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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咬下了牙齿间的那颗胶囊——里面所蕴含的毒素可以在片刻之间将他的性命夺取——只是死亡的感觉,总是那么的痛苦,冰凉……
可……?
第一百十七章、皆死()
只觉得脸上被抚上了一只灼热的手,而那只手,却狠狠地捏住了他的牙关,不让他咬合一下,那藏在牙缝里的毒药还未尝到,却是先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靖榕一下子摘下对方脸上面纱,再是以头上金簪挑出对方牙缝里的药丸,一脚踩碎,这才将对方丢在地上,又是坐会到原来的位子,依旧不说一句。
——可那刺客,却是熬不住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杀了我吧。”那刺客长得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尤记得陆廉贞说过,做杀手刺客的,不能太美,但也不能太丑,若是有一张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脸,那便是最妙的事情了。再若是身高不太高,却又不矮,不胖,又是不瘦,那便是天生做杀手的料,再加上一副狠毒心肠,想来必能在杀手刺客中占了一席之地……
陆廉贞选那鸠阁刺客,亦是按这两样来的,一是普通,二是狠心,占了这样两样再加以培养,想来不会太差,而这狠心,说的非但是对刺杀之人狠心,亦是对自己狠心,若是刺杀失败,便是要有对自己狠下心肠,命赴黄泉的准备。
可眼前之人,虽是做到的普通,却没做到狠心,虽是武功高强,却终究难成顶尖刺客。
那黑衣人话音刚落,千缕便进来了,手中还拿了个盒子,打开盒子后,里面散发出一阵清香的药味,只是那盒子外脂粉气极重,却恰好将那药味掩过去了。
靖榕拿出一粒丹丸塞进嘴里,又是拿出一颗,递给花遥。
花遥用鼻子闻了一闻——她乃是神医师妹,想来这药理非但不差,甚至比神医还要精深三分,便是用鼻子这样一闻,就知道了里面的药材成分——都是些祛毒避害的好药材,虽说不上解百毒,可解开这哑药,想来是绰绰有余了。
果不其然,这药一吞下,喉头便一阵清凉,不多时,便可开口说话了。
“是谁派你来的?”靖榕开口便是问出这样一句。
那黑衣人听后,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说什么,只是不断点头——他是想要磕头,只是奈何脊椎被伤,无法动那四肢,便只好点头代替:“贵人且别问了,我那妻儿还在对方手里,我若说出,我那妻儿便是一个死。”
靖榕听后,便是脸色古怪。
因她从小受陆廉贞教育,这鸠阁之中的刺客杀手,皆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牵无挂之人,故乍一听这杀手竟还有妻儿,便是有些觉得怪异。
“可此时你刺杀失败,他们亦是一个死。”靖榕冷冷说出。人若杀我,我却怜他,若死,亦是自过。这杀手虽是可怜,可靖榕终究是给不了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怜悯的。
倒是花遥,一脸悲伤模样,她乃医者,父母心也,虽是知道对方要杀她,可见对方惨状,却依旧狠不下心肠。
“他们与我有约,我若是刺杀失败,可依旧死了,他们便放了我妻儿。”那黑衣人颤颤说道。黑衣人牙中毒药,非是那雇佣之人所给,却是自己所藏,他虽是刺客,却久不做这一生意了,隐姓埋名后便平凡生活,只是天不从人愿,家中孩儿重病,便是散尽家财潦倒无依,才是重操旧业,便是为了赚取孩儿病资。
他已想好,若是刺杀失败,便咬下口中毒药赴死,这样也不累及家中妻儿,只是过了平凡日子久了,便怕死了,无法狠绝咬下毒药,这才给了靖榕可乘之机。
“你若死了,你妻儿又如何可活?我可放你回去,甚至可助你一臂之力,将你那妻儿救出。”若是寻常一个贵人,说这话,他自是不信,只是看自己刺杀之时对方冷静异常,而自己被捕之后对方却又沉稳大气,竟是在心中隐隐觉得或许对方真的能救自己。
就在左右踟蹰之际,却只觉得脊背一阵冰凉,突的,心脏里生起一股疼,而这股疼,却如千刀万剐之邢,仿佛生生把心脏割成了千百块……可这疼也并未持续许久,并非是那疼痛消失了,而是……
“他死了……”千缕看着地上躺下变冷的尸体,说出这样一句。
靖榕摸了摸对方脖颈,下面无一丝跳动;又摸了摸对方心脏,那里亦无一丝起伏,便是闭上眼睛,皱了皱眉:“确是死了。”
那花遥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悲伤表情来,可她终究是医生,病人活着的时候,要让他们好好活着,而若是死了,便是要找出他们的死因。
闻了闻对方的口腔,再以银簪刺破对方皮肤,观察血液之后,花遥说:“想来来这里之前,他便服下了毒药,若是几个时辰之内没有回去,便会毒发身亡。”
靖榕一听,却是心下有些莫名感情。
他们留下这个男人不过两刻,两刻之间如何能够出了皇宫——这男人,无论是刺杀成功亦或是失败,都会死在这最繁华的坟墓里,成为一具无名的枯骨——那将命令男人进皇宫刺杀她们的人,就没想让这男人回去!
