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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番话,我愈加的震惊。他是何人,竟说出我在这后宫的处境。我细细看他,这眉眼,竟是三分的眼熟。
“你是谁?”我幽幽问他。
“我是谁?”他茫然低问,沉默了片刻,道:“我非我,是劫、是缘、是孽。”
我诧异,难掩脸上惊愕的神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错,我的劫难来自于情字。若肯断情绝爱,便可以不痛苦。只是,“血雨洗白花,黄尘埋艳骨。”他日会不会一语成谶?
我不知,却将手中花枝指向他,低声问:“你可曾看见方才唱戏的人?”
“重要吗?”他妖冶一笑,那容貌,用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祸害。
我淡然一笑,无谓道:“不重要!”
那人莞尔一笑:“同是天涯断肠人,相逢何必要相识。”
香锦此时已走到我身边,对着那人喝道:“大胆,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见过皇后。”妖媚地声音让人感到脊背一阵酥麻,我暗自心惊,好夺人心魄的声音。
“不必多礼,本宫诧异,你是男是女?”我心里暗自奇怪,宫中何时多了如此一位绝色人物,他怎么可以长得如此。。。。。。妖冶?
“容貌,既是福之所依,也是祸之所系。是男是女,又有何分别?”他轻道,妖艳容颜平淡得如一潭静水。
见我失神,香锦用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娘娘。”
他的眼神变得妖冶,他走近我。
我垂首,心里阵阵惊惧。眼前,闪过他的手掌,接着他抬手触碰我的脸颊:“娘娘,你怎么了?”
“你。。。。。。想干什么?”我猝然不防,慌乱躲避中脚下一歪,身子便朝一侧倒去。
第201章 燕窝羹()
“娘娘!”伴着香锦的惊叫,我以为这次定要摔个半死,不料却被一个人抱住。
我定睛一看,正是他,他依然笑着,轮廓妖艳,长眉斜飞。
“彦颙,你不可轻浮!”香锦忽然叫出他的名字。
我随即明白过来,眼前之人便是那日在栖凤宫前唱戏的伶人彦颙。
身子沉重,行动不便,倒在他臂弯,我却无法用力直腰。与他四目相对,眸子里,聚成一股怒气。
“怎么,刚见面便赖上了我的怀抱么?”他似看不见我眼中的怒气,眨眼间,已换成了醇厚的男子之声。
“还不放开本宫!”我大惊,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男女难辨的人让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彦颙搂住我的手又紧了几分力道,嘴角勾勒着一抹邪笑:“彦颙若是随意放开,娘娘定是摔得不轻。”
“彦颙,你到底想怎样?”我大怒,此人,竟如此脸皮厚。
彦颙轻笑,带了三分调侃道:“美人在怀,彦颙怎舍得放开?但,也不敢对美人怎样。”
只道他脸皮厚,却不晓得,他竟厚颜道如此地步。他在得知面前人就是当朝皇后时,还敢调戏。
我的愠怒还来不及爆发,彦顒已将我一手交与香锦。
接着,他大笑着带着一窝人快步而去,留下一个绝代风华的背影。
“该死!”香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恨恨骂道,我冷冷地伫立风前,嘴里喃喃道:“彦颙,我会记住你的。”
立冬半月后便是小雪,天气愈发阴沉晦暗。
我静静地望着栖凤宫外,雨夹杂着细盐似的雪粒子打在青瓦和窗棱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正当我还在纠结着彦颙为何如此轻薄狂妄时,香锦早已打探了消息回来。
彦颙,是马凌风的新宠。撑在桌案上的手掌暗自用力,一截指甲,便生生折断。
“骗子!”嘴里逼出两个字,震惊了香锦和萤儿。
萤儿走上前来,扶住我道:“娘娘何苦来,心里不痛快,也用不着这样折磨自己。”
“娘娘心里始终还是在意皇上的。”香锦蹙眉,低低的叹息,灌入我耳内。
我跌坐于椅子上,道:“为什么,六宫粉黛,还及不上彦颙一个人?哪怕,彦颙是个男人,却也比所有嫔妃受宠?”
