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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也罢。好些日子没来看韫儿了。进去吧。”妁慈从王钟英身畔而过,率先进了殿内。轻推开了门,殿内空无一人。
殿内陈旧的物件显得整个殿里死气沉沉,地上泛黄的羊毛毡毯卷了边。素雅的檀香,从暖阁里飘出。暖阁里灯火透亮,两个身影在帘前晃悠了几下,听见外屋的脚步声,忙走出来瞧个究竟。
吴妲韫亭亭玉立在帘前,面如满月;目若青莲。煟币凰玻阈淦簧硭乩兜囊律眩窝诓蛔∷亲拥挠喝莼蟆7炊夤勺鸸蟮钠评铮尤萌司醯镁裁馈
“韫儿。”妁慈呼唤了一声,回想起往日的情份,眼里的泪光跳跃着。再细数,已有好些日子不见。
吴妲韫并未如以往那般活跃和热情,见妁慈这身装束,浅浅一笑,半讽半叹息的说道:“看来你过的,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随后又抬眼看了看身后的王钟英,慵懒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玉香忙关上了殿门,招呼着两人进暖阁。妁慈提裙摆而入,一抬眼,一吸气。步伐速停,踩空在门栏侧,幸好被一旁的王钟英搀扶了一下,才得以站稳。
她呆滞在原地,许久许久。。。。。。
王钟英和吴妲韫相视一笑,对妁慈此刻的反应意料之中。
“王爷!”妁慈痴痴呼唤了一声,瞳孔扩大,目不转睛的盯着暖榻上坐着的人。美如冠玉,嘴角的那抹轻薄的笑意,让妁慈再熟悉不过。
是他,朱见潾。
“王爷!”妁慈的声音颤抖着,手心早已溢出细细的汗。心中那突如其来的欢喜,快要令人窒息。可不管妁慈如何呼唤,他任然不予任何回复。微睁的双眸黯淡无光,侧着头不知思量着什么。
妁慈大步上前,站立在朱见潾眼前。可他却没有一丝感知的动静。
心跳肃然澎湃,快要跳出嗓子眼。妁慈立马敛住了笑意,似乎意料到了什么,嫩如春荑的手轻轻举起,在朱见潾的眼前轻挥了几下。而他,双眼眨也未眨,眸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澈和灵气。
妁慈猝然转身,泪眼婆娑的望着王钟英和吴妲韫暗沉的脸。胸口的疼,以至她无法再开口询问。
“皇上还念一丝兄弟手足之情,姑且没有杀他。”王钟英垂首,声息愈来愈弱。
吴妲韫扯动嘴角,知道王钟英不忍再叙说,便接口道:“皇上当日派人送的酒菜并没有毒。而是同酒菜一同送入的那两根香烛。”吴妲韫停顿了片刻,长吸了口气:“香烛是斑蝥、番木鳖、红白信石等十几种毒药所致,一丈之内,久闻于此,便会短暂昏死过去。其后。。。。。。耳则聋,喉则哑,眸则瞎,四肢瘫软。”
第171章 德庄王回济南府()
妁慈俯身而跪,恸哭失声。泪眼中全然的空茫和悲叹,不知该庆幸他还活着,还是怜惜他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
朱见潾眉间蹙了蹙,鼻尖动了动。或是闻到了妁慈身上那股药香味,眉间愈蹙越紧。纤长五指颤动了几下,似乎有抬手的打算。
妁慈焦急的握上去,紧紧攥着朱见潾的手,脑中嗡嗡作响。哽咽着没有任何语言,也深知此刻,任何语言都太苍白无力。
感觉到了手被紧握,朱见潾原本蹙着的眉,瞬间平和。嘴角又浮起了那久违的笑意,些许轻薄,又些许淡然和纯真。
他知道,她来了。
可自己再也迎合不了她什么。看不到,听不到,说不出。一切都是枉然了。
妁慈点了点头,深知他此刻最想做的举动,无非是触一触自己罢了。妁慈握紧朱见潾的手,轻轻抬起,朝着自己的脸颊移去。
