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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宋在一旁站着,她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得慌,半低着头侧脸笼罩在阴影里看得不分明,她只迟疑了一下还是欲像苏若清行下跪礼。
还没跪得下去,苏若清便道:“这里没有外人,四弟就不要多礼了。”
“谢皇上。”
叶宋也就不用跪了。
苏若清单手去摆弄桌上的蟠龙八宝金盒,苏宸眼睛顺着他的手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金盒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听苏若清道:“半夜找你来,朕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苏宸沉声道:“皇上请问。”
“戌时刚过,亥时一刻的时候你在哪里?”苏若清问。
苏宸顿了顿,应:“南氏身乏,臣送她到宫门。”
“王妃呢?”苏若清看着叶宋。
叶宋直觉这件事不简单,不是跟苏宸扯上了关系就是跟自己扯上了关系,也不敢含糊,道:“尚在御花园,有贤王作证。”
苏静点了点头,道:“宁王妃确实跟臣弟在一起,只不过后来臣弟糊涂,与宫娥多说了两句话,没照顾到宁王妃。”
叶宋耸耸肩,接着苏静的话:“我闷得慌,起身去走走,顺便醒酒了。”
苏若清一直看着她,声音放轻了些,道:“朕见到宁王妃时已是亥时将近,亥时二刻、亥时三刻,宁王妃到何处醒酒了?”
三双眼睛齐齐盯着她。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似在审她跟审犯人一样。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笑了两声,叹道:“这是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怎的?泡了皇上后宫的妃子?”
苏若清把蟠龙八宝金盒拿起,放在叶宋的面前,叶宋垂眼一看,里面除了铺着一层金色蚕丝绸缎,什么都没有。苏若清道:“宁王妃知道这是装什么用的么?”叶宋疑惑地对上他的眼,听他的声音如最华美的乐章却又有着一个凄美的结尾,“我北夏的玉玺,不见了。”
玉玺被盗了。
叶宋脑中轰地一声恍若惊雷炸开,她空白了一瞬间,讷讷道:“亥时二刻和三刻之间,我记不清自己做了些什么,只记得一直在走路,可能是迷路了。”
“进来。”苏若清对着御书房外面道了一句。归已领着几个太监进来,下跪。苏若清又道,“偷盗者出来时被他们发现了,跟归已交了手,归已扯下对方的蒙面巾,他们都看清了偷盗者的模样。归已认得你。”
叶宋看向归已,归已是不会撒谎的,他一字一句道:“那人的模样,跟宁王妃一模一样。”
叶宋不可置信,也有些混乱,她可以被怀疑,但是这个世界上唯独不想他怀疑。她道:“跟我一模一样么,你倒不如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我干的。盗贼穿了一身夜行衣吧,”她再指了指自己这身繁杂的行头,“那我呢,这身打扮花了几乎整个下午,你的意思是我卸了行头偷了东西再费心把行头装上然后去偶遇皇上?”归已看了看她的长发,她摸摸自己垂下来的青丝,“你莫怀疑我头发,头发不算,头发是我在回去的路上才摘下的。”她对着归已哈了一口气,那是满口的酒气,“还有,盗贼有喝酒么?你闻出来了么?”
归已被熏得皱眉,还是坚持道:“盗贼当真与王妃一模一样,属下并没有看错。”
几个太监亦表示看见了盗贼的模样,再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叶宋,都一口认定盗贼和叶宋长得一样。
太监退下以后,归已才又道:“有人假扮王妃盗取国玺,想栽赃陷害。属下派人监视了行宫,南瑱特使并无异动。但是盗者武功不低,怕属下看出路数,招式用得很杂,属下伤了她的腰部。”
叶宋气得给了他几脚,要不是苏宸拖着她她还要猛踹几脚:“你他妈现在才说了关键!老子揍不死你!要不要老子把衣服脱给你看啊!”
