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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若是伤到骨头,不及时诊治,骨头一旦重新闭合,将来诊治起来会更加痛苦。
是故,筋骨之事,不可懈怠。
上官靖羽知道他要为自己治伤,然则她犹豫了良久,才稍稍的抬起脚。剧烈的疼痛,让她整张脸疼得煞白如纸,身子更是剧烈的颤抖。
重锡小心的抱着她的腿,置于自己的双膝之上,小心翼翼的解开她的鞋袜。
原本白皙如玉的脚,此刻红肿淤青。严重的皮下出血,导致青紫瘢痕触目惊心。
贝齿,紧咬下唇,她颤着身子望着烛光里的重锡,“断了没有?”
“伤成这样,连哭都不肯哭出来?”他冷了音色,口吻略沉,仿佛带着训斥,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心疼,“谁许你这样倔强?难道要与我一般,变成残废,才肯服软吗?”
她定定的望着他,“能治吗?”
他扭头看她,眸中有薄雾氤氲,却是颤了唇哑了音色,“哭出来好不好?”
上官靖羽咬破了唇,死死的盯着烛光里的重锡。那张丰神俊朗的脸,那双从不掩饰情感的眸,那眉心如血般的朱砂,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里。
从眼底,折射入灵魂深处,心头霜雪开始逐渐融化。
“我哭不出来。”她哽咽了一下,“我也不想哭。怎么能软弱呢?”
“以后你有我,我许你软弱,我替你坚强。”他的手,慢慢抚过她的脚踝,“阿靖,哭出来!”
染血的唇,依旧止不住颤抖,她绷紧了身子,倔强得不肯掉一滴泪。重活一世,她隐去了所有的爱恨离愁,隐去了所有该表达、不该表达的情感。
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还未至结局,就已经累得精疲力竭。
无人能懂她此刻的心境,那种急切想要改变现状,急切想要拨乱反正,却束手束脚,只获得一个欲速则不达的结果。她有多不甘,可是无能为力。
前世,她觉得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今生,她才明白,原来很多都不过假象,她真正能做的事,几乎少得可怜。
有泪漫过眼眶,终于夺眶而出。
晶莹的泪珠子划过精致的脸颊,从下颚滚落,悄无声息的尘埃落定。
下一刻,重锡握住她的脚丫子,忽然用力。
只听得“咯嘣”一声,他顺利将脱臼的骨头接了回去。剧烈的疼痛,让她陡然哭出声来。她不是神,说到底,她现在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子,及笄之年,芳华之岁。
重锡直接抱了她置于自己的双膝上,像哄孩子一般的抱着她。
上官靖羽不管不顾,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就伏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肩头,湿了他的衣衫,烙在他身上,直教他疼痛入骨。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肢,一手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抚着,唇边慢慢溢出清浅的笑,却夹杂着难以言说的苦涩。唇瓣微颤,有泪凝在眸中,终归消弭无踪。
他道,“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以后,有我!”
她狠狠的抽泣着,直起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重锡,“我很丢脸是不是?不许、不许告诉别人。上官家的人,怎能如此软弱!”
“等到嫁了人,就不是上官家的了。”他那指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温凉的指腹抚去她脸上的残泪。望着她即便哭着,也要维护上官家的颜面,不禁莞尔轻笑,宠溺般的唤了一声,“呆子。”
眸,瞬时睁大,羽睫止不住轻颤。
她一把握住他拭泪的手,声音几近沙哑,“你叫我叫我什么?”
第122章 你敢不敢骗我一辈子()
重锡望着被她紧握的手,唇边的笑意越发浓烈,“你若敢亲我一下,我就重复一遍。”
她一怔,想了想,他与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手,微微放开,哪知却被他反握住,“怎么,交易不成功?”
“我不稀罕。”她道,继而用力拭去脸上的泪痕,像撒气的孩子,抿唇不语。
见她微微嘟着嘴,重锡笑道,“那我吃亏一些吧!”
她蹙眉望他,骇然惊觉他的脸在自己的视线里无限放大。来不及反应,温软的唇已经覆了上来,侵占了她所有的理智。
糯软而甘甜,仿佛沾着蜜,又好似暖了心。
一时间,她竟忘了反应。
他小心翼翼的搂紧她的腰肢,扣住她的后脑勺,容不得她逃开半步。舌尖挑开贝齿,搜寻着属于她的美好,灌输着属于自己的气息。
那是一种烙印,一种刻骨的归属。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上官靖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近在咫尺,不管什么东西靠得太近,总是看得越模糊。好比人,好比心。靠得越近,越猜不透,看不明白。
有泪,悄无声息的划过她的脸颊,灼热了他的肌肤,而后缓缓落下。
他终于松开她,眼底透着焦灼,“弄疼你了吗?”
她盯着他,一语不发,泪却越发汹涌难耐。
见状,他深吸一口气,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莫怕,我在!
*
年玉莹怒然冲到上官靖羽的房间,房外倒了一地的奴才,连管家都被人打晕。
“人呢?人呢?”年玉莹怒然直视身旁的丫头,“你不是说被关在这里吗?”
