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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冀新的皇帝诞生。
如此一来,萧盛悄无声息的化解了自身所有危机。
当然,还有一个危机除外。
那便是萧东离。
萧东乾死了,萧东铭也死了,如今这朝廷若是要立长,那么萧东离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偏偏萧东离,却是萧盛最忌讳的人。
萧东离的身世,是萧盛最不愿触及的伤。
下了朝,萧盛端坐书房批阅折子,扭头问身边的小太监,“三王府现下如何?”
小太监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回皇上的话,三王府如今与丞相府联姻,两家正在布置着,选定的是年前把婚事办完。钦天监也已经挑好了日子,就是腊月二十,今年也就这么个好日子可以挑,否则就要等到来年过春之后。”
萧盛点了头,“日子还行,赶在年前也是应当。孩子都那么大了,走走过场也是要的。只不过——那孩子,朕还没瞧上过一眼,改明儿让老三抱进宫来,让朕瞧瞧。”
“奴才这就去知会一声。”小太监行礼,快速退出御书房。
早前的雅园太监总管李季进了御书房,“奴才给皇上请安。”
“都安排下了?”萧盛也不抬头。
李季躬身答话,“皇上放心,都已经备下,如今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萧盛点了头,“等着他们成亲那一日,朕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是。”李季颔首。
“听说傅家的回来了?”萧盛放下手中的御笔,“怎么这么快?”
“探子来报,说是三皇妃做主,给快马加鞭的接回来。意思是傅老夫人年迈,受不得苦寒之地,所以给赶紧接过来,免得老人家出事。”李季恭恭敬敬的回答。
萧盛搓了搓手,走到了火盆旁,李季慌忙将一旁的暖手炉递呈上去。
“该赏的赏,给傅家做足面子。”萧盛眉头微皱,“总不能让天下百姓以为朕如此刻薄,到底傅家也是绝了根的,再也成不了气候。”
李季点头,“皇上所言甚是。”
“盯着点,别让他们再闹出乱子。”萧盛拂袖出门。
李季恭敬,“奴才遵旨。”
只是这一份大礼,到底是什么呢?萧盛,会给萧东离和上官靖羽,带去一份怎样的大礼?谁也不知道萧盛现在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冷血无情的帝王,至始至终,心里都只有自己。自私、暴虐、嗜杀成性!
当马车缓缓驶入东都城的那一刻,傅老夫人眸中噙泪。东都繁华依旧,她一把年纪了还要几经生死,这种感慨与命运波折,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活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还要面临这样的折磨。
最令她放不下,割舍不去的,是傅少鸿的死。
那个她宠了半辈子的孙子,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以至于她日思夜想,心灵上的折磨远远胜过身体上的伤痛。
苦寒之地她不怕,哪怕是自己这条老命,她也不在乎。
她只想她的孙子活过来,可惜——镇国将军府一切如故,人事早非。
“老夫人,咱们总算回来了,守得云开见月明。”良辰哽咽着。
傅老夫人拭泪,“可少鸿回不来了。如故可以,我宁愿拿这把老骨头,去换他的命。”那曾经是她的命根子,可以后,再也不是了。
上官靖羽带着芙蕖就等在镇国将军府门前,傅老夫人和良辰下马车的时候,见着二人便是稍稍一怔。
她们是上官靖羽派人接回来的,自然知道上官靖羽会在东都等着。
但上官靖羽的身后,芙蕖抱着念归,难免——让良辰嘴角微抽,傅老夫人的眸子却死死盯着芙蕖手里的念归。
拄杖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几乎是颤着双腿走到了上官靖羽的跟前。
“老妇人谢上官姑娘的救命之恩。”傅老夫人几欲给上官靖羽跪下,遭逢巨变,从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府老夫人,变成阶下囚,让她不再盛气凌人。
何况,她是真的老了。
连走路都摇摇晃晃,再不似当初的老当益壮。
上官靖羽慌忙搀住她,“老夫人不可,这样岂非让晚辈折寿?何况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敢居功。”
语罢,上官靖羽看了一眼身后的芙蕖。
芙蕖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念归。
傅老夫人一怔,抬头望着面露窘色的芙蕖,“是、是你?”
“是芙蕖求我帮忙的。”上官靖羽道,“老夫人,恩怨纠葛,都纠缠了大半辈子,还连累了后辈晚生,够了。”
傅老夫人红着眼眶,点了头,“少鸿都没了,傅家就算空有家业,也不过是个空壳子。”
“可你有个好孙媳妇。”上官靖羽轻叹一声,“少将军没了,可还有个傅念归。是您的重孙!”语罢,上官靖羽握住芙蕖的手,将芙蕖牵到傅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也是女人,应该明白,一个女人独自产子之痛。没有夫君,没有家人,只能靠着自己把孩子生下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少爱与忠诚,才敢去做。”
“是、是男孩?”傅老夫人浑身剧颤,“是、是少鸿的孩子?”
