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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是丞相,一人之下。可爹也会老,百年之后谁知道会是怎样?虽说非宁静无以致远,然则上官宁静不思进取,如今上官家可以依靠的唯有你。你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女子无以持家,爹再宠我,可我始终是个女子。”上官靖羽口吻微凉。
上官家看似繁盛,唯有她心里明白,上官家之所以有着用之不竭的财富,是因为父亲上官凤位极人臣,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她不得不承认,上官凤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人,更不是百姓眼中的好官。
“一朝天子一朝臣。”上官靖羽握紧了门框,“致远,人要往前看,不能只顾眼前的虚假奢华。”
这种荼蘼,只能持续十年。
“姐姐要致远做什么?”他问。
“致远何其聪慧,还用得着我教吗?”她回眸一笑,半垂着眼帘,听着不远处芙蕖的小跑之音渐行渐近。
上官致远低低的应了一声,这才道,“若有不解之处,我能去找你吗?”
上官靖羽伸了手,“把你的手给我!”
见状,上官致远稍稍一怔,继而将手递到她的手中。她白若葱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写了几个字,而后放开他的手笑问,“记住了吗?”
第29章 途中遇险()
“姐姐?”上官致远定定的望着自己的手,微微蜷起掌心,“记住了!”
芙蕖将蜂蜜置于案上,低低的唤了一声,“小姐?”
“走吧!”上官靖羽唇角微扬,芙蕖已经搀起她的手肘,缓缓往外走去。
“姐姐的眼睛不太好吗?”上官致远有些犹豫。
芙蕖心头一惊,稍稍侧脸去看自家主子。
上官靖羽姣好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依旧是淡若清风的浅笑。美眸微垂,她不置可否,抬步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似是而非的答案,比什么都好。
不认可,不否认,任凭他说。
这番从容镇定,任谁也不会将她与瞎子联系在一起。
上官致远站在那里,攥紧了掌心,目送上官靖羽离去。风过竹帘,发出细碎的声音,案头的书籍被风吹得呼啦呼啦的响。
那里,还摆着上官靖羽的手稿诗集。
*
如上官靖羽所愿,上官凤并没有来送行,甚至于整个丞相府都无人知晓她的离去。主仆二人踩着晨曦之光,步上桃花谷之行。
此去桃花谷,尚需两日左右的时间。
并非路途多远,而是山路难行。途中或茂密的林子,或蜿蜒的山道。沿途经过的,也都是些小村小落,人烟稀少。
却也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宁静,远离东都的尘嚣,返璞归真。
马车在颠簸的小道上慢慢走着,前头有护院开路。这些护院只负责护送她们抵达桃花谷就会回去,不会打扰上官靖羽的静养。
“小姐,前头方圆数里都不会有人烟,唯这里有间客栈,小姐今夜大抵要歇在这里。”外头的护院凑到窗口低低的开口。
芙蕖扭头望着默不作声的上官靖羽,“小姐,要不要住店?”
“吩咐下去,暂且住下,明儿个再赶路。”她敛了眉,“待会让店家把饭菜送到房间,别教人看出别的东西。”
“明白!”芙蕖颔首,随即下了车跟着护院们交代一下,而后才将上官靖羽请下马车。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热情的上前。
“要上好的房间。”芙蕖搀着上官靖羽往楼梯走去,顺势环顾四下的布置与看客们。这是上官靖羽交代的,每到一个地方,必先看景、看人、看物,一个也不能放过。
上官靖羽带着轻纱斗笠,自然无人能将她瞧得清楚。
一袭素衣,不见半点富贵之色,而那些护院,皆是从侧门进去,并未与其同行。看上去,她们不过是路过的寻常女子,没有半点惹人注目之相。
“小姐,前头三步是楼梯。”芙蕖压低声音提示。
上官靖羽不做声,走三步,上阶梯。阶梯为十四,往左走十步是转弯,继续左转前行十五步,她的右耳便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身子稍稍往右侧,走三步,跨门槛,继续走五步为桌椅处,坐下。
“二位姑娘,这饭菜是去大堂还是送到房里?”店小二忙问。
芙蕖从怀里掏出打赏的碎银,“送房里就是,还有我们的那几个随扈,烦劳店小二招呼一声,给安置妥当。”
店小二接过碎银,笑得合不拢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先打壶热水吧!”芙蕖道。
“是是是。”店小二快步出去。
上官靖羽稍稍蹙眉,听着芙蕖将门关上,“芙蕖,大堂内坐了多少人?”
“小姐,就几个人。”芙蕖想了想,又打开门缝往外瞧,“左边坐着两个人,一个白面书生,一个五短三粗的像个屠夫,点了一盘花生牛肉,正喝着酒。”
“像屠夫?”上官靖羽一怔。
芙蕖颔首,“是呢,案上摆着大斧子,不是屠夫也是个砍柴的吧!”