第61章 锒铛入狱()
苏宸手掌扶着叶宋的腰,暗自催动内力捏了一下,叶宋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眉头也没动一下。先前在马车里扑来扑去也不见她有什么不适,她根本感觉不到痛。苏宸道:“王妃身上没有伤。”
“朕知道”,苏若清眼神有些深暗地看了一眼苏宸的手,对叶宋道,“朕没怀疑过王妃。半路让你们返回,是想让王妃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叶宋问。
话一出口,归已道了一句“来人”,结果一队侍卫进来,把叶宋围住。归已道:“宁王妃犯上作乱目无王法出言不逊冲撞圣上,抓起来送押大理寺。”
原来是这个意思。叶宋脑子转得快,苏宸和苏静也没什么动静,两名侍卫就要上来押叶宋,叶宋冷喝道:“不必了,老子自己自己有腿晓得走!”
好歹她目前还是王妃,侍卫又不敢真拿她怎么样,归已在前面带路,准备把她带往大理寺。临走前,为了做足戏份,叶宋刻意靠近苏若清,来一个大不敬。错身开时,以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轻道:“我帮你这一次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转身离开时,苏若清微不可闻地道:“好。”
尽管借口很拙劣,叶宋却真真实实地被送去了大理寺的大牢。这样一来,冒充嫁祸给叶宋的罪魁祸首才会松懈,这样才有利于归已暗中查案。而苏宸乃大理寺卿,查案自然少不了他的份儿。
南枢回到芳菲苑时,夜也已经深了,灵月在芳菲苑里已经睡醒了一个瞌睡,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醒来,揉着眼睛看着南枢回来了,面上一喜赶紧上前迎接,伸长了脖子往后瞧了瞧,道:“夫人可算回来了,王爷呢,没和夫人一起回来吗?”
南枢道:“王爷在宫中还有事务,我便先回来了。”
灵月去打水供南枢梳洗,问:“夫人,今夜宫宴怎么样,还顺利么?”
南枢掩下情绪,道:“还好。”
灵月一看见她分明委屈但还强装无事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道:“奴婢看夫人脸色就觉得夫人不好,是不是又是那个王妃,为什么你和王爷去哪里都有她跟着,真是阴魂不散白白煞了风景!”
“好了,不要说了”,南枢无奈地笑看了她一眼,道,“姐姐怎么说也是王妃娘娘,我让着她是应该的。”
灵月忿忿道:“夫人总是要让着她,她还不知足!还好王爷的心始终如一都在夫人身上,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南枢卸了妆容,淡淡梳洗了一下,敛下眉目,轻轻叹息:“但愿如此吧。灵月你也早点下去休息,我累了。”
“今晚要等王爷来吗?”
“不用了”,南枢想了想,道,“若是王爷回来,你便说我已经睡下了吧。”
灵月感觉夫人在跟王爷闹别扭,也不再多说什么,道:“那夫人早些休息。”她出去掩上了房门,看见南枢在房中熄了两盏灯,只余下一盏朦胧的守夜灯,她也便熄了廊上的两盏灯,回自己的房中睡下了。
南枢在屏风后面一件一件地褪下了一身群裳,肌肤如玉,身材饱满,可是她却皱紧了眉头,守夜灯下的脸色有些苍白,额上布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褪下最后一件贴身衣物,那白色的里衣上赫然一摊艳红的血迹,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
而南枢纤细的腰上,她侧着头努力往自己的后腰看去,那里有一道剑伤,不深不浅,但是够痛,细嫩的皮肉翻卷出来还有鲜血在不断涌出。可见伤了她的人剑气之凌厉内功之深厚。
她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肚兜,便走出了屏风外,把装了清水的水盆端下来,用绢布汲水,咬着唇颤着手臂用绢布把四周的血迹擦干净。
只是后腰上的伤处理起来不太方便,她需得费力地扭头往后看,动作就显得相当的笨拙。眼看快要擦好了,忽然回手的时候手肘却不慎碰到了水盆,结果水盆哐当一声翻倒在地,发出了不小的金属声响。
灵月还没睡着便又醒了,她下床来去院子里一瞧,发现声音是从南枢的房里传出来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问:“夫人睡着了么?”
