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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愚蠢的！
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短命！林煊心中哀叹。
被林煊那么一瞪，他骤然从滔天怒火中回过神。眼睛瞄过堂上坐着的凤冷夜，像是大冬天被人当头浇了一桶井水，寒意入骨，心中忍不住颤抖。
登时就要下跪请罪，这一遭变故不过是两三息，却不曾想站立厅中的阿洛反应确实极为迅速。
未等他弯膝，就反手甩了他响亮的两个耳光。
饶是曾经骁勇善战的杜衡，也在猝不及防下身形摇晃了几分，唇角渗出些血迹。
一时间，左右在座众人都愣在原地。
阿洛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红肿的脸颊，如果不是自己刻意留了一丝情面，恐怕早已经打落他满嘴的牙。
语调漠然道：“杜若身为管家期间造成的尊卑混乱的影响，杜侍卫已经完美展现了一番。说到底，从小便是从流民中长大的孩子，即使后天弥补，也有着从骨子立难以泯消的自卑和谄媚，从来把握不准自己的斤两。北燕国第七公主，即使为人诟病，其实力却也是随便什么宵小可以比拟的。由此，可见一斑。”
“咳。”沈苏和低着头咳嗽一声，淡淡道，“阿洛，英雄不论出身，再不可如此言语。”
“是，小人知罪。”
即使是被沈苏和重用，身为惟一一个陪着她走了那么长路程的阿洛，依旧恪守着主仆之别。
两者对比，不可谓不明显。
喉咙中像是卡着鱼刺一般，难受的紧。杜衡如困兽似的，胸腔发出压抑的粗喘，紧紧攥着手心，死要将那看不见的东西碾成粉末！
阿洛接着说：“小人先前所说，绝不是虚假。冯管家知晓的更为详细。甚至小人手上的一些消息，亦是来自于冯管家。”言罢，又一次恭敬地对着他颔首致谢。
冯管家闻声出列。对着其上众人一一行过礼，才本分道：“杜若不过是平凡女流，即使有出格之处，也还望端王殿下与王妃莫要和她计较。”
他如此说，虽然落实了杜若的罪名，却也是顾念着往日情分，为她求了情。
只可惜，并不是旁人并不领情。
丞相夫人和林煊都有似有话要问的样子，林煊抬手谦让，丞相夫人先道：“听冯管家这话，似乎说你早已经知道杜若之事，为何不在事情一开始出现之时就告诉端王，如此，何至于让王妃蒙受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白之冤？”
说到后来，丞相夫人声调愈来愈高，很是不满。
沈苏和含笑望着义愤于胸的丞相夫人：“祖母是误会了冯管家的。”
“误会？”
“是了。”沈苏和耐心解释，“冯管家是府中老人，可以说是看着杜若兄妹长大的。这情分，常人总是难以割舍。不过冯管家也是委婉的告诉过端王殿下了的”
说着，她好笑地看向敛目沉思的凤冷夜：“只是端王殿下那是被事务烦扰，未曾深响，故而才错过了。这不怨冯管家，也不怪端王。说起来，也是本宫该有如此一番磨练。毕竟本宫确实是未曾接触过的偌大府中之事，有如此机会，也算是锻炼了罢。”
“你倒是看得开。”凤冷夜抬眼瞧她。
沈苏和掩唇打趣：“端王殿下风华绝代、威仪高贵，乃是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我若是看不开的话，又如何能得到端王的青睐？”
凤冷夜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我倒是更愿意你看不开一些。”
沈苏和莞尔一笑，眼神温婉醉人，却是不言语。
两人突然开始的含情脉脉地对视，落在兰清歌和杜若眼中确实刺目之极！
一个想着：“沈苏和不过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而已，万般没有比过我的。表哥你为什么会喜欢她？怎么可以宠爱她？”
而另一个则在忧心自己能不能从这事件中脱身的时候，放手一搏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瞪向堂中垂手而立的阿洛，阴郁的目光似要生生剥掉他如肉！
“当时奴婢和端王殿下言语到北燕国妖姬公主时，身旁并未有他人，不知阿洛你是从何而知？”总不会是端王告诉你的罢？
第139章 言迫杜若（二）（）
林煊无辜地摸摸鼻子，对上恭敬的拱手：“其实属下也有此一问。”
杜若暗有沈苏和监视窥探端王之意，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看在和杜衡这么久的情谊份上，他不希望杜衡因为杜若和端王起什么间隙。
能帮她一把，就是一把罢！
阿洛神色不变，正色道：“小人自然是有小人的方法。”显然是不与多说
“可以告知吗？”
“不能。”
阿洛板着脸，看不出喜怒，只是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一时只图痛快，不曾想却让他们抓住了篓子。不过，哪怕是拼上自己，他也会让主子置身险境的！
杜若嗤笑，讥讽道：“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了罢”
阿洛居高临下地微微低着头，目光甚冷地盯着她：“皇天后土，朗朗乾坤，小人自认身正影直，未曾有本分逾越之举。所谓‘见不得人’，杜若还是将自己先撇干净，到时候再忧心小人，也不迟。”
杜若柳眉一横，眼底闪过一道厉色。她面带暗怒，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说出来？”