“小姐,是关在这里,将军还吩咐了,不许”丫头瑟瑟发抖,扑通跪在地上。
音落,年玉莹一脚踹醒地上的管家,“为何会这样?上官靖羽去哪了?起来,都给我起来!”
管家得令来请上官靖羽过去,哪知刚到门口,眼前突然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如今听得年玉莹这样大喊,瞬时明白出事了。
上官靖羽丢了!
那可是相府千金,如今丞相还等在书房要人!
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急忙起身,瞬时面白如纸,“出事了出事了!人丢了!定然是被人劫走了。”
须知上官靖羽进来的时候,腿还一瘸一拐,根本不可能自己逃脱。所以不管来者是善是恶,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将军府丢了相府的小姐,那就是罪无可恕!
管家火急火燎的冲出去,想必是找年世重汇报消息。
年玉莹漠然伫立,仿佛想起了什么。
唇角微扬,眸色渐冷。
既然失了踪,那干脆,永远都别再出现。
*
上官靖羽觉得累了,昏昏沉沉的靠在重锡的肩头,合眸安睡。
他便抱着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不管抱多久,都不觉得累。餍足的容色,有着难以言说的欣喜。
蓦地,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素颜低冷之音,“师兄,有点麻烦。”
玉蚕丝迅速脱手,瞬时撩开了车窗帘子。外头齐刷刷的拦着一圈黑衣人。看样子,是有点麻烦。不过
“公子,你先走。”银面男子的剑,缓缓出鞘。冷剑出鞘,必饮血。
马车徐徐而去。
她微微凝眉,睁开沉重的眸。微凉的额头抵着他温暖的脖颈,长长的羽睫半垂着,“怎么了?”
他淡笑,“无妨,睡吧。”
她安然,点了头继续闭上眸子安睡。仿佛无比心安,给予了无尽的信任。半睡半醒间,她声若蚊蝇,闭着眼睛低低的呢喃,“重锡,我想知道答案。”
深吸一口气,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不管什么答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肯不肯跟我走?若然肯跟我走,何必在乎我是谁,你是谁?”
马车一颠簸,她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颈,伏在他的肩头睡着,“重锡是何意?”
他重重合上双眸,愈发将她抱紧。阿靖,其实等待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扭头,他以唇抵额,吻着她的眉心。眸中神色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马车,快速朝着御羽山庄而去。
马车后头,素颜和银面男子已经与黑衣人动了手。
为首的黑衣人,直逼银面男子而去,步步杀机,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一众黑衣人,足有十数人,各个武功精湛,然则相比银面男子,委实不堪一击。
冷剑拂过,陡然迸射数朵剑花,杀机迸现。
“这个交给我!”素颜纵然飞身,长鞭直抵为首的黑衣人。
那人哪肯跟素颜纠缠,一心想与银面男子交手,奈何长鞭无情,死死缠着他不肯放。
及至周旁的黑衣人悉数毙命于银面男子的剑下,素颜冷喝,“你去找公子,这里交给我!”
银面男子一怔,“你不是对手!”
“让你滚你就滚!”素颜嘶吼着,那不要命的打法,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而对面的黑衣人,竟然呈现着只守不攻的状态。
见状,银面似乎明白了什么,迅速撤离去寻重锡。
长鞭凌空,划破苍穹,发出清晰的“啪”“啪”之音。
黑衣人旋即飞身,想要避开素颜,哪知素颜却穷追不舍。二人的轻功路数如出一辙,不相上下。
荒草漫天,月色醉人。
银辉之下,素颜紧跟不舍,下一刻,长鞭忽然缠住了那人的腰肢。她发了狠,骤然往后拽,直接将黑衣人拽到身旁。
“你要躲我到何时?”她动了气。
黑衣人凌空旋身,瞬时解开了长鞭的束缚,脚下飞腾,正欲再走。
蓦地,长鞭打他跟前划过。
只听得清晰的啪声,脸上的黑布被当场劈成两半,于风中滑落。
月辉之下,俊俏的容脸,瞬时留下一道清晰的鞭痕。鞭痕染血,有嫣红的液体缓缓淌下,沿着他的脸颊,自下颚处落地。
谁都没有再动。
月光下,巍然而立,四目相对,皆是寂静无语。
良久,他掉头就走,“真烦!”
她伫立原地,定定的望着月光下,前方被拉得颀长的身影。
没走几步,他顿住脚步,转身看她,“怎么不跟了?”
“你不是嫌我烦吗?”她红着眼,咬了唇。
无辜的搔了搔头,复而看了看姣好的月色,他缓步走回素颜跟前,“你不恨我吗?我骗了你。骗你盗走师公的经卷,练得如今的功夫;还装可怜,骗你将轻功亲授于我?你不想清理门户了?”
素颜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气,胸口起伏不定,“你敢不敢骗我一辈子?”
他一怔,“你说什么?”
