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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样?你都为他废了一双腿,为何他还要赶你出东都?这样无情义的父皇,你不要也罢!”
萧东离徐徐抬头,面无表情的凝着她的脸,“玥儿,这话到此为止。”
元阳郡主——全名萧玥。
萧玥冷笑两声,“离哥哥舍不得,可人家一点都稀罕你。”
“我要别人稀罕作甚?世间那么多人,若要人人都稀罕我,我忙得过来吗?”他活着是为了自己,为了
闻言,萧玥一怔,哑然失语。
默不作声的坐下,萧玥悄悄的望着眼前的萧东离。
眉目依旧,容颜未改。
一贯随意披散的墨发,一如既往的额前金饰,以及甚少有情绪波动的脸部表情。她坐在一侧看他的脸,精致的脸部轮廓,刚毅中带着难以描述的气质。长长的睫毛如同黑鸦羽一般,总是习惯性的半垂着,在脸上落着斑驳的剪影。
那种安之若素的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此刻的他,总是安静得教人心安。
可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威严与冰凉,却又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沉默了好一会,萧玥才道,“离哥哥,听说你在东都的时候,皇上为你赐婚年家小姐,你抵死不从,还上了午门?”
萧东离放下手中的杯盏,“既然都知道,还用得着多问?”
萧玥咽了咽口水,面色略带羞赧,“离哥哥,你为何不愿娶年家的小姐?听说年家小姐容色极好,又是毓秀名门,虽然是武将之家,但皇上也颇为器重。这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或者是,离哥哥瞧不上年家小姐,抑或心头有了人?”
这话,萧玥几乎是抿唇笑着说的。
那喜滋滋的表情,若吃了蜜一般,眸色微敛,都不敢正眼去瞧萧东离。
萧东离微微蹙眉,用眼角余光睇了她一眼,继而轻嗤淡笑,“随便你怎么说吧!”
见他如此淡漠,她那些话分明是给了他台阶下,怎的萧玥面上有些窘迫难堪,张了张嘴,良久才道,“离哥哥真的有喜欢的人么?还是说,一如传言中,那那丞相府的嫡长女上官靖羽?”
听到阿靖的名讳,他手中的动作稍稍迟滞了一下,眼皮微抬,睫毛微扬,紧跟着照样若无其事的摆弄着手中的软钢丝,照样默不作声。
“难道真的是她?”萧玥骤然起身,面色涨的通红,“离哥哥,她可是二皇妃,皇上钦定的儿媳妇。”
萧东离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句,“是儿媳妇没错。”
“她是你的二皇嫂。”萧玥补充了一句。
他抬头,“不必你提醒,我很清楚。”
萧玥似松了一口气,“既然离哥哥知道,想必也懂得其中的厉害,那玥儿就不多言了。”说着,她瞧了瞧外头,天色渐暗,继而凑到萧东离身前蹲下,两手轻轻搭在他的双膝之上,“离哥哥,你难得回来,我想多陪陪你,所以今儿个,我我跟爹可以留下来吗?”
萧东离容色淡然,“留下来?”
萧玥期待的连连点头。
第210章 他的母妃葬在这里()
萧东离定定的望着她,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挑起她精致的下颚,迎上她迷人的笑靥,口吻淡漠疏离,不带半点情绪,“玥儿,还记得我如何与你说的吗?能入住木槿园的,除了日常婢女,便只有三皇妃。而你,不是。”
萧玥一怔,萧东离已经松开了口。
鼻子一酸,萧玥哽咽了一下,仿佛受了屈辱顿时泪落,撒腿就往外跑。
外头,丫鬟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进来。”萧东离淡淡的开口。
青墨垂眸,萧赞从门的另一侧走出来,而后摇摇晃晃的走进去。
喝完醒酒汤,酒也醒了大半,如今虽然走路还算摇晃,但意识却是愈发清楚。
萧东离抬了手,青墨会意的离开。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萧赞坐定,缓缓开了口。
“皇叔想说什么?”他问。
萧赞摇头,“报应。”
萧东离凝眸不语。
“皇家的男儿,一个个都真没出息,专挑自己人下手撬墙角。兄占弟媳,弟占兄妇,真是无耻到了极点。简直就是报应啊!”萧赞自言自语。
见着一旁的萧东离始终不说话,萧赞道,“你此次回来,预备住多久。”
“最多三日。”他扭头看着萧赞,“或者,还待不住三日。”
“如此着急作甚?”萧赞面色一紧。
萧东离定定的望着门口,“三日已经是极限。”
萧赞眸色微恙,“真的——认了真?找到了心中的女子?”
他不语,也不打算回答。
“看样子,是真的了。”萧赞苦笑两声,“希望你比我幸运。”顿了顿,他忽然干笑道,“你早就比我幸运,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萧东离转着轮椅往外走,天幕沉沉,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你去看过你娘了吗?”身后,萧赞轻问。
“我明日自然会去。”他淡然回答。
萧赞摇摇晃晃的起身,“那我明天在那里等你。”
萧东离不答,只是目送萧赞离去的背影。
“三爷?”青墨低低的喊了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没事,怎么能没事?怎么会没事?
