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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亟待重生()
我突然悲哀地笑了起来,嘴角带着血腥味道。我是如何不愿意让他看到如此不堪的我,仿佛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想要维系的形象就这么一念崩塌,失去了任何的意义。我并没有活得更好,欢笑、朋友、赞赏,全都不过是虚假面具的衍生,走到绝路时仍旧空洞而无力,我没有救活自己,没有像自己承诺那般带着李念钦的信念把生活继续下去,苏郁,你看见了,我的生活还是这样一塌糊涂,糟糕不堪,你是不是,很想给我一个响亮的巴掌?
然而他却就在我绝望又疯狂的笑声里,心疼又无奈地将我抱住了,把我整个儿收进他的怀里,像抱着童年时候最珍贵的玩具,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林孤,没事了。没事了。”
这怀抱的感觉实在太久远,记忆里他只在第一次听我唱歌的时候抱过我一次,那时候我还很瘦,身体轻轻就被他撑起来,他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激动又带着十足的惊喜,就像人生才要刚刚起飞。
而如今,所有青春岁月仿佛都已经消逝干净,再一次相见,竟然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我是多么希望此刻正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画一个淡雅的妆,没有刻薄的话语,没有不端庄的表情,然后微笑着给他倒一杯茶水,证明我已经生活得足够好,我什么都有了,早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偏激又自私的唐林孤,没有人可以再把之前的那个人挖出来,用她来伤害我,没有人可以,没有人。
上帝似乎总是喜欢跟我不厌其烦地开着一个又一个的玩笑,因为就在那个时候,我顺着苏郁搂紧我的手臂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衷和他身后的宋致远。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但是他的眼神变得那么的陌生,充满了鄙夷、愤怒、不齿,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我,甚至没有想要过来抱我一下,问一问我是不是很难受,他呆呆站在那里,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一般,冰冷而痛心。终于,他转了身,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哈,这个人生,总是充满着无数针对着我的巧合。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才能让所有最糟糕的事情,全数发生在我的身上。那个最不堪的唐林孤,就真的遇到了所有最不愿意被见到的人,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悲哀。那种似乎与苏郁身上传来的悲伤味道相似的悲哀,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卷席着我。我累了,此时此刻,我终于彻彻底底地觉得早已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所以能不能让我就这么睡过去,谁也不要叫醒我。
余染曾经这样对我说,她说,林孤,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不过是由万千的小岛组成,我们各自安居其中,只是有些岛屿能够聚合,然后愿意勇敢携手跳出世俗的世界而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那里无拘无束,又充满温情。
这句话从十五岁的余染嘴里说出,充满了难以捉摸的力量和气息。苏郁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烟雾弥漫里吐出些许的叹息。我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是否能够预见多年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但似乎从很久之前我就逐渐能够感觉到来自于他和余冉冉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一年我们奔赴北京去看迷笛的演出,余染帮我收拾着行李,满眼的落寞与伤怀,她说,“林孤,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苏郁在一旁沉默许久,“你别闹了,我们要是拐走你这好姑娘,你妈得把林孤给大卸八块了。”
“反正林孤也不回来了……”余染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我在她眼里看到的远不止些许的难舍,还有一种亟待被释放的渴望。至于她究竟希望苏郁看到她最真实的一面,还是相信她就是表面那个逆来顺受的女生,我从来都不曾知晓。那时候的余染即使已经有了大于她年龄的心境,然而对于爱情,她却始终望而却步。
转眼竟然时间已过去了这样久,久到我都未曾察觉她早已不再是那个情感迟钝、一头利落短发、把大部分生命都扑在理想上的余染,她已经成长得这样美丽,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媚,居然也有了背着父母跟苏郁来到厦门找我的勇气。她实在比我印象中要勇敢了太多,全然已经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而我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在这样世俗认可的安逸里做了整整两年假面的缩头乌龟。
“余染,你是来嘲笑我的吗。”于是,我终于在天色微青的酒店,用沙哑的嗓子惨淡地问站在窗前喝咖啡的她。
“你怎么醒了,不多睡一会儿?”她放下杯子,坐到我的身边来。
“余染,你们怎么来了?”