只感觉朱见潾的手碰见自己的面颊之时,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眼角滑落了温湿的液体。
她也懂,这般懂他。懂他想说什么,想听什么,想看什么,以及想做什么。
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男女之情和知己之意,他们的交往中,本就不需要任何话语,他们相互了解的透彻,是那般心心相印。
妁慈半蹲,青丝沾地,喃喃道:“这是我的眼睛。”说罢,便将朱见潾的手移在了双眼之上:“还有我的眉。”
羊脂美玉般的手,越攥越紧。游离在布满泪痕的面颊上。
“这是我的鼻。”妁慈的泪凄厉苦涩:“还有。。。。。。我的唇。”妁慈的话语如飓雨,冲击着殿内所有人的心扉。王钟英捂嘴而泣,许久未能定神。
吴妲韫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皇上说德庄王秽德彰闻;神人共愤。不配呆在正宫里,便派人送到了这来。明日一早,送德庄王回济南府。永世。。。。。。不得回宫。”
妁慈冰冷的脸庞生硬的没有任何神情,满目愁光游移在朱见潾的身上,悲戚惘然。
妁慈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整个脸贴在了朱见潾的怀中,倾听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只有如此,才能确定他真的还活着。
朱见潾怀中异常的温暖,暖的妁慈额头细汗溢出,却也不忍松开。她似乎感觉到了朱见潾的手中力道渐大,将自己的臂膀攥的紧紧的。
阴雨霏霏,连绵不绝。阴风怒号;薄雾冥冥。
德庄王回府的车马整齐而排,缓缓而行,笃笃的响。
“等一等。”妁慈疾步而来,裙角被雨水侵湿了一大片。葵仙撑着伞,紧随在身旁,一直焦急如焚的走到车马前。王钟英和柏嫱玉紧随其后,周遭的宫人举伞在侧,离车马还有一丈之处,停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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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或是感觉到了车轿停顿了下来,朱见潾白皙的脸上泛着一丝疑惑的神情。再闻到那股熟悉的淡淡药香,嘴角倾斜着,阖了阖目。
妁慈握着朱见潾的手,冰冷刺骨。指尖轻轻的点在了他的掌心,一笔一划细细的写着一个字——谢!
朱见潾泪框红润。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浓,手也颤抖了起来。他感知到了那个字。
第172章 妁慈撰《德庄王。词》()
宫门前空旷无比,硕大的镏金宫门,吱呀作响。
朱见潾笔直的坐在车娇里,双手平放在膝上。玉冠高挽起如墨青色,端庄威严,王者之气尽显,丝毫没有残疾之态。
轿夫见宫门打开,又重新抬起了车轿准备前行。妁慈从广袖中掏出了他曾拾到过的那块巾帕,塞进了朱见潾的手中。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朱见潾攥的紧紧的,那股微弱的力道,使得妁慈愈加不忍放手。轿子越行越远,两人的手也随即被拉扯开,指尖相离的那一瞬,妁慈脚下一滑,轰然倒在了一滩水泊中,全身衣衫被雨水侵透,额前发丝紧贴在脸颊,直溜溜的滴着水渍。
“娘娘!”葵仙忙跪地来扶。
王钟英柏嫱玉两人疾步而来。王钟英搀扶其妁慈,替袖擦拭着脸上的脸上的雨水,柏嫱玉则取下身上的披风盖住了妁慈微微颤抖的身子。
