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二人似被惊扰,琴声戛然而止,五人十目相对,我在对视中略显尴尬局促,不自然地用手拨弄着本已蓬乱的头发,直至前额的发丝完全遮住我的双眸。
双手缩进洗得斑驳肥大的青色布衣里,这种极其浓烈的自卑感让我无处遁形,双脚却是如千斤之重无法移动。
玄歌蹦跳至玄璃面前,亲昵的挽着他的右臂,娇娇的唤了声:“哥”,玄璃宠溺地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刚回来就到处野跑,也不去陪陪爹。”
玄歌不以为然的努努嘴:“天天听先生说教,好不容易耳根清净一会,岂能自讨苦吃去?”
玄璃只笑不语,手捂住唇畔轻咳几声,孟落棉缓缓起身,目光清冷,只对玄璃淡淡说道:“此时日头正毒,落棉先行告退。”
声音婉转低柔,完美的无懈可击。
玄璃将琴置于她怀中,直至婀娜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过头来:“你们尽管去玩,我再坐坐便回去了。”
话音未落,小五肥胖的身子已经落于泉中,手持鱼兜奋力兜网,一时溅得水花四射。
“蠢蛋。”玄歌笑骂一句,踢掉鞋子挽起裤角小心行入水中抢过鱼兜,将目光集中水面,鱼儿似乎感觉到危险纷纷游走开来,二人忙的满头大汗也并无所获。
“小五你轻点,鱼都被你吓跑了。”
“是你自己笨抓不到鱼还来怨我。”
“呦呵,你竟敢说本小姐笨,人胖胆子也长胖了?”
说着便弃了鱼兜用水撩拨他,小五一边嗷嗷大叫一边挪动着身体向远处跑,惹得我也禁不住想笑。
玄璃见状笑着喊道:“小五切莫走远,里面水深”
第6章 洗月落水()
“玄璃哥,我识水性,里面鱼多,待我捉几条回来给你们烤着吃。”
玄歌笑着大喊:“你别喂了鱼就成。”
转身向我招招手:“傻子,下来啊,我哥身体不好不能下水,你杵在那干嘛?”
玄璃的目光移到我的身上,我迟迟未动,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从稀落的发隙看向玄璃,他的目光轻柔嘴角含笑,不觉红了脸颊,好在有乱发遮挡看不真切。
忙把目光收回正预备下水,远处不见了小五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丝慌乱,冲着他游去的方向大喊:“小五小五”
回应我的只有自己空荡的回声,听到喊声他二人也将目光共同望向远处,玄璃忙站起了身子,靠向我的时候,一缕淡淡的草药香气袭来,瞬间飘渺无痕的荡去。
远处身影跃出水面,随水浮沉,隐约能看见小五挥动的双手不停地摇晃,我大惊,顾不上多想,翻身跳入水中,泉水温暖却抚不去我心中的冰凉与恐惧。
将游至小五身边,我向他喊道:“小五别怕,我来救你。”
左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右手绕到他前额下方脖颈附近,小五双手死命握住我的手臂,我腾出一只手向岸边游动,奈何他实在太胖,又因惊吓导致整个身体僵硬,加上我羸弱心急,费劲全力也丝毫未动。
我心中的惊恐已然将仅剩的理智淹没,只得用力勒紧臂弯的小五,生怕只要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不见,猛然我跌进一个温柔怀抱,一丝不易察觉的药香袭来,慢慢将我的恐惧纷纷冲散。
这个怀抱给了我莫名的心安,我渐渐放松身体靠了过去。
“放松,不要怕,你拉着小五,我拉着你,没事的。”
耳边低语似梦里梵音,隔着轻薄的衣物紧紧贴住的身体传来的温度轻易的将冰冷的恐惧减弱,待游回岸边我们三人已经精疲力尽跌坐地上。
玄歌奔了过来,含泪捶打着小五:“你个蠢蛋,逞什么能,差点害死小丫和我哥。”
小五满脸内疚此时已是说不出只字片语。
玄璃轻轻拉着她的手:“没事了,别再责怪他,你去捡些干柴生点火。”