再是看了一眼那男人紧闭的双眼与手心后,花遥却是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靖榕急急来到花遥身边,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满眼泪水,却不知为何悲伤,“怎么哭了?便是为了一个死人,也……”
“蛊……”花遥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将门打开,屋子里面一具凄惨尸体,可屋子外面却依旧骄阳似火,天光大亮,仿佛这世上所有污秽都不曾出现在这明媚阳光之下一样。
“蛊?什么蛊……”这不同于毒,却同意致人死命的东西,靖榕曾在陆廉贞以及阿成的口中听到过,比之毒物,这蛊,更是阴险狡诈,让人防不胜防,可为何花遥此时却这么说?
莫非这男人身上……
靖榕又细细看了花遥观察男人的部位——男人双眼之间血丝密布,而双手掌心之处亦是带着一圈桃红……
“此乃连心蛊,男人身上,被下了蛊引……”花遥说出,语气中悲伤意味不言而喻,只是她站在门口,背对着靖榕千缕,靖榕看不到她脸上表情,却只见她一个寂寥背影,“蛊引下在这男人身上,而蛊毒……蛊引死了……蛊毒自然也不会活着……”
——她说的如此明白,便是让靖榕也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
第一百十八章、缘由()
处理尸体的事情,自然交给了千缕,千缕将尸体了搬出去,这黑衣人比千缕大了一半,可千缕将尸体拿在手上却毫不费力。
靖榕与花遥对坐,两人沉默不语,却是一种别样气氛蔓延开来……
“你可想过是谁要刺杀我们?”靖榕开口问道。
花遥似还被刚刚情绪所感染,医者父母心,可她却又偏偏最是看得到生离死别的人,对这骨肉相离之事,当是比所有人都看得开。
只是花遥乃是庶出子弟,三年之前被父亲送进宫,这无异于送子于死的举动,却是狠狠地伤到了花遥的心,所以比之一般人,花遥却更是看重骨肉亲情,如今一位极好的父亲在她面前死去,如何让她能够看开呢……加之这一家三口皆死,这灭门惨案发生在一瞬,又是发生在她眼前,更是加重她那负罪之感。
——她作为一个医者,竟是任由伤患在自己面前死去。
“靖榕你真是……好狠的心肠!”靖榕问的,分明是谁想要杀死她们,可换来的,却是花遥的斥责。
靖榕也不恼怒,只是问道:“为何如此评述?”
“他们一家在你眼前惨死,你却是无动于衷!”花遥回答道。
“却非我杀的他,亦非我杀的他家人,我为何要为其动容?”靖榕一开口,便是铁石心肠话语,只是她说的,半分没错,靖榕亦非不为对方所难捱,只是她一向淡泊,面上不太流露什么感情,所以才会让花遥觉得她铁石心肠。
花遥虽是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什么反驳话语,是了,杀他的不是靖榕,害他一家的,却也不是靖榕,可……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惨死,如何才能不伤心难过呢?人,终究是物伤其类的动物,别人悲伤,会感其悲伤,别人难过,会感其难过,别人欢喜,会感其欢喜,别人忧愁,会感其忧愁。
而无悲无喜、无忧无愁的人,如何能算作一个人呢?
“你若有时间伤感,倒不如找出是谁将他派来,到时候找出真凶,一报还一报,也是不迟。”靖榕说此话之时,冷漠之极,却是一席话说出,让花遥茅塞顿开。
是了,悲伤、无奈何用,若是怜悯他可怜,却不做什么,反倒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事情了。
一旦相通了这一茬儿,这花遥脸上倦容消散,也不见了悲伤,虽是眼有泪痕,可脸上却现出一些别样神采来。所谓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的便是这个吧。?
“我从唐堡过来,一路上遇见击杀十次,这御林军勇猛,却是死伤过半……想来那人是下了死心不想要我入宫……”花遥细想这路上所遇,如今已经入了这固若金汤的宫中,却依旧心惊胆战。
——本以为有了这宫殿保护,加之戒备森严,这贼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入得宫中,却哪知今日竟是又再遇见。
她手无缚鸡之力,若无靖榕相救,恐怕此时早已血溅五步。
花遥看了一眼眼前女子,眼中有着莫名的感动,可更多的,却又是莫名的可怜——这样的女子、这样柔软的女子,到底是遭遇到了什么,才会如斯冷静,如斯睿智,即使钢刀在前也面不改色。
“你觉得她是为杀你而来?”靖榕反问。
“莫非不是?”花遥便说。
靖榕摇摇头,便是说道:“你若死在宫外,那可推说是胡国敌兵,江湖势力,可你一入宫中,这能杀你的,却只有一种人,他杀了你——无论是否被东窗事发,都是一袭破绽,一袭败笔,想来,没有人会这么蠢……”靖榕将刺杀之事分析后,花遥心中唯有一个想法:当年未入宫中,想来是这一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了。
“那你觉得,此人是谁所指派?”