香锦默然无语,转身,替我端来一杯香茗。我摇头,腹中胎儿月份虽然大了,然呕吐的迹象并不曾减轻。
香锦搁下香茗,无奈叹息。
萤儿道:“娘娘不觉得彦颙的眉目像极了一个人么?”
“奴婢也一直这样觉得,只是,又说不上来像谁。”香锦听得萤儿这样说,忽然也怅然出口。
“像谁?”我拾起桌上折断的指甲,紧紧握于手心。
“彦颙的眉眼,长得极像娘娘你啊!”萤儿眼里闪过一道火花,她凝住了我,低低道:“可见,皇上的心里,一直都是娘娘。”
“未必吧!”忽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竟没有宫人的传唤,便有人闯了进来。
原来,栖凤宫在人眼里,也只是平常之所而已。
“大胆,栖凤宫也随意闯!”萤儿早已拔剑朝来人刺去,显然,在萤儿的心里,来人无视栖凤宫的威仪,便也是无视我这个皇后。
“楚乔因惦记着娘娘才急着进来,请娘娘恕罪!”楚乔还来不及见礼,便先开始请罪。
萤儿一声冷笑,斜睨着楚乔道:“别以为你如今被封夫人就可以肆意妄为,这个夫人如何来的,你心里有数。”
“皇后娘娘,萤儿她。。。。。。她还是不喜臣妾。”楚乔看了萤儿一眼,并不理会她。反而一脸无奈地望着我,眸子里,有说不出的委屈。
“萤儿,不得无礼,她是夫人位份,你不该这样无礼冲撞。”我看着满脸不悦的萤儿,心里也暗暗叹气。她与楚乔,一直是水火不容,只因萤儿从未信过她。
“娘娘,算了,别怪萤儿了,好歹,臣妾和她也还有姐妹情分在。她即使不念着那点情分,臣妾却还念着呢。”楚乔见我发话责备萤儿,忽又换了语气替萤儿说话。
我一笑,不语。
“猫哭耗子,假慈悲。”萤儿嘴里嘟囔,我朝她看去,她闭了嘴,收好了剑。
楚乔被几个宫人簇拥着,满身华丽的衣饰几乎迷乱了我的双眼。
她示意那几个宫人退出栖凤宫后,便款款来到我跟前。
“娘娘近日来身体怎样?”楚乔轻柔出声,刚要跪拜却被我阻止,我觉得那些虚套尽可以免去。
“还好,难为谨夫人念着本宫。”我语气淡淡,望向她的眸子,多了一份探究:“谨夫人忽然来栖凤宫,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臣妾听说半月前娘娘曾在桂园遇见彦颙?”说这话时,楚乔眼底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想不到本宫在何处遇见何人这样的小事情,谨夫人竟然也了如指掌。”我浅笑,却带着疏离。
“娘娘言重了,臣妾只是惦念娘娘而已。怕娘娘被一些小人迷惑了,所以平时便多关心一下可有闲杂人对娘娘不利。”楚乔低眉,一脸柔顺。
我淡笑,看着她道:“对本宫不利?”
“不错,当日贤夫人不就因为不小心而导致了小产么?”说这话时,楚乔眼神扫过我腹部。
尽管她笑得轻柔,但我,莫名地感觉不安。
我肃然了语气,蹙眉道:“莫非谨夫人担心有人害本宫腹中孩儿?”
“这就难说了,贤夫人小产一事至今无结果,凶手查不出来,难免臣妾不替娘娘忧心。”楚乔低柔的声音,让我感到一阵颤栗。
闻言,我低头沉吟。
楚乔见我发愣,不禁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关切道:“娘娘在想什么?”