“哥,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不打紧,水是温的,太阳没落山风也不凉,此时回去反倒叫爹担心。”
玄歌以最快的速度捡木生火,四人围坐火堆边静静的皆不言语,小五的肚子不合时宜的雷鸣轰响,他懊恼的抬头看着众人,短短数秒表情却是变化多端,我不禁失笑。
突然玄璃含笑望向我,蓬乱的头发散落宣泄下来顺着我的肩膀垂落在地,我在他的眼眸里看见自己被泉水冲刷干净的脸庞,不染铅华,似空谷出幽兰,芙蓉临水岸,一双耀眼的双眸明净清澈。
我发现了玄璃眼底的惊艳,一时羞愧不已手足无措起来,话音刚落人已奔到泉边。
“大家肚子饿了,我去兜几条鱼来”
起身的刹那我看见玄璃的嘴角不自觉的轻轻微扬,虽然看不见我也知道他的目光却是锁定在我忙碌瘦小的身影上。
第7章 泉边惊鸿()
我轻盈迅速地兜到几条活鱼,蹲在泉边干净利索地用随身的小刀去鳞破肚,再用竹叉叉起撒上粗盐就火翻烤。一时鱼香四散,小五毫不掩饰贪婪的口水,玄歌抱紧双腿抬头望天:“此间如有一壶美酒,定将不负这初春午后。”
小五不停的往嘴里塞着烤鱼:“前些日我和吴家的文生给鸡采野菜,看见邱伯捧着两大坛桃花酿埋在那个老银杏树下。”
玄歌两眼放亮,随他所指看向老银杏树:“在这废话干嘛?还不快挖了来。”
便和小五一前一后冲向老银杏树。
玄璃看着他们轻轻摇头淡淡微笑,转过头来:“你就是我爹十一年前抱回来的小丫头?”
“是!”
我不敢抬头看他,用小树枝拨弄着火苗回答着,
“你叫小丫?”
“嗯,我没有名字,打小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我不经意地扫了眼玄璃,竟发现他微微蹙了下眉头,随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四岁入归灵崖竟不知你已长这么大。”
“我听玄歌说少主身体不好,四岁的时候就随韩先生去了归灵崖修养,今日才得一见。”
“叫我玄璃!”
我猛然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唇边那抹浅笑如夏花正盛,绚烂无俦,淡如清风的一句话直插心底。
多年以后,每当想起昔日洗月泉边落水、兜鱼,和那一句“叫我玄璃”,都让我心痛如麻,那样的情景却没想到此生不复。
回到家时,已是月下西城,房间透出昏暗的烛火,我快步走进屋内,赤儿直立着身子蹲在墙角,满眼戒备地注视着悠闲坐在木桌旁边喝着清水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庞消瘦,道骨仙风,双目炯炯,嘴唇微抿,看我进来放下手中的水杯:“赤儿还蛮记仇的,多年不忘我欲杀它之事。”
我依偎到塌边,伸手将受了惊吓的赤儿揽入怀中轻轻安抚。
“当年秋狩,赤儿被围猎,慌乱中跑到谷内,可能也是我与它有缘,从先生手中救下它,这么多年有赤儿的陪伴,日子平添了些许情趣,虽是赤灵狐这些年已驯化的柔顺乖觉,也不枉先生当日不杀之恩。”
韩政敛了笑意,目光清冷。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为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站起身来,双手背后,眸中寒意让人不敢直视:“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俗世之人又能参透几分,乳儿莫不要以为参了些佛法,读了些古文就了通人性之初。不骄不躁才能方得精髓。”
“先生教导小丫铭记于心。”
“过去我所传授你的虽少,也不无精华之处,你若明了我便渡你,若是愚滞即为你命道,明日辰时前来医庐。”
说完便跨过门槛走入夜色当中。
我怔在原地,他虽生性怪异不易沟通,却是唯一肯传授我些许东西之人,我心内奉做师傅,奈何韩政无意收我,只会在回谷之时,教我些心经、药理和医毒,大多时候还在我没弄清楚之时他就已经赶回归灵崖,所以剩下的疑问就只能独自苦心专研。
