,似乎并不着急了结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原来我一直都被他掌握在手里,而他就像捕抓猎物的猎人,待我筋疲力尽之时才伸出犀利的爪子。
“没错,殿下还真是好『性』子,非鱼自愧不如。”
他笑笑:“那几样小点我曾见你做过,想是你已经不记得了,而且你不知道你身上常年都有木兰花香吗?那股味道我又怎会忘记,所以我也知道你眼下住在祁府,正好也给了我可趁之机。”
我牵动嘴角嗤笑自己,原来我输在自视过高,凭他的智慧,我玩弄的倒头不过是自己。
“对了,你以为易千绝能护你一世周全,可你不知道在你抢夺别人夫君的同时,也为自己埋了隐患,你以为以子浮一人就能成事?若没有景乐华的鼎立支持,想必本宫今时参加的不止是易千绝的登基大典,同时也是你们的大婚之喜吧。”
那个卑微隐忍的女子居然也会做出如此惊世之举,果然人是碰不得情字,一旦碰触只怕飞灰湮灭也在所不惜,我大彻大悟后只剩下笑意满满。
“想必殿下许了她早日助易千绝登基,皇后之位便是她的囊中之物……只不过,她还不够聪明,这个皇后的宝座始终是坐不长久的……”
南宫彧欣赏的点点头:“所以本宫绝不允许你站在易千绝的身边,那样我就多了个劲敌。”
我站起身浅笑着看他,半晌才对他说到:“好,殿下既然如此坦诚,我也无话可说,胜者为王败者寇,非鱼输的心服口服,非鱼虽是苒子公主,却不愿再做棋子,更不愿与寒晏针锋相对,不管那里还当不当我是子民,始终也是我娘亲的故国,非鱼但凭处置,不失我父亲的高风亮节……”
他同样站起来,没想到最终我与他不仅仅是爱恨情怨,而是以太子公主两国不同身份在对垒,不管将来的命运如何,腹中的这个孩子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出世。
“好,爽快,本宫不会为难你太久,看在前情的份上也不会过多折磨,很快就过去了,不必心急……”
“多谢寒晏太子……”
我挺着肚子俯身一福,相当讽刺辣眼,他也收敛神『色』,出了我的屋子。
而后,我便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任凭胎儿在腹中折腾,你爹说很快就会结束,再等等,娘亲没脸见你,下去之后找个好人家重新投胎吧,不见也好,免了空留牵挂。
终于,我等的那天来了,是个大雪纷飞的冷天气,我被带到城楼才得知,这里是距离楚夏最近的寒晏边界,之前北上的时候我就来过。
没想到,再来之时却是魂断之日,城楼下聚集了全镇的百姓,围着的官兵手持剑盾维持秩序。
下面的百姓众口不一,有说我是女中豪杰,曾助太子歼灭三国以保边境,有说我是祸国妖孽,通敌卖~国,更有甚者说我是水『性』杨花私通有孕,无所谓了,说什么又能改变我的命运呢?
原来他等了这么许久就是在等他的援军到达,他张贴告示,今日便在这吴索镇将我处决,就地正法,到了最后他还要利用我一次,也好,来日黄泉路上真要如他说的一般,多喝点孟婆汤,将这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城楼下面的百姓越发不能控制情绪,有的甚至开始拿烂菜叶臭鸡蛋抛向我,我没闪躲,一是,城楼之高那些被他们弃之抛出的东西还碰不到我,二是,如若我再闪躲更加激怒他们的爱国情绪。
南宫彧带着承安登上城楼,他挥挥手,下面的兵将便将百姓推至百尺开外。
真没想到我会死的此般壮烈,唇角不自觉扬起微笑,南宫彧站到我身边,此时倒像我与他并肩俯瞰众生。
狂风将我身上的狐裘扬飞,最后他还尽显仁慈的送了我一件华贵的白『色』大氅,如今的一身白衣,是不是他为我祭奠自己特许的恩赐?
