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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车子的红色尾灯在视线里消失,她突然无力地靠在铁门上。
今天一直在他面前极力压抑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过多投在他身上,但身在他的公寓那个处处充满他气息的空间里,这亲的压抑让她倍感疲累。
现在,寒风一吹,吹散了萦绕她一天的他的气息,她终于可以透透气了,但是他穿着浅咖啡色手织毛衣和白色休闲裤的样子象魔障般充斥着她的脑海,怎样都挥之不去。
似有一粒砂嵌在心脏里,时时磨砺着,时时令她心底泛起柔柔的疼痛和酸楚。
那件毛衣凝着她青涩的初恋,不敢示于人前的初恋,犹记得那天躲在树丛后面看到他穿着那件毛衣坐在午后的阳光里看书后,那天晚上她默默流泪哭了一夜,却又害怕啜泣声吵醒舍友而将头蒙在被子里,以至于第二天头昏脑胀上不了课。
那是他第一次穿那件毛衣,在她将它悄悄放在他窗台后的第五天,在这五天里,她曾后悔很多次,她想偷偷拿回来,可是他已经收走了。
那是她的第一件作品,跟院长妈妈学了一个寒假才完成的复杂手工,还被院长妈妈嘲笑织得太粗糙。
“咦,是罗深吗?怎么不进去?怎么哭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她惊醒,抬眸看到房东大叔惊愕的脸。
她哭了吗?抬手一抹,果然是满脸的泪。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赶紧掏钥匙开门,“我刚回来,被风吹沙子进眼睛了。”
莫司晨一路赶回柳沙路,母亲说姐姐一家回来了,让他回家聚一聚,另外要跟父亲修好关系,父亲这几天都郁闷不乐,因为他与叶佳眉的问题。
自那天叶佳眉从家里跑出去后再没来过,自她明确承认自己不是海蓝蓝以后,维系在他们之间的一条线突然绷断,莫司晨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叶佳眉,她不来更好。
但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一层关系的。即使起因是海蓝蓝,但却不能因为海蓝蓝而结束。
多么矛盾,又多么身不由己!
驶进院中停好车子,莫司晨一下车就听到五岁外甥小丁欢快的声音。
小丁是莫家子孙唯一的第四代,是爷爷的专宠,当然也是莫司晨的专宠。
他快走进屋,从背后一把将小丁抱上肩头转了两圈,小丁兴奋得哇哇大叫。
看到他回来,大家更高兴了,唯有父亲却脸色沉了下来。
姐姐靠过来牵了他说:“走,到厨房吃点东西,大家都吃过饭了,我给你留了菜。”
莫司晨放下孩子跟了姐姐走向厨房,其实他已经吃过了罗深做的晚餐,但又不好拂了姐姐心意。
安顿弟弟坐下,又给他上好了饭菜,莫海舲才试探地问:“你和佳眉是怎么回事?你还因为这事搬出去了?”
莫司晨看到姐姐面色忧愁,知道她又在担心,又不想让她太但心,于是不以为然笑道:“姐姐真是,操心这些做什么,是不是爸爸向你告状了?”
“你还说,爸爸叫我好好劝你。”莫海舲是这一辈中最大的孩子,自小就有长姐风范,对弟弟们一直又是爱护又是严厉,“你也知道长辈对这桩婚事的期待吧?你和佳眉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为什么最近闹成这样?”
莫司晨并无胃口,拿着筷子也只是在桌面轻轻点着,只说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你不吗?”莫海舲皱眉看他,“干嘛要搬出去住?大周末的也没人给你做饭。”
弟弟摇头,“我没关系的,附近很多外卖,饿不到我。搬出去只是离公司近些,少些花费在路上的时间,能多休息一下。”
“这个理由真是很扯,”姐姐自然是不信,“反正你也大了,在结婚前就自由几天吧,但要常常回来看看爷爷。”
他放下筷子起身,“我找爷爷说话去,他肯定又在拉姐夫下棋了。”
莫海舲笑道:“是啊,一来就被爷爷缠住了,你也快学点棋艺吧陪陪爷爷。”
棋艺?他会啊,只是水平不太高。还有,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有这项技能?
在坐到爷爷旁边时,他忍不住打开微信发了消息给罗深。
【会下棋吗?】
破天荒的,她居然很快有了回应,是很干脆的一个字。
【会。】
莫司晨想了想,看看两位弈棋高手全神贯注,完全不在意旁边坐的是谁,只要不出声吵闹就相安无事的样子,不觉好笑。不知道那个人下棋时是否也是这般专注?
他又回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总经理,我有很多隐藏的技能。】
他在看到后面这句回复时哈一声笑了出来,惹得爷爷一眼瞪过来不满地说:“观棋不语真君子!”
为了做一个不语的真君子,莫司晨坐在旁边打起了瞌睡,直到被姐姐拍醒,他们要回去了。
将姐姐一家送到院子里,上车时莫海舲突然摸了摸他身上毛衣,笑道:“你这件毛衣可真耐穿,都好几年了呢,你居然还没扔掉。”
“很丑吗?”莫司晨看看衣服,皱眉问道,却不想听到批评的话,“好好的为什么要扔掉?再穿个十年也是可以的吧。”
海舲摇头,拍了拍弟弟,“其实款式很好看,很适合你,就是针法不太整齐,读书的时候女同学送的?”
