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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眼下你一定急着见她，放心，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明日我便带你进宫，现在就别多想了，人各有志，路是自己选的，哪怕是头破血流都要走完。”
整整一夜未合眼，次日清晨我便换了婢女的装扮随易千绝进了皇宫，当我看见雪娃的那刻就仿佛看见昔日的雪凌，那身华贵的服饰，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让我无比的陌生。
她遣走下人，上前拉住我的手，未语先凝噎：“你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我用空洞的声音回她：“见了你此般我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她负疚的低垂着头，眼泪一滴滴的滚落洇湿了她的绣鞋。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在乎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我能为你和雪凌做的只有替你们报仇，让你们能在九泉之下瞑目。”
我拂开她的手，冷冷说道：“我们何需你来报仇，你在乎的人应该还有一个叫洛青山的”
她抬起头睁大眼睛，仿佛那个名字是道魔咒瞬间将她点穴。
“你让我如何见你们惨死后再与他逍遥快乐的过日子？”
我无言以对，换做是我也必然不会将过往轻易放下，可是我心痛她的选择，我不忍见她步了雪凌的后尘。
“如果雪凌九泉之下见你此时这般一定会死不瞑目，一路走来宫中的勾心斗角死无葬身之地你还没看够吗？你现在将自己投身于此，非要等到红颜枯骨至死方休吗？你叫我又怎能放心离开？”
她背对我缓缓的移动脚步：“这些我在心里想过无数次，自打雪凌出事每天夜里都不能成眠，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她惨死的情景，一尸两命，我如何忘得掉？这个结想必今生都不会解开。”
她再没了往日的灵动生气，清澈洁净的眼睛被望不到边的绝望代替。
“即使你想报仇也不必进入后宫，就算你做了皇上的女人，楚夏与寒晏千里之隔也是鞭长莫及，何况你无半分势力半点背景，在宫中立足已是难上加难，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现在我才知道只有权势才可以为所欲为，也许暂时我做不了什么，但是只要我还有恩宠在身，还有权势在手就还有机会，为了这个机会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那么现在我是多说无益了？”
她回转身子走向我：“别怪我好吗？我不指望你能支持我，也希望你能祝我早日大仇得报，姐妹一场我只有两件事托付于你。”
我怔怔的看着她不说话，她艰难的舔了一下嘴唇缓缓开口：“等你回寒晏的时候将雪凌的骨灰带回去安葬让她落叶归根二是告诉青山不要再等我，今生怕是无缘了，我欠他的无力再还，下辈子愿为牛马任他差遣。”
我闭上眼睛，青山要的不是来生，此生辜负怎堪寄予来生，命运真的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好的吗？我想插翅远飞，她却一头栽入。
我将装着雪凌的骨灰坛捧在怀里，始终没有一滴泪落下。
“第一件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我不会让雪凌在这眼睁睁看你泥足深陷，第二件事你说我也不会答应，你自己的决定你自己告诉他，我没有你这么无情看着他为你肝肠寸断而无动于衷，作为姐妹我无条件的支持你，也祝你大仇得报的一天早日到来，也希望你为了青山为了我为了所有还关心却被你舍弃的人好好保重”
说完我离开她的寝殿，我知道她心里的难过绝对不亚于我，我不该这样对她，她本就处境艰难，我却在此时多加埋怨。
可是我好恨她，恨她的自作主张，恨她毫不留恋的舍弃我们，雪凌的骨灰坛冰冷刺手，是不是她也在为她的妹妹伤心落泪？
我将自己困在房里足足数日，马上就是上元佳节，易千绝公务繁忙一直奔走宫中，这日刚用过早膳服侍我的一个叫春分的小丫头慌张的跑进来。
“姑娘，府中出大事了”
另一个正伺候我梳洗名唤谷雨的小丫头惊诧的斥责：“姑娘面前岂容你这般无状，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慢慢说给姑娘听。”
春分咽了咽口水拍着胸脯缓慢的说道：“王爷刚从宫里回来便把府上的主子下人都叫至鹤轩阁，单单没宣咱们，听说是要将所有的妾室放逐，现在鹤轩阁的院子跪满一地人，场面甚是壮观。”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撂在妆台上的梳篦明显有些响重，他真的要履行诺言了吗？虽非我强求，可也不得不怦然心动。
“姑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谷雨陪我去吧，咱们远远看着不必上前。”
我藏在鹤轩阁假山后偷窥，场面之壮观还真不是春分的夸大其词，一众姬妾下人跪满一院子，有隐隐的哀嚎之声，在冰冷如山的易千绝面前又要万般隐忍不敢造次。
“屈高传本王口谕。”
易千绝一声令下，屈高字正腔圆的大声说道：“即日起王府中所有夫人妾室可以自愿选择离开或留下，每人都有和离书一份，金银田产，无家可去者王爷会协助置办宅院，或有不愿离去者便在清心堂诵经礼佛，吃穿用度绝不缩减，日后可以再觅良人，婚丧嫁娶再无瓜葛，诸位可以自行选择了”