她靠近我,用手捏着我的掌心,按摩着我的手指,这是几年前我教她宿醉后减缓头痛的方法。
“张北草原音乐节呀,我求了苏郁好久让他带我去。”余染把整个身体缩进被子,抱着膝盖,“后来我想,要去就疯狂一点,于是绕了道先来找你,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
“林孤,你会不会怪我?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再来的。”她叹着气。
“不会。”我贴近她,一阵清新地沐浴香气传过来,“余染,我见到你,多开心。”我把头埋进她的胸口,然后环抱住了她。
“我也很开心。以前的时候,总是看着你们风风火火地去北京,去好多的地方看演出,那时候我总在想,我真是个胆小又懦弱的人,不能像你一样那么厉害。”她轻轻笑了一声,“所以这次我说什么也要勇敢一次,于是就去找苏郁了。”
“他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后来还是拗不过我,就答应了。我想先来找你,然后再去北京跟他汇合,苏郁却说要陪我过来。”她顿了顿,“林孤,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还没去过北京呢,以前每次求你带我去你都不愿意,这一次,要是你也在该多好啊。”
她的声音糯糯的,慵懒却又带着十足的力量,透着女人的成熟与性感。我哑然地在她怀里沉默着,做不出回应。
“算了。林孤,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她语气带着失望,“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身边看着你。你变了,我不知道应该为你高兴还是难过,以前你在家的时候,连上厕所都想着唱歌,恨不得把吉他带进浴室里。可是你现在,即使在KTV都不愿意开口。好不容易开口了,却也不再唱那些摇滚和疯狂的歌曲了。”
“林孤,我知道你难过。”余染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缓缓说:“你想变成一个被大家称赞喜欢的人,把一些遗憾给了却。林孤,我原本也觉得这样很好,你变得开朗了那么多,有了那么多的朋友,每一次看到你的微博,总有各种各样的人陪着你,你笑得那么开心,我也为你高兴。可是林孤,我始终都不敢问你,你,快乐吗。”
“你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我每次去六中找你,都看到你把自己逼得快要气绝身亡,觉得你怎么能那么折腾自己,就算看到你的成绩进步得那么快,却还是担心着,无数次在看到你的时候默默在心里问,林孤,你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把自己的生活强硬扭成另外一种方式,接受另一种人生,真的是对的吗。”
“甚至好几次,我都忍不住要去找李念钦,想要问问他,如果知道你的情况后,他会不会觉得开心,会不会赞同。可是你警告我,不让我告诉他你的消息。现在我想起来,觉得好后悔,要是我当时勇敢一点,去找他,早点告诉他你为他做的那些,也许……”
“余染。”我打断她,把有些湿润的脸窝在她怀里,“别说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陷入一片漫长的寂静。
“我不想成为一个笑话,余染,不想要任何的人嘲笑我。”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嘲笑过你。”她平静地说,“林孤,我是你的姐姐,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
“想必你也应该很清楚了,一旦选择走上另外一条路,便相当于拷上了来自于太多人的眼光。所以你看,你怕别人嘲笑你,怕别人笑话你无法拥有这样的人生,怕别人说你只配走些不入流的野路子,说不务正业的你会成为那些可以金榜题名之人的绊脚石……”
“余染,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我在那些话语里终于湿了眼眶,在哽咽里无声红着眼。
“我知道,林孤,你不知道我有多为你感到骄傲。你战胜了那么多,连暴食这么可怕的魔鬼都被你打败了,还能让那么多的人都这样喜欢你,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应该有这样光鲜亮丽,被人羡慕的人生。”
28。又见京城()
“可是,林孤。”余染长长地停住,似乎是思索了极久,“那样的人生是你真正想要的吗,你这样活着,会开心吗。我的林孤,我已经活成这样了,还不够?连你也要活得跟我一样,一样戴着面具,不敢摘下来,这么可怜地被束缚着过一生吗?”
“你知道的,从小我就仰望着你,觉得你比我勇敢那么多。很多事情我只敢在心里偷偷想想,而你却敢不顾一切地去做。所以我总是安慰自己,即使有那么多的事情我完成不了,但世上有个你,你一定能完成它们。有时候只要这样想想,我就会觉得,不论多少遗憾,都不算什么了。”
“可是后来,你似乎还是选择妥协,就像我一直以来都不敢与这个世界的条条框框叫嚣。你就那么快地、成功地融进这个规则里,慢慢与以前疏离。林孤,都是因为李念钦吗。一个人,怎么能对另一个人的人生,产生这样惊人的影响。又是怎样可怕的世界,让你们都为着彼此违背内心,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你是那么孤傲不可一世的唐林孤阿,居然也学会了委曲求全这四个字。”
“余染,……余染。”我终于泣不成声。
“但那些都不算什么,真的,林孤,我所希望的不过是你能够快乐,因为我已经过得如此不快乐,你不要像我一样。这么些年来,你还听得见你心里的声音吗,别因为这个世界这么吵,你就不再去听你的心怎么说。”
“余染,我不想醒过来,你懂吗。你为什么要叫醒我呢,让我这样麻木下去,就这么平庸一生,不可以吗。连我自己都已经不再在乎究竟快乐与否,这个世界快乐总那么短,如果一得到就得失去,那不如让我活在既定的命运里,守着这份不清醒,让我心里那些东西,永远地、永远地沉睡着,不好吗。”
“唐林孤,你还记得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余染坐起身,她的肩膀因为我长时间压着而略微颤抖“还是说,这个城市已经把你彻底改变,已经让你连偶尔回想过去的兴趣都没有了?”
