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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是盟友,暂时也不是敌人。”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你疯了?”素颜瞪大眸子,不敢置信。
芙蕖手中的灯笼险些落地,惊得手心濡湿,“小姐,万一对方都是冲着你来的,只是静观其变,你岂非”
“如果是冲着我来的,那么高的武功,你觉得我跑得了吗?横竖都是一死,生要泰然,死亦从容,有何惧哉?”她淡淡的笑着。
云淡风轻的话语,却让素颜和芙蕖心有余悸,心头后怕。
“我,不会让你有事。”素颜犹豫了少许,说得很轻,仿佛略带羞涩,口吻却坚定无比,“我也舍不得你死。”
上官靖羽半低下头笑着,“都好好活着,多少人想活却活不下来!”
素颜深吸一口气,“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必定给你个交代。”
看出素颜面上的迟疑,上官靖羽没有追问,她惯来心有七窍,心思细腻得让人心疼。风过竹简,回廊里响起悦耳的“哩哩啰啰”之音。一阵接着一阵,漾开她唇边浅浅的笑意。
一夜冷寂,谁都不再提。
天亮之后,素颜直接失了踪,想必出门找寻昨夜的刺客。上官靖羽不用想也知道,素颜必定去找重锡了。
一个人的力量,怎及得上整个御羽山庄?
她不在乎那个刺客是谁,也不在乎他与素颜是否认识。
她所在乎的是,谁是刺客背后的主谋,又是谁在第一时间,将上官梨香死去的消息透露出去?这事,整个丞相府缄口不语,外头的人不可能知晓。那么,唯有家贼!
是五姨娘杜怜儿?六姨娘暮雨?还是平静了如此之久的上官宁静?
看似风平浪静的丞相府,到底有多少暗潮涌动?
上官靖羽执笔写着经卷,端坐房内。
外头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没有抬头,习惯了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去听。熟悉的脚步声,焦灼而略带欣喜。人在欣喜的时候,习惯性脚尖落地,因为恨不能健步如飞。若然心事重重,恨不能此路永远没有尽头,故而总是脚跟拖拽。
是
致远?!
难道有消息了?心下一怔,娇眉微蹙,羽睫轻扬。手中的笔,却依旧在竹简上写着,没有片刻的停顿迟疑。
外头是上官致远的声音,“姐姐?”
芙蕖在外略带欣喜的唤了一声,“远少爷,小姐在里头抄经书呢!”
显然愣住,上官致远不觉多问一句,“为何抄经书?姐姐如今喜欢经文吗?”音落,已经快步走进门,芙蕖离开去备茶。
进得门来,上官致远一眼便看见执笔挥墨的上官靖羽。
“姐姐,这外头的竹简都是做什么的?”他眉头紧蹙,死死盯着上官靖羽手中挥动的笔杆。
她抬头,“无他,静心罢了!”
闻言,上官致远眉头紧锁,她惯来不会做这样无用之事,想必是有所心事,亦或是难解之事,所以才会
“姐姐有何难处?”他走到她身后,看着她亲笔写下的一张张竹简。心,忽然揪着生疼,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下一刻,上官致远骤然伸手,一把夺过她的笔杆,狠狠掷在地上,“别写了!”
第110章 无法改变,只能取而代之()
上官靖羽稍稍一怔,掌心染着漆黑的墨色。她轻叹一声,也没有动气,只是起身往水盆走去。
“姐姐。”上官致远低喊了一声,仿佛极力遏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哑了声音道,“姐姐是不是想要出家?还是说”
“你别多想,我只是静不下心,所以随手写写罢了。”她扭头看他,“你莫当真,这话也别往外传,免得让爹担心。”
“我知道二姐姐的事情,姐姐心存愧疚,但我坚信那与姐姐没有半点关系。纵然有关系,也绝非出自姐姐的本意。”上官致远上前拧了湿毛巾递给她,“姐姐,你别做傻事。那婚事若你不喜欢,总还会有别的办法。不是只有出家,这一条路。”
上官靖羽慢慢擦着掌心的墨汁,“我没有愧疚,也不会愧疚。这世上谁人不死,不管是九五之尊还是一贫如洗,百年之后都不过黄土一抷,谁都逃不过。”
上官致远的眉心紧锁,“姐姐越是这样说,致远越是放不下心。”
“没事。”她轻叹一声,擦净掌心的墨汁,“秋试将近,我与二皇子的婚事纵然定下来,今年也找不到一个黄道吉日。”
他愣住,“姐姐早有准备?”
