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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向墙角,那矮矮鼓起的土堆令他瞬间驻足,我悠悠的声音缓缓响起,一身白衣,一朵百花,一截残蜡,像极了飘荡的亡灵。
“少主知道,落棉姐连名字都是替代,非鱼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护她周全,皆因她这一世都是为我所累。”
他缓步上前,趋身跪地,我依然举着白蜡不去看他。
“她一心护住你们的骨肉,若是当初她能听我所言,也不至今日死得这般凄惨,少主知道吗?是我杀了她,是她哀求我送她上路,她好像知道她心中的怨恨,见不到你的一日就不能终结,人说这辈子临时之前所受的痛苦都是上辈子造下的孽,死后都不能往生,我不知道我这是不是逆天而行,可我不愿她再受那般痛苦,当孩子死去的一瞬间,她便也再无生还的契机。”
他强行压制溢出喉间的痛哭声,一声一声闷钝的哀鸣,现世报吗?口口声声的钟爱一生,句句言言的此生不负,骗到最后连自己都不愿相信了吧?
突的想起以前我们在归灵崖学艺的时候,小时候的那些天真浪漫对于现在的我们,都是回不去的曾经,那时候的我们从未想过,时间如梭,一心企盼快快长大,可现在多想能够回到从前,哪怕只是短短的片刻,都能抚慰长大后的这些怆痛。
可我们终究不能回去了!
殿门哐当被撞开,光火瞬息亮彻院落,早料如此,这番场景在我心里预演不下千遍万遍,我不做阻止,皆因欠的始终要还。
我扶起哀恸不止的玄璃,侧着头送他一记微笑:“玄璃哥,即便你曾伤过我,如今我也不再恨你,如果当初,我不去拒婚,假以时日让你安心与我度日,我们三人也许不会像今日这般难以两全,你能安心走吗?非鱼向你保证,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师伯玄歌和整个灵烟得以安平。”
他含着泪对我狠狠点头,我暗地将腰间的利刃抽出,塞进他的手心,然后,我们齐肩对向殿门之处。
第198章 同冢双飞(二更)()
是有多久没见过南宫彧,依旧眉眼如初,依旧俊朗飘逸,他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或许也是最后一个,而如今,我们在这满是冤屈鬼魂的冷宫相见,仿佛对面站的是彼此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的眼光所到之处却是玄璃身边的我,即便火把照亮,我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等他上前,我和玄璃亦步亦趋的走近。
西院有几个听到声响的女人披着衣服出来探看,其中就有青秋,我对着她使个眼色,她完成看懂,一拢将身边的人全部拥进房内。
南宫彧缓慢的将视线调准玄璃,微微一笑:“本宫等候少主多时”
“让殿下久候,玄璃该死”
玄璃也随之浅笑,像两个就别重逢的故人细述闲话,丝毫不像等待裁决,我低了头浅笑一番,玄璃如今的模样,我倒是暗自欣赏,连天山的人死也要死的无畏。
“本宫与少主的新仇旧怨今日要清算清算,拖的久了,你我都累。”
“殿下所言极是,是时候该清算了。”
“本宫就喜欢爽快之人,本宫便答应你,你的一切罪过不累及灵烟一族,何况,有玄非鱼大义灭亲,本宫自然要赏罚分明。”
到了此时他还拿我做幌子,不由得一笑,无妨,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今日的今日还清,来日欠下的来日再算。
