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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在牢里陪王妃用早膳,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叶宋不会问他喜欢吃什么,都是凭着自己的喜好给他夹食物,他居然一次都没拒绝。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平静而和谐的一起用早膳吧,以往苏宸跟南枢吃饭时南枢都会挑他常吃的几样帮他布置,而现在叶宋给他夹的都不是他喜欢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但是吃在口中却别有一番风味。
用完早膳以后,苏宸没有离开的意思,沛青也眼巴巴地把她望着。叶宋知苏宸是有事,便道:“王爷能不能派人把沛青送回王府去?”
沛青当即拒绝:“奴婢要跟小姐一起。”
“莫胡闹”,叶宋道,“先回去,等不了几天我也就回来了。”
“可是”
叶宋笑了起来:“放心,有王爷在,还怕亏待了我不成?”
于是苏宸叫来随从,吩咐了几句,便把一步三回头的沛青送走了。狱卒也很识相地退了出去,牢里只剩下叶宋跟苏宸面对面坐着。见人都走了,叶宋开门见山道:“说吧,有什么事?”
苏宸开口却问了一句不相关的:“昨晚皇上来过了?”
叶宋耸耸肩:“这点小事不用问我吧,明明就会有人向你汇报,你干嘛还明知故问?”
苏宸道:“皇上对你还挺上心。”
叶宋面不改色:“我虽以下犯上,到底还是宁王妃,又是大将军之女,受牢狱之苦的同时,皇上给你和我父兄两分薄面,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抬眼看着冷俊的苏宸,玩味地勾唇,“你觉得这样不妥?莫非你还希望多吃点苦头?”不等苏宸作答,她便摇头唏嘘,“真是人心凉薄啊,好歹我现在还是你的妻子呢。”
苏宸气得够呛,叶宋趁此时机,又道:“诶不如我们现在来谈谈和平和离的事情吧?”
苏宸心一提,嗓音带着磁性和一股淡淡的冷意:“你就那么想与本王和离?”
叶宋点头:“对啊,你不也一样想吗?”
苏宸深深地看着叶宋,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很纯粹,没有半分的惺惺作态欲擒故纵。苏宸明白,叶宋是真的想要和离,她的心是真的已经不在王府。苏宸忍下突然窜起的无名之火和烦闷,道:“想要和离,也得等你先从这里出去了吧。”
叶宋想想,觉得有道理,道:“你说得对,那个盗贼找到了吗?”
“还没有,现在全城戒严,她跑不出京城。”苏宸说着便蹙了蹙眉,“只是,近几日,南瑱特使便要出城回国了。”
“你是说这件事跟南瑱有关系?”叶宋掂着下巴想了想,道,“也对,时间地点都能够吻合,他们的嫌疑太大了。作案动机也很大。”
“若是让他们把国玺带出了京城,后果不可估量。”他看了看叶宋,叶宋屈膝坐着,下巴搁在膝盖上,满头青丝染肩,浑身上下毫无修饰,可是她却静好得如同枝头的一朵梨花。他放缓了声音,问,“你觉得应该用什么办法把特使留住?”
叶宋歪着头,笑睨着他,道:“你不是有很多幕僚吗,怎么来问我?”
他确实有幕僚智者可以问,但既然来都来的,不问她一些问题岂不是显得他也是故意来探望她的?遂苏宸道:“顺便问一句,你知道便说不知道便算了。”他知道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
叶宋道:“你这个态度,反而让我就算知道也不大想说了。”
苏宸问了一句:“难道你想一直被关在这里?”
叶宋站起来,往石床上一倒,道:“我无所谓啊,反正上头很优待我。”
苏宸撩起遮住石床的帘子,面色不佳:“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是不愿意帮助本王还是不愿意”
叶宋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打断他,只说了两个字:“贤王。”
苏宸一愣:“贤王?”