“是。”芙蕖点了头,“他叫念归,傅念归。”
一句“念归”已经让傅老夫人老泪纵横,瞬时泪流满面,“让我抱抱他,可不可以?让我抱抱我的重孙子——我的命根子!”
念归啊念归,念到今日,那个人都没能归来。
君胡不归?
芙蕖犹豫了一下,终归小心翼翼的将念归递了上去。
良辰眸色微恙,快步上前,“老夫人小心,孩子还小。”说着,便朝着傅老夫人走去。
上官靖羽见她脚步匆匆,随即瞧了身边的素言一眼。
素言是谁,一下子便心领神会,直接挡在了良辰跟前,皮笑肉不笑,“良辰姑娘是吧!这头有芙蕖看着,老夫人只是抱一下孩子,不会有事。你就在一旁瞧着吧,祖孙相逢,是该悲喜交加的,你放心就是。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先进去收拾一下屋子!”
第402章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
良辰一副委屈加体谅的表情,唇角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蹙眉望着傅老夫人,“老夫人,那良辰就先进去收拾一下屋子,不妨碍你们了。”
语罢,良辰落着泪走进门去,没有回头也没有逗留。
傅老夫人稍稍一愣,扭头望着上官靖羽主仆二人,“你们这是——”不由的轻叹一声,“良辰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她不能算得上干净,可在流放时她对我也算尽心尽力。”
上官靖羽颔首,“我知道,所以我不强求。可是傅老夫人,我上官靖羽不是小气之人,但也绝不大度。芙蕖是我的好姐妹,不管她出身如何,我都认了她是上官家的一份子。念归就是我的外甥,我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
“今儿个,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芙蕖一路怎么走来的,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我能把她和孩子送到傅家门口,就是想让傅家给她个名分。若你们做不到,我现在就带她走。大不了,我养着。”
“上官家不说是富可敌国,但养个女人孩子,还是轻而易举的。至于良辰,我没相处过不做评论,但我希望在芙蕖入府之后,她能退避三舍,不要靠近芙蕖母子半步。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傅老夫人也是这样过来的,女子间的勾心斗角,想必也看得多了。如今傅家就念归一个孩子,我在保全傅家,也在保全芙蕖。芙蕖是姓季,可她孩子姓傅。很大程度上,少将军的死,你们也要负责。”
当初若不是傅家老小棒打鸳鸯,也许傅少鸿不会萌生,以军功换一场婚礼的念头。他也许还是东都少爷,也许就围着芙蕖打转,而终有一天,芙蕖会被感动,最后放下一切跟他厮守一生。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只有悔不当初。
傅老夫人抱着念归,泪如雨下,“别说了,我都知道。这些时间,我在苦寒之地吃尽了苦头,可身上再疼,也比不上心里。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亲手逼死了他。良辰这事,你就放心吧,我答应你。”
上官靖羽颔首,“少将军的尸骨已经有了着落,等着战局稳一些,就可以去迁回来。”
傅老夫人狠狠点头,默默拭泪,“多谢。”
如今她,总算学会了谦恭。
人,总要学会低头,才会收获更多。一味的昂首挺胸、盛气凌人,看见的只是别人的谄媚,听见只是阿谀奉承。
低头迎上别人的双眸,你才会知道,对方所言是真是假。
事到如今,傅老夫人也没什么可计较了。最苦最痛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的日子,就是天堂。
上官靖羽陪着芙蕖进门,芙蕖抱着念归,站在偌大的院子里,看着傅少鸿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圈红了眼眶。他的笑,他的背影,他的回眸,都像是倒带,在脑子里重新过滤了一遍。
有泪划过脸颊,低头间,念归冲着她笑,看着她哭。
“小姐,我想尽快把少鸿带回来。我想让他看看,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家。我想让他知道,我没让他失望。他的家人,他所在乎的人,我都可以照顾得很好。我虽然没本事,可我保证,我会替他为家里的老人,养老送终。”芙蕖泪如雨下。
上官靖羽红着眼眶,“这也好办,我派人陪着你去。此去蒿城只需数日,只要带够了人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芙蕖扑通就给上官靖羽跪下,“谢谢小姐。”
“起来。”上官靖羽将她搀起,“以后不许跪了。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要学会担当。你还有个孩子,不能让孩子有个动不动就下跪的母亲。芙蕖,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凡事我都替你撑着,可你心里的苦,我无能为力。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已经很知足。”芙蕖泣不成声,“那么多的日夜都熬过去了,现在好日子才开始,我什么都不怕。”
上官靖羽点了头,“那就好。记得离良辰远点,她的心思太深,你不是对手。惹不起,躲得起,别让自己吃亏,也别让她有机会伤了你或者孩子。”
芙蕖重重点头,“记下了。”
傅老夫人让人把傅少鸿原来的屋子收拾出来,以后芙蕖和念归就住在这个院子里,良辰不许靠近半步。
虽然良辰是姨娘,可良辰无所出,自然不能当成正室一样对待。
而芙蕖虽然没有过门,但她有傅念归,这个傅家唯一的根苗,所以形同正室。等着傅少鸿的棺椁回来,芙蕖会正式成为傅家的儿媳妇,堂堂正正的傅家少夫人。
就像傅少鸿临走的时候,喊的那一声:傅夫人。
实至名归的——傅夫人!