玄璃含笑望着我:“殿下深明大义,玄璃感激不尽,若不是早就衷情于落棉,如非鱼这般的女子,我定不让她踏出连天山,拼尽此生守护,今生没能与她共谐连理是玄璃福薄,这份恩情,玄璃今世不敢忘”
这大概是他与我说过最动情的话,我也清楚的明白他的暗有所指,想起从前,想起我的名字,仿佛一切都是昨天,而今,我与他共同面对的却只剩下再次的生离死别。
南宫彧似有怒气,却完美的粉饰:“不知道少主有没有后悔,若是当日在连天山,你能及时将我了结,日后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来。”
“冥冥中的安排,玄璃又如何能够逆天而行,如今看来,殿下是真命天子,自有福泽庇佑,玄璃的所作所为也注定了一败涂地。”
“好,少主爽快,本宫也不多言,国有国法,本宫不能枉顾法纪私下处决你,还请少主大理寺走一遭吧。”
南宫彧身后的侍卫上前,玄璃侧了身子对我微笑:“我走了”
我笑着点头,想把美好的告别送给他:“玄璃哥一路走好,想落棉姐尚未行远”
他同样含笑点头,罪孽还清便能轻松上路,我不为他难过,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偿还果,来世弃了杀伐吧,携一眷侣畅游天地间不是更好
起风了,火把上的焰苗不停的跳跃,映得脸颊不再苍白悲凄,逐渐靠近的侍卫与南宫彧镇定不动的身姿,是我与玄璃最后告别的见证。
易千绝赠我的这把匕首,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那个短小的礼品居然可以结束这么多人的性命。
我听见利刃刺入胸膛顿挫的声音,割开皮肉时的苦痛只怕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清楚,他深色的玄衣上无法看清鲜艳的嫣红,我却知道,流淌出来的温热有着致命的艳丽。
我用羸弱的身躯接住他倒下去的躯体,随着他坠倒在地,本以为我会大声哭泣,一如当日送落棉姐时一般,可我没有,想是心已如钢铁般坚硬,又或是死亡离别看得太多,早已麻木。
侍卫惊呼着南宫彧,大概是他阻止了什么,顿时空旷的院落又恢复了宁静。
玄璃起伏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即将告别的空气,没想到他会攒足最后一丝力气,将插入他腹部的刀刃拔了出来,然后用颤抖沾血的手递与我,极其微弱的声音使得我不得不略低了头:“如今,小丫还恨不恨我?”
一声小丫,仿佛一下子被他带回年少时,这几年的经历好似从未发生过,满脑子都是在结界内的连天山我们曾经做过的事,喝过的酒,哭笑的泪。
我含着笑摇头,他见到勉强的牵牵嘴角:“那就好,若有机会有机会,你见了我爹告诉他老人家,儿子不孝不能为他养老送终我是罪有应得,请他老人家放宽心,不必为我难过”
看着逐渐放大的瞳孔,我知道该说再见了,他会放下所有罪孽去追赶还不曾走远的妻儿,我想落棉姐会原谅他的,毕竟他最终还是来了,也决定不管天上地下,双宿双飞永不分开
从怀里掏出一直保存我这,那串他送给落棉姐的念珠,撑开套在他的腕上,他满意心安的笑笑,直至阖上眼他的唇角都是上扬着。
我将他的尸身轻放于地上,任侍卫上前抬出去,南宫彧靠近我前方伫立,这样的结局他可还欣喜?可我不曾在他脸上捕捉到笑意,身音反倒有着无谓的沉痛:“此事终结,你功不可没,本宫可还你一个心愿”
我干笑了几声,功不可没?说的真好,功从何来?难道是我心知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而我没去阻止助他逃脱?
还或是,为了保全自己眼睁睁看着我最敬爱的伯父唯一的长子,我最亲近的姐妹唯一的兄长,命丧冷宫,以此宣示我对他的忠贞?