叶宋枕着手臂慢悠悠道:“南瑱来的小公主不是很看重贤王美色么,现下时节好,让贤王有空陪小公主上山打打猎,下水游游湖,先试探试探。若是小公主愿意留下来,就给你们争取了时间,若是她不愿意留下来,就是有点问题了。”
苏宸问:“若是小公主留下来,太子要走呢?”
叶宋想了想,坏坏一笑:“说明这小公主不是他家亲生的。”她一边欣赏着苏宸黑下来的脸一边继续道,“南瑱派了太子和公主来,如若有异心的话,这确实很冒险。但是有什么理由是南瑱太子非来不可的?”
苏宸眯了眯冷眸。南瑱派了太子来,一是足够彰显出南瑱对北夏皇上的敬重之意,而还有一点,太子因此能够入宫参加宫宴,接触到北夏国的百官,探清虚实。
叶宋坐起来,对苏宸勾了勾手指,苏宸微微俯身靠近,叶宋在他耳边轻声道:“实在不行的话,南瑱不是战败国嘛,他们想冒险,你不如成全他们,把那两只留在北夏,请他们过完春节吃完元宵再走嘛。两国邦交,你来我往做客不是很平常的么?”
苏宸有些讶异地看着叶宋。她的想法不仅简单,还粗暴,而且最直接有效。南瑱这两年在有力地操练兵马,就算因此引起两国冲突,在两国友好邦交的表皮上南瑱也师出无名。要做什么事趁早,不要等到对方万事俱备了,到时就晚了。
叶宋摸了摸鼻子,玩笑道:“怎的,你是不是现在才觉得我很美?”
她万万没想到,苏宸居然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她当场石化。苏宸直起身来,似乎对叶宋的反应很满意,嘴角愉悦地翘起些许弧度,放下了帘子,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接下来就是苏静出马,他很不情愿地去主动约小公主,小公主是开心地留下来了,就连南瑱太子也没有急着要回去。若是国玺失窃真跟太子有关,那太子必定就看出了这其中的试探之意,轻举妄动不得。
如此一来,南瑱特使在北夏多留一日是一日。只要一日不找回失窃的国玺北夏就一日不放人。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这天晚上,归已正带队仔细搜查皇宫里当初他跟盗贼交手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一抹身形柔弱但异常灵活的身影在皇宫里沉沉浮浮,伺机而动。
夜渐渐深沉了下来,归已本以为今夜已无所获时,就在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忽而又转了回来,目光蓦地落在了茂密的草丛里。方才灯笼照过的地方,折射出一点极淡的光辉,一闪而逝。他连忙蹲下,在草丛里摸索着,半晌终于摸出一样东西来。
他放在手心里端视许久,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银白色发夹,女子佩戴。
归已不动声色地收起发夹,安排夜里巡逻的人手,分拨在皇宫里巡逻。
暗地里伺机而动的黑衣人见机会来了,一路飞奔前往御书房。御书房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悄悄地无声挪动着脚步靠近书桌。然而还没等他走到书桌边上,忽然黑衣人浑身一凛,当即掉头准备逃跑。
可他既然来了,又怎会给他逃跑的机会。
暗夜里伸出一双手,掌风十分凌厉,直袭黑衣人。黑衣人闪躲之际,对方已经控制了出路,使得他逃跑无望。黑衣人见对方来势汹汹,心下一沉,当即也顾不上许多,必须得先打败了对手才能逃走。
当是时,四周突然一亮,刺得他的眼睛有些花。归已不知是从何处潜进这御书房来的,将人捉了个正着,四周皆是大内高手,苏若清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观战。
那黑衣人怎会是大内侍卫统领归已的对手,十数招以后凸显败势。归已一脚踢在黑衣人腰腹,把他踢倒在地拖出几丈远,旋即一个飞转,点住了黑衣人的穴道,让他求死也无门,随手扯开了黑衣人的蒙面巾。
