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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一侧的妈妈也变了脸色,银面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剑。
重锡的脸上,依旧是淡然轻笑,手指微抬,示意身后之人莫要轻举妄动。
妈妈随即上前,紧忙笑道,“呦,姑娘们可要好生伺候着。各位爷,玩要痛快玩,来咱眠月楼,可要尽兴啊!”
傅少鸿笑道,“那是自然,眠月楼的姑娘,一个个都水灵着呢!”
下一刻,他忽然松开怀里的姑娘,缓步朝着重锡而去,借着酒兴饶有兴致道,“一个大男人眉心点一颗朱砂,倒是有趣。不知这两条腿,是真瘸还是假残废?”
第91章 这鸟儿好生奇怪()
重锡不语,依旧保持着清浅的笑,望着傅少鸿渐渐靠近。
终于,傅少鸿睨了银面男子手握推手,这才冷笑道,“看样子,真是个瘸子。”说着,竟朗声大笑。
蓦地,不知为何,忽然脚下一软,他竟然单膝跪在了重锡跟前。
重锡淡笑,“纵然证实我是瘸子,也不必磕头谢罪。”他伸手将傅少鸿搀起,神情泰然自若,毫无异样。
傅少鸿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起身,膝盖肘处,酸麻得厉害。
却听得重锡道,“公子看似风华正茂,实则底子虚空,长此下去,犹如虎狼之疾。三日内必腹泻不止,浑身酸软无力。若不早些诊治,只怕”
语罢,他惋惜的摇头,朝着身后的银面男子点了头,“我们走。”
“你胡说什么?”傅少鸿冷然。
轮椅渐行渐远,重锡的声音飘渺而来,“你若不信,大可赌一赌。三日后,我在食为天等你,你若不来,那就听天由命吧!”
“你!”傅少鸿刚要上前,随即被妈妈搀住。
妈妈笑脸迎人,“少将军可千万别不信,这位乃是高人,眠月楼的姑娘若是谁有不适,扎上两针立刻见效。不过现在,重公子很少与人瞧病,你若能与他结交,那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真有那么厉害?”傅少鸿冷哼一声,觉得方才那一跪,让自己颜面尽失,忽然拂袖而去,“扫兴!”
及至后门外,银面男子低眉望着轮椅上的重锡,“爷方才做了什么?”
“看见了?”重锡问。
“嗯!”男子应一声,“爷用了暗力。只是爷若想教训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一笑,眸色微暗,“你猜。”
*
马车摇晃,芙蕖用油纸将冰糖葫芦包好,略带不解的望着上官靖羽,“小姐怎想起,要吃冰糖葫芦?相爷说”
“别教人知道。”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芙蕖,你吃过吗?”
芙蕖颔首,“小时候常吃,后来娘死了,就再也没有吃过。”
“你娘?”她一怔。
在上官靖羽的记忆里,甚少听到有关芙蕖本家的事情。至于芙蕖母亲的事情,更少之又少。
见她蹙眉,芙蕖依旧三缄其口,不愿多说。
素颜从怀里取出了一张药方,仔细的瞧了瞧,这才递给芙蕖,“芙蕖,待会去药房照方抓药。”
“这是什么方子?”芙蕖看不懂药名。
“帮阿靖调理身子。”素颜一笔带过,将重锡二字悄然隐去。既然芙蕖不曾见到,那就不必多提。
车窗口,忽然落下一只奇怪的鸟。
有着七彩羽毛,若麻雀般大小。因为淋了雨的关系,此刻就站在窗口抖水。
“这鸟真好看,素日里也不曾见过。”芙蕖欢喜至极,想要伸手去抓,奈何那鸟忽然振翅飞去。
上官靖羽蹙眉,“这鸟,好生奇怪。”
素颜点头,“似乎是北昭”
“北昭?”上官靖羽一愣。
“我也记不清了,好似有点印象。大抵不是我朝之物!”素颜的记忆有些模糊,记不太清楚。任她极力回想,也没有个结果。
北昭的鸟,怎会飞到、距离边塞千万里之遥的东都城?
这鸟生得怪异,难道有什么
“阿靖,你在想什么?”素颜问。
上官靖羽陡然回过神,轻笑掩饰,“我只是在想,北昭与我朝交战多年,时和时战。想必那鸟儿也是有灵性的,见着东都繁华,便再也舍不得走了。”
“人懂趋利避害,鸟儿何尝不懂?”素颜轻叹,眼底泛着微凉的光,“你没看到过,战火连绵的场景。血流成河,满目横尸,不可不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去过边塞?”她问。
素颜深吸一口气,“很多年前的事,不想再提。”
上官靖羽颔首,不再说什么。
及至回到鸿羽阁,雨还在绵绵下着。
上官靖羽泡在温暖的浴桶里,筋骨舒畅,果然是极好的。
隔着屏风,她看见素颜就守在屏风外头,委实做到了对重锡的承诺。这些日子,素颜确实寸步不离,不觉轻笑,喊了一声,“素颜?”