第138章 遣散后庭（二更）（）
大部分的姬妾都是敢怒不敢言，也有少数人一直苦于易千绝的清冷得了大笔财产乐得成人之美，众人虽有各自的想法却都不肯第一个出头，皆垂着头揣摩着自己的小心思。
只见馨妃于一众姹紫嫣红中款款起身，语气含笑却面露哀怨：“我左家尚不缺少金银财宝房屋田产，王府中的姐妹多半都是皇亲贵胄，官宦之女，王爷此等做法有没有顾忌在朝为官多年这些老臣的颜面？和离书？哼哼”
说道此处她晃着头一阵冷笑，易千绝双手搭膝不动声色的耐心听着。
“说的难听点和一纸休书有何区别？让我们再觅良人，再醮之妇还有何面目立足这灏陵城？恐怕就此令祖辈蒙羞，家族唾弃王爷是专情至信之人，为搏红颜一笑，不惜牺牲我们，试问我等何辜？王爷就不怕朝野震荡，老臣心伤？”
此番话铿锵有力字字无法反驳，我暗自捏了一把汗，也自责从未真正的替易千绝考虑过，置他于此般水深火热当中。
不止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还在妙龄的女子此生背负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嗤笑冷眼，注定一世悲凉，而我就是那个间接毁掉她们人生的刽子手。
我又何其忍心，置身事外？一己之私陪葬了众多女子的曼妙华年，我又如何能够做到心安理得？
“本王有负你们是本王今生都无法偿还的债务，可是本王已经意兴阑珊，不日之后也将退隐市野，与其让你们独守空闺黯然度日，不如趁本王还有能力为你们打算之时多做筹谋。”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她们中央：“本王不求你们能体谅我的两难，本王只是不想剥夺你们自己选择的机会，本王心意已决，是怨是恨本王都欣然接受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劵，累奏流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这是本王心之所念的向往，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作别！”
他洒脱一笑竟看得我目瞪口呆，看来他的心意已决再难撼动，我无法确定这样的决定会带给他的是幸或不幸。
可是看着他坚定的面容，我却突然发现这个让我觉得安心的男人不再只是拥有绝世的姿容，他洒脱的取舍，肆意的不羁都让我开始怦然心动，或许与这样的人能共度一世才是我毕生的幸运。
“臣妾知道王爷心意已决，月华不愿再让王爷两难，臣妾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自愿请辞清心堂，终生常伴青灯古佛。”
景月华眼睛里闪烁着盈盈泪光却始终面含微笑，易千绝一脸不忍：“月华你这又是何苦？”
“王爷不必替月华惋惜，月华有幸陪伴王爷数载已是月华前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能得到王爷的衷情相守也是月华福分微浅，早有似雪姐姐月华本就不该做非分之想，如今更怨不得任何人，王爷也请放心月华自会说服父亲不会诸多为难，但是月华有个不情之请”
“只要本王能够做到绝对义不容辞。”
景月华莞尔一笑：“月华想要见见玄姑娘。”
“好，本王自会安排。”
他说的毫不犹豫，景月华想要见我，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我虽有些不太情愿却也深知对于景月华易千绝是满心愧疚不会驳了她的意，既然我选择和他在一起也只能风雨同舟。
整整一天王府都在熙熙攘攘的喧闹中渡过，直到晚膳过后易千绝才来，一进屋就瘫倒软塌上，我遣走春分谷雨为他斟了一杯云雾。
“王爷今日大张旗鼓的遣散后庭许是疲惫了？”
他睁开眯着的眼睛佯怒的说道：“我怎么听着你倒像是在取笑本王。”
我坐到他的身侧：“王爷今日之举明日便会满城皆知，朝野震荡，归隐之事也就昭然若揭，你的心意我虽是万分感激却也不得不担心。”
他坐起来搂着我的肩膀轻柔的说：“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父皇看见我的决心，我既拒受太子之位就势必不会反悔，好让父皇早立储君以免兄弟相争，二则，我对你许诺至今都没有一样做到，虽你一直信任，我身为一个男人不能不做点什么，只是此举恐怕要累及你承担妖媚惑主的罪名，可是我又不能不顾及这些跟了我多年的女人，始终还是无法做到弃她们于不顾，你会明白我的，是吗？”
我的头靠在他的肩头莫名的心安，我唇角的笑意他无法看清。
“王爷的女人还真多，不乏美貌智慧并重的，你对我的情义说实话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我本不愿身赴宫门却一步步走到你的陷阱当中”
他扶正我的身子，有些戏谑的说：“你这个女人还真是难伺候，本王何时设下陷阱了？”
我抬着头作弄的笑着：“就是现在啊，温柔的陷阱”
还没等我话说完，他便攻城略地的吻了上来，直至我看见他眼中情色渐浓，喘息变得沉重才轻轻放开我。
“不行，本王要尽快解决一切，不然早晚死在你这个折磨人的妖精手中。”
他挑逗的话让我脸红心跳，我知道他压抑的很痛苦又不愿在此时越雷池半步。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我含着娇羞的语气为他吟念这首长命女，这是我对他许下的承诺，权当报答他的痴心一片，他激动的搂紧我。
“此生得你足以，在我心里大好山河锦绣江山都敌不过你百媚一笑”