在打的时候归已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眼下扯了黑衣人的蒙面巾,黑衣人肤色白皙滑嫩,嘴角略有血迹,但那张脸居然还是叶宋的那张脸,只不过看他的喉结,他是个男人,看起来居然也英气逼人。这张脸的轮廓,十分的精致,骨骼比女人还要柔韧。
黑衣人大难临头了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你们别紧张嘛,我不是来干坏事的,我是来物归原主的。”说着眼神便瞟向自己身上背着的黑色包袱。
第65章 连夜审案()
归已蹲下,把包袱取下来,打开来一看,是一个普通的木盒子。但木盒子的尺寸与书案上那只蟠龙八爪金盒差不多大小。他只掀开一条细小的缝看了看,便对苏若清点了点头。
苏若清走到黑衣人面前,缓缓蹲下,那冷清的气质中带着强大的压迫感,让黑衣人那吊儿郎当的笑都慢慢地收了起来。他伸手碰到了黑衣人的面部轮廓,忽而手指一挑发现了破绽所在,往黑衣人面皮上一揭,霎时就揭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不难想象,那是一个清秀好看的男子。只不过在苏若清的面前,就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苏若清淡淡道:“百面玉公子。”
黑衣人闻言笑了起来:“皇上英明,没人见过我真面目,皇上见一眼便能认出来,小人倍感荣幸。”
苏若清看着手里的人皮面具,道:“你认识这张脸的主人?”
黑衣人道:“不认识,偶然在街上碰到过,觉得很赞。”
“那偷朕的玉玺你觉得很刺激?”
黑衣人恬不知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来,那才是真的刺激。”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这个百面玉公子为了挑战自己的极限,偷天下最不可能被偷到的东西,然后等到快要天下大乱的时候再还回来,他觉得很有趣。
苏若清把人皮面具丢在了百面玉公子身边,道:“宣宁王进宫,夜审此案。”
归已带人把他被押走,在去大理寺的路上时,归已取出一枚小巧的发夹在他眼前,道:“你偷了宁王妃的颜,这是宁王妃的发簪你认得么?”
百面玉公子胸有成竹道:“但凡是我见过的美人儿,连她的一根头发丝儿都记得。”他看了一眼那发夹,“只不过这个嘛,我见美人儿的时候她碰巧没戴这个。”
“那就是说你也没戴过了?”归已问道。
百面玉公子脸色一顿,似乎发现自己被归已套了话,他回答没戴过不是回答戴过更不是。怎么样都是破绽重重。归已看了他一眼,把发夹收起,一丝不苟地押送他去大理寺。途中百面玉公子想要逃跑,归已毫不手软地捉住他,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归已把百面玉公子提着走进大理寺,木着一张俊脸,道:“做一件事,就要负一次责。”
御书房里,苏若清把木盒子里的国玺取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下面印章部分的纹路,指尖沾上淡淡的朱砂红痕。这是真的国玺,失而复得。很快归已就回来了,苏若清站在桌案前,背对着他,问:“是同一人吗?”
归已道:“不是。”
这大半夜的,叶宋睡着正香呢,外面就有响动吵到了她,她心想该不会是哪个半夜里犯了案子被关进来的狱友吧?整个大牢里的气氛都随着这位新成员的到来而变得有些不一样,更加肃杀。
隐隐约约有话语声,有铁索声,还有压抑的闷哼,都像是在上演一出狱中惨案。叶宋闭着眼睛,混混沌沌地想睡,可越想睡思绪越加清醒,她细细听着那边的话语声,突然坐起来,掀开被子,道:“妈的是苏宸!”
叶宋跳起来便哐当哐当地摇铁门,道:“苏宸,你他妈能不能小声一点,你吵得老子睡不着觉!”
起初苏宸没理会她,狱卒见状,连忙过来阻止,但又不敢冒犯叶宋,捂着耳朵哭着脸道:“王妃娘娘您别摇了,王爷正在里面审案呢!”