素颜应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我就守在外头,不会有人敢动你。”
她低眉搅动桶中清水,白雾杳杳升起。
温水洗凝脂,白璧玉无瑕。
姣姣俏颜色,飒飒女儿郎。
“眠月楼跟食为天是什么关系?”她问。
素颜凝眉,“你为何不直接问我,师兄跟眠月楼什么关系?你若直问,许是我会告诉你!不过聪明如你,想来也猜得到。”
良久,才听得她温软的声音,“他,到底是什么人?东都城内最大的酒肆茶楼,还有最繁华的青楼任他畅通无阻,所有人见到他,总带着几分敬畏。”
“听过,御羽山庄吗?”素颜望着屏风那头模糊的身影,长长吐出一口气。
上官靖羽一怔,忽然坐直身子,“你是说城东的御羽山庄?”
素颜扯了唇轻笑,“没错。御羽山庄!”
“重锡跟御羽山庄有何关系?”她是知道御羽山庄的。
从爹的口中听得的一些闲话,说是御羽山庄这些年,名下的产业越发壮大。归属御羽山庄的当铺、粮店、布庄、酒楼茶肆甚至于东都城最大的赌坊,皆是御羽山庄的产业。
朝廷担心,御羽山庄不断壮大,哪日若是与朝廷为敌,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乎,派人时刻盯着御羽山庄,以防不测。
但自从朝廷开始将视线集中在御羽山庄之后,御羽山庄便不再扩张东都城内的产业,而是转为外向,朝着东都城外发展。如今越发了不得,踪迹遍布各大州县。
谁也说不清楚,御羽山庄有多少财富。
在百姓眼中,“御羽山庄”四个字,就是富可敌国的代名词。
“你若想知道,自己去御羽山庄看看。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素颜抿唇。
上官靖羽点了头,心里有了数。
能跟御羽山庄搭上边的,绝非等闲之辈。重锡,想来是御羽山庄的核心人物吧!是庄主?抑或谋士?
这头还说着话,芙蕖却一个踉跄冲进房间。面白如雪,失控的冲到屏风前,隔着屏风上气不接下气的喊了一句,“小姐,碧儿找到了!”
屏风后头,上官靖羽“哗然”起身,惊起水花无数。
找到了?
第92章 上官靖羽,我看错你了()
长长的回廊里,上官靖羽快步走着,管家躬身在旁释疑,“因为连日下雨,于井水暴涨。这才教底下人,察觉了异样。”
“碧儿的尸体是在靠近花园围墙的井里发现的,此处极为僻静,那口井也并非用来平素的洗衣做饭,只是用来给园圃浇水的,所以一直没人发现。”
“如今连日下雨,园圃不必浇水,也不知是谁给盖上了盖子。方才有奴才经过那儿,觉得有股子异味,便打开了井,这才发觉里头泡着一个人。”
“待捞上来一看,早已面目全非。老奴想着,近日府中并未走失人口,独独少了一个碧儿。是故让杏花阁的苏月过来瞧一瞧,苏月一眼就认出,是碧儿无疑。”
“老奴想着,许是这碧儿见小姐真的动了气,一时胆怯,就投井自尽。这丫头,年纪轻轻的这般想不开,然则敢惹小姐生气,也委实是”
上官靖羽顿住脚步,眸色微冷,“管家,你如何知道碧儿是自尽?官府尚且没有断案,你这定论为时过早了。”
管家一怔,急忙哈腰点头,“是是是,老奴多嘴,老奴也就是这么一说。”
“药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祸从口出的事情,还少吗?”她瞥了管家一眼,拂袖而去。
碧儿的尸体已经被人打捞上来,就放在井旁的小亭子里。
这是相府最为僻静的角落,这亭子平时也就是放放修剪工具,除了花匠很少有人过来。这口井,只用于浇灌府内的草木,不用于平时的洗用。
上官靖羽还未走近亭子,已闻到阵阵腐败的恶臭。眉,紧蹙,她扭头看一眼面色发白的素颜,“害怕吗?”
芙蕖抿唇,点了点头,“奴婢想”
她点头,“去认一眼。”
闻言,芙蕖壮着胆子上前。
尸体横躺着,上头只覆一张破席子。原本光溜溜的脚丫子,如今发白发泡,恶臭熏得人腹内翻滚,只想作呕。
素颜面色一紧,俯身掀开席子,朝着芙蕖道,“看看吧!”
芙蕖看一眼那张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脸,突然腹内之物上涌,急忙捂着唇,跑到一处空地拼命的呕吐。
“死人而已。”素颜望着碧儿的尸体,从怀中取出一张帕子包在手上,稍稍翻转了尸体的脑袋。指尖轻轻按压着,抚过尸体的后颈。
眸,微恙,眉,微蹙。
上官靖羽以手抵鼻,“如何?”
素颜不语,复而抓起碧儿的手,“颈后有重力击打留下的淤肿,指甲上也有外力损伤。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是什么?”素颜望着系于尸体腰间的一根细绳。
上官靖羽俯身蹲下,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瞬时环顾四周。
“小姐,你找什么?”管家不解。
她也不答,快步朝着不远处的一小堆石块走去。地上坑坑洼洼,因为雨水冲刷,有些坑洞已被泥水覆盖,但有些坑洞太大,始终无法填平。
“去找找看,看井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上官靖羽起身。
“你发现了什么?”素颜不解。
管家依言,继续让人用棍子在井里搅动,搅了好半天,忽然有人叫道,“有东西!”