“还有呢?”她继续问。
“大堂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乞丐,正抱着一根竹竿子睡觉,浑身邋里邋遢的。”芙蕖蹙眉,“还有就是靠近柜台那头,有个头戴白花身着红衣的俏女子,一个人吃着饭。小姐,就这么几个人。”
芙蕖转头的时候,惊觉上官靖羽的面色有些不太对劲。
“小姐,你怎么了?”芙蕖不解。
门外响起了店小二奔跑的脚步声,而后是叩门之音,“客官,您的热水和饭菜!”
“倒是挺快!”芙蕖开了门,将饭菜都端到了案上,便朝着店小二道,“好了,你下去吧,有事我们会找你!”
“好嘞!”店小二应声,快速出门。
“芙蕖,这店小二穿的是靴子还是布鞋?”上官靖羽忽然问。
芙蕖没有注意,急忙开门往外看,这才关门道,“小姐,是靴子,怎么了?”蓦地,芙蕖自己都愣住,“东都城里的店小二,好似都不穿靴子。他们这里,可是什么乡俗?”
“靴子落地有音,就不怕扰客吗?何况穷乡僻壤,店小二怎么舍得花钱买靴子?”上官靖羽摘下头上的轻纱斗笠,空荡荡的眸子里,满是冷然之色,“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即便一路小跑,也不见半点喘息之气。进来的时候,呼吸收放自如,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小姐的意思是,店小二会功夫?”芙蕖瞪大眸子,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唇。
这是怎么了?
“外头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上官靖羽起身,“书生岂会与屠夫为伍,店家又怎会让邋遢乞丐入堂睡觉?寡妇穿红戴白,出入客栈,更非寻常。”
芙蕖有些慌了神,“这么说,这是一间黑店?奴婢马上去通知护院。”
“还出得去吗?”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进的来,只怕出不去了。”
“那怎么办?如何通知咱们的护院?”芙蕖咬着唇,悄悄打开门缝,“小姐,咱护院都去大堂了怎么办?这是黑店,那这里的饭菜”
上官靖羽伸手摸到桌案上的饭菜,将自己头上的银簪取下,“芙蕖,探探看。”
芙蕖会意,银簪入了饭菜,半截呈黑,“小姐,有毒。”
“不,这些人并不打算让我们死。”她低头嗅着饭菜,“有些酸涩,味微浊,沾舌微麻。”她以指尖稍稍沾了少许在舌尖,而后啐在地上,“是迷魂散,分量不轻。”
“小姐,那怎么办?”芙蕖气息微乱。
上官靖羽站起身子,“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芙蕖,忍着!”音落,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芙蕖脸上。
第30章 鸡鸣头遍()
底下一片寂静,陡然听得二楼一阵桌椅板凳掀翻的巨响。
书生与屠夫骇然起身,桌子底下有轻微的刀刃出鞘之音。连带着一侧的红衣寡妇也跟着“咻然”站起,冷眸霎时往上瞟。门口的乞丐更是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竹竿。
便是这动静,让一旁的护院警了心。
四下的氛围变得何其诡异,谁都没有动手,谁也不敢说话,一个个屏住呼吸。
却听得上头的门突然打开,芙蕖哭着跪在门外,“小姐,奴婢知错了,请小姐息怒!”
上官靖羽在房内骂道,“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让你看着点我的白玉簪子,你倒好,竟然惦记上了。如此手脚不干净,打量着我是睁眼瞎吗?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来打我的主意!”
“小姐,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芙蕖哭着磕头。
“今儿个你就跪在这里,不许吃饭!你要知道,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倾尽天下找不到第二支,何其宝贝。这要是在东都,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上官靖羽冷喝。
房门被重重合上,“跪到鸡鸣头遍再起来!”
紧接着碗盏碎了一地的声音,大抵是饭菜被掀翻了。
“小姐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奴婢”芙蕖在外头哭哭啼啼。
上官靖羽在房内厉声道,“吃吃吃,还吃什么?都毒死算了!”
这阵仗,俨然刁蛮任性的小姐性子。
便也是这句话,让底下那些人都跟着神色微恙。
丞相府出来的护院也不是傻子,一个个不但身手了得,而且都是上官凤的得力心腹。
虽说自家小姐的性子确实刚烈,连带着相爷都不敢轻易招惹。但小姐从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何况方才那些话,旁人听着是主仆间的训斥,丞相府里出来的护院,却一个个心生疑窦。
任谁谁也没听说过,相爷夫人留下过什么白玉簪子,还是天下无双的。
环顾四下这些诡异的生面孔,耳畔是小姐那些话,毒死算了
“各位客官,这饭菜”店小二端着饭菜上来,不料那些护院紧跟着往楼上走,各回个的房间,“各位客官,你们这是作甚?饭菜难道不合诸位的胃口?若是嫌饭菜不好,小店还有上好的女儿红,可以供各位品尝。”
听得为首的护院冷道,“小姐都不吃,我们怎么敢吃?不怕回去挨刀子吗?”