不知道下一时刻他要用什么方式处决我,会不会让鲜血溅满这身漂亮的衣裳?那委实有点可惜。
一炷香的时间,便看见易千绝身骑战马,换上了金戈铁甲,寒风中甚是威武俊朗,这个傻子,明知是请君入瓮还偏偏入瓮而来。
他身后是望不到头的铁甲卫士,百姓见到两军对垒,深怕祸及自身,都纷纷逃散开来。
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我,大声喊道:“你还好吗?”
我眯眯眼冲他点头,不出我所料,南宫彧最终等的并非我的刑决,而是他心头眼中的长刺——易千绝,这根刺想是扎在他肉中多年,今日终于可以痛快的拔掉。
南宫彧浑厚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楚夏新帝既然来了怎么不先与本宫打声招呼?”
易千绝稳坐马背轻描淡写的笑着:“此处不太适合寒暄,想太子殿下候我多时,朕,不忍让你失望。”
他是一国之君,可他不顾自身安全,若能全身而退也终将被他的子民唾弃,为了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他又何苦做到此般?可我没机会再问。
短短几日不见,再见时隔着千军万马,千绝,你可知道,我伪装的震惊所剩无多?你可知道,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再次为我涉险?
冲着城楼下大声喊道:“易千绝,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我说过,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要爱惜它,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我顾不得一旁同我比肩人的脸『色』,我再也不需要下面的人为我放弃一切身陷险地。
他一笑,异常绝美:“我记得我也说过,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手。”
我们于冷风中互视,我救过他,他救过我,细细想想,我们的缘分已深刻至此。
南宫彧大概是忍无可忍,当着他三军将士的面,我这个曾经的妃子竟和别的男人诉说衷肠,这是怎样的一种蔑视。
他愤怒的拉过我的身体,手上攥着我的长发,我不得已的将头向后仰,此时玄歌和祁芮骑着马奔来,远远的呐喊我的名字。
我不顾疼痛对着玄歌喊道:“玄歌,若你还当我是姐妹,就将易千绝带回去,你放心,我没事的……”
她不言语含着泪花摇摇头,嗓子喊破却劝不动任何人,易千绝手持长剑指向城楼:“南宫彧,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即便不顾她难道也不顾及你的孩子?”
我明显感到他身体僵硬一下,紧接着就听他大笑:“你们倒是一唱一和,为了保命,变着法的想蒙蔽本宫,你们都当本宫是傻的不成?”
“我倒宁愿这番话是骗你的说辞,宁愿她腹中骨肉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易千绝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可再下作也绝不会不认自己的骨肉。”
第216章 断魂魂断(二更)()
拽着我长发的手徒然松开,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底气十足:“将你的大队撤后,不然本宫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冰凉的剑身抵在我脖颈之间,凉意让我禁不住一阵激灵。
“退至百里开外,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许靠前……”
他毫无犹豫的命令,将士心有不甘的徐徐撤退,只有祁芮和玄歌仍杵在原地不动,只见易千绝愤怒的侧头大喊:“朕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祁芮无奈一叹,铿锵说道:“皇上今日能够全身而退便好,若有什么差池,祁芮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南宫彧为你陪葬。”
说完带着玄歌策马而去,他转回头定定的看着我,耳边响起身侧之人不可置信的询问:“这个孩子是到底是谁的?”
我目不斜视,就盼着城楼下的易千绝能够快些离去,面对他的询问我冷冷的回答:“殿下此时再来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为时晚矣?这个孩子谁的都不是,他是我自己的……”
“本宫问你,他是不是我的孩子?”
他强行扳过我的身体,『逼』迫我的视线对准他,眼里燃起骇人的血腥,我冲着他大叫,以此宣泄我的愤怒悔恨:“不是!殿下没那么好命,可以令我为你生儿育女,当初说孩子是你的,不过是想借此逃生,殿下不是心知肚明啊?怎么旁人几句话,就令殿下犹豫不决了?”