什么都好,我不想去解释,不想再与他讨论我的悲伤或心安。
我对着他浅笑:“那就请殿下赏罪妇一杯水酒”
他似乎对我的这个心愿感到错愕,定定注视我半晌,转身吩咐侍卫:“去酒窖搬几坛酒将月宸殿的琴筝拿来,其余的人都退下吧。”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命人将琴筝拿来?或许他想听我唱一首辞别的离歌,我懒得琢磨,转身踏着青草走回落棉的坟头,拥着膝对着那块墓碑不语,我知道他尚未离开,可我不想再开口和他多说一句话。
皇宫的侍卫办事效率就是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扛来几大坛子酒,放置于墙角,我斜着眼算了一下,大概足够我喝上一整年的,一个侍卫居然果真将我遗落在月宸殿的琴筝一同拿来,我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我进屋取了两只破碗,全部斟满,一只放在坟前,手里举着另一只,我浅笑盈盈,仿佛对着老朋友轻话家常:“落棉姐不喜饮酒,这杯还是喝了吧,非鱼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走得慢些,玄璃哥正过去找你”
端起碗一干而尽,好畅快啊,这是多久没喝到这么好的酒了,再抬头望望天,惨淡的月亮高悬,四周并未出现三人的对影。
“看来你还挺安于现状,竟能将冷宫活成田园一般。”
我冷笑一声,又倒满一碗酒饮下,他竟径直走到我不远处的木桩子上坐下,此时此刻我并不想与他相对,他难道不知道,我正在祭奠亲友?
“本宫以为你的心愿是放你离开或是保全灵烟一族,没想到”
“没想到罪妇只是求了这杯水酒?”
酒坛太大,倒起酒来手有些抖动,我自顾自说道:“罪妇心事已了,再别无所求,殿下此前不是已经应允过会保灵烟安危,罪妇相信殿下贵为储君定会言出必行。”
“不止这样,本宫会命人将落棉和玄璃的尸首运回连天山安葬,这也许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大概是我喝的过猛,感觉有些晕晕乎乎,举着酒碗的手略有些停顿:“多谢殿下成全,这些足够了”
一时我们都不再言语,扔了酒碗,我踉跄的挪到琴筝前,轻扶琴弦,我不在月宸殿数月,没想到这琴居然保养得当。
我知道这架琴是他游历之时所得,当初送到月宸殿时,我还欣喜了好久,可我所谱唯一一首曲子却是长相思,此时琴在曲没。
轻轻拨动琴弦,一首西洲曲倾泻而出,我边说道:“这西洲曲是这皇宫的禁曲,却是我爹娘的定情之作,他们虽生不能一起,死后必定常伴,就如落棉和玄璃,殿下觉得何谓常伴?”
我并非有心询问,便不待他回答,继续说道:“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尾音终了,指点琴弦,我缓缓起身,一副凛然的神态:“非鱼与殿下的恩恩怨怨已了,余下半生便相安无事过活,这冷宫殿下还是不要再来,你我此生不见。”
我眼中淡漠的神色与他沉痛深邃对望,转身,扬手,匕首不偏不倚飞在琴筝之上,清脆干净的断裂之声伴着琴弦之声轰响,断了的弦抽搐翻飞,我徐徐转身:“这西洲曲便是我与殿下的诀别之曲”
阖上房门,径直倒在塌上,合眼,任第一场秋风来袭。
两日后,迎来第一场秋雨,异常寒冷,小五带了棺柩来接落棉,同行的还有许久不见的玄歌。
再次相见,我们不再泪眼相对,欣喜欢畅,简简单单的一句,你可还好,却包含了无尽沧桑。
启坟装棺,唯一在此陪伴我的落棉也要离开了,孤独的落寞比秋雨来的还要寒凉。
第199章 冷宫三载(一更)()
所有人在冷宫殿外候着,小五一声长叹红了双眼,不忍,转身离开,心中千言万语此时竟不知如何倾诉。
玄歌红肿不堪的双眼,想必从得知玄璃自裁冷宫时便泪流如今,至亲的骨肉过早离世,我晓得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可我帮不了她,现在才知道,我的力量是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我舔舔干涩的嘴唇,不无愧疚的拉着玄歌的手:“对不起”