第8章 医者韩政()
翌日一早,我拾掇整齐,所谓的整齐也不过是换了件稍显干净的长衫,将蓬乱的头发用根麻绳束在脑后,去年的端午玄歌临行之前赠与我一件淡粉色的衣裙,我满怀欣喜地换上,轻快的穿梭在听语谷间,却恰巧遇见玄云里,注视我片刻只是冷淡的说了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从那以后我便将粉色衣裙长压箱底,终日粗布麻衣,鲜少装扮。
一路行来远远的就能闻到异香扑鼻,水岸边芳菲落了一地,各色夹竹桃争奇斗艳,白色曼陀罗旖旎清远,红叶万年青耀目火热,我最喜的还是白色含苞的杜若,似仙子婷临水岸和衣曼舞,此时早春已过,木兰花开的正盛,纷纷洒洒的白色、粉色花瓣随风飞扬,我置身在这终日下着木兰花雨的谷内,轻轻磕上双眼,鼻侧萦绕着满世芬芳,只愿岁月从此静好。
进入医庐院内,韩政手持医书坐在石几旁边饮茶,木兰花瓣洒落一肩,一副淡薄悠远的样子,我心里暗笑:只听闻有人葬花,这般情景倒是要花葬其人了。
忽见韩政略歪了头眯着眼瞧我,忙正了色缓步走进,怯怯唤了声韩先生。
“上次拿给你的医书可有看完?”
“看过了,小丫还要谢谢先生想的周全。”
“哦?”
韩政将尾音拉长,我低了头回话,心中叨咕着,生怕哪句话会无意间惹怒到他。
“先生知我所识之字甚少,想必这医草图煞费了一番苦心。”
“这倒不假,你能洞悉也还可见亦非愚笨之人。”韩政微微点点头。
此时从屋内走出一个淡妆素服的妇人,丰满的体态,面色红润的脸庞带着浅浅的笑:“丫头来的这么早,想必还没用过早点吧,正好尝尝刚出锅的莲叶糕,还热乎着呢。”
我站起身来弯弯腰以示感谢,便又落座,韩政之妻吴氏敏佳,每次偶遇总会带着淡漠疏离的微笑。
韩先生倒去旧茶清洗了杯子,旁边小炉子上的水已经煮沸,将几片晒干的草茶放入茶壶,动作优雅不温不火:
“今日天好,适宜饮茶。”
“先生是懂得鉴赏之人,小丫粗鄙,还望先生赐教。”
韩政神色一冷:“要你前来并非想听你妄自菲薄,拍马奉承。”
我心下一震,暗想:这韩先生性情如此怪异实难与之相处,遂住了嘴,敛了色只看不语,他见我改了态度,略为满意,继续手上的动作,轻悠的说道:“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致,以茶道来修身可事倍功半。”
我忍不住端起眼前茶杯细瞧,整套茶器,一只茶壶,六只茶杯,还有几样叫出不名字的配物,均是有些明亮的紫檀色,鲜艳干洁,隐约可见茶杯内侧的茶垢,壶身也并非雕刻着凡俗的龙凤佛狮,只有两节青竹暗影沉浮。
见我看得仔细不免有些欣喜,谈到喜爱之物竟露出孩童般得意之色。
“切莫小觑我这套木鱼石茶器,此乃甘泽寺前任住持了空大师所赠——璇竹,世间仅此两套,此乃大师挚爱之物,我与大师萍水相逢却相见恨晚,大师圆寂前夕将此茶器赐赠于我,以慰故人之思。”
第9章 医庐试才()
我忽然惊奇的发现,茶壶注满沸水后,壶身的两节青竹若隐若现的浮动,竟仿似烟雨缥缈中帘内赏竹之象,难怪先生视为珍宝。我难以掩之的惊艳神色让他满意受用。
他执起沸水冲淋茶壶、茶杯,沥干后置茶入壶,将另壶沸水冲入壶内,倒出,反复两三次,倒置茶壶八分满,又将泡好的茶倒进茶海,最后从茶海倒进我面前的茶杯,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让人赏心悦目,顿时茶香扑鼻,我看得痴傻,好像在欣赏一幅极美的画卷。
“这泡茶之水乃是收集清晨第一批露珠,与茶相溶不至掩盖茶香,口感却胜过清水。听语谷终年无雪,不然隔年的雪水泡出来的茶更为凛冽甘醇,尝尝如何。”
我将茶端置于鼻下略闻,浅尝即止,淡淡的苦味过后只余清香,浮躁闷气一下子消失大半,只觉好似在松月下花鸟间,清流白云,绿藓苍苔,素于汲泉,竹里飘烟。
再品一口,微微蹙眉,停顿片刻,拾起盘中的莲叶糕细细品味,小点入口即化,淡香缠绵,随后放下手中的一切,将身子坐直:“可惜了这茶与小点的辅料。”
韩政目光犀利的注视我,流露出的震惊一闪而过,:“此话怎讲?”