他反手扇了我一巴掌,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的后退数步,嘴角有些许腥甜,我努力抬起头,冷冷的耻笑他。
城楼下的易千绝早已按捺不住,飞身离马,手持断魂剑一路斩杀,可是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够抵挡千军万马,被三军围住的他,不断的出现刺破的刀口,鲜艳的血迹被那身深『色』的盔甲尽数掩盖。
我看着他如恶魔的砍杀,听着他如困兽的嘶吼,单薄的力量不久就该消失殆尽吧,随之而来的也许就是他怆然到下的身躯。
“殿下觉得我亏欠的,用两条命来偿还,可还够用?”
只一眼,用无尽恨意与他诀别,我拼劲全身力气推开他,毫不犹豫奋不顾身的翻身跳下,身子像是离弦之箭,大氅像是鼓起的伞盖,轻飘飘坠落。
只一刻我便后悔了,远远看见于一众密不透风的将士中还在厮杀的身影一跃而起向我飞来,同时耳边响起箭戟迎风的簌簌声和南宫彧大叫着:“住手!”
易千绝轻易的接住我的身体,在空中回旋,紧紧搂在他怀中的身体被他完好的保护起来,我惊惧的失声喊叫他的名字,可回应我的仍是不断『射』来带着风的箭声,像一场告别盛会的曲子,好听却悲凉。
终于我们落了地,他身上『插』着的无数箭戟,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我白如雪的衣衫,他连搂紧我都不再有力气,我翻身将他拥紧我怀中,从口中不断喷涌的鲜血让人绝望无助。
我不断的喊着他的名字,嘶哑的叫声几次唤醒他欲昏睡的眼睛,他无力的对我一笑,像极了开到荼蘼转瞬凋零的昙花。
“易千绝,不要死……”
汹涌的泪水似他吐出的鲜血一般触目惊心:“你答应过我的都不预备再做了吗?”
他睁了几下眼睛,手缓缓抬起,想要擦拭掉我的泪水,可还未碰触到我的脸颊便又沉沉落下,我握住他的手完成,他的嗓子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我拼命的摇着头,大声的打断:“不要,我不想听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活着,还有万千子民需要你守护,你还没娶我……”
他试图对着我笑笑,我轻轻擦拭他唇边还不时涌出的血『液』:“怕是不能再保护你了,非鱼,我好像不能娶你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说过你不会放手的,你个骗子,若你食言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就像个疯子一般大喊大叫,生怕他就此没了声音。
“我不想……食言的……我还想……看着孩子出世……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给他取什么名字好……”
怀中的身体逐渐失去热度,我紧紧拥住,就怕他从此再无气息,远处祁芮大喊着冲了过来,周围的士兵欲要阻挡,祁芮狂『性』大发,耳边尽是兵刃相交的铮铮声。
我顾不得他,一时也不肯将视线移开,南宫彧大喊着住手,不知何时他已下了城楼走来这里,祁芮突了围,扑通一声跪在我们面前,悲怆的喊了声:“皇上……”
我试着攒起笑容可控制不住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那你有没有想好?”
他迟缓的点点头:“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一诺吧,若是个女儿小名就唤作酒儿,你最喜欢饮酒的……”
说到此处他满足的笑了,却是苍凉无限,我狠狠的点着头:“好,就依你,一诺,一诺千金,我会告诉他,你不曾食言,直到最后也是用了『性』命保护他的娘亲。”
他不断的咳血,滴滴渗入他深『色』的铠甲,仿佛身上那些箭戟只是他与我开的一场玩笑。
他牵动一下嘴角,满含深情的对我说:“谢谢。”
我不相信这个我认识十几年的男人会离开我,满脑子都是与他初遇时的情景,我痛恨自己这短短的十年也不曾好好与他厮守一处,我痛恨老天只留给我们这短短的十年。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紧我的手:“答应我,非鱼,好好将孩子生出来,坐到最高的位置……”
我摇着头,凝噎的说不出话,他有些心急继续紧握我的手掌:“答应我……”
我垂下头,死死闭住双眼:“没了你,就算给我全世间,又有何用?”
他不停的咳嗽着,我不忍他再辛苦,停顿片刻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