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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转头看向乔嘉一，对她说道：“我出去跟爷爷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回来。”
“嗯，你去吧。”乔嘉一点点头。
*
护士站旁边的大厅里。
落地窗前的休息座椅上。
祖孙两个并排而坐。
秦老爷子双手撑在拐杖上。
他没有看秦铮，而是目视前方，阴沉着脸道：“如果我没让卫烁跟着你，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秦铮低着头，眼眸垂着。
纤长浓密的黑色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的情绪。
他紧紧地抿着唇，没有回答秦老爷子的话，而是道：“对不起爷爷。我不该瞒着您。”
秦老爷子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沉默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分外的缓慢。
每一秒，都仿佛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过了许久，秦老爷子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方力是个好孩子。”
秦铮的眼皮轻颤了一下。
他点头，‘嗯‘了一声。
秦老爷子接着道：“如果不是为了让嘉一和朔朔少受点伤，他不会主动去撞车，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了。这是咱们秦家欠他的。”
秦铮攥紧了手指：“我知道。”
秦老爷子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咱们得负起责任来。医生用最好的，药用最好的，总之一切都要用最好的。方力那孩子的腿已经没有了，不能再让他落下其他的什么病根了。”
第278章 无法接受（）
秦铮答道：“我知道，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秦老爷子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排好了就好，那我走了。”
秦铮也跟着站起来，他迟疑了几秒钟，问：“您不去看看他？”
秦铮的话一出，秦老爷子苍老的身体突然晃了晃了。
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湿气。
他摇了摇头，用因为哽咽而有些变调的声音道：“不看了。看了除了心里难受，没用！”
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对秦铮道：“你回去吧，去陪着嘉一。我这就回家去。”
说完，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去。
不远处的卫烁忙迎了过来，搀扶住他。
秦老爷子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回头对秦铮道：“阿铮啊，你找找国内还有国外能做假肢的团队，找个最好的，别委屈了方力那孩子。虽然医生说很有可能会瘫痪，但总不能就这么认命了。他还年轻，不能瘫在床上一辈子呀。”
秦铮的眼圈一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扬了扬头，将眼泪倒流回眼眶。
重重点头：“好。”
“还有啊，之朔要是没事，你就让他回家去。医院里人多口杂，而且生什么病的人都有，对孩子不好。”
“我知道了，今天就给他办出院，带他一块回去。”
“好。那我走了。”秦老爷子摆了摆手，苍老的身影慢慢远去。
他的脚步蹒跚，早就因为年迈而挺不直的背，比秦铮想象中，更驼了。
人，好像也比从前更苍老了。
秦铮心情复杂。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收拾好心情，返回乔嘉一的病房。
秦之朔正在给乔嘉一讲笑话，奶声奶气的声音逗得乔嘉一前仰后合。
听到门开的声音，乔嘉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抬头看他，问：“爷爷走了吗？”
秦铮点点头：“走了。”
乔嘉一眉头微拧，她敏感的察觉到秦铮情绪上的不对劲：“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秦铮摇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吗？”乔嘉一担忧的看着他：“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秦铮再度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做回椅子上，重新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可他越是这样表现的平静，乔嘉一越觉得不对劲，越担心他现在的状态。
她正在输液，不能随便的动弹。
只能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动作，用转过头用眼神看着他，猜测道：“是方力的情况不好了吗？”
秦铮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削苹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苹果削完，他切成小块，分别装在两个盘子里。
一盘给了秦之朔，让他先自己一个人去玩。
一盘，用竹签扎着，一块一块的喂给乔嘉一。
他边喂，边道：“之前在重症监护室里，我怕影响到你，没敢跟你说。方力的情况不太好，他腿没有了，颈椎也断了，以后很会有可能瘫痪。”
乔嘉一愣住了。
她忘记了咀嚼，呆呆的看着秦铮。
秦铮说这一切，令她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
第279章 毁形象（）