这个问题自然是不能够回答的,目送姐姐一家出了大铁门,他回身进屋,即迎上了爷爷探究的目光,还有父母沉默的凝视。
他看出来父亲是有话想说的,但却被母亲扯住了衣角,这一夜看来是可以平顺地过去了。
他照顾爷爷进房洗漱,又坐下与爷爷说话。
“你是不是对佳眉有了别的心思?”爷爷的眼睛真是雪亮,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孙子感情的变化,“是这样吗?”
孙子不敢欺瞒,却也不想说出来,试图转开话题,“爷爷,明天也是晴天,想不想去市区逛一逛?看看电影如何?”
“你不想说,爷爷也不逼你,”莫振南叹气,“那么上次叫你联系你姑姑,可有消息?”
莫司晨点头,“她现在多伦多一家律师事务所做事,过年一定回来的。”
周一,又是一个忙碌的工作日。
九点钟,星辉顾问公司的人准时到达,将修改过的顾问计划书交给人力部和罗深看过后,罗深将计划书呈进总经理室。
“可以请于经理进来了。”莫司晨听了罗深对计划书的汇报,略略翻了几页。
于珈正坐在秘书室的会客沙发上等候,看到出来的罗深向她打了个手势,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小声问道:“情况怎么样?让我进去谈?”
罗深点头,公事化地说:“于经理,我们总经理请你进去。”
于珈一进总经理室,门就被罗深从外面关上了。
她向里面的男人问候道:“莫总早。”
然而,请于珈坐下后,莫司晨却并没有立即就谈那份计划书,而是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于经理跟我的秘书很熟吗?”
于珈愣了一下,“呃,现在可以谈私事么?”
“由我先开始的话,可以。”他说,目光望着于珈。
霸道。
于珈在心里给莫司晨的人品下了第一个结论,然后点头,“很熟。”
“哪种关系的熟?”他又问,实在忍不住好奇,这位于经理的穿着是十分张扬的,“看起来罗秘书跟于经理性格相差甚远,怎么会成为好朋友?”
武断。
于珈又给他下了第二个结论,“是不是我跟她的关系会影响这次的合作?那就让她回避好了。”
莫司晨点头,“这份计划书我这里通过了,会提交上这次的高层会,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过后我会让郭经理通知你。”
于珈瞪大眼睛,她进来后还没有讨论到计划书,就这样结束谈话了?而且,会让郭经理通知她的意思,是要罗深回避这个项目吗?
“那么,”于珈迟疑地问,“莫总时间方便的话,一起午餐可好?”
莫司晨拒绝得很干脆,“谢谢于经理,不过我时间还真不方便。”
于珈知道是结束谈话的信号,起身告辞,走到门边时突然回头道:“那天中午本来是我要请阿深吃饭的,却想不到因为她承了莫总的情,十分感谢,待我们合作完成以后,莫总一定要赏我个脸。”
于珈出门,向罗深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要走了。
第86章 老先生病得很重吗?()
罗深送到电梯边,于珈深思地道:“那天午餐我还以为是你为了不让我付账故意跟前台约好说有人结了,但现在我想,是真的有人结了,刚才我证实了是你的总经理,其实你也猜到了是不是?”
罗深皱眉,“你证实?怎么证实的?你让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啦?”
“呃,不能说吗?”于珈稍有些后悔,“可是……”
下行的电梯门打开,里面有几个人目光一齐望着门外,于珈没有时间再说,跨了进去,挥手道:“以后再聊。”
罗深懊恼地往回走,总感觉有哪里不妥,但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妥。
总经理室里,莫司晨站在窗边,目光望着盛放的风信子,心头却在想着于珈临出门时的那句话。
“……却想不到因为她承了莫总的情……”这句话中隐隐透出她已经十分了解他与罗深之间的另一种关系,若是普通的同事,岂有上司为下属支付账单的道理?