“世事还真是难料，想当初第一次遇见你，你本是要杀了我的，第二次在后巷你眉眼不眨杀了四个人，在你府邸，又因为我杀了一名婢女，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惧怕你，不愿和你牵扯半点关系，可是你又每次出手相救，日子越久我就越发现看不透你，也不曾相信一个翻手云覆手雨的王爷可以为了一个卑下的婢女舍弃一切易千绝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我听见他言语里的笑意：“第一次说要杀你无非想看看你的反应，那时候你定定的看着我还说我长得好只是皮囊而已，第二次那个婢女是个细作，我早就想除了她，正好拿你来当说辞罢了，如果我知道做这些反而让你新生惧怕远离我，我大概不会去做，以前我一直认为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一件好看与否的外衣，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迫切的想得到你，你越是拒绝我越想靠近。”
我又想起玄歌，她得知我们还活着的消息必然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是我要怎么面对她，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她，可偏偏上天作弄，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喜欢上的人早已对我情根深种。
或许是听见我叹气，他柔声的问道：“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又唉声叹气的。”
“其实玄歌对你一直都情有独钟，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她，从小到大她事事为我考虑，我真的不想让她伤心。”
他勾起我的下巴无限深情的望着我：“这个事留给我解决，即使没有你我从来想过会与她如何。”
翌日我早早收拾妥当只等着景月华前来，不到晌午外面通传贞宜夫人到。
我赶忙带着婢女迎驾，她穿着酱紫的锦服同色的大氅只带了一名婢女进来。
我向她请安：“参见贞宜夫人。”
她低了身子扶我起来：“这忻南王府自此再无夫人，玄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我站直了看她，简单的装扮，浑身竟连一只珠钗首饰都未曾佩戴，她不及馨妃的妖娆妩媚，也不及承安的脱俗绝美，却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高贵典雅，我恭顺的将她让至软塌的首座，她顺势拉我坐在对面。
“玄姑娘万不要这样客套，此次冒昧打扰还多请见谅。”
“其实非鱼早该拜见各位夫人，只是眼下身份尴尬，失礼之处还望夫人体谅。”
不叫她夫人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她也并未再阻止，小丫头端上两杯上等的雨前龙井，我只见过她一次，实在不知她此番见我的用意。
她轻抿一口茶水，端庄带笑的说道：“早在你们没回来之前我就听说王爷对你青眼有加，直至你落难悬崖王爷奋不顾身的随你跳下，我便知道今日这般情形怕是早晚都要发生的。”
抱歉的话我无法说出口，世间传她本就孤高寡淡一心嫁入王府，可韶华未老良人离弃，这等悲催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抹灭的，我默不作声，她一直保持儒雅端庄。
“其实我来见你并没特别的事，上次夜宴一瞥再无交集，始终深感遗憾，在我十岁那年贵妇娘娘为庆贺常荻郡主的生辰邀请所有贵族之女进宫赴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王爷。我生母的出身并不显赫一直不被大夫人所容就始终养在外乡，那年是大夫人刚刚过世，我父亲才将我和母亲接回宰相府。”
第139章 冷院月华（一更）（）
她娓娓道来，我不晓得一个仅见过一次面萍水相逢的人为何会跟我提起她并不光彩的隐私，而我又只能做出细细聆听的样子。
“当时的我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被其他尊贵的金枝玉叶嘲笑了去，我一无绝世的样貌二无过人的才艺，可王爷却从未因此看轻我，甚至每每有人欺凌他都会为我出头，也许就在那个时候我的心里眼里再容不下别人”
她凉凉一笑，大概那些短暂的幸福感对于她这样生性敏感的人来说是最难得的珍贵。
倒掉她杯中凉茶换了盏热的，微笑着听她继续说道：“大夫人生有三子，我虽是庶出却是父亲的长女，大夫人仙逝后父亲将母亲扶正，举荐我的舅父入朝为官，舅父英勇善战几年之内平定大大小小无数的内忧外患，我母亲也被敕封一品诰命夫人，从此我便成了宰相府的嫡女。”
“其实非鱼对夫人的事也是略有听闻，非鱼从小无亲无故幸得他人收养，对于嫡庶之分没有太大的概念，以夫人的才貌品行就算不是嫡女也是人中之凤。”
她浅浅一笑，目光有所游离：“之所以一直纠结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配得上王爷，可后来我才知道王爷属意的人任我再怎样抬高身份都是无法企及的，常荻郡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样的人才是王爷的良配，我拒绝了所有人的提亲只为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