上官靖羽急忙上前,打捞上来的是一块被撕碎的布料,来自碧儿身上。严丝合缝,没有半点差池。
“这不如等丞相回来,再行定夺?”管家道。
“是他杀。”素颜斩钉截铁。
管家一怔,“何以见得?”
素颜挑眉,“你会不会撕下一块布,包上石头栓在腰间,然后跳井自尽?有这功夫和脑子,还不如爬墙逃走。何况,就算是窃盗,也不至于送条命吧!”
管家哑然。
不远处,苏月默默的站着,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碧儿。
曾经的风华少女,如今的面目全非。
她深吸一口气,继而低头不语。
“既然是杏花阁的人,六姨娘呢?”上官靖羽问。
苏月上前行礼,“小姐恕罪,六姨娘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听说可能是碧儿,当时便已经伤心得晕过去了。如今”
她轻嗤,笑得冷蔑,“这世上除了人心险恶,还有什么可悲可怕的?”
苏月不语。
“阿靖,这事?”素颜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报官?”
“我爹就是官。”她眸色晦暗,略带苦涩,“我爹不在,尚且可以上报府衙。如今你觉得府衙敢接这个案子吗?”
蓦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道,“若是报官,只怕有损相府声誉。这事私下里处置便是,碧儿还是以失踪论处。”
管家颔首,“那老奴就把碧儿的尸体”
“不必了。”上官靖羽道,“明日让芙蕖和素颜,送碧儿的尸体回家。就说碧儿是畏罪自尽,给她家一些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素颜张了张嘴,却见上官靖羽使了个眼色,便也只能按捺下来。
尸体被送入义庄,明日再送碧儿回家。
转回鸿羽阁的那一刻,芙蕖还来不及进门,素颜“砰”的一声关上门,直接将芙蕖关在门外。
上官靖羽漫不经心的坐下,顾自倒上一杯水。
还没递到唇边,已经被素颜快速夺下,狠狠掷在地上,“上官靖羽,你这样是为虎作伥,是草菅人命。”
“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为了相府的名誉,明知碧儿是枉死,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官靖羽,我算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跟丞相府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和杀死碧儿的凶手,也没什么两样!”
她抬头,容色淡漠,“那你要我怎么样?”
素颜冷笑两声,“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碧儿来追魂索命吗?”
“她要追魂索命,就去索害死她的人的命,而不是我。”她冷然,“这是丞相府,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到底懂不懂?”
“我不懂!”素颜怒斥,“我只知道,碧儿死得冤,分明就是被人所杀。难道你们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你身为相府小姐,不为她做主伸冤,反而要掩盖事实。上官靖羽,这就是你所谓的仁义吗?”
第93章 看不见的明争暗斗()
上官靖羽冷笑两声,“我从未觉得,自己跟仁义搭边。可我知道,什么是天地良心。为人处世,我只求俯仰无愧。”
“良心,你也配说良心?”素颜切齿,“罔顾人命,谈何俯仰无愧?”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她问。
素颜嗤冷,“上报府衙,让官府缉凶,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还碧儿一个公道!”
“公道?”上官靖羽起身,眸色利利,“你知道什么是公道吗?所谓的公道,就是我在这里锦衣玉食,外头有饿殍遍地。东都城内歌舞飘摇,东都城外的百姓卖儿鬻女。这就是公道,你满意了吗?”
素颜哑然,愣是一句都答不上来,恨恨坐定。
“你以为我还能怎样?我能怎样?”
“我是相府小姐,但我不是当朝丞相!我可以为了碧儿闹得整个相府天翻地覆,可是我只能闹小姐脾气,我也只是个小姐。”
“你以为我能一手遮天吗?我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不能一次又一次的触及他的底线,我做不到手握生杀。”她冷了眸,字字诛心。
素颜看着她,咬唇不语,依旧犟着。
外头,芙蕖不断的敲门,“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素颜,你开门!不许碰小姐!”
“我没事。”上官靖羽应了一声。
芙蕖这才停止拍门,站在外头等着。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素颜问。
“我会交给信任的人去处理,少不得要你帮忙。”上官靖羽蹙眉。
素颜不解,“怎么处理?埋了?给点钱安葬?”
上官靖羽睨了她一眼,扯了唇轻叹。
*
翌日一早,便有奴才传话,说是相爷半夜就回来了,如今正召集各院去正堂。
“你爹要干嘛?”素颜蹙眉,“我可不可以不去?”
上官靖羽望着她为难的模样,“你在担心什么?”
“你爹不是丞相吗?我可没见过那么大的官,会被吓破胆的。”素颜搪塞着。
“你去厢房找个人,然后一道去碧儿家。”上官靖羽走向桌案,从书案中取出一封信,“把这个交给他,他会知道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