她一笑。
故意往后拖,就算拖不过,至少逼近秋试之日。
秋试乃天下大事,皇帝自然不会因为二皇子的婚事而耽误朝堂选才之事。而秋试前后,没有一个好日子可供挑选,就算是钦天监,也无能为力。
这婚事,今年是绝对没可能的。
“你与海先生的秋试准备得如何?”上官靖羽问。
芙蕖送了茶,便守在外头把风,免得教人靠近,被听了墙角。
“先生准备妥当,只是到时候秋试,难免能人辈出,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上官致远坦白的说着,瞧着上官靖羽的面色变化。见她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而心存芥蒂,这才放下心来。
“题目,是你给的?”她问。
他颔首,“爹把今年秋试的题目偷偷给了我,所以我写了一份,而先生也写好了一份。相较之下,先生写的文章,绝对在我之上。”
“可有带来?”上官靖羽凝眉。
闻言,上官致远小心翼翼的从袖中取出两张折叠的白纸,摊开来是两篇文章。
上书:论谏二字。
她一笑,“朝堂阴霾不去,论谏有用吗?”
上官致远轻叹,“总归要给饱学之士,一个希望吧!”
她颔首,却拿起其中一篇,细细品读起来,“这是先生的墨笔吧?”
“姐姐好眼色,致远”
她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倒不是你的才学输与先生,而是你身处相府,不懂民间疾苦。纵然腹有诗书,也只是官面文章,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上官致远连连点头,“姐姐一语中的。”
“高居庙堂思君恩,骁骑红缨报国心。宁肯黄沙埋忠骨,遗臭伯嚭万年余。”上官靖羽拿起另一份看了看,继而笑道,“致远有这份报国之心,就去做。光说不做,终是无用。”
“致远记下了,可是爹那里”他犹豫了一下。
上官靖羽欣慰的笑着,“爹再怎样,也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女。他终归会老,皇恩也会淡去。而你,将撑起整个上官一族。你明白吗?”
让上官凤归正,从权相、从人人口中唾骂的佞臣变成忠臣良将,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既然动不了爹的势力,不如取而代之。
让上官致远,取代自己的父亲,入朝为官,为民请命。
如果能做到,即便十年后新帝登基,上官家也会有一线生机。忠臣之家,不可覆,否则就是天怒人怨,与天下人为敌。
是故民心所向,才是不灭的正途。
上官致远虽然不太明白,她心中为何如此坚信,甚至于真的有心要跟父亲对着干。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上官凤对上官靖羽的疼爱,那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如此,她为何
“姐姐放心,致远一定拼尽全力。”他抿唇,认真的盯着她。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可是先生空有才情,却未必能入得了主考官的眼。”
“每次闭卷之后,主考官总会来相府呈报情况。只要能拦住爹,不让其回府,我就有办法让先生一举夺魁,高中头名。”她笑得温和,望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眼底泛着清晰的期许之光。
“就这么简单?”他不解。
她颔首,也不解释。
很多事说开,就没有意义了。
“就怕先生心里”他犹豫了一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连官都做不得,压根进不了朝堂,仅凭一人之力,谈何为民请命?一人之力渺小,但若权倾天下,还怕不能还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吗?”她起身,将笔捡起来。
“姐姐”上官致远一怔,“方才致远鲁莽了,可是姐姐能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动出家的念头。致远还想让姐姐看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日,与你分享一览众山小的喜悦。”
上官靖羽握着笔,眼底的光黯淡了少许。
她徐徐抬头,容色清浅而淡雅,“你要明白,到了那一日,未必就是喜悦。须知,高处不胜寒。功成名就,就意味着,必须忍得住孤单寂寞,经得起风雨飘摇。上得圣恩,下拢人心。然则就算平得了天下,但将不会再有人能懂你的一人天下。”
上官致远凝眸望着她,唇边溢开欣然而坚定的笑,“那就只有姐姐,能懂我了。”
她笑而不语,温和的望着他,将羽睫轻轻半垂着。
长舒一口气,上官致远道,“如此也好,至少还有姐姐相伴。”他轻笑两声,似带微凉。深吸一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这是先生从碧儿身上取下来的东西。”
上官靖羽蹙眉,“这是什么东西?在哪儿取的?”
“就在碧儿的肚子里,至于是什么,姐姐亲眼看看就知道了!”他将木盒递出去。
她稍显迟疑,终于缓缓伸手接过。
第111章 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靠近()
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小,却凝着碧儿一条命,葬送了碧儿的青春韶华。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暮雨如此不折手段,非置碧儿于死地不可?
指尖轻轻挑开活动扣,盒子被缓缓打开。
娇眉微蹙,上官靖羽不敢置信的望着上官致远,“这是何物?”