那么,这位于经理和罗秘书,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十二月初,气温骤降。
身处室内时并未感觉温度变化,一出了玻璃大门,罗深便被一阵冷风吹得遍体生寒,抬头一看,天空竟已飘雪。
“噢!下雪啦!”她兴奋地一声感叹,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雪了,这是今年津海的初雪吧。
侧门边的停车场里,莫司晨启动了车子,原本想开往公寓,但看到雪花飘得很密,气温也降了好几度,他突然间想到年迈的爷爷,又转了方向开往柳沙路。
回到家时父亲还未回来,妈妈在厨房准备晚餐,爷爷正坐在大厅,虽然穿得暖和,但精神却明显不振。
“嗯,司晨回来了。”莫振南看到孙子,高兴地打招呼,但声音里却透着萎糜。
莫司晨坐到爷爷身边,仔细地瞧他脸色,摸他的额,然后握住爷爷的手,“爷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莫振南摇头,“还好,就是有些困倦。”
这一夜,莫司晨在爷爷房里逗留到很晚,看着爷爷睡熟了他才离开,却又敲门进了父母房间。
儿子回来,父母心头自然喜悦,但做父亲的一向严厉惯了,面上并未有半点表示。
“我担心爷爷,天气冷下来这段时间他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现在气温又降了几度……”莫司晨站在门口犹疑地说,又不敢将话说尽。
正在整理被子的母亲停下了手,“白天他也还好,就是到了夜晚就不太有精神了。”
莫司晨向父亲道:“爸爸,明天你或者叔叔,留一个在家里吧。”
莫楚雄见儿子说得慎重,不由点头。
天亮得晚,莫司晨却起得很早,拉开窗帘看到雪花已停,但院中已经铺了一层白雪。他匆匆下楼看了爷爷,见他仍睡得安稳,呼吸均匀,这才出到马路上跑了半个小时,回来上楼洗漱穿衣。
他出门时父亲和叔叔正在大厅商量,莫楚行叫住他道:“司晨等我,今天让你爸爸留在家里看着爷爷,我搭你的车去公司。”平时上下班两位父执都是一起出门,同乘一车,有公事时再安排司机接送。
坐上车时,莫楚行眼中稍有些湿润,莫司晨启动了车子,望一眼叔叔道:“您不要太担心,爷爷平日里身体硬朗,爸爸也在家,他不会有事。”
但是,他们刚刚到达公司,莫司晨才进了办公室没多久,便接了家里一个电话,然后冲出了出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
“车在地下停车场,我去启动,叔叔你也马上下来。”他匆匆穿过密书室的玻璃门出去了,惊得罗深和几位助理一时面面相觑。
“总经理怎么了?”黄文静看看时间,“九点半了,司言副总还没有来,平时他虽然偶然迟到,但也不会迟到这么久。”
罗深开门进了总经理室,看到桌上翻开一半的文件,打开的计算机屏幕上正是一份要签的报告书电子档,还有他只喝了一小半的咖啡。
她有些不安,回到位子上继续审阅手上的公文,发现有好几份又是延迟了一天才上报的。
“书瑶,你有登记这几份延报上来的公文吗?”她数了数,“一共五份,而且都是需要紧急处理的。”
王书瑶点头,“已经登记了。这个月一共有二十一份延迟文件,月底我会将统计表送达绩考专员。奇怪,公司内部网早就已经公布了修正后的绩考方案,难道这位收发员没有看吗?”
罗深记起总经理吩咐过要让人事部核查收发中心员工的绩考情况,后来因为一些事耽误了,还一直没有提交上来,于是拨了电话联络郭玉敏。
“你要的是一年的绩考情况诶,以前都是前台统计上来的,我们核实的时候发现很多问题,正在调取监控一天一天查,工程量很大啊,我的罗秘书。”郭玉敏抱怨道。
罗深惊愕地,“要一天一天查吗?怎么会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郭玉敏长叹,“每天都有情况啊,还好那是大厅的公开摄像头啊,不然我们还有探人隐私的嫌疑了呢。好了,做好我会第一时间交给你的。”
挂了电话,她不由得惊诧,收发中心的员工真不省心呢,居然需要调用全年的监控去查实绩考失误。
时间过去,中午时莫司晨还是没有回来,罗深将那杯冷掉的咖啡倒掉,清洗杯子,想到他跑出去时的匆忙和慌乱,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他出什么事了?出门的时候叫了叔叔,那是他家里出事了?
她想打个电话询问,又怕影响他正在处理要紧的事。
这样不安地到了下午,突然接到了莫司晨的电话,声音很低沉地说:“罗秘书,你把紧急文件整理一下,连同我的笔记本电脑,送到仁心医院来,在重症观察区。”
医院?他生病了?她还想问,那边却已挂断。
她忙而不乱地整理了文件,拿了他的电脑,顺手取了衣帽架上莫司晨的外套,匆匆向助理们交代去向,便提着两只袋子出了门,打了计程车赶往仁心医院,问了重症观察区的位置,按着导医的指示冲上二楼。
这里仍属于急诊区的范围,人员来往频繁,她穿过长廊时已经遇到几例被推着排队检查的病人。
她还在猜测着是谁病了,转了一个弯便看到了靠在墙上的莫司晨,才半日不见,他脸上竟已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不是他生病。
罗深紧走几步赶到他身旁,担忧地望着他,“是谁生病了?”
“爷爷病了。”他指了指一边的长椅,“到那边吧,我看看文件。”
老先生病了,也同样令她揪心,她还想再问一问病情,但看他的情形,想必一定很不乐观,问了恐怕他会更是烦恼。
跟着他来到长椅坐下,罗深先把文件给他,再开了电脑,看他身上衣衫单薄,忙将外套递给他,“总经理,穿上外套吧,要是你也生病了怎么照顾老先生。”
他很配合地接了外套披上,翻开文件来看。
罗深静静陪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虽然很想知道莫老先生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