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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到时候花开满枝桠,他不经意的挽唇笑了笑。
“只不过,年世重也不是傻子。”萧东离深吸一口气,“若非我出现,年世重只怕要等太子杀了所有人,才会出来救驾。”
“救驾?到时候皇上是生是死尚未可知。”青墨冷然,“皇上一死,二皇子一死,这天下终归还是太子的。年世重,真是刁滑得很。”
萧东离也不答,只是抬步朝着府门外走着。
“三爷要去哪儿?”青墨道,“是去见上官姑娘?卑职已经将上官姑娘安全送回相府。”
“相府需要整顿,现在去找她,怕她忙不过来。”他面色清浅,站在府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外头。
一场战役过后,大街小巷除了巡逻的军士还是军士,百姓们都畏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当然,也有的遭了池鱼之殃,忙着为家里人筹备后事。
哭声,喧嚣声,在所难免。
一如萧东离所料,来宣旨的不再是大总管何安,因为何安乃太子一党,早已被凌迟处死。这次来的是宫里的太监,刘忠,早前跟着何安,后来在太子谋反之前投靠了皇帝。
如今旧人死,新人笑。
刘忠成了皇帝身边的总管,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哟,三皇子在呢!”
萧东离看了他一眼,不语。
“皇上口谕,请三皇子去一趟宫里见驾。”刘忠拂尘一甩,“三皇子,请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萧东离颔首,“儿臣领旨。”
马车直接去了皇宫。
皇帝没有在御书房召见,而是选择了昭仪宫。
站在昭仪宫外,萧东离伫立了很久,熟悉的“昭仪宫”三个字,就好像烙印在心头的伤口,不忍触碰。
他,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可是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从外往里走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好似踩着自己母亲的血肉,一步步的过去。恍惚间,他好似又听见了母亲临死前的那一声冷冽之笑。
那笑声,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如此悲怆,如此凄凉。
却也在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昭仪宫到处都是蜘蛛网,桌面上,窗台上,到处都积着厚厚的一层尘埃。目光所到之处,皆是荒废与萧瑟。
空荡荡的正殿内,站在双手负后的萧盛。他站在一幅画像之前,背对着他,没有转身。
萧东离放低了脚步声,可脸上依旧平静得出奇。
“儿臣参见父皇!”他行礼。
萧盛没有转身,只是清浅的吐出一口气,“起来吧!”
“谢父皇。”萧东离起身,伫立不动。
良久,萧盛才转过身来瞧着自己这个儿子,“知道为何从小到大,朕都不愿见你吗?”他顿了顿,见萧东离垂眉顺目,没有吭声,又继续道,“因为你长得太像你娘。”
萧东离徐徐抬头,望着一侧的画轴。
画卷上,灰尘密布,却依稀可见画上的女子。
青春年少,芳华豆蔻。娇嫩的脸上,娥眉淡扫,唇不点而朱。手持木槿花,回眸一笑,嫣然百媚,可谓容色绝佳。
那是曾经的昭仪娘娘,余昭仪。
余槿。
可惜,红颜只能画中见,几回魂梦转归来?
“朕知道,你恨着朕,朕也明白,当年的事情朕确实做得有些狠。”萧盛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朕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何况一个女人。”
萧东离没有说话,像个安静的聆听者。
“朕,不只是皇帝,也是一个男子,一个丈夫。与其得不到她的心,与其让她心心念念着别人,还不如成全她,让她死得其所。”萧盛话语冰凉。
袖中,有拳紧握,却在最后还是逐渐松开。
萧东离抬头,“儿臣不敢怨恨父皇。”
“当年的事情,你自己也是亲眼看见的,怨不得朕。”萧盛拂袖。
当年
当年他只怪自己年少不懂事,不该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当年他只怪自己错信了父皇,以为父皇不会杀了母妃,可惜——都回不去了。
“父皇今日召儿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他转了话题。
萧盛凝眸望着眼前极为从容的萧东离,“朕问你,你为何要救朕,目的何在?”
萧东离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儿臣告辞。”
语罢,他掉头就走。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萧盛冷然,“朕是皇帝,也是你父皇。”
“父皇非要儿臣说,儿臣救你是为了江山,是为了父皇把皇位传给我,才算甘心吗?抑或父皇本就这样想?既然如此,儿臣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吗?”萧东离顿住脚步,半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睇了身后的萧盛一眼。
“你!”萧盛一时哑然。
萧东离扳直身子,环视着荒废的昭仪宫,“若父皇真的要究其原因,只怕也是子承父业,与父一道结了业障。解不开,也不想解。而儿臣,始终做不到父皇这样的果断。”
“你到底在说什么?”萧盛犹豫了一下,“或者说,你救了朕,朕可以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想要的。”
眉睫,徐徐扬起,萧东离深吸一口气,“想要的?父皇真的可以给我吗?”