昭仪余氏,元和初年暴毙昭仪宫。
遵皇帝令:不入妃陵,不入皇家谱,无谥号,不得留与姓名于任何宫府名册。身后不可立碑,不得筑坟,许故居迁葬。
生而不得,死了也就权当没有这样一个人。
烛光下,萧东离执笔书写,神情淡然,只是握笔的手有些止不住的轻颤。
“三爷,都过去了。”青墨担虑的望着他。
萧东离轻叹一声仰起头,“母妃坟前的松柏,都已经长成了十多年的树木,的确是可以过去了。”他心里却过不去。
十年荒冢,百年孤寂。
白骨成殇,谁念往昔?
青墨将白纸黑字丢入火盆中焚烧,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教外人瞧见的。
望着燃起的火焰,萧东离放下了手中的笔,“明日的东西可都备下了?”
“是,业已备下。”青墨道,“只是三爷,那李贺”
“他留在甘州是最安全的。其实最好的问供不是用刑,而是用心。与其折磨,不如与其为邻。若他肯交心相待,他肚子里的东西,绝对比盒子里的更珍贵。”萧东离看一眼明灭不定的烛光。
青墨颔首,“卑职明白!”犹豫了一阵,青墨又道,“爷最近喝了太多酒,是否停一停,怕是有伤身体。”
萧东离一笑了之,“那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闻言,青墨一些错愕之外的欣喜,“爷,难道您”
他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陵园中,无碑无坟,只是栽种着一片木槿花,正中央围着一棵松柏。即便是冬季,即便木槿花早已凋零得只剩下枯枝,但松柏依旧郁郁葱葱。
供品齐齐摆放着,三柱清香奉上。
可怜生前花月容,可叹身后倍凄凉。
可笑世人多荒诞,可悲皇家多炎凉。
萧东离默不作声的盯着那株松柏,底下埋着他的生身之母。很可惜,连个墓碑都没有,若不是外头有围墙围着,谁都不会相信这是陵园。
在这陵园里,埋着宫里尊贵的昭仪娘娘。
萧赞站在萧东离身边,“她死而无憾,至少回来了。”
“换做是你,那样的死法,你会死而无憾?”萧东离扭头问。
萧赞一怔,没有说话。
望着苍翠松柏,松柏年年在,相思年年有。所有人都还在娘怀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去自力更生,如何才能活下去。什么皇家恩宠,什么父皇宠爱,对他而言,想都不曾想过。
他能想的,只是逃离皇室,逃离东都,遵循母亲的临终遗言,不计一切的活下去。无论吃多少苦,活着就是希望。
那些说什么对不起,说愧疚和弥补的,是因为从来都不曾感受过,这种狼狈如丧家犬的滋味。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是再也回不去了,也无从弥补。
“青墨,我们走。”萧东离道。
青墨推着他往外走,萧赞快步跟上来,“你的腿还有救吗?”
“这就不必皇叔费心了。”萧东离淡然拒绝。
目送萧东离渐行渐远的背影,萧赞站在原地,最后只是痴痴的望着那株松柏,“槿儿,是我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
远远的,萧玥一身男儿装束,悄然隐于阴凉处,刻意与萧东离拉开安全剧烈。身旁的丫鬟流盈也是一身男儿装束,“郡主,这样跟着,好吗?”
“离哥哥去哪,我就去哪。”萧玥咬唇,“我非要看看,那个狐狸精,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长得天姿国色。若然是,我就毁了她的脸。”
流盈一怔,“可她是相府小姐,王爷说过,上官丞相执掌朝廷大权,怕是不好惹。”
“我是郡主,他不过是个家臣,有什么可怕的。”萧玥冷哼,“再说了,若是她的容色不及我,我自然不会动她。”
这萧玥在甘州可算是横行无忌,仗着父亲是十一王爷,将甘州捅破天都没事。因为朝廷不敢管甘州之事,也无兵驻守甘州,在这里,萧赞就是朝廷。
而她这容貌,在甘州地界上,确实也是数一数二的。
加上身边人的哄抬与逢迎,更是自信满满。
马车徐徐而行,青墨策马在旁,想了想俯身凑近窗口,“爷,后头有尾巴。”
萧东离也不恼,只是勾唇一笑,“不必管她们,照计划行事。”
青墨颔首,“明白!”
回了木槿园,不多时便又出来,青墨将行李放在车内,继而送了萧东离上车,两人快速驾车离开。
见状,萧玥与流盈快速策马跟上,“快,别把人跟丢了。”
这一声落,二人便跟着马车,朝着出城的方向追去。
良久,两匹快马从木槿园的后门快速而出,直奔城门。
“三爷,这元阳郡主去了东都,会不会找上官姑娘的麻烦?”青墨问。
策马驰骋,萧东离轻笑,“阿靖不在东都,何况玥儿打小娇生惯养,有她在,东都城势必会乱成一锅粥。东都冷寂了太久,也该热闹热闹了。”
青墨一笑,“只怕十一王爷,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他自己教的好闺女,自己去收拾。”萧东离嗤笑两声,声音被呼啸而过的冷风盖过。风过发髻,唇边笑意清浅。马作的卢飞快,一心只系红颜。
九重远山,十里长亭,清月皎皎,伊人可在?