秦铮垂着眉眼，没有去看乔嘉一惊讶错愕的表情。
他继续道：“方力人还没有醒，医生说他还在危险期。”
“怎怎么会？”乔嘉一想到撞击发生的最后一分钟里，方力在竭力的保全着她们母子和沈熙熙。
他明明可以选择其他逼停车辆的方法的，但其他的方法，有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会让她和之朔还有沈熙熙陷入危险！
他怕意外发生在她们的身上，所以干脆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她们。
乔嘉一不信方力不清楚，在那样猛烈的直面撞击下，遭殃的只会是身坐在驾驶室里的他。
而且根本不可能幸免于难！
甚至会死。
但他却没有犹豫，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而本来，他可以不用这样的。
乔嘉一的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眼眶中氤氲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
湿漉漉的泪水，沾湿了她的眼睫，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无法自己擦眼泪，于是秦铮，就伸出手指，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温柔的拭去她流下的眼泪。
“嘉一，别哭。”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柔声说着。
乔嘉一摇头：“我难过。我忍不住。方力他都是为了我和之朔啊！要不然，他不会不会”
最后的话，太过残忍，乔嘉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秦铮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安慰她：“别哭了。方力会好的，医生说，他的身体素质，还有意志力都很好，能挺过危险期的希望有八成。你别太难过了，他会好的。”
乔嘉一睁大了泪水盈然的眼睛，有些怔怔的看着他，不确定的问：“你没有骗我？”
秦铮点头：“没有骗你。”
乔嘉一这才放心了。
只是
她一脸窘迫的咬了咬嘴唇，有些苦兮兮的道：“我老公，我刚刚哭的太用力了，想想流鼻涕”
画风突变！
秦铮正在给她擦眼泪的手一僵。
乔嘉一哭丧着脸：“我我是不是太恶心了？你老公，你不要嫌弃我！”
秦铮的嘴角抽了抽，“不嫌弃你。”
乔嘉一瘪了瘪嘴：“你说真的？没哄我？”
“嗯，说真的，没哄你。”
秦铮淡淡的应着，他从抽纸盒中扯出两张纸巾，对折，覆在她的鼻子上，温柔的道：“来，用力。”
乔嘉一瞬间想死。
呜呜呜，这画风太清奇，跟她的人设不符！
她的女神形象彻底崩了！
秦铮肯定会嫌弃她的嘤嘤嘤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乔嘉一惊了一下，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赶紧借着秦铮的手，把自己哭出来的鼻涕清理干净。
笑话！
毁形象的事，让秦铮自己一个人看见就行了！反正都是自己人！
可不能让别的人看到，不然她的女神形象彻底崩塌，今后还怎么混！
‘扣扣扣’的敲门声响了三下，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滴溜溜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秦铮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回头扫了一眼门口。
第280章 项景遥（）
秦之朔两只手扒着门框，向萌哒哒的小兔子一样，睁着大大的眼睛，朝自己的父亲眨了眨眼，笑眯眯的问：“爸爸，我能进去吗？”
秦铮唇角微弯，点了点头。
秦之朔把门推开，又问了一句：“还有个阿姨，来看望妈妈的。她可以进来吗？”
看望嘉一？
“谁？”秦铮问。
“当当当！”秦之朔小身子往旁边一跳，双手张开，做出欢迎入场的姿势，道：“就是我们最漂亮的遥遥阿姨！”
遥遥阿姨？
秦铮没听乔嘉一说起过，有些疑惑，但是下一秒，当他看到进来病房中的那道倩影时时，他惊讶的挑起了眉毛。
竟然是消失了八年的项景遥！
项景遥提着礼品走进病房，人未到声先至：“嘉一，我差点就找不到你的病房，幸好遇见了朔朔，要不然我“
剩下的话，在她看到秦铮的时候，梗在了喉咙口。
她停住脚步，看着站在乔嘉一病房前的秦铮，脸色瞬间就白了，眼底有一抹慌乱飞快的闪过。
她的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牵强的弧度，不自然的笑了笑，跟他打招呼：“秦秦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项景遥的手攥紧了礼品盒的细带。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指节泛出森森骨白，收紧的指尖，狠狠地刺进掌心的嫩肉之中。
尖锐的疼，她却恍若未觉。
乔嘉一听项景遥的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喜的道：“遥遥，你认识阿铮呀？“
项景遥是乔嘉一在巴黎留学的时候认识的。
两个人不在一所学校，是一块合租的室友。
她们一见如故，很投缘。性格也相似，彼此之间相处融洽。
她是乔嘉一在巴黎结交朋友中，唯一交了心的。
乔嘉一知道项景遥也是平城人的，但却从来没听她说起过，她认识秦铮。
项景遥没有立刻回答，她咬了咬下唇，偷偷地瞄了一眼秦铮，沉默了许久，才迟疑的点了点头：“嗯。秦哥是我哥哥的朋友，所以，我也认识。”
乔嘉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项景遥的脸上闪过一抹的狼狈，她摇了摇头，道：“我以为我们认识的秦铮不是同一个人。毕竟秦哥很早就去部队了。
“也对啊。”乔嘉一恍然大悟。
秦铮看得出来，项景遥目前的状态，不太对。
所以，他没继续杵在病房里，道了声：“你们聊。”
便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她们。
离开的时候，顺便将秦之朔也牵走了。
病房的门重重的阖上。