“回想?我常常回想,但越是想起,就越清楚自己如今的人生已经不允许再回去,余染,你可知道在我现在那些朋友的眼里,曾经那种生活,我的梦想,是种多么可笑又无法实现的东西,我怎么继续?余染,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终于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对着余冉冉吼出声,这样肆无忌惮地发泄着愤怒的感觉似乎久远得快要想不起,我就那么披头散发地坐着,终于抱住余染,放声大哭起来。
“余染,我没得选。我根本没得选。”
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酝酿了许久,终于还是陷入了久久地沉默里。
“没事了,林孤,没关系,我会一直和你站在一起,不论你在哪里,你做了怎样的决定,你成为了谁。”
她的声音颤抖着,话语的分量这样沉重,我动容得久久无法回神,终于应对着内心的渴求,我说,“余染,我跟你去,我们去北京看演出吧,去完了张北,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我听到她的低低啜泣突然断了半响,随即更紧地抱住了我,而我似乎能够感到她此刻正微笑着,就这么微笑着,流泪。
与此同时的天色终于在长久地酝酿里渐渐亮起,几句清亮的鸟叫在沉默中格外动听。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北京那条阴暗而逼仄的街道,路边行人匆匆忙忙,在清晨的微凉里赶路开张,我踩着细瘦的高跟,小心翼翼地跨过水潭,朝着家里走去,李念钦熟睡在那个小小的房子里,带着轻微的鼾声,把一整个弥漫着雾气的屋子合奏得充满生气。
等到苏郁醒来的时候,我和余冉冉已经清理好了行李。我回了一趟宿舍,带上了回家的衣物,暑假在即,这一趟旅程后我已经不打算再回校,准备直接与余冉冉一起回江城。
“嗬,余染还真牛逼,居然说动你跟我们一起去。”他抽着烟,靠在门边上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哎呀,瞧你说的。”余染半点也没听出话里讽刺的气息,接过一句。
“我好多年没去了,也应该再去感受一下,反正就快要放暑假,最后几节课不去上了。”我看着苏郁,微笑着说。
“哟,这是怎么了,好孩子又是酗酒又是翘课的,你不是失恋了吧?”苏郁摁灭了烟,带着嘲讽的语气。
我一瞬间没了话语,整个人像被拔了线的木偶呆在那里不知所措,脑中飞快地出现了昨夜何衷那双冷漠的眼睛。我甚至有些记不清是喝醉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记忆。但却忽然觉得有些许的厌烦,我拉起行李箱,对余染说,
“余染,我们走吧。”
她高兴地从床上坐起来,拉上一旁的行李跟上,对苏郁招了招手,“走啦走啦,咱们出发喽!”
看得出来她是这样的兴奋和高兴,我被她挽着推搡出门,苏郁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半小时后,我们已经站在了驶向北京列车的站台上。
那一辆列车从厦门缓缓驶出,接连而上的是无数衣着酷劲十足,纹着手臂胸膛的青年男女,他们热闹地背着吉他弹唱或是高声论阔,这场景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以致于我有些恍惚,以为时光倒流,岁月重回。
草原上的风把声音吹得更加飘渺而迷人。
这果然是每一场音乐盛宴该呈现的样子,万人空巷。我们沿路都可以遇上各种各样的乐迷,有些打扮得低调有些却妖冶夸张,不断散发着疯狂执热的气息,我终于也在这不断地熏陶里,找回一丝沉醉,放宽了心来享受这些无间断的音浪。
人群推搡,我远远看见眼前舞台上一个年轻而极瘦的男子手持话筒疯狂歌唱,他留着略长的短发,刘海遮住了双眼,在台下疯狂的手势和呐喊中摇晃着身体,如同脱离了世界一般在嘈杂而响彻的电音里沉醉着舞动,声音带一种苍白而孤冷的绝望。
“余染,这男的唱得也太带劲儿了。”我几乎是吼叫着在余染的耳边大声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嘶喊着唱出最后一句,然后洒脱地扯下白色的t恤,露出白皙而精瘦的胸膛,将身边的一大瓶冰水拧开从头顶倒下,人群响起激烈的喝彩。他就这样甩着手中的t恤,伴着台下传来的尖叫和嘶吼大步谢幕走下台去。
余染显然没有听到我的话,她和苏郁两人一并随着音乐大幅度地跳动,疯狂对着舞台上大声呐喊。即将接近尾声的草原音乐节在这夜色深深里是那样令人不舍,所有人都在尽情享受着即将落幕的盛宴,我竟然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忧伤。
不知道是受了刚才台上那个忘情表演的男主唱影响,还是一直以来内心的压抑,我就在万千的人潮涌动里,疯狂又激动地大声叫着跳起来,和众人一起摇晃着,甩下眼里的几许泪滴。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