林煊也在一旁打哈哈：“是啊，阿洛，若是想要服人，有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他面上带笑，心底确实惴惴不安。尤其是堂上王妃兀自含笑的面庞，隐隐让他觉得不安。
他这也算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了罢！
杜衡见阿洛高傲地站在一旁，下瞥的目光仿若看着死人一般，讥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杜若，心中骤然火大，有些阴阳怪气道：“怎么了，阿洛？你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还是说你怕会牵扯到你的什么人？”
话音刚落，杜衡的目光直勾勾地转向堂上的沈苏和身上，饶是自己的心腹被人如此诘问，她也未曾有半分动容，反而更是怡然自得。真不知她是胸有成竹，还是根本不在乎
被她那表情惹得心烦。杜衡咬牙，暗道：“等我弄死了他，你绝对也逃不了！你且等着！”
为难他妹妹，甚调拨他们和端王的关系，沈苏和，你果然就是个祸害！
我只恨，当初为何不狠心些，若是将你早早抹杀，端王就不会受你蛊惑至深！
“林郎将也是这样以为吗？”阿洛没有直面杜衡兄妹的质问，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林煊，语调淡漠平静，似乎是单纯问讯。
“哈，”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干干道，“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并无他意。在下只是想如果能得到阿洛的解释，明了了这一切，旁人也就无法再说了什么了。”
“小人想着也是。”
意外的，阿洛对着他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杜衡兄妹一愣，有些不懂他要做什么了。
只听他说：“其实也并无什么不能说，只是怕琐事污了端王殿下耳朵而已。”
说罢，他对着堂上的端王及王妃躬身行礼。
“无碍，你且说说罢。”
“端王也已经这样说了，阿洛你就不要再推辞了。也让那些居心叵测死死心。”
“是，小人听命。”
起身后，阿洛平静道：“小人之所以能得到如此之多的消息，这其中有管家一份功劳，不过更多的则是从绿林草草莽中得知的。朝廷江湖，二者井水不犯河水。小人早年曾在江湖中混迹过几年，侥幸交的了一些传奇人物。后来小人侍奉在王妃身边，虽然已经远离江湖，不过特殊时期，他们还是愿意给小人一个面子的。是以小人才能得知，究竟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恶意污蔑王妃。”
林煊听得直皱眉。他这话看似是解释了，但是细细追究下来，他却并未有一丝言明。
告诉他的人是谁？能进入上京端王府监视府中一举一动的那些人有是谁？他却是一点都不曾说过的。
呵，真是个狡猾难缠的男人！
林煊不快不时，却不得不承认他说话技术的高超。
“草莽出身之人，他们的话，岂可尽信？！”杜衡怒道。
主子是个不靠谱的，下人也是个不靠谱的！
可真不愧是一家人！
比起不知底细的草莽之人，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妹。
当然，无论如何，他都相信自己的妹妹！
凤冷夜看向沈苏和，似在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听她不甚在意对着阿洛笑道：“阿洛，将名字告诉他们，也好让他们死得心服口服，免得以后再传出本宫以权欺人的话儿来。要知道，本宫有些怕麻烦的，事情还是一次解决清楚的好，不然下次本宫可就没有耐心陪着你们玩了。”
她这话，隐隐带着几分乏了的杀意。
不需要可以的对话和眼神吗，阿洛就立刻明白了。
“‘世皆罗刹鬼染途，道义混沌尽逍遥。’不知王爷和林郎将可知道这说的是谁。”
“暗夜宫”
“东方幕辰”
凤冷夜难得地敛目思考起来。这暗夜宫，以暗杀和买卖消息闻名，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消息，绝对不会有假的。
只是那阿洛，居然隐藏了这样的秘密。看样子，苏和也是知道的样子，那么，在这事情中，她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虽然他一直相信这苏和，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由得回想自己和苏和相识相交的点点滴滴。
转念，他又想起沈苏和当时曾处于的场景。被人诬陷以至于身处险境，她差点就玉碎了，如此决绝，想必还是不知道暗夜宫的。是以她之所以知道，也应该是近来之事。
那么，也就是阿洛告知她的了。
凤冷夜心中有些不大舒坦了。这个阿洛，似乎是神秘莫测了，和苏和的关系，也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如果他能离开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王爷和林郎将说得都不错。这话正是暗夜宫东方宫主所言。”他恭敬道，“小人早年和他们有过一些交情，故而，虽然小人早已经不知江湖事，看在往年情面上，他还是愿意卖一个面子给小人的。是以，小人才能如此轻易的得到这些消息。”
第140章 失势之后（）