许久她才哽咽的回到:“我哥虽是咎由自取却还是我哥哥,你虽未阻止却是为了保住灵烟,我懂,我们都不怪你”
我不想再在她面前哭泣,这几年的泪水好像将此生的流尽,我垂着头用力点点,她反握我的双手:“暂时我会留在连天山,爹一病不起,我想多照顾照顾他,你自己要多保重,你托人捎的话易千绝已经接到,除了痛心,我想他不会放弃,短时间想要见面大概是不可能了,但我们不会放弃,你要好好的等着我们。”
我摇摇头,她不知道我的心死了,无论是远走天涯或是常驻冷宫都无甚区别。
他们走了,我驻足远眺好久,身上的衣裳已经不能抵御寒冷,可我仍固执的不肯回屋,屋里除了风刮窗棂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之前的恬淡随着万木枯竭,再也遮掩不住苍凉。
这样的日子一呆便是三年,三个春去冬来,三个暑热冬寒,身上的衣衫已经辨不清原来的颜色,干枯的头发像稻草一样蓬乱的顶在头上,手上长满冻疮,到了夏季也是奇痒无比。
唯有院中的花草似疯了的怒长,这个院里只剩下我和青秋还活着。
无论冬夏,我们都时常坐在院里发呆,夏天还好,有满园的花草,还可以洗澡,给她抓头上长满的虱子,她极不爱洗澡,每每都是被我强按在盆里一顿搓洗,然后她便气得两日不再理我。
三年前,小五命人偷偷送来木兰花和葡萄种子,如今葡萄已长的枝叶繁茂,引诱青秋最好的法子,就是端一碗自酿的葡萄酒,她便能闻着酒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来我的屋子。
试过无数次,酿制的葡萄酒始终不如紫苏村的好喝,不过这样的幻境下已是不错,隔壁也常常有人向我讨一两杯,第二年我便多酿了一些。
三年的相处,我们便像街坊邻里一般熟稔,她们也学着我的样子,清理院落,种植花树。
小五和洛晴的儿子也有两岁多了,听说洛晴又怀上了,还真是有福气的人,小五平步青云,已升至怀化大将军。
青山在乡间说了一门媳妇,女子比他大了整整四岁,不过本分贤惠,两日的日子过得也算安乐。
玄歌和祁芮一直留在寒晏,自玄璃死后,族主始终缠绵病榻。
我再没有关于任何易千绝的消息,不知道他是真的被我伤透了心,或是还在预谋什么,可一切都大势已去。
三年来承安一直被禁醇熙殿,南宫彧与她就如与我一般,此生不见。
听说最近,南宫彧正在郊外修筑亭台,为了他即将迎娶曲兰罗的亲侄女,刚满十七岁的曲夭夭为太子妃。
十七岁离我已经很远了,不知不觉我已是风烛残年了吗?
这些便是我三年来得到的所有消息,花开又落,时不与我。
我院中正好种了芝麻,取了鲜芝麻叶捣碎敷在冻疮处,强拉了青秋同我并排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虽然到了冬季,这扰人的冻疮还会犯,可此时若不治疗,只怕是整只手都要废了。
青秋极不情愿的嘟着嘴看我为她上药,虽然她的年纪不小,这脾气却同孩子一般,我一边抹着药一边数落她:“我是吃力不讨好,又是摘又是捣现在还亲手给你敷药,你非但不领情还摆着张臭脸给我看。”
她挑了眉使劲翻了我一眼,我故意加重力道,看着她龇牙咧嘴甚是好笑。
“真不知道你从前是哪个宫的,这般懒惰邋遢也竟没人嫌弃,还是妃子做久了,早习惯了别人伺候。”
她依旧面无表情的死盯着自己绿油油的一双手,我起了身让自己完全暴露在日光中,如今我分外珍惜夏日的温暖,想到每到冬季,门窗钻进的寒风我都瑟瑟发抖。
三个冬天让我做下一身病,每次的月事都疼痛难忍,摸摸干燥蜡黄的脸皮,才二十几岁就如风烛残年的老妪一般,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维持多少年。
隔壁发出慌乱的声响,我与身后的青秋对视一眼便走到院门处,这冷宫上上下下不少于十个院子,就如一个大的四合院围着的天井。
最外面的大门咣当开启,几个侍卫疾步走来,须臾片刻就抬出一张破草席,上面自然又是一个刚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