宫墙之上,明黄衣袍的男人耸立在此,眉间蹙起,双拳咯吱作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宫门前的一切,雨中的女子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真真切切的疼。
宫中人声鼎沸,人人皆叹,大明皇帝未保大明江山,斩杀皇弟未遂,将其逐回了济南府。
君王心深不可测,妁慈也揣测着,朱见深此番丧心病狂的举动,无非是怕德庄王威胁朝政,只不过打着淫乱后宫的幌子罢了。
寿昌宫清净无比,回晃的烛光,折射出的影子,如瑶池仙人舞蹈般曼妙摇曳着。回想到那日,御花亭里,芙蓉池边的男子,玉带皮靴,藏绿绫罗长衫。
白玉镇尺被烛光晃的泛着透亮的光泽,宣纸在案,微风拂过,吹起垂落在妁慈胸前的青丝,青丝如墨,墨如青丝。
妁慈的手中的笔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游龙旋舞,撰:
芙蓉不羡柳堤岸,碧玉丝绦甚妙曼。
恰得清幽水中焕,淤气腐腥1不为然。
绫罗雅衣素长衫,不献玉酎2显清婉。
无闻世俗风尘叹,纵有笙歌香风寒。
棠棣3竟比宫花残4,离怀别苦逝荏苒。
眉如雕琢,笑意浮薄。
莫觎君王座,只伴君王侧。
朱栏亭阁,芙蓉败落。
金樽一饮芳魂惊魄,绮筵不留客。
注:
1淤气腐腥:暗指朝中的贪污腐败和歪风邪气。
2玉酎:代曲江老人诗“酎金光照耀,奠璧彩璘玢”里的酎金两字,指进贡给朝廷供祭祀之用的贡金。礼记。月令“天子饮酎,用礼乐”的酎指多次复酿的醇酒。此文里的玉酎则指进贡给皇上的贵重好酒。
3棠棣:李商隐寄罗劭兴诗“棠棣黄花发,忘忧碧叶齐”的棠棣指花名,乃蔷薇科的一种。苏轼生日王郎以诗见庆次其韵并寄茶二十一片“棠棣并为天下士,芙蓉曾到海边郛”中的棠棣指兄弟。本文一语双关,既指蔷薇花,又指兄弟之情。暗指了从德庄王寝宫离开时,在门外瞧见的蔷薇。又指朱见深和德庄王的兄弟之情。
4宫花残:宫花原指宫中特制的花。本文指宫中女子,暗指女主人翁自己。宫花残指宫中女子悲惨的命运,则指自己凄惨的命运。
译:
水芙蓉不羡慕柳树在岸陆边,碧绿的柳枝如少女曼妙身姿摇曳。
恰恰喜欢水中的清澈和幽静,能洗刷所有歪风泄气。
不穿绸缎,反而轻盈素雅的长衫,不进贡美酒讨好圣上,不分贵贱才更加美好。(暗指第一次与德庄王芙蓉花前相见,德庄王询问,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并出手相救。可见其无所谓权势身份,人人视为平等。)
不管世俗,不为红尘琐事感叹,即便有笙歌艳舞相伴,也不以为然。知道这些如寒风香气,一吹即散。
兄弟间的情意比宫中女子的命运还凄惨,分离的痛,相思的苦,都将随时光流逝。
想念那如雕刻而成的眉毛,嘴角那显得轻薄邪恶的笑。
从不觊觎皇帝的宝座,只默默伴随在皇帝的身边,为其镇守边疆。
可虽有朱红宫墙的亭台楼阁相衬环绕,水芙蓉终究还是凋谢了。(暗指德庄王没有想争夺什么,却无故落败。)
哪怕魂魄离体,也饮下了这杯兄弟馈赠的酒。这才知道,是摆酒的人驱逐他这个客人。
今日五更。爱屎你们。
第173章 妁慈无情话()
殿门吱呀被推开,妁慈不慌不恐,微微抬首。朱见深在门前停顿了片刻,缓缓而入。怀恩紧随其后,也进入了殿内。
朱见深静静的注释着桌案上的那一幅字,右侧偌大的“德庄王词”几个大字显然眼帘。字迹秀美却不轻柔,万不像出自一个柔弱的女子之手。他愤然抬手拿起镇尺丢到一侧,冷冷道:“看来当年,汪皇后为了调教你,让你接近朕,煞费了苦心。这么多年,你白白隐匿了这一手好字。”
说着,又将纸举着了眼前,前前后后细细看了一遍。脸上愈发铁青:“好一句‘棠棣竟比宫花残,离怀别苦逝荏苒’。朕给你锦衣玉食,竟让你觉得比不过芙蓉清幽清贫寒酸的日子。朕当真棒打了你们这对鸳鸯?”