“你要什么?”萧盛问。
萧东离转身,容色出现了少有的波动,“儿臣只要一个人。”
萧盛蹙眉,仿佛想到了什么,“朕能给你的,可不单单是一个人。即便你要太子之位,朕或许也会考虑。”
“儿臣要,上官靖羽。”他吐字清晰,没有半点犹豫。
萧盛仲怔,僵在当场。
第227章 宣上官靖羽入宫()
谁也不知道皇帝跟三皇子说了什么,只知道三皇子离开昭仪宫的时候,面色不太好,而皇帝很久没有走出昭仪宫。
最后还是刘忠进去找的皇帝,却只看见皇帝一个人独坐在余昭仪的画像前,愣愣的发呆。
至于父子二人说了什么,那唯有天知地知,父子二人心知。
刘忠上前,“皇上?”
萧盛轻叹一声起身,“什么时辰了?”
刘忠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闻言,萧盛缓步走出正殿,看了看黑压压的天,“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又是一年将尽,笑看新桃换旧符。”
这天,约莫是要下雪了。
“皇上小心脚下。”刘忠适当的提醒着。
萧盛抬步走下台阶,“知道相府小姐的事情吗?”
刘忠恭谨的垂着头,“奴才哪儿敢打听,那可是皇上的儿媳妇,相爷的掌上明珠。”
“别拿这套糊弄朕,说实话。”萧盛缓步往外走。
刘忠笑道,“皇上,奴才的话,都是道听途说,可当不得真。”
“哪儿那么多的废话?说!”萧盛拂袖。
见状,刘忠跟在萧盛身后,缓缓而谈,“奴才也就见过那么一回,还是上次贵妃娘娘召见,奴才就瞅了这么一眼。这上官姑娘长得真是如花似玉,活脱脱的天仙美人。”
“少拍马屁,说别的。”萧盛也就见了那么一眼,倒也没瞧得太仔细。因为是自己的儿媳妇,按理来说,哪儿有公公盯着儿媳妇瞧的,是故他也是为了避嫌,没能瞧得太分明。
刘忠急忙点头称是,“奴才还听说,这上官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左不过,人红是非多,自从上次三皇子拒婚——”说到这儿,刘忠顿了顿,“东都城内就有人传言,说是三皇子是为了上官姑娘,才会抵死不从。”
萧盛驻足不前,眼底的光稍显微恙,“真的是为了她吗?”
“皇上,这些都是外头的人乱嚼舌根,您瞧这宫里,谁信这些流言蜚语啊!”刘忠显然是给个耳光,这头又自己打圆场。
“上官靖羽。”萧盛一字一顿的咬出这四个字。
刘忠笑道,“皇上,丞相忠心耿耿,想必相爷教出来的女儿,必定也是端庄贤淑,皇上放心就是。”
萧盛拂袖,“传朕旨意,宣上官靖羽入宫。”
“皇上,时辰不早了,这——”刘忠急忙上前,“连夜进宫,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萧盛道,“让她去道德殿,朕要见她。”
语罢,萧盛疾步而去。
刘忠蹙眉,也不知这皇帝是怎么了?怎的忽然想起,他这个儿媳妇来了?是三皇子说了什么?还是
事实上,如今的丞相府也是一片狼藉。
历经了太子爷的谋反,众人正忙着清理府中污垢,因为除夕将至,丞相有命,必须在除夕之前将一切打理妥当。
芙蕖将手中药箱递给上官靖羽,“小姐,还是让大夫去吧!”
“不必,我会。”上官靖羽接过药箱,“对了,傅少鸿那头怎么样?”
“他——”芙蕖犹豫了一下,抿唇道,“傅将军和傅老夫人回来了,所以少鸿让我先回来,等他们那头商议妥当再来接我。”
上官靖羽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必不可少的。若傅将军不同意,你们就算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耐下性子,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说服自己的父亲,娶你过门。”
芙蕖一笑,“小姐莫要取笑,芙蕖不敢奢望。”
闻言,上官靖羽拍了拍芙蕖的肩膀,“芙蕖,做人不要太妄自菲薄。每个人都自己的价值,没有人生来就该当丫鬟的。若能看你出嫁,我必定帮你备上厚厚的一份嫁妆,然后让我爹认你作义女。彼时,就让你以相府的义女之名,风风光光的出嫁。”
芙蕖红着脸,“小姐”
上官靖羽笑了笑,拎着药箱进了上官凤的房间。
上官凤正坐在书案前执笔书写,皇帝本就有文官可以起草废太子事宜,但不知为何,偏要经过上官凤之手。
“爹?”上官靖羽迈进门来,“爹的伤还没好,怎的不躺着休息呢?”
“除夕将至,太子之事拖不得。”上官凤放下手中的笔,“你怎的来了?”
“我来给爹换药。”上官靖羽将药箱放在案上,“太子之事固然重要,可是爹的身子更重要。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是皇上的太子,但爹——是阿靖的爹。”上官靖羽扮了下鬼脸,“爹要是累坏了,旁人不心疼,阿靖会心疼。”
上官凤会心一笑,“你这丫头,这嘴是跟谁学的?打量着你身边的那几个丫头,都把你教坏了,委实要管管才是。”
“教坏了?”上官靖羽小心的褪下上官凤的外衣,“那爹说,喜不喜欢?”