“没。。。。。。”我喃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我再度望着楚乔的眸子,那眸子,净如秋水。
“娘娘难道没有一点打算么?”楚乔朝我走近了一些,眸中,似乎含有深意。
“打算?”我淡淡地直视着她,语气平静得不起微澜:“我该有什么打算“?”
“娘娘可真是大度!”楚乔朝我莞尔一笑,眸子里透着一丝玩味。
我低眸理了理袖子,浅笑道:“大度不大度,这日子不是一样要过么?”
我话中的深意想必楚乔也能察觉几分,果然她的脸色微变,最后又自嘲般的笑笑:“娘娘教训得对。”
未等我开言,楚乔接着又道:“娘娘,彦顒他是个男人,若长此混在后宫之中,岂不是乱了宫帷么?”
“凭谨夫人的美貌和温柔,即使不能完全占领皇上的心,也可以与彦颙平分秋色了。本宫,又何须担忧。”我抬眼锁住了楚乔,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臣妾受宠,娘娘是否在怪臣妾?”楚乔似乎很自责,垂低了眉目,十分黯然。
我静静地看着她,见她如此神情,忽然一笑,道:“谨夫人多心了。”
“娘娘疏离皇上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娘娘即使不顾自己,难道腹中的孩子,娘娘也不为其着想么?”楚离方抬起了头,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关切。
我沉默片刻,仔细思量楚乔话中之意。似乎,每一次,她都能找到我无法抗拒的理由,顺着她的意思去做一些决定。
而这一次,也是这样。她知道,对于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来说,千般都不重要,唯独孩子,才是生命力最重要的。
我深知楚乔明里所表露的殷殷关切多半都是为了自己,可马凌风的龙阳之好,让我也颇为震惊和愤怒。
只是,我在意又能怎样?我不知道,一个连心都变了的人,我即使再努力又能挽回什么?
“贤夫人,你想说什么?”我望着她,淡淡道。
楚乔挨近,平心静气,运气敛神道:“母以子贵,只要皇后娘娘肯和皇上和好,彦颙,又怎么能为所欲为?”
我看着她,有些讶异,刚要开口,便被香锦打断。
香锦捧来我的燕窝,上前道:“娘娘,燕窝好了,请娘娘无论如何吃点。”
我朝香锦摆摆手,蹙眉道:“你先拿下去吧。”
“可是娘娘吃得这么少,身子会熬不住的。娘娘。。。。。。”香锦见我又不肯吃东西,实在愁苦了心。
“娘娘的味口,还是这么差么?”楚乔赶紧上前接过,对着香锦道:“你下去吧,这里由我来照顾。”
“可是,娘娘。。。。。。”香锦看看楚乔,又看看我,左右为难。
“退下吧!”我望了楚乔一眼,然后屏退了香锦和萤儿。
如此,空阔大殿就剩下我和楚乔,我揣测不到,她将说些什么话出来。
“娘娘有主意了么?”楚乔一边搅动燕窝,一便低眉轻问。
我看了她一眼秀美的脸盘,笑道:“本宫只想好好养胎,其他的,怕是顾不上。”
楚乔一手拿起汤匙搅动燕窝,嘴角的笑还不曾散去:“既然娘娘的决定是不作为,那就让臣妾来作为吧。”
她的声音很轻,我一时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我吃惊地看着她。
楚乔一笑,看着我道:“臣妾说,燕窝凉了,要趁热吃。”
我诧异,刚刚,似乎不是这句话。
看着楚乔细心搅拌燕窝,我笑笑,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在她的服侍下,一碗燕窝都下肚了,我开始感觉到双眼有些疲惫:“本宫有些困了。”
楚乔将手中燕窝放下,小心扶着我在床榻躺下,接着俯身至我耳畔:“娘娘好好歇着,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是么?睡一觉,一切都好了么?