怀恩忙上前,取下朱见深手指的字幅来看,指看了几眼,忙叠了起来,放在了桌案之上。劝阻妁慈道:“宸妃娘娘万不该写这样的话。这些日子陛下时刻念着娘娘,都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妁慈长输了口气,阖目昂首:“有劳陛下挂心,臣妾好的很。陛下还是将你的宠爱投放在万贵妃一人身上吧。莫让贵妃娘娘再为了争宠,害了旁人。”
妁慈话语刚落,眼前一道影投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了起来,自己被这股力道击打的跌坐在地上,唇里被牙齿磨蹭的破了皮。
“陛下的这一耳光,痛快极了。”妁慈眸间折射成锐利的光,想绣花针般刺得朱见深全身一怔。妁慈眉间一挑,再无半点往日的情意:“臣妾平分了贵妃的恩宠,早已惧怕万分。陛下这一耳光,着实让臣妾轻松了。往日的情份无需再提,今日之后,请陛下莫要再踏入这寿昌宫半步。臣妾叩谢陛下。”说完妁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抬头一瞬,朱见深便看见妁慈额前的淤青。
攥扶着桌案的脚蹬,妁慈缓缓站起,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见深黯淡失色的脸庞。
“你当真恨透了朕?”朱见深齿缝间狠狠挤出了这几个字。
一侧的怀恩对着妁慈连连摇头,妁慈嘴角一扯,面不改色,冷漠一字:“是!”
朱见深冷峻的脸,眸子宛如黑夜的鹰眼,傲视天地:“摆驾回宫。”妁慈屈膝行礼,垂首送驾。
怀恩摇头不止,深吸了口气。紧随朱见深而去。
脚步声渐远,寿昌宫瞬间肃静了下来,妁慈阖目,跌坐在凳上,猛然攥起桌上的字幅,揉搓成一团,狠狠的抛了出去。发髻上的步摇来回摇晃着,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怀恩步履急促,紧随在其身后,劝道:“陛下何必动怒?邵宸妃她。。。。。。”
没等怀恩话说完,朱见深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愤愤道:“她什么?”
“宸妃她。。。。。。”怀恩停顿了顿,继续说道:“莫觎君王座,只伴君王侧。这一句,宸妃说的没错啊。德庄王就藩以来,藩地治理的富裕昌盛,陛下刚大婚不久济南府遭焚,王爷从未跟陛下索要片金片银来大修。还说怕给陛下触了眉头。”
第174章 长阳宫再聚首()
朱见深长眉如柳,微微一蹙又一扬:“他不该动了情。”怀恩不敢再多言。朱见深昂首望天,许久才离去。
邵宸妃与德庄王苟且淫乱一事,宫中早已传遍。妁慈未被治罪,却在众人意料之外。于是,妁慈得宠不衰的传闻也不少,杀害朱太医的凶手,也被暗指为邵宸妃。如此还能保全性命,可见得宠的程度,从而人人畏惧。寿昌宫一时间成了宫里人人忌讳的地方。
巧果宝真仍在狱中等候发落,王钟英见寿昌宫无人服侍,便将葵仙派遣了过来。
这日,葵仙乐呵呵的来报:“宸妃娘娘,长阳宫的主子请娘娘走一趟。玉香在外面候着呢。”
妁慈宛然一笑:“去回了她,本宫一会儿就去。”
葵仙凤眼一眯:“好嘞。”说完跳跃了出去,望着葵仙雀跃的背影,妁慈心中竟也有一丝愉悦。往日,也曾这般天真烂漫过。
前往长阳宫的路段亘古不变,妁慈路过朱太医被杀之处加快了脚步,愈加害怕。更多的是内疚,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再无回旋之地。
到达长阳宫之时,王钟英柏嫱玉和吴妲韫三人早已聚集在殿内,见妁慈而来,起身来唤:“好姐姐,终于来了。”妁慈嫣然一笑,当作回应。
宫中喧嚣,能卧席而坐敞开心扉的对话的场子,除了这个被称为冷宫的长阳宫之外,再无他处。宫人们定猜想不到,三宫主人竟会往这冷宫里钻。
“慈儿,你的脸?”王钟英见妁慈的脸颊些许红肿,额前也泛着淤青,焦急的问。
妁慈摇首,浅笑不答。
三人相视,吴妲韫愤愤道:“陛下因万贞儿责罚你了?”
妁慈握着吴妲韫的手,轻笑道:“没有。”
柏嫱玉接过妁慈的手,轻拍了拍其手背,难掩兴奋道:“慈儿姐姐,暖阁里有一个人。姐姐见了必然高兴。”
“哦?”妁慈扭头朝着暖阁望了一眼,心中颤悠悠。猜测着定是宴越之在里面。可此刻,却又不是那么想见他,不忍见他如木偶般木讷的活着。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