各自带上斗笠,快马直奔玉龙府。
城门上方,萧赞坐在城头,单手托着腮,“唉”
家奴上前,“王爷,郡主这样出去,万一到了东都不会出什么事吧?”
“就她那性子,她不让东离出事就不错了。”萧赞搔了搔头,嗅着自己身上的一股子怪味,不悦的蹙眉,“木槿园什么动静?”
“三爷走了。”家奴压低声音。
萧赞捂着脸深呼吸,“臭小子又走了,也不多待几天。本王这厢都没给他设宴洗尘,他就屁颠颠的找那丫头去了!”想了想,忽然道,“那丫头什么模样?”
家奴急忙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画轴,“王爷,一直备着呢,您一直不醒酒,也不敢给您看啊!”
“废话真多,拿来!”萧赞一把夺过。
哪知打开一看,瞬时一个激灵,面色微白,“就是她?”
家奴颔首,“是!王爷,有何不妥?”
萧赞嗖的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凝重,“怎么那么像她?难不成如果真的是,那就糟了。传令下去,让飞虎速来见我。”
音落,萧赞拂袖而去。
家奴也跟着一怔一怔的没能回过神,不觉自语,“王爷这是怎么了?”跟着自家王爷那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如此紧张的神色。
这画上的女子不就是相府嫡女吗?
有何不妥?
难不成是王爷忌讳上官丞相?
可是说不过去啊!
不懂!不懂!
第211章 阿靖危险1()
玉龙府外表看上去依旧平静如此,实则早已暗潮涌动。
端坐在农家门前,上官靖羽轻纱遮面,细细的替着农家人亲手书写诉状。素颜拎着木箱子在一旁等着。
这两日,箱子里的诉状已经叠得厚厚一层。
“阿靖,你不怕惹祸上身吗?”素颜替她拭汗。
“惹祸?”上官靖羽面色沉重,“你瞧瞧他们。我们给了他们一顿饭吃,可是他们下一顿呢?你再看看何书成的宅子和田地,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良田千顷高楼起,从此农夫犹饿死。”
何书成仗着是尚书公子,与玉龙府的府尹廖青峰一道,以修筑皇陵之名,克扣工人饷银,并且侵占良田为己用,再与当地的乡绅土豪勾结,雇佣失去田地的百姓来种地。百姓拿着挣到的微薄钱财,再去买米果腹。
可这里的黑心粮商,官商勾结,哄抬米价,米价之高,日日在变。
最后百姓别说吃不上饭,就连粥都喝不上,只能啃树皮吃树根,更有甚者吃上了观音土。
大人还好,可是小孩子受不住,吃观音土是极容易出人命的。于是乎有些人就卖儿鬻女,也当是为自己的孩子谋一条生路。
可是那些官员呢?
一个个大鱼大肉吃不尽,家中娇妻美妾屋舍幢幢。
官商勾结,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
外头看上去尚算富有的玉龙府,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原本我只是想就此机会让先生坐上尚书之位,可是现在”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民养官,官吃民。”
“我身在东都,从未见过如此凄凉的画面。就算是战火边关,可见流血枯骨,哪儿见过这般活生生的画面?”
“我的身份地位,注定了我看不到很多该看见的东西。素颜,你可知道,当我看见那么小的孩子啃树根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吗?”
上官靖羽低头,“我从小娇生惯养,爹把最好的都给我,可是从我走出相府,我就能看见多少人对我指指点点。因为我爹身为丞相,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我们家有用不完的钱,我吼一声,所有人跪着不敢起来。”
“他们对我好,不是因为我值得他们对好,是因为怕我爹。从小到大,我没有朋友,没有娘,爹时常不在家,我就跟孤儿一样。”
“抱歉,说得有些多了,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她哽咽了一下,刻意抬头望着极好的蓝天,不让眼底的泪轻易夺眶。
“这朝廷不是因为有你爹一个,才会民不聊生。”素颜道,“所以你也不必愧疚,天下苍生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你尽人事,听天命吧!”
上官靖羽报之勉强一笑,“哪日得了民心所向,也许离我的目标,就更近了。”
素颜不语。
心道,有这样一个爹,想得民心所向,难!
不说别的,就凭她的身份,只怕世间没有人会与她说上半句实话。
“姑娘啊,你们真的能帮我们拿回田地吗?”农家夫妻慎慎的上前,眼底却是感激的。感激她们在关键时候,给了他们银子,请来了大夫,为自己垂死的小儿子治病。可是感激过后,剩下的只有怀疑。
何书成在玉龙府可谓根深蒂固,谁敢跟何书成斗?
那就是跟府尹大人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