既然不是为杀她而来,那这刺客要杀的,是谁?如今这屋子里只有两人,不杀花遥,那要取之性命的,便只有……
“他们要杀的,便是我……”靖榕将此事说出,对于自己被刺之事,她竟是表述的如此淡然无措,仿似那要被杀的人,不是她一样。
“只是……他为什么会被派来杀你?”花遥疑惑地看着靖榕,依是靖榕个性,便是两字:藏拙。虽是锋芒毕露,聪明无双,却又不喜外露,寡言沉默。却是这样的人,如何能引得外地前来,取其首级,又如何能引出这样的恨?
靖榕知道花遥心中疑惑,便是将欧阳素问之事一五一十与花遥说出。
“这人倒是奇怪。”听完靖榕故事后,花遥只用这两个字来评价欧阳素问此人,而她亦是不很了解为何欧阳素问会如此作为,其实这欧阳素问所为所谓,若是用四个字来描述,那便是利益熏心,若是用两个字来描述,那便是权势,若用一个字来描述,那便是妒。
一个妒字,便算是这一系列事情所有的源泉了。
欧阳素问自负美貌绝世,可却败给了容貌不如她的陆靖榕,这如何让她甘心,皇后对那陆靖榕侧目,连是帝君见了欧阳素问容貌后亦无所表示,反而对这相貌平凡的陆靖榕青眼有加——只是因为她是陆廉贞的女儿?而那陆廉贞,不过是帝君座下一条鹰犬而已!
可为何欧阳素问偏偏针对陆靖榕,却不针对文音呢?文音天真,又是心下无垢,这样的人,便是暗中谋害于她,许是她死了也未必会知道原因为何,只是那文音却偏得陆靖榕、宸妃庇佑……宸妃虽未明说,可那态度却是所有人都知晓的。
要杀一个身为贵人的陆靖榕容易,可要杀一个身为贵妃二十载的宸妃又何其之难,这欧阳素问如何会舍易取难,而去触那宸妃虎须。
故而此时靖榕所想,倒是半分不差。
“只是……只是这刺客如何入得宫中?”花遥便是说出如此疑问,郝连城深为刺客之时,亦是假借着战俘之名才入得深宫,今日这带着凶器的刺客,又是如何入宫——只是那刺客已死,这个秘密,恐怕是无人再会知晓。
第一百十九章、素死()
她欢欣雀跃地打开了门,可前一秒欢欣雀跃的神情,却在下一秒变得错愕,就如同她那即将开口的言语:“父……怎么是你……”
那个在门口微笑的人歪了歪头,就在她要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死死地将门抵住,一个女人,一个娇弱的女人,如何能有力气能抵挡一个男人的手段呢?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关不上门,便是张嘴喊着,可刚一开口,便只觉得喉痛一痛,可那痛楚,却又是细微之极,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她喉头留了下来,她低头一看,衣襟上面全是血渍……可嘴巴里,却是一点声响也发不出了。
她在屋子里面像是一只被逼到笼子里的兔子一样四处跑动,而笼子的大门口却站着一只猛兽,那猛兽不急于吃她,只是微微露出牙齿,舔舐一下自己的爪子,哪怕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足够让她胆战心惊了。
她不断弄倒屋子里的桌椅、瓷器,发出的刺耳声音不断在屋子里响起,可站在门口的人,却仍旧是一副无谓的模样,那淡然的神情,仿佛在看着一场好戏。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
她在心中呐喊着,可惜却说不出一句话。
“弄坏你的喉咙,不过是为了让你觉得发出声音有用而已……其实……无论你喊的多大声,都不会有人来救你……”那人淡淡地说出一句,却是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宫廷之中,竟能入无人之境,肆杀肆虐,无人敢顾。
“怎么会?怎么会?”她不断在心中问着自己,“我分明有着这样美丽绝俗的容貌,依着我的智慧、美丽,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是为了来开创一个我的盛世而已……我如何,如何会死在这里?我又怎么能死在这里?”
一想到这里,她那本来慌乱的神情,竟然是安稳了下来。
他见对方如此模样,倒反而显得有些好奇了。
“你不怕?”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细微的笑来,那容貌虽是清秀,可这笑,却平白无故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他这样的人,笑不是笑,忧愁不是忧愁,烦恼不是烦恼,有着这世上最难估计的心——比海深、比天高。
“我自然是怕的,但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我救我,我绝不会死在这里!”她在心中这样坚定地想着,而她的眼,亦是看着门口——一定,一定会有人破门而入来救我的。
“哎,我倒反而忘记,让你失声的那个是我,我却反而想要在你嘴里听到什么,倒是失策。”他言之凿凿,倒仿似真的有些后悔。
她虽是定了定心神,但终究是怕,也未听出他话里讽刺意味。
“你今日杀不了我,明日我必千倍万倍还你!”可偏是这样一想,却是被一层层白色的部硬生生地扼住了脖颈,那布条极其宽,几乎有一个巴掌大小,又是极厚,缚在脖子上让她透不气来。
而那背后之人却似乎未用多少力气,可那布条却是越来越近……
她的眼,开始充血通红,可手脚却不知为何软弱无力,只是那张脸,却意外地一只面对这那扇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