在沈苏和进去后，婢子体贴地为了关上门扉，免得门外的冷气冲撞了她。
觉得她差不多进了里屋，守在外面的她们开始窃窃私语。
“王妃可真是大度又仁慈，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来看望屋里那个女人！要是我，哼”其中意味不言而已。
“毕竟杜若是杜衡大人的妹妹啊，看在殿下的面子上，王妃也不会让她太难看的。只可惜，委屈王妃了。”
“可不是嘛！引诱着一些没有眼色的奴仆薇她做下那种事，害得王妃受人诟病。至今不思悔改，真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
“她如果还要脸的话，怎么会刻意为难王妃呢？”
婢子们对视片刻，掩唇偷笑。
“要我说啊，什么的主子有什么的奴才。她做管家时就那样，她养出来的奴才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不过王妃也真有能耐，不动声色地就扳倒了她。”
“平日里她凭借自己和殿下关系亲近，意图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会子，恐怕殿下不厌弃她已是万幸。”
“呵呵，她活该啊！”
沈苏和与杜若皆是耳清目明之人，她们以为自己很小声，屋里听不见，却不知道，她们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落在她们耳中。
沈苏和正坐在榻前的椅子上，脸上满是意味深长地笑意，轻声问：“杜若，棋差一招的感觉如何？”
那日尘埃落定后，看在端王面子上，沈苏和并未将她处死，只是罚了她一百鞭。
由阿洛执行，这一百鞭虽未要了她性命，可是却毁了她一身武艺。
杜若心中狠得紧，却因为这份恨意更加明白了。沈苏和这个人，不可谓不狠辣。
她伏在床上，不听不看，不受她挑拨。
她这个无视她的样子，并没有使得沈苏和生气，就像是和病人闲着无聊说说话一般，她摩挲着手指，漫不经心道：“阿洛最得我心不过。本宫甚至不用说话，他就知晓本宫的心意。你这一百鞭，虽然让你成为的一个废人，但是，你终究是留着一条命不是？你还有机会跪在本宫脚下忏悔，而你身边的那些人可就不行了。他们呵，似乎是今天，就要死了呢”
“你说过只要他们认错就不会杀了他们的！”
沈苏和挑眉，玩味道：“本宫以为，你只是利用他们而已，却不曾想你居然是在意的吗？”若真是在意他们的生死，又怎么会让他们为自己探路？
呵呵，真是虚伪。
杜若冷哼一声，冰冷含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她：“不及你的阴险恶毒，沈、苏、和！”
最后三个字，牙关要紧，似乎撕扯着她的血肉，声音从喉间溢出。
被人这么憎恶地看着，她却愈发怡然自得起来，仿佛甚是享受对方的目光。
她手肘放在扶柄上，只手撑额，饶有兴趣地注视者榻上的杜若，语气无辜眼神干净：“本宫是说过只要他们跪在午门前，对着来来往往的人阐述自己的过错，本宫也许就会饶恕了你们。不过呢，本宫说了要饶恕你们，可是凤冷夜他并没有同意啊。杜若，你真不会以为你们犯下如此大罪，本宫说不惩罚就不惩罚了吧？”
她瞅向杜若的眼神，里里外外都在嗤笑她的天真和愚蠢。
“你以为你们是谁？杜若，凤冷夜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了解，怎么还会如此愚蠢？”沈苏和嘲弄的笑意愈发深厚，“你太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吧？本宫也不想打击你，不过，为了你好，本宫就先告诉你也无妨。凤冷夜他最在乎的，是本宫。本宫之所以不在你们一冒头的时候就杀点你们，不是因为手中没有证据，抑或是不敢，而是本宫希望，你们能死得更凄惨一点。”
毒蛇信子一本阴寒粘腻的诅咒似的话语，听得杜若身体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你！——”
气急攻心，骤然紊乱的气息呛得她猛烈咳嗽起来，良久才狼狈地平息下来，拉着血丝的眼睛恨意极深地瞪着她：“你就是来向我示威的吗？”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杜若换上一张冷笑的脸，“你是故意来激怒我，想让端王更加厌弃我吧？你不会成功的！你，绝对不会成功的！”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婢子们担忧的询问：“王妃殿下，您没事罢？需要我们进去吗？”
“杜若的情绪不大稳定，千万不要伤了您自己。”
外面婢子七嘴八舌地表示关切，沈苏和戏虐地一边瞧着杜若，一边柔和地回应安抚了外面担忧的婢子。
沈苏和对气息沉重的她道：“你想收买凤冷夜身边的人并没有错。不过，你却是用错了方法。奴仆终究只是奴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杀掉。这才是用人之根本。一些小恩小惠却是能收买的他们一时，可是以后呢？云水和刘亚确实不错，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那是因为他们有求与你呵”
云水是杜若救过的，而刘亚爱慕着云水。故而她们才会牢牢地跟在她身后，听从她的吩咐。
一旦沈苏和从中插一脚，只需要轻轻一拨弄，那个结盟顿时就土崩瓦解了。
不多时，门外金子敲了敲门，轻轻推门进来，将托盘上热腾腾地药碗端进来，递给沈苏和，眼睛却瞧着这些天一直只能躺在榻上的杜若