第123章 为她下厨()
素颜站在那里,月光中面色微白,“你还要走吗?”
“虽说你是我师父,但如今我已经叛出师门,是故”他深吸一口气,“我还是要走的,你管不了我,再也管不了。”
“独孤!”她骇然叫住他,“你真的一点都不留恋吗?”
独孤,注定了此生独来独往,孤独一生。
他低吟着自己的名字,继而苦笑着看她,“是你手把手教我,才会让我有了今时今日。我谢谢你,只是”他走了两步,“如果找我,可以去西郊十里亭。”
音落,已经纵身飞去。
素颜刚要跟着,却听得独孤飘渺之音徐徐传来,“别跟着我!”
脚后跟,又重重的落下。
风过萧瑟,快入冬的天,素颜只觉刺骨难忍。她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再次消失在她跟前。
衣袂翻飞,她握紧了手中的长鞭,容色黯然,站在原地很久都没能回过神。
*
上官靖羽安然睡着,恍惚间,好似有人轻拂自己的面颊。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桃花谷。
满目的桃花盛开,风过桃花雨,翩然落于掌心。她摊开掌心,笑看片片花瓣在掌心堆积。扭头,有人端坐桃花树下,白衣翩迁,双手捧着埙,有悠扬的埙声传遍整个桃花谷。
棋盘上,一子落,两世人。
谁解其中味?
石桌上摆着两杯盏,有桃花落入茶水中,映着斜阳的红,染着迷人的醉。
她笑着奔过去,那头,那张模糊的脸,亦跟着轻笑,放下手中的埙,低低的喊了一声,“呆子。”
她瞬时僵在当场
犹记得前世之时,萧东离总爱执笔描画,她总爱托腮看他,而后痴痴的笑着。那时,他总会低低的笑着,道一句,“呆子。”
桃花雨嗖嗖的落下,他起身走到她跟前,含笑拂去她肩头的落花,轻轻的拥着她。
她愣愣的被他拥入怀中,静静的听着属于他的心跳,感受着属于彼此的呼吸与温度传递。
蓦地,桃花谷消失了,他也没了
四下,陡然一片漆黑。
*
一声疾呼,她猛然坐起身来,惊得一身冷汗。
这房间的摆设
上官靖羽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不是萧东离的房间吗?蓦地,她一怔,继而苦笑,她怎么忘了,这是御羽山庄,不是三王府。
脚踝处还有些疼,青紫瘢痕未散,还稍稍有些淤肿。但接了骨,只要小心一些,近期内避免二次受伤,就不会有大碍。
重锡不在,四下也没有人。
掀开被子下床,她便一瘸一拐的朝着外头走去。
门外,有四五个丫头守着,见着上官靖羽出来,急忙上前搀扶,“姑娘小心些,庄主吩咐,您的脚伤未愈,不宜活动。”
“重锡,在哪?”她问。
丫头们一笑,“庄主在厨房,奴婢带您过去。”
想着自己的伤不易乱动,上官靖羽点了头,便由丫头们领着去厨房。
为首的丫头稍微年长,名唤初心。
初心道,“姑娘好福气,自初心入府以来,从未见庄主真正的开心过,更不曾见庄主下过厨。然则姑娘来了,庄主便破了例。”
上官靖羽蹙眉,“他会吗?”
初心颔首,“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
心头微恙,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是被捧在手心里,还是宠到了骨子里?这种感觉,跟爹娇宠她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而跟彼时的萧东离,也是各有迥异。
厨房内,香气弥漫。
她站在外头,红了眼眶,望着房中的男子端坐轮椅,手执炒勺,熟练的炒菜。厨子奴才都被赶到门外,偌大的厨房,就重锡一个人,忙得满头大汗。
他站不起来,处处受掣,却依旧乐此不疲。
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却让她有种久违的幸福,那是曾经她渴望得到的家的感觉。可是太不真实,她有些不敢相信。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重锡微怔,端着碗碟的手,险些一松。
下一刻,上官靖羽快步上前,替他拿住了碗碟,“我来吧!”
“可以吃了,饿了吧?”他笑问。
因为烟熏火燎,整张脸泛着微微的红,伴随着额头淌下的汗珠子,有种难以言说的迷人。
她低眉望着案上的饭菜,哽咽着点头。
初心退开所有人,独自上前为二人盛了饭,而后悄然退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还能听见炉灶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着。满室菜香,相顾无言。
他淡淡笑着,夹了菜放在她碗里,“试试吧,都是你最喜欢的吃的。”
上官靖羽抬头,“你如何知道我的习惯?”
他笑而不语。
她噙着泪看他,“你难道不知道,男儿不下厨,女子不上殿的道理吗?”
重锡摇头,脸上还有烟熏过后的少许墨色,却笑得教如沐春风,一直暖透了心。好似冬日里的雪,顷刻间消融殆尽。他温软的声音,悠悠传来,“若为卿故,诸事可抛。”
音落,她瞬时低头,狠狠扒了几口白饭,不肯教他看见自己发红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