“先生倒入的茶叶形似金银花,其不知虽有莲香之气,却终是难掩断肠草之息,这小点更是煞费苦心,想必韩婶婶将其用莲叶包裹蒸煮的用意也是为了掩盖夹竹桃粉的幽香,而夹竹桃与断肠草皆为毙命之毒。”
韩先生听后一怔,惊奇之色已难控制!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小点里掺杂了夹竹桃粉?”
我轻撩了下眼前的碎发:“小点里夹竹桃的气味浅淡一时不好分辨,刚刚韩婶婶端小点出来的时候,我见她手指红肿,且衣襟上有滴不易察觉的白色液痕,想必是碰触了夹竹桃所致,也是故意为小丫留下的线索吧。”韩政眉眼掩盖的笑意此时全部倾泻出来。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没枉费我的一片苦心,想你小小年纪竟能将我所授之事领会贯通,还可以做到观察入微,临危不惧,实属难得啊。”
就在此时我顿觉腹痛难忍,头晕目眩,单手捂住胃部,另只手紧紧扶住石桌,一阵阵强烈的恶心使我冷汗倍出,绞痛难当,韩政至腰间拿出一粒丸药递与我,我心知那是解药也不多说放置口中服下,须臾待有所缓解强打起精神问道:“先生,这夹竹桃与断肠草皆为剧毒,小丫并未一时毙命,是否是两者有以毒攻毒之效?”
韩政赞赏的点点头,:“没错,二者虽可相互抵消,但怕余毒不清留有遗患,所以给你吃下了‘泣血’”
我大惊!
“记得先生之前提过‘泣血’,此药炼制耗费先生十年光阴,且成分更是十年之内难以再得,又怎会。。。。。。”
他打断我,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轻视,:“一粒解药而已,虽是难以炼制,药物本身既是救命施医之用,又何来可惜一说。”
第10章 树下品茗()
我见他云淡风轻便不好再说,如今见他想的周全,实为用心良苦之至。
韩政又问:“你既知晓,为何会毫不迟疑服下茶点,难道你不怕就此一命呜呼?”
“小丫怎会不怕,小丫身世凄零,有幸得族主救命抚育之恩,视以父母,又蒙先生不弃施以授业之恩,视以尊师,此情此恩小丫不敢忘,也无从报答,此番历练先生别有用心,其所授之意非简单的医理药道,而是以身教导,若欲放下即放下,若待了期无了期,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韩政却是一时无法言语,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尚未长大的我,想必我身上透漏的坚忍与睿智令他动容,心中一时哀叹,拾起石几上的几本药典医书,轻轻拂去上面的残花递与我。
“这几本手札你拿回去看吧,略难之处我已在下方注上释解,实在不懂便标明,待我下次回来再与你讲解。”
我谢过,目光落在书上,皆是韩政笔迹,想必这也是他半生心血吧。
韩政深深地目送我离开。
“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吴氏敏佳幽幽的叹道,语气满是疼惜不忍。
韩政并不看她,目光始终锁定在正前方:“可惜注定命途坎坷啊!”
“师弟会不会怪我?”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
韩政移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