项景遥听见关门声，身子一软，紧绷的身体，陡然松懈了下来。
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放在地上，迈着瘫软无力的腿，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身子软软的摊在椅子上，头枕在椅子的靠背上，目光空洞茫然的盯着天花板，喃喃的说了句：“完了！”
“什么完了？”乔嘉一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那张还有些微白的脸。
第281章 我好恨啊（）
项景遥叹了一口气，她收回了视线，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明显不愿意提起，于是乔嘉一便识趣的没有多问。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项景遥：“遥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项景遥弯了弯唇，有些苦涩的道：“本来没想回来的。但是你走了之后，我在巴黎就没了别的朋友了，待着挺无聊的，脑子一抽，就买了机票飞回来了。”
“那你的工作室怎么办？”
“关了呗。”项景遥耸了耸肩，有些无所谓的道：“入不敷出，其实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哦，这样啊。“乔嘉一点了点头，然后问她：“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项景遥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的茫然。
她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说完，她顿了顿，道：“我可能不会在平城待很久。可能也有可能过几天就走了。”
“走？”乔嘉一下意识的蹙眉，很是疑惑不解：“你刚回来呀，怎么就要走？”
项景遥没有立刻回答乔嘉一的问题，反而沉默了下来。
她贝齿咬住下唇，眼底闪过一抹哀伤。
她低低的笑了两声，唇角勾起的弧度，却分外的苦涩。
她道：“嘉一，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故事。”
乔嘉一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乔嘉一说记得，项景遥反而有些意外，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再给她说一遍的准备。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还记得呀？”
“怎么会不记得呢！你当时哭的那么伤心。”
虽然项景遥跟她讲那个故事的时候，说是她的一个朋友的故事，但是乔嘉一猜得到，她说的其实是自己。
不然，她不会哭的那么撕心裂肺，竭斯底里。
也不会在当晚，就大醉一场。
“难得你还记得。”项景遥垂下眸子，眼帘遮住她墨色的瞳仁里，那浓浓的化不开的伤痛。
“不过对不起，当时我骗了你。故事不是发生在我朋友身上的，而是我。”
乔嘉一轻轻说：“嗯，我知道。”
项景遥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了一声，故作洒脱的道：“也对，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出来。”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你看呀，当初发现的事情，那么的惨烈，我根本没办法面对当年的一切。所以，只能走。向八年前一样，走的远远的，离平城，离他们所有人都远远地。”
乔嘉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沉默了半晌，她才犹豫着道：“遥遥或者，你可以尝试着放下”
项景遥却摇了摇头：“放不下的。八年了，要是那么容易就放下，早就放下了。”
她抬头看向乔嘉一的眼睛，眼圈红红的，眼眶里氤氲出了泪水。
她苦涩的笑着，声音轻的好似随时都会飘散在空中的雾气，虚无缥缈的，抓不住、也握不住。
“而且我好恨啊！”
项景遥说着，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情之一字，让人爱让人恨！让人生让人死！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第282章 恨他（）
项景遥佯装出一副自己没什么事的样子，笑着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说点高兴的。秦铮就是朔朔的父亲吧？那个你心心念念的男神。你现在如愿以偿的嫁给他了，是不是很开心？”
项景遥在强颜欢笑，乔嘉一何尝看不出来。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提她的伤心事。
善解人意的顺着她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天。
两个人聊了很久，项景遥才恋恋不舍的跟她告别：“嘉一，我走了。哎，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好舍不得你呀。”
乔嘉一笑，她半是真心半是玩笑的说道：“那你就不要走了嘛！就留在平城吧。”
项景遥迟疑着，眼中闪过剧烈挣扎的神色，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好了，不说了，我走了。”
她眉眼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愁，她挥了挥手，提起自己的包包，站起身。
乔嘉一‘嗯’了一声：“那你开车慢一点，路上注意安全。”
“好。”项景遥从乔嘉一病房里出来，有些失魂落魄。
她魂不守舍的往电梯的方向走，脑海中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今天遇到了秦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