南枢咬牙没说话,灵月又是个惯有好奇心的,于是小心轻轻地推开了房门,结果一眼就发现南枢单薄地跪坐在地上,旁边水盆里的水倾倒在地上打湿了她的裤子,且那不是清水,是血水,在白色的裤腿上晕开红色的痕迹。
灵月看见南枢腰上的伤时,整个人都吓傻了,白着脸不吱声。
南枢手指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道:“进来吧,开着门有些冷。”
灵月回过神来,连忙进屋,给南枢拿了干净的亵裤,帮南枢换上,再麻利地清扫了地面。南枢坐在床边,指了指自己的梳妆台,道:“倒数第二个抽屉里有个檀木盒,里面有从前素香楼妈妈给的玉滑膏,你帮我拿过来一下吧。”
灵月很快找到了檀木盒,取出了里面的一管玉滑膏。玉滑膏是涂抹身子用的,能够让女子的身子更加滑嫩如刚出生不久的婴孩一般,摸起来润滑似玉。可是这玉滑膏却很难寻,因为那也是治疗外伤除疤的极品良药,她总共才三管,到底是不是素香楼妈妈给的灵月未亲眼所见也不得而知。
南枢接过来想自己给自己上药,灵月见不过,又拿了回来,道:“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南枢没有拒绝,让灵月细心地帮她上药。灵月不禁问:“夫人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流这么多血?”
南枢咬着唇,默了默才道:“回来的路上,马车走到低洼处重重地颠了一下,我没有防备便撞到了棱角处,划破了些皮。”
“他们怎么那么不小心”,灵月一听,立马来气,“回头奴婢就告诉王爷,好好责罚车夫!”
南枢表情微冷,道:“这点事,不用告诉王爷。”
灵月:“夫人都流血了,这怎么能是小事。”
南枢看着她:“我说不用就不用,此事我自有我的计较。”
灵月为她的眼神一慑,愣了愣,旋即回过神来,心道可能夫人这道伤疤于她在王府的地位有所助益,于是恭顺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
南枢微冷的眼神这才柔和了下来,唇边绽开一抹虚弱的笑,道:“我不想让王爷担心。”
灵月扶她在床上躺下,替她掩好了被子,道:“奴婢知道,夫人要想在王府里立稳足很艰难,不管怎么样,奴婢都会支持夫人。”
南枢躺着,苍白笑道:“难为你了。”
灵月将血衣都收起来装进盆子里,问:“夫人,这些衣裳怎么办?”
南枢道:“烧了吧。”
灵月端着盆子去到芳菲苑的角落里,点了一把火把那些衣裳都烧了。微微红色的火焰很快把衣裳少成了灰烬,灵月还不等火彻底熄灭,便把一盆灰烬泼在了花坛里。殊不知,好有几片残碎的沾血的布片未能烧光,一并落进了花坛中。
等处理好了这些,南枢浅浅地睡了过去,灵月也回房继续睡觉了。
苏宸天快亮时才回来,问了一句南枢,下人道是南夫人前半夜就已经回府,现下时辰尚早,他便没去打扰南枢,回了自己的东苑暂做休息。
大家都疑惑,为什么王妃跟着一起出去了,却没有一起回来。
结果第二天,京城里是传得沸沸扬扬。王妃于皇上宫宴上醉酒失态以下犯上,已经被关押进了大理寺。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在市井茶余饭后八卦不断,多是一片唏嘘,他们大抵都已经预料到王妃迟早有此结局。
宁王宠爱小妾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既然小妾已经进了门,他又怎会容忍叶氏继续当宁王妃,如今宁王妃已经落马,很快就是小妾上位变正室了。
对此京城里成家的正室女人们都是恨透了王爷的小妾,小三实在可耻。而身为妾室的女人们以及风月场所的女人们则以此为榜样纷纷看齐,盼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南氏那样成功上位。
而京城里的男人们,正经的一半持反对态度,对此很是不屑,不正经的男人们对此持支持态度,还是妖艳入骨的女人比较有味道。