“姑娘家的,整日将喜不喜欢挂在嘴上,也不知羞。”虽然这般说着,但上官凤的口吻,却极其温和。
上官靖羽将父亲的外套,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这才打开药箱,等着上官凤解开里头的衣服,就可以换药。
“爹的伤口太深了,近日我会吩咐厨房,尽量让爹茹素。”上官靖羽解开绷带,上头的箭上触目惊心,皮开肉绽,几近见骨。
箭伤贯穿了上官凤整个肩胛骨,伤到这里是最疼的,连呼吸都疼。所幸性命无虞,否则箭伤下移,还不定出什么事!
“好在只是伤了左侧,没有伤及右侧。”上官凤低眉看着躬身,仔仔细细替自己清理伤口,而后忙忙碌碌上药的女儿,欣慰的笑着,“没什么事,将养一阵就好。”
“我倒宁愿爹伤的是右侧。”上官靖羽撇撇嘴。
上官凤蹙眉,“这是为何。”
“这样爹就不能写公文,就不能拿笔,爹就可以安心在家陪着我。”她略带孩子气的说着,上完药,将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上去。
闻言,上官凤缄默不语。
摸着父亲身上厚厚的绷带,上官靖羽眉目微暗,眼圈微微泛红,“爹,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你护着皇上,谁护着你啊?”
“傻丫头。”上官凤嗤笑,“君为臣纲,身为臣子,岂有不护着君王的道理?”
“皇上是人,爹也是人。皇上不是我爹,我爹只有你一个。”上官靖羽板着脸,声音有些哽咽,“我过了十多年没娘的日子,不想下半辈子连爹都没有。”
上官凤面色微白,轻叹一声,“胡言乱语。”
语罢,他有执笔。
“爹?”上官靖羽握住他的手,“休息吧,明儿再写,横竖是拖不过除夕的。不管爹写不写,结果都在皇上的心里,所以爹也不必急于一时。”
“你这丫头,装傻都不会吗?何苦说出来。”上官凤无奈的摇头,“这话要是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上官靖羽挑眉看他,“爹,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上官凤问。
“我想说,我跟二皇子的婚事可不可以——”
这话还没说完,管家急急忙忙的敲门,“相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有旨,宣小姐即刻觐见。”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阿靖进宫?”
上官凤起身,取过外衣披上。
刘忠快步进门,“参见相爷。”
“刘公公,这都入了夜,再让小女入宫怕是有所不妥吧?”上官凤面色不是很好看,板着脸没有半点笑意。
刘忠笑道,“相爷放心,皇上交代了,在道德殿召见上官姑娘。”
道德殿?
上官凤蹙眉看了自己的女儿一样,道德殿乃是群臣上朝前所聚集的地方,那儿也算是半个议政殿,寻常皇帝召见官员,才会在那儿。
怎的皇帝召见自己的女儿,要去道德殿?
是以君臣之礼相见?
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小姐,走吧!”刘忠道,“车子在外头等着呢!”
“爹?”上官靖羽想了想,“我很快回来。”
上官凤点头,入了夜,外臣轻易不得入宫,除非是十万火急之事。可他又不放心自己的女儿独自入宫,思虑再三,上官凤便决定等在宫门外头,稍有风吹草动,能第一时间得知。
上官靖羽也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突然召见。
直到进了宫门,刘忠半带含糊的告诉她,白日里,皇帝召见了三皇子萧东离。萧东离走后,皇帝这才想起来要召见她。
因为跟萧东离有关,上官靖羽心头便有些莫名的慌乱,总觉得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是萧东离坦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应该不会!萧东离做事稳当,如此坦白,不等于让她背负失节之名吗?虽然他们二人什么都没做,但皇帝未必信。
那么,萧东离到底说了什么?
“姑娘,到了,进去吧!”刘忠一声低唤,猛然教上官靖羽回了神。
抬头一看,已然到了道德殿门口。
第228章 皇上可知道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姑娘稍待,杂家去通禀一声。”刘忠笑道。
上官靖羽点了头,以示敬意。
刘忠转身进了道德殿,进去的时候,皇帝萧盛正一人独坐高台,执笔描画着什么。见状,刘忠识趣的站在安全距离,不敢轻易靠前窥探,“皇上,上官姑娘来了,此刻人就在外头,要不要”
“让她进来。”萧盛也不抬头,继续拿着笔也不知在画着什么。
“奴才遵旨。”刘忠缓步退出道德殿。
外头,上官靖羽依然站在原地,也没有像寻常女子般慌乱如此,反倒落落大方。见着刘忠出来,还报之一笑。
“进去吧,皇上等着呢!”刘忠尖锐的嗓门,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
上官靖羽也不理会这些,道了一句谢,便快步走进门去。
进去的时候,身后的门随即关闭。
她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