一句话,直接将店小二给噎住。
芙蕖还守在门外,一个劲的抹眼泪。
有人守着,底下那些人吃完饭也只能各回各的房间。
入了夜之后,四下静悄悄的,唯有大堂内的烛火还在不安的跳跃。芙蕖一刻也不敢放松,时下一更左右,她静静听着房内的动静。
果然,里头有了动静。
所谓鸡鸣头遍,是丞相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上官靖羽小时候闹过的笑话。
彼时上官靖羽年岁小,听得半夜的敲更之音便会吓得哭闹,非要上官凤改成鸡鸣之音。说是鸡鸣头遍就是一更,鸡鸣二次便是二更,鸡鸣三遍就是三更。
上官凤由着她闹,上官靖羽便教手底下的奴才,半夜翻鸡窝,闹得整个相府鸡飞狗跳。
最后上官凤从宫内带来西域进贡的金沙漏,用于计时,取消了府中的打更之举,上官靖羽这才作罢。
护院从后窗翻入上官靖羽的房间,恭恭敬敬的跪在上官靖羽的身后,“小姐。”
“很准时。”上官靖羽站在门后,“外头怎样?”
“晚饭时遵照小姐提示,已经放了信鸽回去,相爷回复,这些人就是近来朝廷通缉的五怪。专门打家劫舍,半道剪径。”护院道,“朝廷海捕不得,没成想竟窜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相爷已经带人过来,想必天亮之前就能赶到。”
上官靖羽颔首,“找个人,把芙蕖替出来。”
护院颔首,“明白!属下派人先护送小姐和芙蕖离开。”
*
马车徐徐而去,远离是非,远离厮杀。
偌大的房间被黑暗笼罩的房内,只有少许呼吸声在穿梭,诡谲的氛围教空气都为之冻结。
“你是什么人?”黑暗中,这声音分明是店小二。
熟悉的男儿之音缓缓响起,“这个你管不着,今日这人,我救定了。”
“就凭你单枪匹马?”店小二愤怒,黑暗中有刀刃齐刷刷出鞘之音,双方蓄势待发。
“主子有命,谁伤她谁就得死。”声音陡然一沉,“更何况,就凭你们也配与我动手?江湖五怪,明日就是江湖五绝!”
音落,寒光烁烁,听得兵刃被圻断的声音。顷刻间,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沉重的闷响中。
黑影快速掠出客栈,上了马直奔远处的密林深处。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四下没有半点鬼影,唯有怪鸟孤鸣,划过寂冷的夜空。
“主子,都死了。”他站在马车外头,毕恭毕敬。
“丞相快到了吧?”车内的人低低的开口。
“恩。不过小姐已经走了。”
“她惯来是聪慧的。”
“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必做,别让人扰了她。”
“是。”
黑衣人随着马车缓缓而去,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等着上官凤领人赶到的时候,客栈里空空荡荡,搜了所有的房间,只在店家的房间内发现五具尸体,皆一招毙命。
咽喉处纤细的血痕乃利器所伤,流血不多,乃是绝顶的高手在出手之际,将剑气灌入招式内,直教对方避无可避。
外头看似身子骨骼完好无损,实则内部的五脏六腑早被剑气伤得面目全非。
不过,也算了结了朝廷的一桩公案。
在客栈的地窖内,挖出店家、小二以及不少人的尸骨。
想来这五怪在此祸害了不少人,如今也算恶有恶报。只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这五个刁钻的顽劣恶徒,一招毙命?
所幸女儿逃脱,上官凤也算松一口气。
如此大功一件,回去之后,皇帝的赏赐定然是少不了的。
出了客栈,一路倒也相安无事,芙蕖几次三番往回看,也不见有人追来,才算松口气,“小姐,好险。”
上官靖羽晒笑,“是我们碰得不凑巧。”
心里却隐隐有些异样,总觉得此行有些不太对劲。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桃花谷是个倒伏葫芦状的山谷,出入唯有谷口一条道。里头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只是上山之际,连车辇马匹都无法通行,只能徒步。
第31章 重锡归来()
芙蕖搀着上官靖羽往上走,山路陡峭,一侧皆是悬崖峭壁。两人并肩走,脚下也只剩一步之余,极为惊险。
走了足足三四个时辰,才算到了谷口。
微凉的风,吹去周身的倦怠。
入了谷口,眼前豁然开朗。
无人看守的十里桃林,外头秋意正浓,此处却桃花正开,颜色极好。只是这僻静之地,像似有人打理过,桃树底下没有半点杂草。桃林深处的竹楼,清新雅致。
芙蕖吩咐了一声,随行的两名护院便七手八脚的将包裹抬进了竹楼。
里头的主卧早已被人收拾得干净,点着清新怡人的蔷薇香。
淡淡的香,却是她最喜欢的。
“小姐,相爷想得真周到。”芙蕖道,“瞧这帘子都新的,还是小姐最喜欢的蔷薇图案。相爷待小姐,果然是极好的!”
上官靖羽颔首,却是心下生疑:爹何时变得这样心细如尘?
当年这桃花谷是她父母定情之处,彼时上官凤也不过是个赶考的布衣,因为途中耽搁了行程想要抄近路赴东都。哪知这山路嶙峋,悬在了半道上,险些殒命。
得上官靖羽的母亲搭救,到了桃花谷。
上官靖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