应芙蕖要求,上官靖羽便让魑魅魍魉陪着芙蕖,去方家村请傅少鸿的棺椁回来。横竖现在东都也算安定,暂时不似会出什么事的样子,去一趟也无妨。而傅老夫人年迈,自然无法成行,芙蕖带着念归一道去的。母子同去,一家三口,殊途同归。
靠在萧东离的怀里,上官靖羽不说话,静静的听着他吹埙,一如他在公审那日,坐在城头吹的那样淡然安稳。
一曲作罢,他低眉,伸手抚过她被风吹乱的发。
桃枝萧瑟,枯枝在风中摇晃着,没有半点生气。
“为何不说话?”萧东离低头吻上她的眉心。
上官靖羽抬头,躺在他的怀里,直勾勾的凝视他温柔的眸,“爷,我此生都不想跟你分开,我甚至不敢想,芙蕖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他眸色微暗,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我们还有樽儿。”
“爷,你会走吗?”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萧东离深吸一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我会拼尽全力,就算只有一口气,也不会轻易放开你的手。”
上官靖羽点了头,还想说点什么,他却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唇齿相濡,那是属于他的气息,属于她的温度,属于他们的美好。舌尖相抵,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是不肯放手。
掌心托着她的后脑勺,贪婪的将唇与舌留在她的唇齿之间,与她纠缠不去。
那一刻,他真的想,就这样一辈子吻着她,拥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第403章 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终于,萧东离松开了她,将柔若无骨的她抱在怀里,像个孩子般的哄着。单手抚着她的脊背,唇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意,餍足而迷人。
“阿靖,这世上存在太多的变数,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他的下颚抵在她的发心,柔软而磁性的声音匍出唇,让她的心都开始为之沉醉。可那话,分明带着几分微凉,让她下意识的抱紧了他。
“不管是计划还是变化,我希望都有份参与。”她伏在他的怀里,低低的开口。
萧东离一笑,“本就是因你而变化,而计划,自然是有你的。”
她报之一笑,“不许抛下我。”
“就算我忘了一切,唯独没有忘记的,就是继续爱着你。有你一人,抵过河山万里。”他始终保持着最平静的口吻,在他的平静的心里,唯有她能荡起一丝涟漪。这一辈子的风风雨雨,都因她而起。
可他甘之如饴,哪怕是淬了毒,也毫不在乎。
放得下江山万里,放不下怀中的你。
这便是此刻的萧东离。
“爷,外头的人越来越多了。”上官靖羽道。
萧东离点头,“因为很快又要变天了,怕吗?”
她摇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有你有樽儿,我什么都敢做。”
“他现在没有了敌手,只剩下了我与甘州两股势力。如今我御羽山庄的事情已经暴露,他没有追究下来,只是想给他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萧东铭刚死,他不敢再妄动国之根本,但不代表,他会就此罢休。”萧东离抱紧了她,“心狠手辣的人,一辈子不管对谁,都不会例外。”
上官靖羽冷笑,“虎毒不食子,他连儿子都杀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甘州表面上安然无恙,实则底下暗潮涌动,已经动起来了。”萧东离低眉望着她,“迟早的事情,避不开也躲不了。”
上官靖羽点头,“我知道。现在看似平静,实际上他想要你的命。”
“我也要他的命。”萧东离吻上她的眉心,“这是他欠了我母亲,欠了少鸿,也欠了你们上官家的。”
“什么?”上官靖羽一怔。
皇帝欠了上官家?
这话让上官靖羽有些不太明白,可萧东离似乎总是话中有话。
但她从不多问,很多事萧东离心中有数,问得太多,知道得太多,对上官靖羽而言,并没有多少好处。知道得太多,羁绊就多,到时候她会在不经意之间,成为他的累赘和包袱。她不愿成为他的威胁,所以——不会多问。
萧东离撩开她的鬓发,“阿靖,到了那一日,先护住樽儿和你自己,明白吗?其他的一切,我来处理。”
上官靖羽点了点头,“明白。”
可那一双眼睛,带着几分不舍与不忍。她信他,可是她不信萧盛。萧盛太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是真的怕。
打心底里有些畏惧,畏惧还未出现的失去。
就好似那一日得知他战死沙场,心里的疯狂与悲怆。她是真的不想覆辙重蹈,不想再冒任何失去他的风险。
可是事到如今,就算他们放下了一切,皇帝也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