上官致远笑了笑,“先生说,是要命的东西。”
眸,骇然瞪大,上官靖羽愣在当场。
*
素颜找遍了整个食为天,找遍了整个御羽山庄,始终没有找到重锡的踪迹。二话不说,掉头便去了无影小筑。
果不其然,重锡端坐轮椅,正在院子里修剪篱笆上的蔷薇。现下修剪,剪去多余的枝桠,才能让蔷薇储存足够的养分,度过寒冷的冬季。等到明年春年花开,蔷薇就能开得更加娇艳。
他也不去看怒气冲冲的素颜,只小心的修建着自己的宝贝蔷薇。
小小的竹楼,及肩高的篱笆墙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带刺蔷薇。
“公子,她来了。”身后,面带银面具的男子俯身低语。
“我知道。”他淡然应了一句。
想了想,银面男子继续道,“汤伯说,她找了你一上午,连御羽山庄也找遍了。”
重锡不语,继续打理着自己的蔷薇。
素颜还不待马匹站稳,已经翻身落马,风风火火的冲入篱笆院,厉声指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再也不是当日的他?”
他一笑,手中的剪子“咯嘣”一声,将角落里的余枝剪去,“我说过,你还是不见为好,若然见到,势必会失望。”
下一刻,素颜直接夺过重锡手中的剪子,狠狠丢在地上。眸色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那日”
他颔首,“既然都猜到了,何必再来问我?”
她几欲上前,却被银面男子拦住,“姑娘莫要激动,公子只是不想让你难过。”
“可是你若告诉我,他已经成了钦命要犯,总好过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他险些杀了阿靖?你又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过?”素颜从不轻易流泪,但是此刻却忽然落下泪来。
“阿靖不会有事。”重锡深吸一口气,袖中玉蚕丝突然出鞘,迅速将地上的剪子缠住,一眨眼重新握在了手中。
阳光下,重锡容色清浅。饶有兴致的望着好生打理的蔷薇,眼角眉梢微抬,唇角牵起的瞬间,宛若似笑非笑。
“昨晚躲在假山后头的那人”她扭头望着银面男子。
重锡眉头微蹙,继而稍稍侧脸去看银面男子,“退步了?连素颜都能发现你。”
银面男子稍稍垂头,“卑职该死。”
“倒不是我,是阿靖发现的。”素颜实话实说,“别说是我,就连独孤,也没有发现异样。”
“她?”重锡仿佛想起了什么,欣然低笑,“我倒是忘了,她是能听得的。”
素颜轻叹一声,“你打算怎么做?”
“你是指你的小心肝?”他抬头,打了趣。
她嗤鼻,“有话就说,别跟我拐弯抹角。”
重锡望着她,“行刺当今圣上,本就罪无可恕。你竟来问我,我该怎么做?嗯?”
素颜有些心虚,“你不是最能猜到皇帝的心思吗?你就不能猜一猜?”
“君心难测,如何能猜得到?”他摇头,“让他自求多福吧,不过只怕你也抓不住他。如今的他滑如泥鳅,别说是你,就是御羽山庄的情报机构,也抓不住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素颜上前一步,下一刻,她的面色陡然紧张绷紧,“你是说他投靠了某个人!”
重锡微微扬头看她,微光中,他极好的容色泛着迷人的光泽。眼角眉梢轻轻抬起,勾勒出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眉心朱砂,瞬时如火艳烈。
“他本就不是那种、甘于平淡之人。”他淡淡开口,“从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别放太多的心思。他要么正义凛然,要么就是邪魔外道,总归是极端的一种。”
素颜苦笑两声,“真当是错了吗?”
“当日你偷师父的经卷给他,就已经是叛出师门。你该明白,前有因,后有果。师父肯让你重新入门,已经是宽厚至极。”重锡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动了心,师父有命,必须由你亲手清理门户。”
“我知道。”她哽咽了一下,“可我下不了手。”
“你若下不了手,只管说一声,让我来。”他淡然,容色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既然这一生,注定避不开屠戮厮杀。那么,就不必躲了。”
素颜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眼眶里的泪逼回去,“说得轻巧,若是真的不想躲,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想保护的人,不在身边;想呵护的人,被拒之千里;想此生白首,想要好好爱的人,却要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靠近。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晒笑两声,音色苦涩,“谁都不会明白,谁也不用明白。”
有信鸽缓缓飞落,在院子里发出低低的叫声。
银面男子躬身取下信鸽脚踝上的红色绑带,毕恭毕敬的递交重锡手中。
重锡用眼角余光睇了素颜一眼,“不必找了,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他若有心躲你,就算你把东都城翻个底朝天,也是无补于事。”
语罢,任由银面男子推着他,缓步往外走。
素颜站在那里,望着篱笆上被打理得极好的蔷薇,眼底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
素颜垂头丧气回到鸿羽阁的时候,上官靖羽正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一树的红枫叶发呆。风一吹,枫叶嗖嗖的落下,脚下一片红色艳烈。
“怎么了?”素颜蹙眉,不解的扭头问端坐栏杆的芙蕖,“阿靖好似不太高兴。”
“远少爷走后,小姐就一直不太高兴。”芙蕖撇撇嘴,“我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
“上官致远跟阿靖说了什么?”素颜不解。
芙蕖还是摇头。
她回来的时候,上官致远已经走了。
回廊里的竹简,依旧被风吹着,发出“哩哩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