虽然外面传得很火,但是三个当事人却很淡定。南枢在芳菲苑中,听灵月将外面的传闻讲给她听,尽是捡好听的说,她听着神色挺平静,似在想别的什么事情。
而苏宸,忙于捉拿真凶,甚少回王府,更少有时候来芳菲苑。某种程度上,这倒遂了南枢的愿。
碧华苑呢,几个丫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沛青当场还嚎啕大哭了一阵,王府她出不去,只有盼着王爷回来她好去求情。
叶宋在大理寺的牢里,很是坦然。身上那尊贵的王妃服制已经脱了,只穿了一身白衣,身上还披着苏宸的黑色外袍。乌发铺了满肩,很是安宁。
第62章 皇上夜探()
狱卒不敢怠慢,她所待的那间牢房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到了晚上也一只老鼠蟑螂没有,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他们能够做到的,比如把正吃的花生米和正喝的酒递给她一口,狱卒都会满足。叶宋也十分配合,除了吃吃喝喝,没有闹什么事。
但有一点狱卒感到很郁闷。一到了晚上,叶宋实在闲得发慌,会讲故事。
讲鬼故事。
狱卒几个大男人,开始当然不相信这些,可是叶宋语气很到位表情很逼真,再加上这牢里本来就阴森森的死过不少人,叶宋讲着讲着他们就背脊骨发凉,不愿多听。只是这嘴长在叶宋身上,他们总不能堵上叶宋的嘴,叶宋自己在牢里大声地讲,他们不听都不行,除非把耳朵堵上。
一到了夜晚,狱卒都睡不安稳。
晚上牢房里也要点灯,狱卒好不容易睡着了,到了半夜的时候叶宋却睡得不怎么好,捶着冷硬的石床铺半夜把狱卒叫醒。狱卒揉着眼睛过来问她怎么了,她不满地道:“有蚊子,咬得老子睡不着。”
狱卒挠了挠头,不大相信道:“这天儿都这么凉了,哪里还会有蚊子。”
叶宋很颓然,精神很不振,看来真是被蚊子给整烦了,道:“可能是秋冬的最后一批垂死挣扎的蚊子,你们去给我弄点艾草来。”她挠了挠发痒的手臂,手臂上起了红疹,“痒死老子了。”
狱卒见状,也有些不忍,道:“可是这深更半夜的去哪里找艾草?”
不等叶宋说话,另一狱卒推推他的手肘,道:“嗳,你出去看看吧,我在这里守着。”
于是一个狱卒便提着灯笼出去找艾草回来驱蚊了。只是他还没能走出大理寺的牢房,将将在门口,迎面便有两人走来。夜色中,两抹黑影不急不缓朦朦胧胧。狱卒不由提高了警惕,这半夜可不会是要提审犯人啊,是不是来劫狱的什么人?
狱卒手惯性地摸到了腰间的刀柄,大声道:“前方何人!”
两人也不答,直往这边走来。眼看快要走近了,狱卒警惕性地拔刀,只是瞬时其中一人便已至身前,速度快得惊人,狱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时,一枚令牌出现在他眼前,他睁大眼睛一瞧,然后双腿一软便直直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哆嗦:“奴才、奴才参加皇”
苏若清身着便服,身长玉立,神态清冷,负手打断狱卒道:“平身吧。”狱卒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苏若清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灯笼,便问,“这么夜深了,要去哪儿?”
狱卒如实道:“回皇上,宁王妃被蚊子咬了,手上起了疹子,奴才这是去寻艾草来给王妃驱蚊。”
苏若清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唤了一声“归已”,归已会意,即刻折返,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夜色中了无踪迹。他对着狱卒伸手,狱卒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