我慢慢阖上双眼,仿佛坠入一个长长的梦境,梦中,我又见到了那个白衣女子,她披长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第202章 千世因 1()
很久很久以前,我只是生长于墓地间一棵平凡的小白花。
很多时候,我常会以一种寂寥的姿态兀自沉默。我不知道天地间万物生命存在和消失的意义,总是不明白这样轮回不绝的生息因何带着无尽的黯然神伤。
山中的晨露和夜月吸取了天地间的灵气,同时,也吸取了墓地上空盘旋不散的缕缕哀怨。而我,便是靠吸取晨露和夜月二者的精华得以生存下来。
时光流转,万事变迁,唯一不变的是我就这样开了一千年。而千年来,我始终没有长出其他花儿该有的叶子,与众不同带给我的不是惊喜,而是惶然。
因为我固执地认为,这样的与众不同定是一种不幸。
忽然有一天,一个青衫男子的到来,让我惶然的心境多了一丝温暖。
他灿若寒星的眸子清淡出尘,如丝绸般的黑发拖在背后莹莹生光。
他来到我的面前,无比怜惜地道:“想不到你在此历经千年仍未得道,体内反而聚集了一股绵绵不绝的哀怨之气。天地间万物修炼本已不易,何况你乃草木之身更非易事。这样吧,我将你带回青峰山,或许有助于你早日得道。”
我只是朵小白花,修为甚浅,无法言语。但在看到青衫男子的第一眼时,我便对他有着莫名的好感。
看他如寒星的眸子凝住我,我的心底泛起一丝温暖。
就这样,我随他来到了仙云飘渺的青峰山。
青峰山里鸟语花香,阳光和煦,的确是一个蓬莱仙境。看着仙云缭绕,山岚凝翠,我想,这肯定是修行的好地方。
每天在庭园中打扫的小童子唤他为青峰仙人,而小童子唤我为小白花。
阳光暖暖地照拂在我的身上,空气中满是清宁与芳香的气息。每天,青峰仙人会在园中对着我弹一回琴。琴音如叮咚泉水,清丽回旋,听之忘俗。
我摇曳在风中,伸长了颈项,想要看看青峰仙人的风姿。
园中扫地的小童子低声问青峰仙人:“师父,您带回的千年小白花来了也不少时日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变成人形?”
“是她心上积聚的尘埃太多,她无法凝聚灵力,幻化人形。”青峰仙人走到我身边,伸手触了触我的花瓣。
我紧张地收拢了身体,心里暗暗思考青峰仙人所说的话。
“尘埃?小白花心里有尘埃?”小童子惊讶地问青峰仙人,接着走近我,伸手碰了碰我的花瓣。
我将细长的花瓣再次收拢,有些胆怯地听着他二人的对话,不懂他们说的尘埃是什么意思。
青峰仙人看看我,对小童子道:“世人的爱恨情仇都是尘埃,小白花虽是草木,但她也有草木的灵性。她长于墓地,那里的哀怨之气,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多。她长年吸取墓地上空的日月精华之气,自然,那些哀怨之气也一并吸取了。”
小童子若有所悟,触碰我花瓣的手离开。他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那小白花的怨气可以消除掉吗?”
“看她的自己的造化了,她若苦心清修,怨气总有一天会消散的。”青峰仙人抚摸这小童子的头发,温和地笑笑。
我呆滞了片刻,发现自己无法参透青峰仙人的话。
青峰山上,每一日的晨曦都是最美丽的。湛蓝的天幕纤云袅袅,翠绿的林中百花点缀。丛山峻岭中,飞溅瀑布,鸟语花香中,怪藤缠绕。时而细雨绵绵,时而阳光遍洒,所有的花草树木,水流山石,在这里都能得到最有灵性的滋润。
小童子扫完庭园后,便会忍不住蹲到我身边,细细看我。
“小白花,你这是怎么了呀。你吸取了这山中的日月精华,为何不见你灵力增长?难道说,以你草木之身想要化成人形,竟是这么地难么?”
我听了他的话,只是幽幽地伸展了几片花瓣,带着怯怯的神情看着他。
小童子见我无动于衷,毫无变化,不禁叹气道:“师父说的不错,你心里积聚的尘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