叶宋问:“审案?这大半夜的审什么案?”
狱卒道:“今晚宫里送来了一个犯人,听说是夜闯皇宫被抓到了。”
叶宋一听,整个人都兴奋了,她摇门摇得越发卖力,那铁门的哐当声在整个大牢里来回作响,大声道:“苏宸你给我出来!你他妈审案也有老子一份!”
终于苏宸受不了一脸阴沉地从拐角走出来,身姿挺拔,银灰色的衣角随着走路的动作而浮动。他站在牢门外垂眼看着叶宋,而叶宋站在牢门里面微微踮了踮脚尖贴过去,脸上难掩喜色:“抓到那家伙了?”
苏宸很不爽,可是当叶宋凑过来,眉眼间带着喜悦的笑意时,他又无法对叶宋发泄出他的不爽。是以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是抓到了,你先安分地等在这里,本王审好了案子就放你出去。”
叶宋:“我跟你一起。”
苏宸一口拒绝:“不行。”
叶宋便道:“那你现在就放了我,我是无辜的。我自己先回去,不想等你审完了才回去。”
“你敢威胁本王?”苏宸眯了眯眼,直勾勾地盯着叶宋。
叶宋无谓道:“各取所需。”
苏宸冷然地勾唇笑了一下,然后干脆地转身,道:“本王就是不放你多关你几天又如何。”
“那就要看我配不配合了。”说罢,苏宸只走了两步,叶宋在身后开始继续摇铁门,哐当哐当的很是扎耳。苏宸每往前走一步,她就使劲地摇两下。要是不放她出去,即便是走到里面的牢间了,苏宸也根本没有办法专心审案嘛。
走出不过五步,苏宸深吸一口气,又转身回来,对上叶宋的熠熠笑眼。他从狱卒手中夺过牢门钥匙,便利索地打开门,叶宋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站在门口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大模大样地往大理寺牢房外面走,边道:“你一定不是走路来上班的吧,你继续审案,要不要先把你的马借给我骑回去呢?”
且莫说一个女子夜里回家有多么危险,眼下叶宋只着了白色的中衣,虽不至于春光外露但也相当单薄,外面霜降正寒,不得冷坏她。
眼见着叶宋走出十步开外了,苏宸抿了抿唇三两步跟上,一把牵住叶宋的手,不客气地把她往回拽。他走得快,叶宋跟在他后面显得有些踉跄。拐过几间牢房,两人就走到了一间密室前,应该是关押特别犯人的密室牢房。
苏宸冷不防地停下,结果叶宋一头撞在他坚硬笔直的后背上。他转过身来,看见叶宋捧着额头一脸的苦大仇深状,不禁心情稍稍放晴了一些,随手脱下自己的外袍便裹在叶宋身上,说话的口气仍旧的冷冷的:“是你自己要来,一会儿别怕了。”
苏宸推开石门,里面的空气阴冷而湿寒,首先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袭来,带着厚重铁锈味的感觉,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叶宋再想拒绝也无门了,苏宸牵着她的手把她带了进来,墙上的烛火有些暗,他脚尖一勾,勾过来一张椅子,按住叶宋的肩让她坐下,道:“好好欣赏。”
她的正前方不足三丈的距离,有一个十字架,一个人被绑在了十字架上,穿了白色囚衣,浑身都染上了鲜血的颜色,分外凄惨夺目。两边分别站了一个模样冷酷的狱卒。这光景果然跟电视里演得是相差无几啊。
此人正是先前在皇宫里还吊儿郎当的百面玉公子,只是早已经看不出他俊秀的样子。他现在与一般的犯人没什么两样。听到石门响动,他慢慢地抬起充血的眼珠子,一眼便看见椅子上坐着的叶宋,笑了起来,声音虚弱无力:“美人儿来了。”
叶宋环视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玉公子身上,很快就淡定了下来,道:“这里刑具挺多的,一一尝试了下来你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